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一惊,她对殷夫人这个独子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徒有其表不声不响的模样上,虽然也有耳闻说他娶了媳妇之后与以前不大相同了,但也没料到竟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瞧他现在长身玉立器宇轩昂,说这番话时那斩钉截铁的气势,让人不由得相信真到了那一天,他真的会不择手段地进行报復。
“三郎,不可对裴夫人无礼。”徐念安轻轻说了赵桓熙一句,又对裴夫人赔罪道:“裴夫人,我家三郎年轻气盛,心中又着实牵挂三姐,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原本婚姻大事,结的是通家之好,若非实在过不下去,也没人愿意走到这一步。”
徐念安说着,看了眼桌上那张方子,继续道:“我三姑姐原本也是想尽为人妻为人媳的职责,为李家添丁进口,谁承想差点害得自己性命不保。我婆母心痛难忍病倒在床,这才下定决心要三姑姐和三姐夫和离,不为旁的,隻为保她一条性命。如今此事已在祖父面前过了明路了,我们两人,也是得了祖父的首肯才来的。总而言之,我们赵家阖家上下是铁了心要让三姑姐回家的,裴夫人若是肯,自是最好,若是不肯,我们也有不肯的法子。只是若真的要走那一步,旁的不说,裴夫人下半辈子指定是不会再有儿媳了,国公爷还会被参治家不严,教子无方。”
裴夫人烦心道:“我叫我儿改不就是了,何必和离呢?”
徐念安道:“裴夫人,话说到这一步,咱们也都不必藏着掖着了,若是您真的能叫三姐夫洗心革面,又何至于到今天这一步?况且,”她从袖中抽出一迭纸,迎着裴夫人惊疑的目光缓缓翻了一遍,复又塞回袖中,抬眸看着裴夫人道:“就我们知道的三姐夫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来看,只怕三姐夫要改,也只能去京兆府的大牢里改了。”
“你、你那是……”裴夫人紧盯着她的袖子,神情间已不复方才的从容。
徐念安温文尔雅道:“裴夫人放心,这一迭不过是誊写的,至于它到底是什么,有多大用处,全在您一念之间。”
裴夫人眼中出现颓色,但面上仍强撑着,道:“此事关系重大,我做不得主,需得与国公爷商量。”
徐念安道:“裴夫人与国公爷不妨慢慢商量,让我与三郎先将三姑姐带回家去。若不能让我婆母看到三姑姐好好的,她老人家会着急的。她一着急,病情便会加重,我们做小辈的定力不够,到时候怕是会病急乱投医。”
裴夫人明白,对方拿捏着她儿子的把柄,又得了靖国公的首肯,这和离怕是已经势在必行,此时强行扣下赵佳臻除了让两家结仇外并无什么作用。
“你们带她回去吧。”裴夫人说出这句话后,一时间疲态毕露,侧倚在桌上伸手撑住了额头。
“多谢夫人,夫人保重。”徐念安拉着赵桓熙向裴夫人行过礼,便欢欢喜喜去赵佳臻的院子里接人。
赵佳臻果然被关在院中,见自己弟弟弟媳来接她回家,一时又惊又喜。因恐裴夫人反悔,三人也也没多说,带着赵佳臻的陪嫁丫鬟婆子就往定国公府外去。
一行刚刚走到府外,恰遇到不知在何处过了夜刚回来的李梓良。
李梓良知道赵佳臻最近被母亲关在院中,如今见她居然出来了,还带着所有的丫鬟婆子,明白她这是要回赵家,当即指着她大声质问:“赵佳臻,你往哪里去?”
赵佳臻不理他,只和徐念安互相扶持着往马车那儿走。
李梓良赶过去,被落在后头的赵桓熙一把揪住了衣襟。
赵桓熙看着眼前这个双眼无神眼眶浮肿,一脸纵情酒色之相的男人,厌恶道:“休得纠缠!我三姐要与你和离!”
李梓良闻言,破口大骂:“赵佳臻你个烂货,你休想!你生是我……”一句话还没骂完,就被暴怒的赵桓熙当面一拳,揍得鼻梁断裂,鼻腔里喷出血来。
不远处李梓良的小厮惊叫着跑过来。
赵桓熙犹不解恨,放开他衣襟拉开架势照着他脸颊左右又是两拳,直打得他口吐鲜血碎牙,跌倒在地。
“李梓良我警告你,以后见着我三姐避着些走,但凡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一字半句污言秽语,我叫你下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发烂发臭!”赵桓熙骂完,狠踹了他一脚,这才气哼哼地转身上马,带着自家马车离开了定国公府门前。
马车上,赵佳臻放下车窗帘,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痕。
徐念安安抚地挽住她的胳膊。
赵佳臻扭头看她,眼睫湿润地笑道:“桓熙刚出生那会儿,娘喜不自胜,对我们姐妹几个说,以后有弟弟给我们撑腰了。当时我很不以为意,想着这么个白胖团子,能给谁撑腰啊?没想到,今时今日,桓熙他真的给我撑腰了。”
靖国公府,殷夫人早就在嘉祥居翘首以盼了。
没一会儿,在前头盯着的锦茵欢天喜地地跑回来,道:“太太,三小姐回来了,三小姐回来了!”
正说着,赵佳臻已经和赵桓熙徐念安一道进了院子。
殷夫人见心爱的三女儿终于脱离苦海,忍不住心绪翻腾,噙着眼泪迎上去道:“我的儿。”
赵佳臻也是悲从中来,喊了一声娘与殷夫人抱在一起哭。
以往被那不幸的婚姻束缚着,回来都是笑着回来,而今终于挣脱了束缚,倒哭了。可见以往的笑,不过是怕家人担心的强颜欢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