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停滞在萤幕上方，我看着那个曾经熟悉的名字，如今却变得陌生无b。

果然，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变的事情，就是「改变」这件事。

手机萤幕暗下，我重新解锁，但看见他的名字又犹豫了。

即便已经在脑中反覆演练多次，即便已经知道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结果，真正要实行时仍是如此艰难。

但势必得这麽做，迟早都得这麽做，也早该这麽做了。

我深x1一口气，按下了他的名字，电话随即拨出。将手机贴在耳边，听着那冰冷的拨号声，奇怪的是，在拨出电话前，我明明那麽犹豫，此刻却没想像中慌张，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迟疑，我想我们都有预感，对方要说的是什麽。

「你好吗？」我另一只手捏紧一旁的枕头，我并不伤心，也称不上紧张，反而是期待着说出口後的解脱感。

这样的心境曾经让我非常惶恐，甚至怀抱罪恶感，但如今，这些情绪也都消失了。

「嗯，你最近越来越厉害了。」他顿了一下，「也越来越忙了。」

「事实上是，我们都很忙。」我扯了扯嘴角，「所以……为什麽我们都还不说出那句话呢？」

「我答应过你……」

「我们当时都太年轻了，不知道有些事并没有我们想得那麽简单，也不知道……」我深x1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

他没有反驳。

「那为什麽，我们都还不说呢？」

我有点想哭，但不是因为ai情，而只是对於一段关系即将消逝而产生的无奈。

「对不起……」他终於说出了这句话。

对此，我伤心，却又庆幸。

我终於可以安心了。

「我们可以分手了，殷砚。」

因为，我们都没有错。

「欢迎收听点点滴滴，我是点点。」

「我是滴滴。」

「唉唷，今天这麽简短，就我是滴滴四个字而已？」nv主持人点点调侃男主持人滴滴。

「点点滴滴」是台湾收听率排行前三的广播节目，这都得归功於点点与滴滴这两位功力深厚的主持人。

凭着逗趣的互动方式以及丰富的节目内容，他们成功打进年轻族群，成为年轻人喜ai的节目之一，特别是多年前在节目中的一起告白事件，至今在网路上依然有讨论热度，甚至被誉为电台传说。

点点和滴滴除了是主持人，声线好听的他们更参与过多部卡通的配音，在网路上也勤於和听众互动，然而却从来没有公开过长相。

他们的理由是，如果有一天节目熄灯了，他们必须另外找工作的话，这样b较不会因为曾经算是半个公众人物，而面临不必要的尴尬。

这理由算是挺实际的，大家也就这麽接受了，令两人得以继续维持神秘感。

「吼，你不要故意损我了，我们现场可是有重量级来宾呢。」滴滴0着下巴，他戴着黑框眼镜，脸型是标准的巴掌脸，不仅五官好看得连nv人都会嫉妒，皮肤还十分细致。

「我知道呀，你可是千求万求，才终於请到了这位来宾。」语气和表情夸张的点点，拥有b实际年龄还要年轻许多的可ai外表，相较於滴滴的尖脸，点点的脸颊如苹果般红润和圆润。

「好的好的，别再说废话了，再不欢迎我们的来宾，粉丝们都要暴动了。」点点和滴滴同时看向我，而我笑了下，身t微微往前靠向收音的麦克风。

「今天非常荣幸请到了各位期待已久的……楼有葳！」点点转动一旁音控台的某个旋钮，我的耳机里跟着响起热烈的罐头鼓掌声。

「热烈欢迎！」滴滴也奋力拍手，实在是敬业十足，我再次笑了笑。

「各位好，点点滴滴你们好，我是楼有葳。」我开口。

上广播节目和现场活动最有趣的差异便是，播出当下除非接听来电或查看即时留言，否则不会知道听众的反应，也不会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收听，更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不会晓得他们现在是一边做其他事一边把节目当背景音乐，还是认真地听着。

在演艺圈的各种活动之中，广播与配音是让我觉得最为特别的。

「听说你最近有新的电影作品要上映了？等等，在电影上映以前，是不是会先有新单曲推出呢？」点点看着手上主持稿写着的资讯。

「在发行单曲前，还有新广告对吧？今天中午在网路上首次直播了十多分钟的完整版，同时在线观看人数达到两万人左右。哇！有葳，你这样小小的身t，哪来这麽多力气做这麽多事情呀？」滴滴赞叹。

「因为我很喜欢表演，非常感谢大家给我的支持与鼓励，让我有机会尝试这麽多不同的工作，我一点也不觉得累。」

这是实话，我从小时候就明白未来自己一定会站在镁光灯下。听起来有点自负，但这确实是我一直以来的t悟。

「如果是别人来说这番话可能会有点官腔，但你这麽一说，不晓得为什麽，就是有种真诚的感觉。」滴滴的嗓音放软，好听极了。

「其实有葳这一次愿意来我们这小小的节目，除了因为滴滴si缠烂打邀请以外，也是因为多年前我们曾经在练习发声录音室合作过，结下了缘分。当时这个消息并未公开，但听说依然有si忠粉丝发现了对吧？」

「没错，我其实震惊之余又觉得有些失落，毕竟这表示我并没有演出另一个人的声音，还是楼有葳的声音。」我老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天啊，你太要求自己了，不过大概也就是这样的高度自我要求，让你不断进步，现在无论你为哪个角se配音，在你自己承认以前，粉丝们好像都不太能确定了对吧？」点点说完，开始细数这些年来我的配音作品，听得我有些害羞，却又十分骄傲。

「对於能走到今天，我真的很感谢自己身边的贵人，感谢粉丝们，感谢这一切。」我发自内心地说。

「唉，像有葳这样的艺人真的很少见，那麽接下来我们就来为粉丝们讨些小福利了。我们先前就在网路蒐集了不少粉丝们的疑问，再麻烦有葳解惑一下了。」滴滴拿起旁边的箱子，里头放了满满的纸条，他不禁皱眉，「看样子回答不完啊。」

我们都笑了起来，点点接着说：「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还会开放call，这也可以吧？」

「当然没问题，欢迎大家打电话进来与我互动。」粉丝们的问题大多不出那些，加上拨进电台的电话其实都会经过杂志所看见的姬雪。她从一个默默无名的乡下nv孩，变成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这段努力的历程深深感动了我。

「写姬雪不是不行……但是……」老师似乎在苦恼如何跟我说明。

忽然我意识到，老师想说的是关於姬雪引退的原因。

「老师是觉得姬雪和结婚的人乱ga0，所以不行吗？」

「什麽乱……你哪里学来这种词的？」老师感到十分惊讶。

「不然为什麽姬雪不行呢？我看小明还写尊敬变形金刚呢！」而且老师给小明的分数是八十三，写变形金刚都可以拿八十三分了，我这样文情并茂的作文却被老师叫过来问话？

这让我觉得很不公平，老师和妈妈都说过，遇到不懂的事情就要发问，不能因为怕被骂就不开口，所以我问了。

结果下场是，老师打了电话给妈妈，跟她说我在作文里写了尊敬姬雪，好像我做了什麽坏事一样，我还听到老师说了「道德偏差……担忧……」之类的字眼。

妈妈并没有为了这件事情责备我，不过她也没有反驳老师，她只是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你没有做错什麽，老师的担忧也没有错，有时候一件事并不见得有对跟错，仅仅是由於立场不同、由於无法站在对方的角度设想，所以才会认为有所谓的对错。」

我当时听不懂她的意思，却哭个不停，这个事件在我的内心深处埋下了一个因子。

世人并不会因为你做了多少好事，或是你有多伟大的成就而对你特别宽容。相反地，当你站得越高，人们便越期待你跌落的那天，他们会笑着说：「原来你也是平凡人，你也会犯错。」

好像这麽做就能掩饰他们对於自身平庸的自卑。

所以我得到一个结论，就是人不能犯错，尤其是公众人物。

你一旦犯错，一旦不那麽完美，旁人便乐见你的陨落，甚至会落井下石，放大你的错误。

因此，虽然我把姬雪奉为nv神，却再也没说过我喜欢她，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就是让我动念踏入演艺圈的起因。

我崇拜姬雪，也将她当作借镜。

「未来的梦想？不觉得这题目太老套了吗？我们都国三了，这是小学生在写的题目吧。」熊妍托着腮，手指在作文纸上写了题目的地方轻点。

「明明是写给十五年後的我的一封信，你g麽自己乱改题目？」我啧了声，顺手戳了下熊妍的额头。

「唉唷，楼有葳，你怎麽会这麽漂亮？」熊妍突然盯着我瞧，「我会不会ai上你了？难道我是同x恋吗？」

「你有病呀。」我翻了个白眼，「你真的想追我也不是不行，但我以後要当明星，所以你得忍受不能公开恋情的痛苦喔。」

「哇，我说的话已经够疯了，没想到你的发言b我还疯。」熊妍起身拍了两下手，「各位，楼有葳说她以後要当明星，我们鼓掌请她唱歌跳舞一下好不好？」

大家还真的在熊妍的煽动下瞎起哄地奋力拍手，於是我站起身，清清嗓子。要是没办法随传随上，那还妄想当什麽明星呀？

我开口，清唱了姬雪当年的成名曲。即便我们这一代对姬雪这个人不熟悉，却一定都听过这首歌，而从他们瞠目结舌的模样来看，我知道自己唱得还不错。

一曲结束後，全班同学先是一愣，接着响起了如雷掌声。

「天啊，我好像真的要ai上你了。」熊妍冲上来亲我的脸颊，推开她费了我不少力气。

「楼有葳，你唱歌太好听了，要不要加入合唱团？」戴着黑框眼镜的李耿安兴奋地过来邀请我，他是合唱团的社长。

「让我考虑一下。」毕竟我目前已经参加了热舞社，要是忙不过来就麻烦了。

「怎麽每个人都还没回到位子上？上课钟都打多久了？」班导走进教室，不可思议看着我们，而他的身後还跟着一个人，站在教室门外。

「转学生吗？」熊妍在转回身子前低声说，「怎麽会有人在国三时转来？」

「你进来吧。」见大家都坐好後，班导才招手要外头的人进来，探头探脑的同学们确定对方的x别後，男生纷纷叹气，nv生则是惊呼。

转学生是一名高?的男生，他的气质和班上的男生们都不同，眼神有些忧郁，表情淡然。他没有情绪似的扫视大家，而後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开口说：「我叫殷砚。」

「殷砚这学期转到我们班，大家多多照顾他。」导师指了指我旁边的靠窗空位，「你就坐楼有葳旁边，楼有葳，举手。」

「哇，帅哥耶！」熊妍转过头对我b赞，我扯扯嘴角说了句「无聊」，举起手让殷砚知道我的位置。

殷砚看了过来，随即瞪大眼睛，迅速冲向我，大家都被吓了一跳，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抓住我两边的肩膀：「小品！」

「小品？」我复述，被他眼中的急迫吓到了。

他快速地审视我的脸，然後稍稍後退了点，上下打量着我，甚至0上了我的头发。

熊妍低声惊呼，还倒ch0u一口气，而我在殷砚的眼神中瞧见了失落。

「不……我认错人了。」他松开我的肩膀，往後一退并朝我鞠躬，「对不起。」

「不会……」我愣愣地回。

「殷砚，你怎麽了吗？」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班导也一头雾水。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没事。」殷砚慎重地再次向全班同学弯腰道歉，又转向我，「对不起。」

「不用这样啦……」我有点别扭起来。

他的视线在我的脸上停留一会，才坐到了他的座位上。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刚被他碰触过的肩膀感觉好热，不晓得是因为他的眼神，还是因为从来没有男生这样碰过我，又或者我只是被吓到了，甚至是因为他长得太帅气，所以我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总之，当时殷砚的确让我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下课後，班上几个nv生打算找殷砚聊天，男生们亦然，殷砚却直接走出教室，像是孤独一匹狼。

「转学生不是应该坐在位子上等人来搭讪吗？」熊妍的想法虽然刻板，但也不无道理。

快要上课时，殷砚才回到教室，就这样放弃了和大家拉近距离的机会。

我对他产生了好奇，所以多看了他几眼，殷砚的鼻梁高挺，坐姿端正，握着自动笔的手指纤长而白皙，没见过男孩子的手指这麽漂亮的。

他紧盯着黑板，抄写笔记不时会垂下目光，细长的睫毛在他的下眼睑处落下y影。也许是因为他的肌肤够白，所以睫毛的影子才会这麽清楚。

不久，我从一旁的窗户瞧见自己偷看他的蠢样，轻咳了一声，赶紧把注意力移回黑板上，却不自觉在课本写下「殷砚」两个字。

由於上一堂下课後，殷砚转眼就不见人影，所以这次下课大家很有默契地要把他留住，尤其是熊妍，殷砚一起身，她便立刻喊了他的名字：「殷砚！」

他一怔，还稍微东张西望一下，确认是熊妍在喊他後，才露出一抹礼貌x的微笑：「你在叫我吗？」

「不然还有别人叫你吗？」熊妍名字可ai，模样也娇小，但说话可是直来直往，一点也不走可ai路线。

殷砚有些尴尬，「因为我们不认识，所以我才……」

「当然不认识啦，你今天才转学过来，结果却一下课就跑掉，都不给我们认识你的机会。」熊妍拿起她的课本，翻开写有自己名字的那页，「我叫熊妍。」

她介绍了自己还不够，又翻开我的课本，「她叫做楼有葳。」

我正要露出微笑，就看到殷砚後方那扇窗户外的走廊上，站了一个漂亮的nv孩，她的五官立t，有如混血儿一般。对方紧皱着秀眉，手掌撑在窗沿，上下打量着我：「楼有葳，你有双胞胎姊妹吗？」

「你是谁？」熊妍没好气地代替我回应，「楼有葳没有双胞胎姊妹。」

「那有姊姊或妹妹吗？」那nv孩又问。

「也没有，楼有葳是独生nv。」熊妍嘟嘴，「你到底是谁，好没礼貌。」

「余洁，别这样。」殷砚回过头，原来他们认识！

「明明长得这麽像……」名为余洁的nv生眯起眼，「不，仔细一看，其实很不一样。」

「这是怎麽回事？你们认识我？」

「你只是以後想当明星，可不是现在就是明星了，谁会认识你呀。」熊妍吐槽，我啧了声。

「你以後想当明星？」殷砚的视线落回我的脸上。

很多时候，当我说以後想当明星时，都会换来嘲讽或是敷衍，有些恶毒的人还会说「想当艺人可不是只要漂亮就好」，或是「你这样在演艺圈只是路人等级」之类的话。

虽然我不太放在心上，毕竟这个梦想听起来确实可笑，等我成功的那一天，大家就不会笑了。

只是当受到嘲笑时，偶尔还是会觉得有些难过。

所以此刻，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他们的反应是讽刺我还是随口敷衍鼓励，我都不会意外。

然而，殷砚却仅是和余洁对视一眼，「小品很怕镜头，不会是她。」

「这世界真可怕，这样都能遇到相像的人。」余洁摇摇头。

「你们从刚才就在讲谁？」

「我们的一个朋友，她跟你长得很像。不好意思让你困扰了。」余洁简短地回答，「我先回教室了，下一堂是音乐课。」

「嗯。」殷砚和她道别，坐回了位子上。

「欸，殷砚，那个nv生不会是你的nv朋友吧？」熊妍马上凑到他桌边。

「不是，是认识很久的朋友。」殷砚否认。

「青梅竹马？」这一次换我问。

「算是吧。」殷砚盯着我，「你真的想当明星？」

「是呀。」我说得理直气壮，「我从五岁就决定了。」

「你是因为什麽契机想当明星？」他的问题让我一愣，从没有人这麽问过我。

可是，由於国小时的作文事件，我已经学到不能说出实话，所以我耸耸肩，只说是某天在电视上看见某位艺人唱歌，所以产生了这个想法。

「能因为别人几分钟的演出就决定未来志向，还持续这麽长一段时间，可见那个艺人对你来说影响真的很深。」

「那你呢，你有梦想吗？」

他神情一沉，yu言又止，接着摇摇头。

那模样很难形容，即便当时才十四岁的我都知道，会露出这种表情的十四岁少年少之又少。

我正要多问两句，熊妍却哈哈笑着，拿出了早先写有作文题目的纸张，「殷砚，没有梦想可不行喔，这样你怎麽知道要写给十五年後的自己什麽呢？」

「这是作文题目？」

「对，楼有葳要当明星，而我要当律师。」

「你什麽时候要当律师了？」我狐疑。

「就在刚才。」她挑眉。

「十五年後……」他轻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