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毁一辆跑车(1 / 1)

那天再晚些时候,万宇晴和林乐芒在酒店阳台前接吻时有一瞬出神,即使她知道无论如何最终都会变成这样,只是过程和她所设想的完全不符。对改变徒劳无功的努力让亲吻沦为不满的宣泄,充斥着空洞的欢愉,和以往毫无二致。

她一手撑在林乐芒背靠的玻璃上,一手抓着对方缠上自己腰的腿。大腿的触感总是特别的,张开五指掐下,就算再瘦弱的人,也会有陷入的感觉,有多少欲望正是在真实感受到肉体的那刻猛然抬头。而对于像她俩的人而言,大腿的位置恰恰是可以肆意妄为的,和腰腹、脖颈总会可能不小心曝露在镜头下不同,从胯骨以下的五寸,无论在肌肤上留下什么痕迹都永远会成为秘密。原本的禁忌之地却因此被赋予最大的自由。

万宇晴右手的虎口卡住弧度,从外侧揉捏到内侧又绕到背后,指印和掐痕慢慢地浮现,如同不修边幅的浮雕凸显在鲜少被阳光顾及的皮肤上。她感觉到林乐芒在她胸前作乱的手也在渐渐用力,于是咬住了她脆弱的耳骨作为回应,她用舌头来回舔着那处耳骨上因为打洞而增生的小突起,不平顺的阻挠和以往每一次一样让她恼怒,她收回口,只缓了一下,重新张口凑上去的时候,毫不收敛地展现着唇下的利器。她的齿间叼着那块突起,还未用力但也没有离开的打算,她听到耳边方才剧烈的呼吸突然停住了,就像被狼叼住咽喉的羚羊。下一秒,她的头就被眼前人掰过来,也没在乎扯过来的急促会真的损伤脆弱的耳朵,林乐芒抽回方才在万宇晴腰腹间抚摸的双手,勾着脖颈,托着下颌骨,和她额头靠着额头,笔直地对视着。

说实话,万宇晴没预见到会看到对方这样的眼神,欲望尚且在她黑棕色的虹膜上激烈燃烧着,瞳孔里又激发出一种愤怒,像是夏日里烧着了山火,呛人的烟味能从鼻腔里钻进来。未能预料到的新鲜事物让她眼前一亮,从开头就在心头积压的烦躁被顺势抛开,她抓着林乐芒的腿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又拖了拖,直到自己的大腿完全卡在了她的腿间,与此同时,伸出舌头露骨地舔过她瞬时垂下的眼睑。

眼睑、嘴唇、耳骨,所有或纤薄或脆弱的部位都是万宇晴最爱逡巡的地方,牙齿摩挲过的时候,彻底咬下去直到皮肤破损、流血不止的冲动和残存的理智疯狂搏斗,她享受内心的角力,以及那期间能带给身下人的慌乱。她感受到林乐芒托着她下颌骨的手顺着动作滑到了她的嘴边,拇指从张开的嘴角溜进口中,拉扯过边侧潮湿的黏膜,而后从臼齿宽厚的咬合面缓缓滑动到尖利的犬齿上。万宇晴下牙右侧的犬齿有着比另外叁颗更锋利的尖锥形状,往往在林乐芒身上留下的咬痕中,那一处伤口最深,而现在她正把柔软的指腹压在锐利的尖端,与托着下方的手指一起用力。感受着她的尝试,万宇晴慢慢地合上齿关,分明能感到那尖锐的部分一分分陷入,但指腹上坚韧的皮肤显然有些顽固,对于缓慢的施压毫不退缩,惹得万宇晴在心底暗自笑了笑,她松开了一瞬,又猛地咬下,这一回清晰地感觉到犬齿的尖端突破了指腹的防线。那瞬间,面前人猛地吸了一口气,因此她猜想疼痛因是马上抵达了神经。只是这种程度的疼痛或许太过浅薄,所以下一刻她感到对方仍旧下压着力道将刺破的小口就着尖端横向扯开,然后明显不同于唾液的液体就被退到唇上的指腹抹开,血的铁锈味霎时蔓延。林乐芒的唇立刻上前,一点点舔舐着涂抹在万宇晴唇上的、属于她的血液。

万宇晴放任她舔弄了一会儿,等到抹上的血味几乎被舔掉了之后,她沿着对方扬起的下巴,摩擦着脖颈的肌肤落到了锁骨上。以往她总会在颈部的喉管或者颈侧能感到搏动的脉搏上装腔作势,但可能是为了上回的失控展示歉意,今晚的万宇晴始终放过了这里。林乐芒上衣的扣子早就被完全解开,领口被拉拽到手肘的部位,正面敞开地展示着她的内衣,万宇晴始终觉得这种阶段的画面比完全赤裸的时候更容易激发性欲,大概享受他人的耻辱感正是性爱的催化剂。

锁骨上薄薄一层的皮肉十分容易咬破,和其他各处的肌肤总会凹陷不同,看上去纤细美丽的锁骨似乎是最顽固的,迂回能少受些苦楚,而顽固却纤弱当然不堪一击。大多时候,万宇晴留在林乐芒身上的咬痕只是比擦伤严重一些,激起炎症的红肿会在第二天格外显眼,除却太过脆弱的嘴唇,极少会真的咬出流血的创口。但应该是方才抹在唇上的鲜血引发了冲动,这回万宇晴咬破了表皮后没有收口,而是持续着施力。她的一只手探向下,在摸到林乐芒还未脱掉的牛仔裤边沿后硬挤着腰胯和裤腰间的缝隙伸了进去,果不其然内里早就湿透,毕竟在她俩接吻的时候,林乐芒就在她的大腿上磨蹭了很久。在从犬齿旁能够舔到渗出的血液的同时,她的手指也探入了湿润中,很难分辨那一刻林乐芒发出的呻吟是因为疼痛还是快乐。没有脱掉的紧身牛仔裤尽职尽责地推挤着万宇晴的手,不到完全没入绝不罢休,万宇晴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花核正抵着自己掌心的纹路,轻轻地挤压,还被钳在自己口间的躯体就会颤动,每到这种时候她都会在心里大方地承认自己很喜欢林乐芒的敏感。

松口后,万宇晴眼看着创口边迅速形成血珠,顺着白皙的胸口淌落,直到渗进内衣的布料材质里,她用空余的左手直接向上推开,胸罩稍显坚硬的下沿挣扎着挽留早已挺立的乳尖,直到超出控制范围,才允许它们弹回该在的位置。或许是被刚才的鲜血满足,万宇晴没有用犬齿迎接柔软的胸脯,而是热情地将它含入口中吮吸,她喜欢用舌头拨弄应激后的乳尖,喜欢它们稍微固执的模样。她的右手始终磨蹭挤压着无处可躲的小核,无论林乐芒的双腿已经因为她的动作颤抖得如何不像话,那颗花核仍旧挺立着,越是不示弱,就越是将敏感的弱点暴露给她人。比起她们相处时模糊不清的情势,万宇晴更喜欢这种优势明显的角力,林乐芒是喘息还是轻哼,是乞求还是求饶,都在她的掌控中,她喜欢向下看着林乐芒眼睛的样子。

做爱时,身体的反应是一致的,是诚实的,是最容易阅读的。就像现在,她听到林乐芒的喘息声忽然停滞,就在那相同的时刻,对方早就快要完全滑到地面的背向上挺起,而埋在对方身体里的手指清楚地感受到黏滑的内壁蠕动着挤压着体内的异物开始一阵痉挛。

高潮时深吸的气和之后几次无声的呼出都和人类在恐惧至极抑或濒死时的外在表现没多大的区别,但林乐芒的鼻腔里总会漏出几声轻哼,缠弄着难以控制自身躯体的畏惧,拥抱着重新坠回欢愉的怀抱里。这是让万宇晴能够准确分别恐惧与快乐的界限。至于一次次高潮后逐渐盈满眼眶的泪水,像是目睹着海水涌来后的决堤,而她是潮汐的引信,是指引涨落的月亮,是唯一。

万宇晴彻底脱掉了双方身上的衣服,在凉意毫无阻隔的时候,和对方紧紧地拥抱起来,她的手臂绕到背后,完好无损的肩膀狠狠地压上对方还在渗血的创口。她张口咬在了耳后与发际之间那块隐蔽又开放的空间,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空,穿过光污染的橙红色,是紫黑的天幕。后半夜了,没有月亮。

当潮水开始从决堤的缺口退却时,林乐芒一点点亲吻着万宇晴的唇瓣,烧灼的燥热在消减,但温暖在唇间保留。舔过她唇角最后一点残留的血迹,林乐芒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柔软和沾粘着汗意的潮湿混合着一种奇异的感受,这种感受使得万宇晴抱着她腰身的手臂用上了力气,阻拦了她起身离开的意图。林乐芒尝试了两次后便乖顺地没再动作,将头搁在拥着自己的人的肩膀上继续平复着呼吸,尽管夜晚的寒冷已经透过背靠的玻璃开始爬上她的脊背。

等到林乐芒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看见万宇晴抱着一床厚厚的毛毯仍旧靠坐在方才两人做爱的窗边,额头抵着玻璃看着窗外半熄的城市夜景。林乐芒的发尖滴着水,水滴滴落到地毯上发不出一点声音,万宇晴却突然开口说:“这不是伦敦最好的季节。天气不够冷,也不够暖和。没有庆典,没有音乐节。”

盯着窗外,在她眼里,一切都是冷淡沉默的模样。她抬起手指在窗上缓缓描过地上的街道、建筑的轮廓和路灯的转角,万宇晴在心里想,如果这是圣诞,是冬天,整座城市沉浸在低温里仍然会被热情点燃,有盛大的嘉年华,有漫天的烟花,有庆祝的人潮,还有大街上不知哪里传来的摇滚乐。

林乐芒光脚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帮她拉了拉滑落了些许的毛毯,她以为万宇晴的醉意还没有完全消退,于是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带着安慰开口说:“那么下次就冬天再来,总是有机会的。”

万宇晴转过头看向她,心绪却止不住地游荡,她想着,如果这是在伦敦的冬天,是在跨年夜有烟花的晚上,说不定在欢腾拥挤的庆祝人潮中,在不知哪里传来鼓点震耳的摇滚乐中,她会在街上紧紧地抱紧她,然后亲吻她,然后告诉她,她们或许应该在一起,再也没有多余的试探和往来反复。或许那就是结局,由烟火和冬天促成的美好结局,可是没有,这只是一个朴素而无趣的阴郁早春。

在剧院舞台上,她向来不喜欢临场的自由发挥,不算是完全的抗拒,但她拒绝相信情绪导演的举动会比预先写在剧本上的台词更精巧。而拍摄电影时,就算导演告知对手戏演员可以自由发挥,她也会预先和对方沟通,她需要知道对方的反应,如果对方不能给予自己想要的反应,就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构想,她从来不会失手。但氛围和情绪确实能影响剧情的走向,去往一个更艺术化、更浪漫化的结局,她刚才听着浴室的水声一直在回想刚刚过去的夜晚里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有什么失控了,还是本来一切都不对。

万宇晴重新转头看回窗外的城市,低喃着说:“不是的,有些机会转瞬即逝,没有第二回,说不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错过了。”

她的手指向远处灯火下的某个地方,没头没尾地说:“你看那里,那是vent garden。

你还记得那个关于我最喜欢的生日礼物吗?”

林乐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昏暗又遥远的某处,管他是不是vent garden又怎样呢,她也辨别不清,她本就不熟悉这座古老的城市,她依旧附和着点点头。

“我最喜欢的,其实是成年时爸妈送给我的一辆跑车,宝石蓝外漆,760马力,翼展式开门。”

不知道是从哪里感受到身旁人的反应,万宇晴延续着她的话。林乐芒听完笑了笑,这个真实的答案确实比和爸妈在拥挤的乐园走散后、经过几个小时的寻找终于团聚、从母亲手里接过一根草莓雪糕来得无趣又现实得多,毫无故事感,也毫无话题度,甚至于可能还会被抨击炫富,她笑着回应说:“听上去确实不错,什么时候能开出去兜个风?”

听到她这样讲,万宇晴低低地笑了:“没机会了。我在vent garden上把它撞坏了,就在我上一次喝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