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汗涔涔地抱住她,抚了抚皇后柔缎一样的长发,瞧着帐顶模糊的团龙图样,只是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并没有回答她只字片语。
“皇上困了吗……”
皇后依偎在他怀中,抿唇后继续道,“那……就寝罢。”
这一夜便再无话。
帝后寝殿无吩咐,外间g0ng人上夜也轻巧些,汪嬷嬷子时左右起身在g0ng中巡夜,蓦地瞧见似乎小厨房有烛火光亮,披着衣服便疑惑前去。
月se迷蒙,厨房内有个身影,正拿着一包什么药粉,缓缓下进政事江大人上书进言,说……中g0ng入g0ng半年无子,请皇上为国着想,早纳适龄的官家小姐进g0ng为妃……!”
她手里拿着的那个大红se绣了shuangfe1凤凰的绣包蓦地掉落。
怕什么来什么,皇后满眼的惶恐失措,似乎怎么也没预料到,这一切,来得竟这样急。
急到完全不给她时间准备。
汪氏看了脸se苍白的雪竹一眼,强自镇定着上前,替皇后问话,“可知皇上说什么了?”
桑蕤蓦地像找回了魂儿,这才倾身再急切去看小辛子的眼睛。
小辛子挠挠头,如实道,“皇上……还是顾着桑大人和娘娘面子的,直接回绝说‘皇后入g0ng不过半年,且还年轻,大有时间诞育嫡子’。可是中书员外郎十数人都出面附议江大人,自也有大臣出来替咱们娘娘说话,此事一时间便又论了许久。后来江大人极言皇嗣为大,不论中g0ng是否有嫡子,后g0ng都应充实,绵延皇嗣才是国之根本。皇上无法,最后便说,那就交由中书商议,是推举官家nv入g0ng,还是选秀,都看他们的结果罢……”
紫金瑞兽香炉烟燃起,皇帝手腕一抖,亲自熄了点香的火折子。
御书房里静默站立着平章政事江尉甫,直到闻见龙涎香的气味,才听踱步回书案前的皇上开口,“管壬是否有些心急了?”
江大人垂眸作揖,“皇上仁德,或许不忍如此,但依桑伍寿的脾x,若不b桑家一把,到时候难保他已经暗地里布排好了一切来刁难皇上。”
皇上沉y片刻,缓缓坐在龙椅上,到底阖眸。
许久,他才道,“g0ng里无人主持选秀,便教中书和礼部商议,选几个适龄且德才兼备的贤德nv子入g0ng罢。”
江尉甫一揖称是,复又问道,“臣斗胆,求问若真有那一日……皇上意yu如何处置桑家nv?”
姬佑扶着额角,想了片刻,沉声道,“中g0ng乃国母之尊,自当另立贤德。届时……”
他眼前蓦地浮现那一夜抱住他手臂,眼眶微红的桑蕤。
一时便心乱如麻,皇上摇头摒去za念,蓦地睁开眼,不愿去看江尉甫,只瞧着案上摞起小山一般高的折子道,“打入冷g0ng就是。”
一身红袍的江尉甫却蹙眉,依旧刚直进言,“请皇上恕臣僭越,臣以为,桑氏一族独大多年,实乃百足之虫,留一线则后患无穷……若他日桑家nv诞下皇子,则国朝危矣。”
皇上撑着额角,挑眉去看他,缓缓问道,“所以,管壬以为?”
江尉甫跪下,朗声道,“臣以为,桑家nv——该sha。”
御书房头顶的那把龙椅上,似乎传来几不可闻一声叹息。
殿内鸦雀无声,滴漏响了不知多久,龙涎香薰得人暖融里犯困,在江尉甫以为得不到皇上回应时,才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并不算回答的话,倒显得有些对不上名目。
姬佑看着殿内袅袅青烟,眸光似乎放得很yuan,只是开口——
“桑氏,不会有孕。”
皇帝默然顿了顿,回神一刻眼中便又是sha伐果断,帝王威仪万千,眼眸中只是社稷江山,丝毫容不下旁的温度。
他继续沉声道,“朕早有防备。”
入夜后,皇上再来坤宁g0ng,连晚膳都没用,小喜子抱着一堆折子,直接陪着皇帝进了书房。
桑蕤带着g0ng人给他请安,皇帝步履匆匆,连个正眼都没给皇后,直接应了一声便把自个儿关进了书房。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什么也没说,站了会儿,便吩咐底下人莫要去打扰他。
直到了两个时辰后,皇后才亲自捧着一盏热汤扣了门。
里头皇帝允了一声,她便推开门走进去。
皇帝侧坐在灯下看折子,面前一大堆公文,皇后默默轻手轻脚放了汤碗,然后便坐到榻上去继续手里的刺绣。
两厢无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居然是他先沉不住气,瞥了眼灯下变了个人似的皇后,到底轻咳一声。
桑蕤指尖一顿,便站起身看他,“皇上可是要添茶?臣妾唤雪竹她们进来。”
他就那么看着她,没说话,许久,才缓缓放下手里的折子,垂了眼问她,手指敲着书案,“你就没什么想跟朕说的?”
皇后没有装傻,只是摇头,“臣妾没有。”
他终于蹙眉,直直看她的眼睛,似乎要确认这话里的真假,“为何没有?”
今日选新人进g0ng的事儿前朝一片沸沸扬扬,他不信她竟没收到一点儿风吹草动。
皇后双手握在一块儿,语气平静得一听就是经过不知多久的深思熟lv,答道,“皇上不同于其他人,皇上的子嗣更是整个大昭的依仗。臣妾入g0ng半载无所出,后g0ng是应该早日充实新人,好为皇家开枝散叶,传承国统。”
她说完了这番话,深x1一口气,才看着他,笑起来,“臣妾早知……会有这一天的。”
这笑苦得像茶汤似的,简直没眼看。
姬佑看着她,想说些什么,x口起伏一瞬,到底低低笑了一声。
说什么呢?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么。
本以为桑氏会哭闹,会纠缠,甚至蛮横阻拦,他便要施以君威弹压,可她都没有。
她平静又大度地说出这样的话,接受这个事实,倒省了他不少麻烦。
既如此,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他起身,想要去拉她的手,用君主赞赏的语气夸她,“皇后能这样想便最好。往后新人进了g0ng,你们好好处,不管谁晋位份,你总是中g0ng,没人压得过你去。”
她忽然看着他的脸,那种熟悉的陌生感再次涌上来。
在这一刻忽然很想开口问问他——
位份上没人越得过她去,那他心里呢?
在皇上心里,是否也没人越得过她桑蕤去?
话到了唇边,就要跑出来,她却花大力气咽了下去,然后慌乱垂下通红的眼,紧紧握着双手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只是笑道,“夜深了……臣妾今儿个身子不大好,坤宁g0ng的烛火点得不如御书房亮,皇上若有要紧的折子看,不如还是……”
赶人的话到底没说全,他却也都懂了。
皇帝的手停在半空,手指蜷缩一瞬,僵了片刻,收了回去。
他负手,绷紧下颌点点头,又是那派漠然不可侵犯的模样,“既如此,皇后早些歇息罢。”
她默不作声地福身相送,听得清清楚楚,他走出坤宁g0ng的书房,一共是一十九步。
殿门关上,他离去,像是ch0u走了她所有的力气,皇后跌跌撞撞地摔在软榻上,看了眼沉沉的夜se,忽然懂了。
新人还未至,便已是如此。
一茬一茬的貌美g0ng嫔常开不败,g0ng里的夜,大抵往后都该如此度过。
朦胧中听见外头g0ng人慌乱相送,皇后撑着额角靠在软榻上,只觉得很累,一动都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汪嬷嬷端着茶盏进来,缓缓走到她身后给她按着额角。
她一时间便所有的委屈难过都涌上来,捂住眼睛,轻轻开口问,只是很想找个人说话,像溺水的人想寻个出口,“嬷嬷,我心里难受。”
汪氏的手顿了一下,片刻后,回应她,“娘娘心里苦,奴婢省得。”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皇后喃喃自语着,“我从前从没有过,x口痛得发颤,一阵一阵儿的,喘不上气来。”
她终于哽咽,“我若不是……若不是,实在撑不下去那副完美面孔了,也不至于教他走。我多想……”
她的泪珠挂在下巴上,扑扑簌簌往下掉,“我多想他抱抱我,跟我说点儿什么……说他在意我,心里疼我,不能没有我,说我是他心上珍重的人,就和我珍重他一样……”
“我是……”她一声呜咽,听起来像夜里t1an舐伤口的小兽,从喉头连着心口,不自觉便把所有的痛都带了出来,“我是什么都不要了,礼义廉耻,父母后路,都断了,才进g0ng跟着他的呀……”
嬷嬷说不出话,温柔地用手一下下顺她细瘦的脊背。
她却又笑了一声,带着鼻音自嘲,“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需要这些,一切都是我强求,是我……自作多情。”
嬷嬷终于摇头,宽她的心,“娘娘莫要这样想,皇上待娘娘,是特别的。”
复又到底不忍心,轻叹道,“只是皇上是君王,君王本身便是天下的特别,君王的特别……也不能与旁人相同。”
“特别,”她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又笑了一声,缓缓放下手,一双眼盛着未g的泪花,看着菱花窗下的飘摇烛火,倒像是忽然清明了几分,“君王心中哪有什么特别。若真特别,这三g0ng六院早不就空了么。”
汪嬷嬷大惊,几yu来捂她的嘴,压低声音俯身,“娘娘怎敢说这样的话?”
皇后叹着气儿笑道,“是了,我大逆不道了。”
嬷嬷看她这样,实在是跟着难受,入g0ng多年才养成了什么都藏在心里的沉wenx子,如今到底也不得不破戒,“娘娘可知,后g0ng诸人里,中g0ng须得做到什么之最?”
她顿了顿,眼睛红红地去看嬷嬷,“皇后……应是最ai皇上的nv人?”
嬷嬷眼底盛着她看不懂的悲悯,只是摇头。
“娘娘,须得是这后g0ng最聪慧、最清醒之人。只有娘娘心如明镜,才不至于乱了分寸,晓得众人最在意什么、都要求些什么。知道了这些,娘娘才能利用人心里的yu,去治理好这后g0ng,平衡这许许多多的nv子。”
她便沉默了下来,面上是一派的哀戚。
嬷嬷轻声问她,“娘娘可是觉得做到这一点,太累太难了?”
皇后垂眼,朱唇扬起,摇了摇头。
“不是的,嬷嬷。”
她说,“只是觉得,作为他的妻子,最ai他这一点却不是最紧要的……我不知该替谁感到难过。”
原来这片溺si人的海没有出口,他才是她唯一的出口。
可他不渡她一程,她就只能挣扎着,艰难喘息,然后沉沦。
汪氏看着眼前的皇后,蓦地屏住呼x1。
何止难过,简直悲哀。
新人入g0ng在即,她想的不是如何固宠,更不是如何争权夺势拉帮结派wen固后位,甚至不是如何与母家团结一心把持中g0ng职权。
火烧眉毛的节骨眼儿上,她哭过痛过,满脑子想的,竟还是ai。
是痴傻么。
她的心如同最纯粹的一抹朱红se,在这g0ng墙里,不掺任何za质地交付给了最不该交付的人。
这一世见得多了,有人为荣华富贵碌碌奔走,有人为高权重位奴颜媚骨,这琉璃瓦下,有几人还能这般心如明镜,赤子一样,求得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是个“情”?
“娘娘……不可这般的。”
不可错付,更不可错付如斯。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二月初,内务司几轮筛选下来,共选定六名nv子入g0ng。
依着母家权势高低,依次封了吏部尚书嫡长nv洛氏为淑妃,入主承乾g0ng、抚yuan将军之nv蒋氏为惠妃,入主长春g0ng、剩下又从三省六部挑了四名适龄良家nv王氏、张氏、孟氏、沈氏,分别封德嫔、张昭仪、孟昭仪与沈婕妤,入钟粹g0ng、储秀g0ng、延禧g0ng、咸福g0ng。
二月十六,新妃入g0ng,大行册封礼,至坤宁g0ng参拜皇后。
这一日册封,皇帝称前朝事忙,并未亲自接见六妃,皇后作为后g0ng之主端坐坤宁g0ng,笑着分了给新入g0ng姐妹的赏赐,替皇帝道,“各位妹妹一同入g0ng,刚出正月里,皇上事忙,等都安置妥当了,总会一个个儿召见的,你们莫急。”
六位美人在殿中福身称是,“臣妾等自当尽心侍奉皇上、娘娘,绝无怨言。”
她眼睛在各个花儿一样的nv孩子身上看了一圈,仍旧笑着,“入了g0ng便是一家人,有什么缺了短了的随时来与本g0ng知会,平日里除了请安,也可多走动走动。g0ng里日子长,大家伙儿和睦相处便是好的。”
又陪着说了大半天话,新妃都陆续告退,她穿着繁复的皇后冠服,被雪竹搀扶着起身。
坐得久了,一时便有些眩晕,撑着额角半晌才站住。
雪竹担忧,问道,“娘娘可要宣太医来瞧瞧?奴婢瞧着这两日娘娘jg神便不好……”
皇后摆手,只是又道,“内务司也不知有没有指派wen妥的人去各g0ng伺候着,新人刚入g0ng,还是有许多事要打点,你是最妥当的,这些日子还要多盯着点,免得人挑咱们g0ng里的错处。”
雪竹应声,缓缓陪着她走向内殿。
皇后蓦地脚步顿了顿,逆着光站在殿门前,似乎觉得有些凉。
她抬头,看了看外头四四方方的蓝天,微微眯起眼眸,不知在问谁,“皇后便是这般的么?你说……本g0ng做得可好么?”
雪竹垂眸,被她冰凉指尖搭着腕子,“是,娘娘……娘娘是这g0ng里,最好的皇后。”
她便许久无话。
得了夸赞,似乎也无什么开心模样。
皇后裙摆一扫,蓦地来真心问她似的,“雪竹,你说皇上,今夜会去哪儿呢?”
雪竹不答话,她便自言自语起来,“我瞧着,惠妃是极讨喜的长相,模样标致又弱不禁风,实在是个美人,没想到武将之nv竟也有这样的举止仪态……可沈婕妤位份虽低,却实打实是有点胡姬长相的,媚态横生,我看在眼里都心驰神往,更别提……”
她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笑起来的时候眼睫颤了颤,只是自言自语,“他应该喜欢。”
她在心里撕扯,呐喊。
她忍不住去看那些g0ng妃的脸蛋,身段,高ng的x脯儿。
她会想啊,会想他也会像对她那样,抚0着她们的脸颊,亲吻她们的朱唇,和她们盛放的t0ngt。
嫉妒像火,一寸一寸烈得灼人,烧得她快疯了。
那些美,她告诉自己要欣赏,可她控制不住想要摧毁。
她坐在高座上,受着她最嫉恨的nv人们的朝拜,心里在嘶吼着,面上却一派温婉笑意。
她说不出口。
她不能说,对任何人都不能。
雪竹一双眼静静倒映着她的哀戚模样,皇后站了片刻,便将手拿开,兀自挥了挥,似乎极疲倦似的,到底一个人进了内殿。
晚膳过后,六g0ng便传开了消息——
新妃入g0ng,皇上这一夜哪儿也没去,竟留在御书房前前后后见了一整夜的大臣。
一连三日,皇帝哪g0ng也没去,好像是躲着什么一样。
朝中自有风声,暗自议论是皇后善妒,新g0ng妃的母族明面儿上不说,暗地里却又难免恨上桑家几分。
自家的nv儿好端端的,嫁进g0ng可不是为了做摆设、守活寡的。
第四日晚,坤宁g0ng里,雪竹给皇后端了碗冬瓜竹荪汤,里面放了开洋提鲜,皇后这几日胃口不佳,一喝这汤倒觉得新鲜,特地又问了嘴,“小厨房还能做面么,我想吃松茸蟹粉的浇头。”
雪竹想了想回话,“娘娘,天se不早了,况且蟹粉寒凉,春寒还没倒完,咱们开春再吃,成么?”
顿了顿,又道,“或者奴婢再给娘娘拿些龙须su,做饭后甜点?”
桑蕤品了品雪竹的语气,觉得有点好玩,“雪竹,你怎么像哄孩子一样?今日没有也便罢了,我也不是真的很饿,只是忽然馋那一口。”
雪竹瞧着她又往口中送了一勺汤,还没等下咽,忽地睫毛一抖。
皇后顿了顿,低声道,“哦……难怪你这么小心翼翼的,原是……”
那碗汤没能再减少半分,就被她放在了j翅木雕花小几上,不轻不重,“皇上去了哪儿?最漂亮的……沈婕妤的咸福g0ng吗?”
雪竹垂首,缓了缓,道是。
沈婕妤便沈婕妤,咸福g0ng便咸福g0ng,皇后加上“最漂亮”这三字,很能教人感觉得到她心上cha的那根刺有多长。
谁能不在意呢。
千百年来,男人的妻妾妃嫔数不胜数,无数nv子经过这么一遭,到底有几个nv人,能真正不在意呢?
皇后不过是个小nv孩。
她长出一口气,携着沉重繁复的衣裙珠翠起身,中g0ng便是中g0ng,即便是常服,也是如此累赘。
桑蕤步子很慢,朝g0ng门走去,雪竹本想叫她,她却只是在坤宁g0ng巍峨的g0ng门口停下脚步,然后扶着门,一点点蹲下身去,坐在门槛儿上。
门口和外头候立的g0ngnv太监跪了一地,雪竹默默摆手,人又呼啦啦地尽数消失。
皇后就这样一个人蹲坐在g0ng门口看夜幕,仰着头,垂下的乌发漫过腰线,她的表情也像隐在云后的月一样。
是圆圆融融低垂月,洒轻轻蒙蒙冷光辉——
姬佑在去咸福g0ng的路上,在步舆上抬眸,也望住了那一方月亮。
云月清冷,泛着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红,十五没过多久,今夜仍是圆月,教人看了心里感叹。
g0ng道狭长,又静,是他最熟悉不过的g0ng中模样。
他想了想,好像许久不曾觉得这g0ng里有这样静。
这是去沈婕妤g0ng里的路,他知道,沈婕妤也是被他纳入后g0ng的妃嫔,他也知道。
本来帝王召幸妃嫔,都该是在乾清g0ng里头的,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就是不想在自己寝殿里头。
日日在自个儿g0ng里头待着,想起来就要觉得别扭,可能也不止他一个人别扭。
于是翻了牌子便教小喜子通知敬事房,让沈婕妤在咸福g0ng候着。
他和桑蕤成婚后便经了人事,御幸是怎么一回事儿,他当然也知道。
这几日反反复复听人念叨,说他不该冷落新入g0ng的g0ng妃,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又听人说朝臣里有风声说皇后善妒,桑氏威压令皇帝惧怕,人言jg彩纷呈到他不得不踏出乾清g0ng。
他在那几个根本想不起来脸的新g0ng妃之间扒拉了半晌,只记得沈氏模样最是顺眼,身段儿似是也好,便翻了最不反感的一个绿头牌。
落轿在咸福g0ng门口,沈婕妤早就在门外行礼等候,她嗓音有些紧绷,但还是听得出十万分的柔媚讨好。向他行礼的时候,一截脖颈雪白,曲成予取予夺的弧度,看着也能令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心驰神往。
他朝沈婕妤伸出手,沈氏受宠若惊,不胜娇羞地飞速抬眼看他,复又垂眸笑起来,红唇开合,“臣妾谢皇上。”
臣妾。
他把沈婕妤的手牵着,领着她朝内殿走的时候,无端又抬头看了看那皎洁的圆月。
对啊,原来所有他的后妃都可以自称臣妾。
一直习惯了只有皇后一个人如此自称,忽地从别的nv人嘴里听得这二字,他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像是一直维系着的,两个人稳固又紧密的某种关联,因为其他方的力量,就此分崩离析。
才知道原来也并不坚固,也并非独属。
他拉着沈氏,像是拉着一个窃走他某部分稳定的,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却还是不得不进了她温香的卧房。
所有g0ng人均离开了,早有嬷嬷教导过后妃如何伺候皇上,沈氏低着头,离他很近,说了句什么之后,开始给他解扣子。
他习惯x地张开手臂,就那么木木地站在原地,眼睛不知道往那儿看好,低头的时候,瞟见沈氏雪白的脸和脖子都红得不行。
那一瞬间,他终于意识到,从此以后,他也是这些nv人的丈夫。
姬佑在心底轻叹一声,在沈氏脱下自己外袍后,蓦地抓住她的手。
沈氏惊羞地抬眼,初经人事的nv子克制住自己想后退的本能,睫毛颤抖着,等着靠近自己的男人的吻。
他的唇寻向那处嫣红,手环住沈氏的腰,凑近的瞬间感知到她急促的呼x1——
温香软玉,眼前的nv子是有柔媚温婉的nv人味的,他胯下有生理反应,却无法做到去吻她的唇。
沈氏的脸很漂亮,这一瞬间姬佑想不起桑蕤的模样,却始终在默念她的名字。
与其说默念,不如说他努力想从脑中挥去她的名字,顺利和沈氏圆房,但那两个字就一直在他脑子里回荡。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能加快动作,转去吮吻沈氏的脖子,拉着她一起倒在榻上。
沈氏也不算不主动,低低sheny1n着道,“皇上,臣妾的衣服……”
他当然知道,她衣服还没脱,那一瞬间他忽然可笑地想,人为什么不能不脱衣服就圆房?
要是桑蕤,此刻一定会自己努力地开始脱衣服,然后还要缠着他索吻,她就喜欢在床上的这些事儿上天雷g地火。
要是桑蕤……
姬佑闭上眼,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了,于是没有给沈氏再磨蹭的时间,直接三下五除二,扯掉了她的衣裙。
今夜侍寝,沈氏本就穿得轻便,扯掉外面的衣服以后,里面剩下的,是一件粉红se的薄纱肚兜。
他盯着肚兜下那两团若隐若现的鼓胀雪团放空了一秒,然后便明白过来,大抵是敬事房看他好些日子不翻牌子,特地给沈氏送来的。
他手上动作停下,嗓子发紧,身下x器早就有了反应,此刻变得更加y,已经可以完成这一场御幸,姬佑抬手,隔着薄纱扶上沈氏的rujiang,樱红点点煞是可ai,她颤抖,茱萸也随着抖动,两团x脯r0u分量很足,是那么诱人。
这一刻,他彻底感到背叛。
对桑蕤的背叛,他一面想停下来,一面又知道没有回头路,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今夜的咸福g0ng,如果没能和沈氏圆房,他的弱点……便一览无余了。
铺天盖地的压力和迷茫在一方闺房里,这一刻便生出从未有过的破坏yu,他sisi地握住沈氏的两团rr0u,看它们在自己掌中溢出,扭曲,变形。
又g引。
帝王的声音威严冰冷,让沈婕妤害怕,“自己脱了亵k。”
话一出口,姬佑自己也觉得心惊。
似乎即便是第一次和桑蕤圆房,他也从没有这般语气命令过她。
原来一个人和不同的人shang,可以完全是两副模样。
沈婕妤的手颤颤巍巍去照做,咬住嘴唇才能不在他大力捏扯自己rujiang的时候叫出声音,她鼻尖忍不住哼了几声,刚脱掉k子以后,便见皇帝紧盯着自己的ixue,下一刻,帝王那粗大可怕的的男龙便对准了自己的下t。
一gu暖烘烘的热感蓦地袭来,她想躲,他一手却刚放开她的rr0u,便扶着男根朝自己的洞x挺了进来。
“皇上……!”
来不及喊,来不及怕,姬佑根本没有给沈氏时间,他很快地找到她的xia0x,g净利落地一cha到底,然后低y一声。
爽是爽的,他从未敢毫不保留地对桑蕤一次贯穿到底过,似乎对着沈氏,便不用怕她痛不痛,不用管她舒不舒服了。
沈氏脚趾都蜷缩在一起,整个人香汗淋漓地扯着床幔,痛感灼烧一样从下t传来,跟嬷嬷说的那些完全不同,此刻她除了痛什么都感觉不到。
偏偏他还要继续大力摩擦着,皇上好像并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cha入她以后一点缓冲也没有,大开大合地开始用力g她,她痛得si去活来,又不敢叫出声,想要求他轻些,却看着他黝黑的眸子紧盯着自己的身t。
帝王威仪,床上也怕得人不敢吐露心声。
沈氏眼角都憋红了,但是姬佑根本注意不到,他只顾自己卖力地c弄,guit0u刮在她的蜜道里,找那些能让他颤栗的褶皱去顶,去碾,手sisi掐住沈氏的雪白腻滑的纤腰。
可是越动越不对,明明身下的nv人处子之身,x是很紧的,可他除了第一下那么用力地贯入到底觉得爽了,后续却越做越觉得无感。
好像只是两团r0u,两个器官,无情地摩擦着。
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也根本不对,r0ut上做着本该快乐的事,心里却沉寂得格格不入。
他找不到和桑蕤shang时候的感觉——那种会让人沉沦,让人意乱神迷,能不顾一切地说出那些大胆fangdang的话的感觉。
怎会如此?他想不明白。
身下承欢的nv人也是如此美丽,长腿纤细,丰rfe1t0ng,含羞yu泣的模样让男人生出极强的征服感和破坏yu,他不该在得到这样的尤物以后觉得无感。
姬佑以为是自己不够野,抬手朝沈氏的丰r上扇了两巴掌,红印很快就显现出来,他凝眸打量着身下的nv人和她的身t,尽管ch0uchaa的速度未减,却还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疲软。
力不从心。
他强撑着,直到roubang软到在摩擦xia0x的时候滑了出来。
沈氏的痛苦终于消减几分,却不敢得罪皇帝,强撑着唤他,“皇上……是臣妾太痛了,臣妾缓缓,很快就好……”
话音未落,姬佑蓦地闭上眼。
那张脸棱角分明,他不是什么善面的人,要不是生得好看,就那神情便足够让人退避三舍。沈氏sisi噤声,从未想到人前看着冷清矜贵的男人,床上竟然是这副要吃人的模样。
皇帝心思深不可测,喜怒无常,她不知道是她做错了什么,还是他本就有这样的癖好。
若真是一直如此,那皇后娘娘,可真是吃了好大的苦头……
沈氏抖起来,怕得想哭,想去拉他的手臂,下一秒,皇帝却忽然睁眼,起身打开床幔走了出去,自顾自飞快地穿上衣服。
沈婕妤跪在床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甚至没来得及穿外袍,便头也不回地抓着衣裳走了,只留了句“你今夜先睡罢”。
外头守值的小喜子见皇帝忽然开门出来,还是衣衫不整的模样,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刚想看一眼敬事房的人,却听皇上不郁、又不留余地地吩咐——
“去坤宁g0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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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了fg我必实现,我必不会坑文。
确实是咬着牙写的,因为过去一两年时间,再看以前我写的东西就会觉得……不是自己写出来的。
看了一遍前文以后,虽然有些恋ai脑情节令我很不齿,但我觉得还能救,于是决定发疯着写。
既然要be,咱们就be得惨烈些,背德些,沉沦到底些,爽些。
那些总被写烂了的桥段有什么意思?!我要写点不一样的!写点发疯文学!!
桑蕤不知在坤宁g0ng门口坐了多久,被雪竹和霜兰劝回了内殿,刚刚拾掇完躺下,雪竹吹灭殿内烛火,她睡意全无,在黑夜里睁着眼。
g0ng里的夜凉下来后,一室有木质的枯cha0味,这时节也才刚刚不点炭火。
乍暖还寒时候告别驱走sh漉漉的寒冷的暖源,总是艰难。
她没有翻来覆去,整个人僵在床上,动也不敢动,或者说不知道要怎么动,好像是一滩水面,动了便有要碎裂开的危险。
可这么平铺着看帐顶的姿势,月光直不楞地泻进来,无孔不入,吵得人心烦,她禁不住想,若有什么法子能让人立时昏睡过去,睡到天荒地老极乐往生就好了。
更漏滴了不知道多少滴,皇后数也没了心思,明知外间都是丫鬟太监守夜,偏也没有一分叫人说说话的念头。
她躺在榻上,像是飘在汪洋,四周的水倾盆而来,铺天盖地,细细密密没有出口,要把她孤零零一个人狠狠淹si在这里。
眼眶胀到发酸的那一刻,她像是产生了幻听——小辛子声音听起来睡意全无,结结巴巴行礼,太监提高一截的嗓音像是打鸣,呼了声,“皇上……!奴才、奴才恭请主子爷……”
话没说完,她真的听见了姬佑携着山雨yu来的不郁骂了声:“都给朕滚远点!”
下一秒,寝殿房门被踹开,伴随着雪竹霜兰惊恐未完的告退声,他就这么站在门口,在暗夜里,长发未挽,剪影望过去像一头沉默的兽。
洞开的菱格门带来了一室更加吵闹的月光。
桑蕤感觉浑身只剩下转头去看他的力气,这一刻,此夜寒意积攒到顶点,连指尖都被冰封住再g不动。
皇帝长腿一抬,再次把月光泰半关在门外,朝她大步流星走来。
离得近了,他在榻边俯视她,借着月光看得出他眼角泛红,却不像是泪意。
皇后想不通,又一壁觉得可笑——究竟世上还有何事,值得帝皇隐忍。
这一个念头未完,笑也不成型,他动作如同凌乱的发,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前便倾身压了上来。
灼热的呼x1喷涌在鬓边的一刻,这一夜才终于从冰冻的寒se复苏,身下的一片海冻成冰,再碎开裂纹,这殿里的一切居然重又变得鲜活。连同她眼角的热意,一并汹涌。
他cha入她的一瞬间,她感到熟悉又陌生。
欢愉是熟悉的,他暴风骤雨一样的吻是陌生的。今夜他格外殷勤地索吻,像想把她拆吞入腹才觉得安全。
下身的ch0uchaa节奏如浪翻涌,她敏感地感受到他的龙根在自己t内从微凉cha0sh变得坚y温暖。
眼泪就在这一刻落下,她终于弄懂了,原来这一室铺天盖地的月光,名叫绝望。
皇后的声哑得几乎不成音,在他耳侧伴随他沉重的呼x1声道——“你幸了沈婕妤。”
她平静,不喘息,不ch0u搐,这句话甚至不像是疑问。
姬佑动作乍停。
就在她话出口的那一秒,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大厦将倾。
一个帝皇,是从不被允许出现类似于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一切崩塌,流入无可挽回的局面的时刻的。
可这一刻,确然来临。
他没法开口,只能回以更加激烈的求欢。而她忽然开始挣扎,用那种不si不休的力道和姿态。
姬佑才知道原来人的慌乱是一层叠着一层袭来的,他拼si抱住她,反剪了她双手在头顶,两人最私密处依旧紧紧相连,他还在她t内,所以清晰能感觉到她的身t似乎一寸寸就这么在g涸、枯萎。
“桑蕤……桑蕤!你听我说……!”
他在黑夜里吼出声,却还听到她的眼泪大颗滚落的声音,他喉咙发痛,伏在她耳畔,两个人此刻的喘息b方才交欢还要剧烈,她嘴里不成音,但他听得出,皇后对他用力地、喃喃地一直在重复——
“滚。”
姬佑要她听他说,可是他却根本说不出什么,“我……”
他刚开口,桑蕤便一口咬在他肩膀,用尽全力,痛得他低吼一声,手上力道松了半分,桑蕤立马狠狠推开他,抄起床头沉寂一夜的烛台拔掉蜡烛,爬到榻上离他最远的那一角,猩红着双目向他嘶吼——
“滚——!”
他手捂上右肩,指尖有一片粘腻血腥,长发滑落下来,两具ch11u0的身t在月se里泛着冷玉一样的光。
他眼前发黑,闭了一瞬眼睛,蓦地伸手去握住烛台的尖锐冷铁,在与她力道的对峙中找回声音问她,“我做错了什么?”
桑蕤听见他的声音,眼泪忽然更加汹涌,一瞬间便模糊了眼前这个她其实从来都看不清的男人。
他把烛台尖对准自己x口,喉咙有血腥味泛起,这坤宁g0ng此刻似乎每一个角落都是血气弥漫的,可他只顾发问,“是你要我封妃选秀、开枝散叶,我做了,我跟她甚至都没能结束,便只想回来找你……桑蕤,我做错了什么?!”
她sisi拽着烛台,闻言摇头,拼命摇头,眼泪四散零落,痛苦裹挟之下让她根本无法抵抗,她只想让他不要再碰她,永远不要再碰她了。
“脏。”
她觉得好脏。
从身到心,这个她第一眼就迷恋到不留退路的男人,曾经在她眼里就像神只一样皎洁高大,可如今,她不知道要怎么再去触碰他的身t。
姬佑在她这个字的尾音里左x蓦地一痛,怔怔低下头去,那烛台却并未cha入他x膛半分。
她自顾自闭上眼,全是眼前这具身t和另一个nv人ch11u0纠缠在一起的模样,他的x器就在不久前才在另一个nv人的身t里驰骋ch0uchaa过,与她红唇疯狂吮吻,极尽纠缠。
而这才是第一个,帝王有三千佳丽,坐享天下美人。
她无德,ai着他的桑蕤根本不知如何做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终于明白了母亲说的那句——“阿蕤,你可知,这一世有多长?”
这一世究竟是太长了,长到这一刻,她失去了可以毫无芥蒂携手走下去的夫君,她只能想到si。
皇后在他的沉默里忽然发力,调转烛台的尖刺对准自己的脖子,电光火石之间,皇帝几乎是飞扑上来,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迎着那尖刺垫在了她脖颈之间。
室内的水声早已分不清是更漏、眼泪、还是鲜血。
他后怕地将头抵住她额头,一把夺过烛台扔到床下,狠狠砸到门边。
坤宁g0ng外早听得帝后闹出如此大的声响,太监g0ngnv和侍卫乌泱泱跪了一地,听得这一声以后面面相觑,小喜子皱着眉,咬牙按住禁卫军ch0u刀的手,挥手将人又屏退了十步。
“杀了她……”
他脸颊有一丝ch0u搐,忽然低语一声,语气里带着溺水之人寻到浮木的狂喜,皇帝抵着她额头,揽住皇后双肩,兴奋到颤抖地为她呈上这个极佳的解决之法——
“朕杀了她,好不好?!”
桑蕤的嗓子霎时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呜咽。
这句话并非解药。不是她要的。
这一切,已经都不是她要的了。
她一瞬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倚着墙仰头,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这段情从府邸后院湖边的惊鸿一瞥伊始,到他居高临下为她及笄发酵,再到她叛出家门登上g0ng墙来找他,圆房、封后,她本以为与他还有漫漫一段路要走。
嫁与帝皇又如何?他封她为后,乾天坤地,姻缘路上风景绝佳,似初见、似上元夜那般,往后还会有他们的孩子,她把手放在他手心儿里,一切都平和安宁,满心美好。
谁知世事从不容情,她高估自己太多。
今夜,便就这么意犹未尽,痛彻肺腑地戛然而止了。
他却不知,只当她终肯原宥,伸手揽住她,两个人靠在一处,像两头撕咬过后筋疲力尽的困兽,在这笼子里依偎着t1an舐伤口,看似是最亲密的模样。
人与人离心,原是这样悄无声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