赵桓熙有些自嘲地一笑,“这算什么?再难听的话我也受过,不过不是我娘说的罢了。”
徐念安沉默,嫁过来几日,她已是发现眼前这少年郎并不似她想象得那般活得轻松。他自己固然也有不是之处,但他身边人难道就不是他前进道路上的一大障碍吗?尤其是殷夫人,一边担心这担心那,一边又埋怨他不争气。这就好比你整日抱着孩子走,却又埋怨孩子跑得不快一般。自己都不敢撒手,孩子能跑得快吗?
“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我娘好面子,我四姐姐若真是在夫家受了委屈,她是绝不会在府里泄露风声让其它几房看笑话的。”赵桓熙道。
徐念安惊讶于赵桓熙心思细腻,愣了一下才接口道:“那是自然。但是你四姐姐陪嫁过去的丫鬟婆子必然清楚其中内情。这府中,可还有你四姐姐陪嫁之人的亲属?”
赵桓熙思量着道:“我记得我姐姐们陪嫁过去的妈妈都是我娘手下信重得力的,应当是有家眷在府中的……对了,我四姐姐身边那个冼妈妈好像有个儿子在果园里做事,有一次我听到我娘吩咐下人说给四姐姐那边送果子就让冼妈妈的媳妇去来着。”
“这便好办了。你几个小厮谁的嘴最严实,明日便派他去果园里找冼妈妈的儿子拿点桃子回来,顺便聊聊你四姐姐那边的事情。”
赵桓熙望着她:“你不是说我身边人都对我母亲忠诚么?怎么这般隐秘的事又要用他们了?就不怕他们再告诉我母亲去?”
“什么事都不能一概而论啊,当下人的也不傻,真是傻的你母亲也不会派来伺候你。你母亲明令不许你画画,你偷偷画,他们知晓了自是不敢替你瞒着,否则将来事发第一个吃排头的肯定是他们。可你打听你四姐姐的事,便是被你母亲知道了又能如何?无非是弟弟关心姐姐罢了,他们又何必上赶着去告诉夫人得罪你呢?”徐念安分析道。
“说得也对。”赵桓熙敬佩地望着徐念安,“你想事情真是周全。”
“有担子在肩上的人,做事又岂敢不极尽所能地思虑周全?你母亲也是一样的。此事便先这样了,现在有另一件事,我想与你商量。”
“什么事,你说。”赵桓熙心情甚好道。
徐念安看着面前一派天真无忧无虑的美少年,“赵桓熙,你去国子监读书吧。”
赵桓熙笑容僵在脸上,少顷,扭过身道:“不去!”
“你别误会,我叫你去国子监读书,不是为了要你读得有多好,能考取什么功名,我只是希望你能借此机会多结交几个朋友。你可知今日赵桓旭为何要投其所好地引段峻去看他的马?”
赵桓熙回过身来,看着徐念安。
“你说,你四姐夫说你不擅作诗,去了诗会也不能凑趣时,段峻提出要你陪他去园子里逛逛。这便如同上次赵桓旭硬要拉你去作诗,我替你解围一样的。他是想把你带离那个让你觉得尴尬的地方,这是一种示好。赵桓旭这时候跳出来用马把段峻吸引过去,不让他同你去逛园子,便是为了断绝你和段峻彼此了解后成为朋友的可能。每次府中有客来他都在,他为什么宁愿牺牲宝贵的读书时间也要去做这件事?就是为了让你在与赵府走动的人家中都交不到朋友。在这种情况下,你若是不主动走出去,要如何打破这僵局?”徐念安问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赵桓熙苦恼道。
“因为他知道,即便你文不成武不就,但只要你身份在这儿,身边有足够得力的朋友,你一样是能成事的。反过来,就算你书读得再好,武学得再精,孤家寡人一个,那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和交朋友比起来,读书反而是次要的了。书一辈子都读不完,哪怕不能考取功名,只要学以致用,便不算荒废。而真心实意的好朋友,与你相扶相助,那是一生的财富,错过便太可惜了。”徐念安劝诫道。
赵桓熙似乎有些意动,但过了一会儿却又垂下脸去,不吭声。
“你这么讨厌去国子监,是不是曾经在那里有过什么不好的回忆?”徐念安问他。
赵桓熙道:“国子监里大多都是像我这样勋爵人家的子弟,他们拉帮结派,老欺负人,很讨厌的。”
“如何讨厌法?”
“他们……他们老是说和家中婢女或是青楼妓子的风流韵事,然后起哄说我貌若好女,便拉我去配合他们实地操演。我生气,他们又笑我像个女子一样脸皮薄开不起玩笑,我很讨厌他们。回来与我娘说,我娘骂完他们又骂我,改变不了什么。那段时间,每天去国子监都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却又不能无故不去。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我娘让我去国子监读书,我故意让自己着凉,去了没几天便又生病。几次之后,我娘担心我的身子,便随了我的心意不让我去了。”赵桓熙低着头絮絮道。
“若只是这般,那你不用担心,这次有我给你出谋划策,保管让他们欺负不了你。”徐念安道。
“他们这般不要脸,你能有什么法子?”赵桓熙显然对徐念安的话没抱什么希望。
徐念安也不动气,隻道:“上次我是不是与你说过,与人交往时要多想想他们的要害在哪儿。你去国子监读书,也别一门心思在书本上,多听听那些人说些什么?多听多看你便能发现很多秘密的。比如说有个人和朋友口花花的,但朋友邀他去青楼楚馆玩他却总是推脱不去,若此人尚未成亲,那他家风必然严谨,他若与你开这种玩笑,你可用告知他亲长来警告他。若此人已经成亲,那他八成惧内或不敢得罪岳家,你同样可以此还击。若有人天不怕地不怕是个混不吝,你便无需与他废话了,直接叫他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