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闻卿(1 / 1)

赤道以北 Sibel 13975 字 1个月前

我毕业的那年夏天,北京的天气很热。

幸运的是,对于我们西班牙语专业来说,那时的市场环境还不错。各大国际工程承包公司响应国家“走出去”战略,项目在拉丁美洲遍地开花。所以,毕业前夕,参加过几次校招会后,我很容易地签下了三方协议,拿到了我的地找工作,买房,结婚,很快我还完了房贷,给了她像样的生活。那以后我每次出差,都问她要什么。她说牌子,我便买下来。

老夫老妻的,也许不需要什么惊喜了。可是对她来说,是不是有些缺憾呢?

她很喜欢帕特里克聚斯金德的《香水》,床头总放着一本。我现在出差,每次都把这本书带着,细细地读。

“肖总原来你喜欢这本书?好厉害……”闻卿坐在我旁边,惊讶地问。听她的语气,似乎我不该看这种小资情调的书。没错,我之前确实不喜欢读。我不是什么文艺青年,我看的都是需要的书,专业书或者经济,金融,贸易,然后再用这些知识去提升自己,打败对手。

但现在,我居然早早地就有些厌倦了这种无时无刻都在拼的生活。厌倦了酒桌上的觥筹交错和圈子里的g心斗角。刨开书中优美细腻宛如工笔画一样的文字,我发现自己很羡慕主人公格雷诺耶,虽然他可怜而可悲,但他能够活得纯粹而狂热,且心无旁骛。

我摇摇头:“旅途漫长,打发时间而已。”

“哦,好吧。”她抓抓头发,“快两天没洗澡了,好烦。”

这丫头身上那一gu子单纯劲儿,说得好听叫直白,说不好听叫缺心眼儿。难道现在的孩子都这样?我对她说:“最后一班飞机了,坚持下,别急。”

广播里甜美的英语开始播音:乘坐法国航空公司xxx航班飞往波哥大的旅客,请于24号登机口排队登机,谢谢合作……

我招呼闻卿准备动身,却发现这丫头塞着耳机,细眯着双眼一副满足慵懒的表情。她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值机时,我很惊讶肖为的机票也是经济舱。按照我的猜想,领导应该坐商务舱才对。然而他倒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颈枕眼罩耳塞和宽松的运动服备得齐全。

总共二十多个小时的空中时间,加上转机有两天多的行程,飞得我是黑白颠倒,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再睡,飞机餐虽然荤素搭配,可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吃得我兴味索然。

。她周末外出明显少了许多,工作也b之前上心。

那天晚饭她炒了青椒牛r0u,还挺辣。我从冰箱里拿出两听可乐,给她一听。

“谢谢肖总。”她的嘴唇被辣得通红,接过可乐一气灌下去。

“最近怎么没见周亚捷?”我随口问。她这几天的午饭都是自己吃的,形影不离的小男伴突然消失了。

“啊?……我不知道啊。他估计……又去巴兰基亚了吧。”她回答,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种问题,表情略不自然。

我见她脸上又增一抹红晕,显然不是被辣出来的,便也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肖总,谢谢你。”

“谢我g嘛?”

“手下留情。”

“嘿。”我喝口可乐,“吃了你这么久的饭,不记人情的吗?”

她x1x1鼻子:“好辣。好吧。”

所以,一周之后我接到周亚捷的辞职报告时,我是挺不解的。辞职报告发到我邮箱的那天他在巴兰基亚,还没回波哥大。

那件事后,我和周亚捷之间产生了很明显的隔阂。我不知道该如何改善和他的关系,而他,对我也渐渐疏远。我们中午还在一起吃饭,但不怎么说话,不知道该聊什么。我想活跃一下气氛,却事与愿违,场面变得更加尴尬。

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几天,他就又去了巴兰基亚。我对这次出差感到如释重负,因为这样大家都可以不那么累了。

他不在的这几天,我独自吃饭看电影健身,投入地工作,jg雕细琢地研究分包合同,回家折腾各种菜se,很是在肖为面前挣了一把表现。海外工作把安全问题看得很重,领导如此宽宏大量从轻发落,我怎敢不知趣。而且俗话说,吃别人的嘴软,拿别人的手短。只要肖为多吃点我做的饭,那以后再有什么事肯定更好商量。

到周亚捷回来的那天,我觉得我的心态已经调整得不错,可以平静地面对他,和他保持一个b较正常的同事关系了。

那天我有会,所以我穿了件白se的真丝衬衣和条纹a字裙,踩了双3公分的小猫跟皮鞋。

到办公室时,秘书还没来,周亚捷一人坐在工位上。他看见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

我不想继续把关系ga0得太僵,便主动去给他接了杯咖啡放他桌上:“你回来啦。那边项目什么进度了?”

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扭头看见一个高个子nv生朝我走来,轮廓y朗,装扮御姐,嘴唇上鲜yan的正红,估计是dior999。

她伸手端起周亚捷桌上的咖啡。

然后一扬手泼了我一脸一身。

无bjg准。一滴都没有浪费。

我当时的,在提交函上签字,盖好章,把文件递给我:“闻卿,你先去把这个交了。我回去开车把技术方案送过来。”

佩德罗一行摩拳擦掌,跃跃yu试:“米娅,揍他们吗?”

我哭笑不得:“不用吧……帮我看着点他们,别让他们进楼给我捣乱就好。”

我拿着报价狂奔到电梯,上楼。当我推开业主招标委员会办公室大门的时候,里面果然只有郑总一人。

其他公司估计都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没能按时修改标书。

郑总看见我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我赶紧先把报价递到业主采购部门经理手里,在签收回执上工工整整写下公司信息和我的名字。不到最后关头,天知道郑总这种人还能ga0出什么幺蛾子来。

采购经理问我:“其他的技术支持文件呢?”

“哦,是这样。由于文件太多,我的同事们正在等电梯。很快就到。”

她点点头:“好,送到之后再进行清点。请你在旁边就坐稍候。”

没过多久,肖为、佩德罗和其他男生每人捧了几个文件夹赶到。所有的投标文件至此全部提交。

郑总现在的表情已经不像是见了鬼,而是像吃了屎。

肖为的头发微乱,有几绺被汗水浸sh,沾在前额。衬衫扣子解开两颗,x口微微起伏。

他没和郑总说一句话,而是一手拉过我,一手揽住佩德罗的肩膀:“谢谢你们。我请你们去喝酒。”

他的手心很热。我偷偷抬眼看他,熬了一晚,他的眼里满是血丝,但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透澈和坚定。

星辰大海。

直到走出业主的办公大楼,我才发现自己还拉着闻卿的手。

刚才发生的一切不亚于一场真正的战争,待到飙升的肾上腺素水平慢慢降低,热血上涌的感觉逐渐消退后,我开始感到后怕。那种无所顾忌的疯狂,一旦有个什么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我能感觉到,她的掌心也全是汗。

我放开她的手:“对不起。”

她的脸唰一下红了。

我向她真心实意地道歉。

“对不起。闻卿。好在没出事。”

她抬起头:“可是,我们赢了呀。”

我们赢了。

没错,真刀实枪地拼,老郑估计根本没想到我们敢。就凭这一点,我们b那些中途放弃的公司强了太多。

我们去了市里最好的烤r0u餐厅terraza,点了阿根廷的进口牛r0u和冰镇啤酒。被切成薄片的牛r0u在炽热的铁架上嗤啦作响,服务生手持托盘,将七分熟还略带红se的r0u用铁夹子分给每个人。闻卿的那些朋友们倒是十分兴奋。二十多岁的拉美年轻人,正是随x不羁的年纪。大家都把今天的事当作一桩荣耀的冒险,你一言我一语,就着啤酒不住讨论。

我和他们聊起来,这才知道他们都是医科大学的毕业生,即将步入工作岗位的年轻医生。身穿手术服的儒雅形象和玩重型摩托极速飙车的形象合二为一,你能想象?

我举起酒杯,在佩德罗的杯子上轻轻一碰:“真佩服你。想不到你居然是一个医生。”

他微笑,和我一饮而尽:“同样,我也想不到你居然可以是一个企业家。”

他指着闻卿:“你得谢谢她,米娅。她可实在是聪明。”

“当然。不仅聪明,还很勇敢。”我深深注视着她,“是我不可多得的……朋友。”

佩德罗一笑,凑在闻卿的耳旁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闻卿飞快地瞥我一眼,脸上红晕再次加深一层。

她是个太不一样的nv孩。

不,在我心里她已经不是小孩了。我感觉不到年龄的差距。她翻身跳上摩托车的姿势,还有她站在业主采购部的仪态,可以用夺目来形容。

也许酒jg能够催生t内的化学反应?我现在能够回想起的,是她坐在我身后,紧紧环抱住我的感觉,那种把一切都交给我的信任。

我这是怎么了?

我挥挥手,叫来服务生。

“请给我一杯加冰的苏打水,谢谢。”

餐厅离我们的公寓并不远,我喝了酒不能开车,便和闻卿走回家。那群小伙子和我们道过晚安,也一一告别。

我和闻卿走在人行道上。凉风一吹,我感到头脑清醒了些。

“今天早上,你怕么?”我问她。

“怕啊。吓si了。”她吐吐舌头,“这种事我只在电影和游戏里见过。”

“确实。我活这三十多年,也是,现在只有我们公司的啊。”

他在电话那边松一口气:“你说这个?我以为出了什么大问题呢。你今晚只要能把文件发给我,明天我就有时间解决这件事。”

“可以解决?”

“当然。你觉得我和这些企业家们会一点都不熟悉吗?只是一份意向函,不承担任何法律风险,能有什么困难?”

“好吧,谢谢你,马丁教授。”

“我是想夸夸你的细心,但你没时间了。还是让我们继续工作吧,年轻人。”他挂断了电话。

我用十五分钟看完剩下的文件,确保重要信息都没有纰漏,把它们打包发给了马丁。

而他也很快发来了确认邮件:收到,明天完善妥当后我会派信使带给你。

、签字都齐全,无一页有差错。

由于原件仅一份,我担心会有什么意外,便把文件锁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让它们安全地过一个周末。

临交标书时,我想了想,觉得自己悄没声息就这么把事办了,不知会肖为一声也不太好,毕竟是我的顶头上司。

我敲敲他的办公室门。

他应声:“进来。”

我走进去,跟他简单汇报了一下。他静静听完,问:“公司该走的审核流程都走过了?”

“是的。资质投标阶段,需要公司审核的东西不多。”

“嗯。速度还挺快。你这边该提交就提交吧。这一段时间下来你也能独当一面了。”他点点头。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了吗?”

他抬头:“这个项目我确实接触得太少,很不了解。等资质评标过了,做报价的时候如果你需要,我这边再给你协调资源。”

“好吧,那我去了。谢谢肖总。”

“去吧。”

我拿着文件走出他的办公室。

那天,我独自出席资质交标会,其他公司的代表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似乎在质疑为何我们公司让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独自承担这项工作。但我觉得,作为代表发言时,我表现得并无不妥。或许一个人心里的目标越清晰,想得到它的愿望越强烈,就越不容易软弱。

会议结束后,我联系了马丁,告诉他交标会的情况和竞争对手,我告诉他,从参与的公司规模来看,我们的规模算是最大的,很有竞争x。考虑到后续做报价和技术文件的需要,我觉得还是跟合作伙伴尽快谈一谈为妙。

“招标委员会有没有通报报价卷的提交时间?”

“有。下个月2号。”

“好的。闻小姐,我这周需要去多米尼加出一趟差,我们的时间还充裕。等我回来后,我尽快协调大家见一面。”

“好,但我这边的报价会提前开始做。您出差期间,如果我有问题咨询您,能否回一下我的邮件?”

“当然。”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搭建报价构架。光伏电站的报价表格有三大张,划分得非常细,我不禁感叹,平时的工作显现不出来,到这种时候才知自己专业知识匮乏。我只能把主要设备的报价做出来,设备之外0不着的成本都得求助马丁。好在他时刻保持邮件畅通,我提出的问题都能一一回复。

我一心想在他回来之前做出个初步成品,加了好几天的班。不过连续加班确实对身t不好,晚上睡不着,白天犯困,而且对烟和咖啡很依赖。我对自己说,等这个项目的事儿结束,我得把作息时间调回正常节奏,我要钱,但不想为了这笔钱年轻轻的猝si在哥lb亚。

那天早上,我哈欠连天地端着杯子去接咖啡,迎面撞见从走廊上一前一后过来的肖为和秦淞颜。自从和肖为关系愈近,她便愈是衣妆得t,容光焕发,一条薄纱连衣裙都穿得明媚动人,和我如此不修边幅形成鲜明对b。

我不想去看他们,今天保洁大婶艾莱娜家里有事没来,我便从罐子里舀了咖啡自己煮。

“小闻,可以麻烦你帮我做一杯美式吗?不要太浓,谢谢。”秦淞颜在我身边停下,嗓音轻柔地问。

我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协调我们工作的商会秘书。我点点头:“好。”

她走进肖为的办公室。突然,咖啡机不知道是水加多了还是出了什么别的毛病,开始连水带蒸汽地往外喷。

所以我遇见他俩,就一定要一衰到底?望着跟个哮喘病人似的咖啡壶和一片狼藉的茶几,我拆开一包百洁布准备擦。

一只手把我的胳膊挡开,是肖为。

“你别动,小心烫。”他接过我手里的百洁布,低声说。

我一时间突然语塞,看着他擦g净桌子,倒上两杯咖啡。

走廊传来一阵喧闹。

他正准备端着咖啡回办公室,闻声回过头:“怎么回事?”

三四个人快步从走廊那头走来,身后跟着我们的当地前台秘书。那年轻姑娘一脸惊慌。

他们都穿着剪裁合t的西服。一个戴眼镜的光头男人问:“谁是闻卿?”当然,我的中文名字他也是咬字不准。

我上前几步:“我是。请问你们找我什么事?”

他的语气生y:“我是国家审计署的工作人员。这几位,是我的同事。你公司在国家电力部公开招标项目塞拉诺光伏电站的资质标书中被查出伪造信息,我们需要你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伪造信息”这几个字在我的耳边回响。

闻卿伸出去拿咖啡壶的手停在半空。她愣住了。

我把手里的两杯咖啡递给离我最近的两个人:“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到会议室详谈?”

秦淞颜闻声走出来,看见我们,她的眼神飞快地闪动了一下。

“淞颜,你认识他们?”我问。

她点点头:“嗯,之前和审计署接触过。他们来g什么?”

“找我们了解一些项目上的事儿。要不,我今天先和他们谈,矿的事情明天再说?”

“好吧,我先回去。明天我等你电话。”

我朝那群人伸手示意:“请这边走。”

我们在会议室坐定。闻卿坐在我的身边,审计署的人坐在我们对面,摆出一副油盐不进严阵以待的样子。

我笑笑:“先生们,气氛可以不用这么紧张。我希望大家能够把情况了解清楚。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也绝不逃避。”

戴着眼镜的男人面se缓和了一些:“我叫胡安?巴b0罗。这是我的工作证件。”

“好的。请问您需要了解什么情况?”

“先生,我们这边接到电力部法务的消息,你们在投标过程中的联合t投标文件伪造了当地三家的公章和法人签名,盗用了他们的项目资质。”

“你们凭什么这么说?”闻卿问,她的脸有些微微发红。

“因为这三家公司已经和别的公司组成了联合t投标塞拉诺电站。电力部法务收到了两份联合t成员重复的标书,跟这几家公司进行了核实。得到的回复是,这几家公司均否认和你们有合作关系。”

我低声问闻卿:“当时我们是怎么和联合t成员建立联系的?有没有签过合作协议一类的文件?”

她看着我,摇了摇头。

“这几家公司的签章是怎么拿到的?”

她没有回答我,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尝试了好几次之后,她放下了手机。她的眼睛眨得很快,虽然她极力想让自己表现得镇定些,但她做不到。

我对胡安说:“对不起,能否让我和我的助理单独谈一谈?”

胡安点头:“请便。”

我起身,她跟着我走出会议室。

“闻卿。”我直视她的双眼,“审计署过来调查,对公司造成的影响可能会很大。之前有过别的公司在其他国家被调查的先例,当时一不小心被推到舆论风口,最终这个公司直接被排挤出该国市场。所以,我需要你跟我说实话。联合t的事儿,投标的时候是怎么c作的?”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对不起。我……我是把这件事委托给别人去做……”

“谁?”

“马丁?洛佩兹教授……”

“你刚才在给他打电话?”

“是……”

“联系不上?”

她点了点头:“他说他在国外出差。”

“你和他,有任何落实到书面的代理协议吗?”

“有。”

“原件在哪儿?”

“一式两份,我和他各有一份,我的那份在我办公室里。”

“给我看看。”

她走进办公室,打开ch0u屉,取出一份合同递给我。我看了看,是一份明面上的技术咨询协议,没有提到任何关于中间人服务的内容。

“这份协议的款项支付过没有?”

她摇头,表情有些迷茫:“没有。未必是假,只不过,大家合起来做了个套玩我们而已。”

“难道是……老郑?”

“对啊。还能是谁。所以,你去拜访他们,礼节x地点到为止即可。商人还是逐利为先,他们的高管可能是得了老郑不少承诺,但不太可能完全放弃和咱们的关系。”

“好。”

“闻卿。”当她转身,我在她身后叫她,“还有一件事。”

“什么?”

“我们已经把不良的影响控制住了。审计署会接受我们的条件,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她看着我,好一会儿,回答:“谢谢你。”

“去吧。”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是时候给老郑的助手小哥打个电话聊聊工作的事儿了。

没记错的话,这哥们叫刘洋。

我地堆在我的箱子里,像一堆垃圾。箱子盖儿都快合不上了,我直接坐了上去。听见y质的箱壳发出“咯吱”一声,可能有什么地方裂开了吧。

然后我抓起一个背包,把护照和钱包往里一扔,拖着箱子就走。

肖为的房门突然开了。他一只手拿着手机。

“你g什么?”

“去机场。”我回答。

他紧锁眉头:“你发什么疯?”

“你让我走吧。我不想妨碍你高升。”

我没有见过肖为真的发火,和他相处的一段时间里,他给我的印象已经让我完全忘记了别的同事口中的传闻。

然而这句话一出口,现在我眼前的他,可能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了。

“箱子放下,”他的声音很低,“不要跟我犯毛病。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想,无论如何,我今晚都要走。如果今晚的机票没有了,我就买明天的票,我要回国,我要辞职。

“辞职报告我回国以后再给你交吧。”我横了心,直接去开门。

我不清楚我是怎么被他拽回来的,只是那一刻我才发现,男人的力气真是大得吓人,几个我都不是对手。我又踢又咬又哭又骂,却无济于事,被他直接拖进了客厅。餐桌上一只玻璃花瓶被我挥舞的双手扫到了地上,被摔得粉碎。曾经那是我们一起买回来cha花的。

可是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那里就不再有花了。

他把我一把丢到沙发上。我的后背撞在沙发扶手,整个人随即摔下来,一手撑地时按了满手心的玻璃碴子,顿时鲜血淋漓。

突然,好像什么声音都静止了。只剩我上气不接下气的ch0u噎,和他粗重的呼x1声。

房间里的灯白花花地亮着。原本柔和安谧的光线此时却显得那么令人焦躁不安。地板上花瓶的碎片折s出晶莹的点点星芒,反s出整个房间经历了一场混战之后凌乱的倒影。

我把手掌举到眼前,全是黏腻的血,但我感觉不到疼。

他走到落地窗前,点燃一支烟。

我听见天边滚过几声闷雷。

要下雨了。

良久,他狠狠x1了几口烟,然后把烟摁灭。

“好,那你明天回国吧。”

说完,他大步走出房间,带上门。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房门哐地撞上,又弹了开来。我听见他快步下楼,发动汽车的声音。这么晚了,他是要到哪里去?

窗外一道青白se的闪电分着叉径直劈下,震耳yu聋的雷声似乎就在房子附近响起。紧接着,像是约好了似的,狂风大作,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憋了一晚上的瓢泼大雨,终于倾泻而下。

在我开车出门的一刹那,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雨水顺着挡风玻璃一gugu地流下来,夹杂着被刮下来的树枝树叶,前面几乎没有视野。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要到哪儿去。

她被玻璃碎片扎得鲜血淋漓的手心一直在我的眼前晃,还有她满是泪痕的脸。她跪坐在地上,想哭又不敢大声哭的样子,像一只惊惧的小兽。

怎么会这样。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我整个人都会失控?

我知道,自己不希望她离开。早在知道她想辞职的那一刻,我就在心里隐约地期望她的项目失败。这也是我痛快同意了她单打独斗,几乎没有给她任何支持资源的原因。

所以,在她失败时,我似乎也能接受这个结果,甚至于,稍微还感到一丝庆幸。

这确实很y暗。但这次的失败在我的可控范围内,所以在公司层面,我并没有特别担心。李总生气也无非是觉得我给她的权限过大,遭人非议。

可是我并没有在乎过这个问题。正如,我也没有在乎过她的感受。直到看见她拎着箱子要冲出家门时的决绝,我才发现我错了。错得彻底。

什么对她才是最重要的,我真的了解吗?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拉美国家的路面排水都不好,开了一段,我看见路上的积水越来越深,刚想退回去,我的车先熄火了。

我g脆摇下车窗,冷风携着雨点泼上我的脸。我在车里静静地坐着,坐了很久。

然后,我感到了后悔,还有伤痛。

我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人,然而我们现在彼此互相伤害。

雨水打sh了我的衬衣,仪表盘,从我的脸上流下来。这场雨消退了几天来的暑热,又吹过一阵风,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想到她还一个人在家里,我得赶紧回去看看。我又打了几次火,车终于发动了。

我在车上思考了很多次,到家时我该怎么先对她开口。

我想,我应该道歉。无论她接受不接受,我都应该诚恳地道歉。之后,我想再和她推心置腹地谈一次。

我要让她知道,我不想失去她。如果这次谈话之后她仍然希望离开,我会尊重她的想法。

开回家时雨小了些。我想到她的手都被扎伤了,想在附近给她买点药。但是天se太晚,基本所有的药店都打烊了。无奈我只好去了一家超市买了些酒jg和棉签。

回到家时,大门紧闭,屋里的灯都被关掉了,我觉得奇怪,进屋开灯一看,屋里空无一人。

闻卿的房门敞开,房间里有些凌乱。她和她的行李箱,都不见了踪影。

她走了?

甚至不能等一晚上?

这么大的雨,她能上哪儿去?

我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悦耳的nv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您的呼叫信息已发送到对方号码……

或者是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我,一直走到我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我的地方。

我把头巾还给它的主人:“谢谢你。”

她接过头巾,朝我笑了笑,找了一个角落的候机座位坐下,哄着她的小孩子。

我拿起背包,找了一个离她远一些的座位,拿出一本书来看,强迫自己把那些冗长的从句读下去。

日光渐渐刺眼。

广播开始呼叫登机。乘客们有序地站起来,在登机口排起长长的队伍。

我排在队尾。

这时,有两个穿制服的人向我走来,衣服上别着机场工作人员的工牌。他们对我说:“闻卿nv士,您的托运行李查出有问题。您能否跟我们去开箱检查?”

开箱检查这种事情,大部分情况都是乘客托运了不合规的东西。但我也没带什么违禁品,按理说不应该呀。虽然疑惑,我还是跟着他们走了。

我们离开出发大厅,下楼。但这时我突然发现哪里不对。这两人在带我往外走。

我问:“对不起,请问开箱检查的地方在哪里?”

他们对视一眼,突然,一人扶住我的肩,一只手蒙上我的口鼻。

一gu难以言说的气味涌进我的鼻腔,我想挣扎,却瞬间失去了力气。我直直地看着他,感觉周围的声音都被屏蔽掉了,我看见他的嘴一开一合,但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我软倒在地上。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像没戴眼镜时的3d电影。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呼x1非常快。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肖为

这是闻卿离开的把我弄来,是为了什么啊。我这都要辞职回国了。”

秦淞颜脸se有些发白,她往后退了一小步。我不明白她在怕些什么,真正应该怕的是我才对吧?

老郑弯下腰:“小闻啊。实在不好意思,委屈你。”

看着他皮笑r0u不笑的样子,我觉得也真是够劲了。

“所以您能痛快点告诉我,您是要g什么吗?”我说,“另外,能不能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我一个姑娘,您还能怕我就这么跑了啊。”

他笑了笑:“好。你果然是挺伶俐。”挥了挥手示意,一人过来给我松了绑。

我r0u着酸疼的肩膀站起身。老郑悠悠然开口:“小闻,其实你知道,我一直都还挺欣赏你的。论理,你也不过是你公司里一个小兵,我想挖人,本应该给你开个你能接受的价,光明正大地来挖你。但是你和肖为有了那么一层关系……肖为得罪了我,也就只好以牙还牙了。”

“他怎么得罪您了?至于您ga0得跟警匪片似的啊?”

老郑对那几个帮派成员说:“带闻小姐去隔壁的房间看看。”

我跟着他们走出去,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幢独门独院的屋子,使用的是拉丁美洲十年代的房屋建筑方式,砖木结构,用大量白se的茅草装饰内棚顶,房中的桌椅也都是整块沉重的木料雕成,显得粗犷而朴素。

此时是深夜,窗外亮着灯,灯光照亮的区域能看见是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两侧种着一人来高的玉米苗,是这边的大庄园里常见的景se。再远些,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如此偏僻的地方,可以几乎肯定不用担心被找到了。

一个人打开了隔壁的木门,门带着沉重的声音打开,吱嘎一声响。里面的光线昏暗,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

“闻小姐,进去看看吧。”老郑说。

我走进去,看见房间正中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反绑着一个瘦削的中国男生,垂着头,脸上和身上都有血迹。

“你认得他吧,小闻。”老郑走到我旁边,“刘洋,我之前的助理。他可没有你对肖为那么si心塌地,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把我给卖了。”

刘洋听见人声,吃力地抬起头。我看见他的脸,被吓了一大跳。他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鼻梁和嘴都被打得皮开r0u绽,一张脸肿得不成样子,眼睛变成了紫黑的瘀血里两道细缝。若只是南疆重工公司里的事务,何至于老郑对他下这样的黑手。所以,他肯定是触犯了老郑的私人利益,而且是非同小可的那种。

“不管怎么说吧,”我对老郑说,“冤有头,债有主,我跟肖为都分手了,您抓我过来也没用啊。是肖为得罪的你,你直接去找他不就行了?”

老郑笑了:“是吗?那我们来做个实验吧。同甘没有什么意思,共苦才能t现出是不是真ai嘛。”

他拿出手机,拨通。只响了一声,电话就通了。

我听见肖为的声音。

“您是哪位?”

老郑换了西班牙语,不紧不慢地说:“肖先生,我们奉劝你不要报警。否则,你就等着在排水g0u里去打捞闻小姐的尸t吧。”

“你们要什么?”

“你去准备80万美元现金。现金准备好之后,给这个号码发一条消息,之后我们再谈如何交接。你应该了解哥lb亚人的作风,不要胡乱进行你没把握的尝试。”

一旁的秦淞颜听见他这么说,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嗓音:“你答应了我不动他!”

老郑没有理她,只是摆摆手让人把她拉开。

“我怎么知道闻小姐现在是安全的呢?我需要和她通话。”肖为的声音仍然很平和。

老郑把电话放到我耳边。

“肖为。”我开口。

我没有觉得自己害怕。可是那一刹那,我的鼻子还是酸了。

“你怎么样?受伤没有?”他问。

一滴眼泪从我的脸颊滑下来。我小声说:“没有,我还好。”

“你别担心。”他说,“我马上去筹钱。哥lb亚中企也多,这个钱不难筹。”

“可是……”我刚想暗示他,电话马上被老郑拿走了:“你知道她安全了,那就赶紧按照我们说的做。三天以内拿不到钱就撕票。”

“我答应你们的要求。你们不要伤害她,她持公务护照,你们也尽量不要把这件事发酵成外交事件。”

老郑挂断了电话。肖为居然没有听出他的声音?

他似乎看出我的疑问,晃晃手机,笑了一下:“现在就让他知道是我,那我可就太被动了。”

秦淞颜想挣脱钳制住她的那名帮派成员,却被sisi按住,动弹不得:“郑先明你混蛋!你在乎那80万吗?!你答应了我不会动他的!”

老郑看向她,好像听见什么很滑稽的事情:“我答应什么你就相信什么吗?”

他看向我:“你看,有些事情,得验证才知道。肖为果然还挺在乎你。就算他不在乎,你也有用。”

“你到底要g什么?”

老郑看向那个一脸狠戾的头目:“桑托斯,要不要把我们的货给闻小姐看看?”

桑托斯点了点头,打开一面壁柜,从里面拿出一小袋白se粉末。

这是毒枭横行的哥lb亚。多少影视作品都在这里取材。

不用说都知道这是什么。

“我要肖为帮我把这批货运到巴西。”老郑说,“当然,如果他做不到,那就只得麻烦你和刘洋人r0u运一趟了。”

我明白他说的人r0u运毒是什么意思。

毒品装在密封的塑料袋里,然后用人的sichu、肠道作为藏毒的地方。很多不发达国家的妇nv儿童都被这么b迫着成为运毒工具。

一旦塑料袋在t内破裂,就必si无疑。

不知不觉间,天就亮了。灰白的微光从窗户透进来。

我未曾合眼,也丝毫不觉得累。时间的流逝和t能的消耗都失去了存在感。

商务处的参赞、武官,还有好几家中企的负责人都赶了过来。财务张总监也吩咐同事们四处去筹钱。

华讯科技的吴总走到我身边:“老肖,去休息一会儿吧。你都熬了一夜,这么ga0,身t要出问题的。哥几个都在动用关系帮你,你别太着急。”

我摇头:“不,我在等一个电话。”

他叹口气:“我们厨师做了点粥和小菜,我给你带过来了。你多少吃点儿。”

“没关系,我不饿。”

8点半,我的手机响了。是罗德里格斯。

“肖,你托我查的事,有结果了。”

“将军,您说,我在听。”

“机场那边,有人注意到闻小姐被人带走。我们查了机场的监控录像,劫持闻小姐的车辆往西边的高速公路走了。但那边的监控不多,越远越偏僻,无法追踪到他们的后续位置。”

“我能和您见个面吗?有一些东西我想给您看看。”

“可以。告诉我见面地点。”

没过多久,一辆加装了防弹钢板的suv停在华讯科技的后门。罗德里格斯本人并没有下车,而是他的保镖拉开一侧车门:“肖先生,请上车。”

吴总他们想要跟过来,却被保镖拦住:“将军只见肖先生一个人。”

“老肖,你要单独跟他走?”吴总问。

我明白吴总的意思。一个秩序混乱的国度,怎么能保证罗德里格斯有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但我决定还是相信他。

我对保镖说:“门外可能有盯梢的人。”

他回答:“我们采取了些措施,他们暂时离开了。”

我上车。罗德里格斯果然不在车里。

车子七拐八绕,开到92公园。开放式的环境,大片的绿地,约几十年树龄的粗壮赤榕,挡住了直s而下的yan光,在草地上形成片片细碎的光斑。公园的长椅上有不少人端着咖啡闲适地休息,周围有几家咖啡厅和餐厅。

保镖引我走进一家非常狭小的咖啡厅。这里的桌子都是很简易的那种小塑料桌,一脚就能踢翻的那种。吧台的酒保在做咖啡,端给我一杯。

咖啡厅的卷帘门被拉下,光线顿时变得格外暗。罗德里格斯从后厨走出来:“肖。”

“将军。”

“这里是个可靠的地方,说话方便。”他说,“不过,一般来说,这里的绑架案多为图财,不为害命。如果你们筹到足够的钱并且在约定的时间给对方,闻小姐的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们之前给了他不少好处,但他仍然并不想过多地动用资源投入到这种事里。他的根在哥lb亚,自然不希望为了外国人和当地的帮派势力产生正面冲突,对家族和私下的利益分配产生什么影响。

“我怀疑,这事是郑g的。”我对他说。

“郑?”他笑了笑,“虽然郑是你们的竞争对手,但不至于去做绑架闻小姐的事吧。”

我拿出一个信封:“这里面的东西,是郑的助理私下给我的。这之后,我再也没有联系上那个小伙子。”

他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打开信封,拿出里面一张叠起来的纸,把它摊开。

那是一纸收据。上面短短的几句话,老郑以私人名义向一家公司转了笔钱,底下是双方的确认签字。

“这是什么凭据?”他问。

“将军,您总不至于不记得,桑托斯这个姓氏吧?”

罗德里格斯的眼角ch0u动了一下。

他仔细辨认着签字的笔迹。

“罗密欧?桑托斯?卡贝略?他还活着?”

“没错。我想,应该就是他。”

罗德里格斯浓密的灰白眉毛紧紧蹙在了一起。

“前段时间,有人向我介绍了一个绿宝石矿的项目。当时我见到了他本人。这个项目看似规范,但我们实地去考察了一下,结果发现那是一座产量非常贫瘠的矿,根本不可能获得所承诺的收益。之后,郑的助手私下给了我一些材料,我本意是想抓住老郑挪用公司款项g私活的证据,却发现了这个。紧接着,闻卿就出事了。您不觉得这都太巧合了吗?”

罗德里格斯的手掌握成了拳头,微微颤抖。

“十五年了……卡贝略家族的小儿子,也终于找到了……”

十五年前,罗德里格斯还未得势,在政治斗争中被对手暗算,进了监狱。他的对手是卡贝略家族,两个家族当时在哥lb亚毒品交易的市场各居一隅,罗德里格斯入狱后,卡贝略家族一不做二不休,追杀他的家人。他的妻子和大nv儿在一次jg心策划的枪击案中丧生,唯有一个儿子幸免于难。罗德里格斯出狱后顺风顺水,坐上国家权力中心后,对卡贝略家族展开了报复。主要成员要么被杀,要么入狱,也只有当年家族未成年的小儿子罗密欧侥幸逃脱。不知所踪。

罗德里格斯也因此事再不涉足毒品交易的利益圈。然而,现在看来,罗密欧却重c家族旧业,混得风生水起。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涉及到老将军的旧仇,他是不可能对我施以援手的。而现在,纵使被绑架的人和我没关系,他也一定会去拔掉这根眼中钉,既是除去心头之患,也还能在他的政治成绩里添上光彩的一笔。

他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动用我的资源来调查。罗密欧肯定会有一个正轨实t在明面上帮他洗钱,应该就是涉及到绿宝石开采的矿业公司,我会去查。至于闻小姐的事,你们仍然还是准备好现金。之后,我会叫人在现金里放置一个追踪器,获得定位。”

“谢谢您的帮助。如果能够成功救人,我们公司还会另行感谢您。”

“这既是帮助你,也是帮助我。”他说,“那么,我等你的消息。”

在那幢木屋里的我,逐渐感到浑浑噩噩。

那天,我被老郑重新带回到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关起来。光线不再变化,我坐在小床上,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几天,我现在又是在第几天。

我还能见到肖为吗?

我觉得,人总是有一si的,这没错。但是我,并不想就这么把自己的生命结束在这片陌生的大陆,还是以一种丝毫没有尊严的方式。

老郑和桑托斯既然什么都让我看见了,他们怎么可能拿到钱以后就轻易放过我呢。

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第一次正经八百地开始思考,我的遗嘱要怎么写。我记得我大学的时候曾经去听过一个着名学者的讲座,他说,我认为每个人,每年都应该写一份遗嘱。在写的过程中,你会发现什么才是对你最重要的东西。也许你一直执着而焦虑的,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我那时候觉得,这种做法有点沙雕。但是现在,我头一次开始严肃思考遗嘱的时候,我才发现,好像他说的真还是有那么点道理。

我也没几个存款,就无所谓遗产继承不继承的问题了。我最担心的,其实是我妈。如果我真的有点啥事,那我妈怎么办啊。

肖为会管她吧?我觉得我或许可以把我妈托付给肖为吧?她一定会很伤心。但是……这都是我那时已经没法控制的事情了吧。我想告诉肖为,多陪陪我妈,盯着她让她保重身t,尽量不要把自己ga0垮掉……

想到这里,我觉得很难过。我想,我好像真的只能把这件事托付给肖为。别人都不可以。

门打开一道缝隙,一只手推进来个盘子,里面是一小团黑豆米饭,一点炸香蕉片和一杯水。

每天的饭我都会吃。不到最后一刻,我不是那么想放弃希望。

看守来收盘子。我对他说,我想去洗手间。

他不耐烦地把门打开。这几个小房间外面有个共用的厕所,很破。

我拧开水龙头,把手上的油腻洗掉。

另一侧是老郑的房间,类似于主卧。我听见里面传来吵闹声。声音越来越大,秦淞颜怒气冲冲一把推开门,又重重摔上。

我看见她,她憔悴了好多。披了件针织衫,头发散乱着,眼圈还有点红。

老郑跟出来:“淞颜,你g嘛发那么大的火?咱俩之间,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的?”

“好好商量?你跟我好好商量了吗?我说了,前面的事我都不知道,你们一开始说这是个矿业项目,让我拿着去找肖为,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保证项目收益率,保证不会动他,现在肖为和你之间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淞颜,我也没说一开始承诺的收益不给你啊。这事如果办成了,该给你的那还是你的。你现在这么歇斯底里的,何苦呢。”老郑递给她一杯水。

“我说了,我不想呆在这儿。你让我回去!”秦淞颜伸手一推,杯子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老郑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淞颜,别跟我耍大小姐脾气,没有用。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你也别跟我重复强调你的爹娘老子,莫说他们都退休了,这是在哥lb亚,那些职务头衔,也没有用。”

秦淞颜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渐渐浮上了恐惧。

“我现在只想走,你什么时候可以让我走?”

老郑没有回答。门一声轻响,他应该是又进屋了。

秦淞颜双手捂住脸,浑身微微发颤。说真的,我觉得她很可怜,很凄楚。

也许她一开始真的没有料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没有料到面对的这群人会如此丧心病狂。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用呢。我们都被困在这里。

明天会怎么样,不知道。

晚上,下雨了。

雨点唰唰啦啦地敲击在屋顶上,有些失修的地方开始往下滴水。

我听见隔壁关着刘洋的房间传来钝器殴打的沉闷响声,还有惨叫声。老郑的手真的黑,每天都要折磨刘洋一次。我没有再见到过他,我也不敢再看见那张被打得全无人形的脸。

那个晚上,我不知道老郑对秦淞颜做了什么。我听见门外她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在绵绵不断的雨声里,显得有些瘆人。

天还会亮吗,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房间门被打开。一只手把我从床上拎起来,是桑托斯的手下之一。

“跟我们走。”

我被蒙上眼,接着,被推搡上一辆车。

这是闻卿被绑架的第二天晚上。

所有同事的jg神都很紧张,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有事的话轮班回公寓。筹来的钱都锁在财务的保险柜里,还雇了一辆防弹车停在车库。

晚7点,我接到了罗德里格斯的电话,他告诉我,今晚他的人去找我,给赎金安装定位设备。

我给张总监打电话,让他和我一起去公司。

我们到了没多久,行政小陈也气喘吁吁跑进会议室,从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最后两万。总算是齐了。找一个华人餐厅的老板借的。”

80万美元现金,一叠叠绿票子,满满当当地码在保险柜里。

我拿出一叠揣进口袋,吩咐张总监把保险柜和办公室都锁好,准备好能够装下这么多钱的行李箱,然后,坐在公司门口ch0u烟,等罗德里格斯的人。

8点钟,他们准时出现了。我以为这场景能跟美剧似的,大家也是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结果是两个戴着鸭舌帽,穿着格子衬衫的技术宅,一人手里还拿了个热狗,显得也不是那么严肃。

我想,或许我也该放轻松点儿。

安装定位设备的过程也没那么复杂。一枚像是小芯片的东西,埋在那一沓美金里。

他们走后,我把那一沓美金放到皮箱的最下层,然后一层层把钱放好,给那个手机号发了一条短信:钱已备齐,请告知交接地点。

过了一会儿,电话响了。是另一个号码。

“钱筹齐了?”

“是的。你说交接地点吧。”

“好,今晚11点,在5号高速公路至塔奇拉县的出口处交接。如果你们带警察过来,就抱歉了。”

“我们没有报警。但你们必须保证闻小姐的安全。”

“少废话,11点准时到。”对方挂断了电话

我跟使馆通了话,告知大使和参赞现在的情况。使馆的意思也是人员的安全第一,尽快完成交接。

我让行政主管召集了所有同事到会议室。大家知道要去送赎金,神情都很凝重。这种事,没有人会愿意去的。

“我开车去送赎金,但是需要一个同事跟我一起,以防万一,可以第一时间联系上家里。”我说。

“肖总,那我跟您一起去吧。”小陈说。

我们开了防弹车。往市外走的路上,基建条件逐渐变差,有的路段上路灯都被损坏了,只能看见车灯范围内的一小片路面。就好像文明和秩序被我们抛在了脑后,扑面而来的是未知和荒蛮。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化不开的黑暗突然被两道光柱点亮。我们已经接近塔奇拉出口,对方的人看来早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

我并没有马上下车,而是拨通那个号码。

“我们已经到了。对面的车辆是你们吗?”

“是。看见你们了。把车门打开,慢慢下车。不要乱动。”

我和小陈下车。我轻声嘱咐他站在车的另一侧,尽量挡住自己。

有一人走过来,手上果然拿着枪。他看见小陈,问我:“这是谁?”

“我的一个同事。”

他对亚洲面孔倒是没什么忌惮,晃晃手里的枪:“去拿钱。”

装着现金的皮箱放在车后。我说:“我需要确定闻小姐是否安全。”

那人朝另一辆车打了个手势,一个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被推搡着从y影中走出。是闻卿,被蒙着眼,嘴上也被胶布封住,但看她的走路姿势,好像没有伤到哪里。

我轻声叫她:“闻卿?”

她听见我的声音,猛地抬起头:“肖为?”

那人用枪指着我:“现在,去拿钱。”

我打开车后盖,取出装着钱的行李箱。

“把箱子放在地上。”他说,“放在我们两人中间。”

“先放开闻小姐。”我回答。

他挥挥手,闻卿被松开,蒙在眼睛和嘴上的布也被揭掉。晚风习习,她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被风吹起来。

但是她没有朝我走过来。她大声喊。

肖为,快跑。

几乎就在同时,我听见了一声枪响。清脆的爆裂声,震得我耳膜一阵生疼。子弹打在我背后的车上,我本能地闪避,摔倒在地上。混乱中,几人冲上前拉起我,冰冷的枪管抵住我的后腰。

我被极其粗暴地塞进了他们的车后座,接着,我听见一声尖叫,是闻卿。她也被塞进了后座狭小的空间,就在我身边。

那几人也跳上车,车子载着我们呼啸而去。一切不过是在短短几分钟内发生。

而那只装了追踪器的赎金箱子,也静静地躺在了车上。

路况不好,再加上车速很快,我在车厢里被颠得七荤八素,整个人几乎飞起来撞到车顶。

肖为的手腕被他们用塑料的绑扎带捆住了,但他仍然想尽力用身t护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贴在他旁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我突然就很安心了。

尽管不知道前面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自己来?”我在他耳边问。

车厢里很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低声说:“我会傻到觉得只要交钱,老郑就能放过你吗?”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我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手还疼不疼?”他问。

鼻子有点酸。我使劲x1了x1:“不疼了。”

我们重又被带回那座房子。他们推搡着我们下车,肖为挡在我身前:“我们自己走。你们不要动手。”

我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老郑慢悠悠地下楼,手上还端着一杯酒。

肖为笑了笑:“郑总。真是好兴致。”

“这地方外面热,屋里冷,有点风热感冒。喝点酒嗓子舒服点。”老郑咳嗽了几声,“这两天折腾的,没一刻消停。”

“自己喝这么好的酒,不给我也来一杯?”

老郑看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酒瓶给他倒了半杯:“你小子,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想着蹭我的酒喝。”

一人上前把我们手上的塑料绑扎带解开。肖为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不错啊。十八年的?”

“你还挺识货。”

“我这两天没联系上秦淞颜。她和你在一起?”

“没错。她是和我在一起。别说,你还真有两下,也不知道你给这些nv人灌了些什么汤,个个都对你si心塌地。萧邦和劳力士我给秦淞颜送过多少,也没见她给我个好脸。”

“钱也都给你了,”肖为朝放在一边的皮箱抬抬下巴,“行个方便,把人放了吧。咱们都是中年人了,上有老下有小,你闺nv不是准备去加拿大读书么?犯不上的。”

老郑从鼻孔嗤笑一声:“你跟我说这些?80万现金,你想让我放几个人?人就这么不值钱?”

“那你想怎么样啊。”

老郑还没说话,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桑托斯快步走进来。

他的面se不善。冷冷地扫了我们一眼,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每转动一下,都让人打心里升上一阵战栗。

老郑也觉察到他的心情不佳,放下杯子:“怎么了,桑托斯?”

桑托斯y沉着脸,拿起桌上的酒瓶,也没往杯子里倒,直接对嘴灌下一大口。

他用袖子抹了抹嘴角:“钱拿到了?”

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能看出来,老郑对桑托斯有畏惧,还不是一点。

老郑点着头:“拿到了。”

“你让他帮我们做的事情呢?跟他说了没有?”

老郑赔着笑脸:“人刚带回来,还没来得及谈。”

桑托斯用西班牙语骂了一句脏话。

“我的公司账户被银行锁了,你倒有心情在我家里喝酒。”

“被银行锁了?怎么回事?”老郑吃惊地问。我看见他头上冒出一层油汗。

桑托斯挥挥手:“银行说是什么taade系统问题。”

桑托斯的几个手下显得也很紧张,大气不敢出。像这种涉毒的帮派,多半不把人命当命。老大发火,ga0不好他们也要受牵连。

他回身指指肖为:“你,等会去和罗德里格斯通话。我知道你们背地里有不少来往,你告诉他,在塔奇拉边境开个口子,放一辆卡车进去。这边的军官大多数是他的老部下,他说话有分量。”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想,你要运的肯定不是矿石吧。”

桑托斯笑了,目光却更加y沉。

“少废话。要么,你帮我把货运过去。要么,就让你的nv人们去委内瑞拉,或者巴西。”

我耸耸肩:“我倒是想帮您啊。桑托斯先生。但我之前见罗德里格斯的时候,他给我看了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不介意我用一下手机?”

桑托斯跟手下使了个眼se示意,他们把搜肖为身时拿走的手机还给他。

肖为解锁屏幕,打开一张图片给桑托斯看。

“他给我看了这个。”

桑托斯凑上去,仔细看着那张图片。良久,他的神情越来越可怕。如果不是站得远,我甚至能听见他咬紧牙关咯吱咯吱的响声。

老郑走过去:“怎么了,是什么?”

桑托斯推开他:“我们签的东西呢?”

老郑没回答。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想要不要找个借口。但桑托斯没有给他机会。

“是被谁拿走了?”他狭窄的眼睛下,眼睑肌r0uch0u搐着。

老郑看见他如此,明显有些发憷,嘴唇颤动着。

“你再好好想想啊。”肖为对老郑说,“也许你放错地方了呢。”

老郑sisi盯着我,突然狠狠给了他一拳。我惊呼出声。

肖为踉跄了一下,捂住脸,嘴角有血丝渗出来:“下手还真狠啊,你。”

老郑还想再打,被桑托斯的人拉住了。桑托斯b近肖为:“你,什么意思?”

肖为摇摇头:“这个,反正是将军给我看的。按理说,这么私密的东西不该落到他手里。”

老郑气急败坏地咆哮:“你给我泼脏水?”

“郑总,如果这真是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被我轻而易举地拿到呢。”

肖为转向桑托斯,说:“桑托斯先生,毕竟,郑总也是中国人啊。”

老郑的面sesi灰。脸上的汗越来越多,亮得都可以炒盘菜。

桑托斯定定地看着我们。片刻,他指着我和肖为,对手下说:“把他们先关起来。”

几人上来扭住我们,我们又被扔进之前那个漏雨的房间。

我们被推进房间,闻卿踉跄了一下,我扶住她。

她是真的瘦了不少啊。距离我上次见到她才几天?本就细胳膊细腿,现在更是瘦得让人心里难受。

她长出一口气:“哎,肖总,你还能跟老郑y刚,你真厉害。”

我看她一眼:“你不关心一下我被丫打成什么样,你也是真厉害。”

她用手轻轻覆上我的脸:“很疼吧?”

小姑娘的手掌真软。软而且温热,当她的手心盖在我的脸上那一刹那,我好像回到了温柔乡。嘴里被碰破的地方也好像不疼了。

我盯着她。她的x口一起一伏,但目光却有些躲闪,不敢直视我。

我走近她几步,她往后躲了一下。但我伸出手,捧着她的脸,然后狠狠吻下去。

她的嘴唇柔软温热,身t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反抗。只是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地说:“你……你脸上还带着伤……”

没错,但是去taade伤。我想她,想要她,现在就想。我把她拉到身前,让她背对着我,双手扶墙,接着从她的耳际细细吮吻,到脖子,肩膀,然后是腰侧,轻轻咬住,听见她微微吃痛的惊呼。

她sh了。一塌糊涂,腿间又热又滑。《消失的ai人》里有句台词,你有一条通往天堂的yda0。闻卿就是如此,紧窄柔neng,cha进去的一刹那,快感直入灵魂。

我不管外面有没有人听见。知道她不敢叫出声,便变着法子折腾,偏不让她如愿以偿,直到她小声哀求,肖为,给我,给我。

我想这一刻不知想了多久。

她太可ai了,可ai到我想把她拆开,r0u碎,毁了她。

我们做了三次。直到jg疲力尽。

之后,我们并排躺在地板上,她靠在我的怀里。

她的手指游移上来,抚0我的头发,鼻梁,嘴唇,有一点痒痒。

“老郑下手真狠啊,都紫了。”

我就很想逗逗她:“心疼?”

小姑娘很认真:“嗯。”

“没办法啊。这就是嘴欠的下场。”

“你也是,在人手里都不服点儿软。”

“并不想。”

她笑了。很久没见她这么发自内心的笑过。

“你说,我们能逃得出去吗?”她的眸光晶莹闪烁。

“肯定能啊。你不相信我,也相信一下罗德里格斯将军嘛。”

“你是怎么把老郑设计进去的?”

我给她大概讲了讲那份收据的事儿:“老郑其实未必觉得那收据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因为他不知道罗德里格斯和卡贝略家族的世仇。但我知道。”

“那你说,桑托斯和老郑,现在会怎么样?”

“我也不好说。毕竟我不知道他俩利益纠缠得多深。如果我是他们,我应该会设法弄机票吧。去美国,或者去其他周边国家,咱们筹的那些钱,足够他们滋润地过挺长一段时间了。”

“你说,如果我们逃出去了,之后去g什么呢?我辞职了,你还在公司继续g吗?”她很认真地盘算,“如果跟你异地,那不行的。但是我,也不太想再驻外啦。”

我亲亲她的头发:“第一,没有如果,肯定能逃出去。第二,当然是taade不g了。出了这事,谁还g啊。谁aig谁g去吧。”

她蹭在我怀里:“我想去西班牙。”

“去。我也去。当年考了那么多证,总得用用。学校里找个职位,养活你不是问题。”

“谁要你养活了?我去了也可以打工。我也攒了些钱。”

“好的,不要我养活。算我自己想给你,行不行?”

“行。”

我拍拍她:“要不要睡一会儿?”

她点点头:“这几天我都没睡好过。”

“几天?我觉得不止几天吧。”

她的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晕:“要这么说的话……也是。”

“睡吧。”

她把头依偎在我x前,合上眼。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她逐渐放慢的,均匀的呼x1声。

就算和她一辈子被这么困在这里,我他妈都愿意。

但是不行。我怎么能让她被困在这里。

花朵一样鲜活的闻卿,我怎么忍心。

我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在肖为身边睡得太熟,被他的气息环绕着,过于安心。以至于我醒来的时候,竟一时不记得自己被绑架到了这个又脏又闷热的地方。

头顶悬着一只灯光昏暗的灯泡,也不知我睡了多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肖为见我醒来,朝我笑了一下。

我问:“发生什么了?”

他低声说:“听起来他们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

突然,我们的房门被人粗暴地推开。

是老郑。他用枪指着我们:“起来。”

“你g什么?”肖为问。

“跟我们走。”

“什么意思?你们钱也拿到了,还要带着我们一起花?”

老郑的眼中闪烁着一丝慌乱。他走上前也没有再说话,一把将我拽起来。任凭他是个小个子,力气也b我大得多,我挣脱不开。

肖为沉声怒喝:“你g什么?放开她!”

“桑托斯如果今天对我不利,我也不会让你好受。”老郑的嗓音虽然凶恶,但却在发颤,“起来,跟上。“

他的脸se惨白,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

我们走到客厅,空无一人。

”桑托斯的人呢?“肖为问。

老郑没有回答,左右张望了一下,用枪顶着我的额头把我往后门的方向拉去。

他打开门,新鲜的空气涌入我的鼻腔,b室内凉爽得多,夹杂着草叶的味道,一些小飞虫逐光飞入,像一小团稀薄的黑雾,嗡嗡环绕在电灯泡旁边。

天快要亮了。远处的天空已经褪去黑se,绛紫和灰se的云丝丝缕缕浮上来,是晨光的先导。

旁边的草地上站着两个人,手腕都被绑住,是秦淞颜和刘洋。谢天谢地,刘洋虽然被揍了个半si,但好歹还活着。

秦淞颜脸se青灰,不住地打颤,看上去像个鬼。她看见我和肖为,目光躲闪着。

老郑推了我们一下:”走。“

”你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肖为问。

他说:”总之房子里是不能呆了。找个地方躲一躲。“

远处传来了什么声音。

老郑往声音的方向一看,脸se大变。

庄园的另一头,几道光柱飞快地朝房子接近。

“他们……他们回来了。”他颤声说。

汽车的轰鸣清晰可辨。他们很快就开到我们面前。桑托斯下了车,冷冷地看着我们几个。

“你们要去哪?”他问。

我看见老郑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

但桑托斯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一声巨响,震得我耳膜疼。老郑跌倒在我的几步开外,桑托斯的子弹在他的腹部开了一个洞,鲜血溅s在旁边的地上,甚至飞溅在了我们的身上。

桑托斯走到他的身边,用脚踢了一下从他手里掉落的那把手枪,嗤笑一声:“保险都没有开。”

我站在肖为身边,浑身发凉。从小在一个相对非常安全的国度长大,除了影视作品,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直观ch11u0的暴力和杀戮。

现在我明白了,这种事,在某些人眼中,真的什么都不算。

对他们来说,杀一个人和杀一只j,没什么区别。司空见惯。

桑托斯看向我们。

肖为拉住我的手,在我的手心轻轻按了按。

他小声说:“别怕。”

接着,他对桑托斯说:“现在你俩的事也算解决了吧?能不能让我们离开?”

桑托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片刻,那双鹰隼一样又血丝遍布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桑托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皮笑r0u不笑的表情。

“不行。”

肖为淡淡地说:“桑托斯先生,你的问题只存在于和老郑之间。现在他已经si了,何苦和我们过不去呢。”

桑托斯笑了笑:“肖先生,不久之前,我失去了一处很重要的资产。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肖为指指已经一动不动的老郑:“你该问他才对啊。”

“他?我清楚他有多大的本事,他没有能力找来私人的佣兵对付我。”桑托斯说,“你当我是傻子吗?”

“只靠猜测来判断这些事也没有道理。”

“没错。”桑托斯耸耸肩,“所以我要把你们带走。带几个中国人走总b自己走更稳妥。”

他用枪管指了指车辆的后备箱。

“并且,这批货也要运走。你不肯帮我,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秦小姐,闻小姐,还有郑的助手,也只能为我跑一趟。”

秦淞颜捂着脸,几乎瘫倒在地上,哭出了声。

肖为笑了笑:“你带他们去,也没有必要啊。用人t带货,还是中国人,既危险又惹眼。再说了,几个年轻nv人娇生惯养,再加上个被打得半si不活的男孩,说不定还没等到地方就垮了。不如这样吧。你放他们走,我跟你们去塔奇拉边境。罗德里格斯的部下我见过几次面,可以帮你和他们谈谈条件。边境的军官也有一些是可以谈条件,给一部分好处的。”

“放他们走?”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桑托斯先生?他们都是拿着工作签证入境的,家人都在中国。你觉得他们可能会留在哥lb亚跟你si磕到底吗?”

“那么,你呢?”

“我没什么要求。事成之后,你让我从委内瑞拉出境。”

桑托斯咬着牙想了一会儿,嘴角扯出一个笑:“行。你上车。”

他的手下解开我们几个手上的束缚。

桑托斯挥挥手:“滚吧。”

秦淞颜颤抖着嗓音:“你就把我们扔在这里?”

“不然还要开车送您去商会吗?”桑托斯反问。

他的几个手下嗤笑起来。我想秦淞颜应该是从未经过这阵仗,如果真的是靠腿走出去,这么大的庄园,我也不确定花几天能走到路上。

可是肖为呢?肖为就要这么跟他们走了?

肖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低声说:“闻闻。等一会儿,你带他们从右边走。我看见那边有一条水渠,你们沿着水渠往外走,应该能找到公路。“

”你……“

“还有,照顾好自己。”他说。

桑托斯的手下用枪押着他走上一辆车。桑托斯上了另一辆车。

汽车缓缓发动,逐渐加速。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肖为用自己做交换,换了我们几个x命。桑托斯怎么可能会让他从委内瑞拉出境。

他知道自己一去不回,所以才让我照顾好自己。

可是我不傻。我听得懂啊。

远处突然传来轮胎在地面摩擦刺耳的声音。

我看见肖为在的那辆灰se皮卡,像喝醉酒了一般疯狂晃动着。接着车里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再然后,皮卡猛地撞向一旁桑托斯的黑se福特。

黑se福特躲闪着,但道路太窄,被撞离了路面,歪倒在一棵树旁。

我不顾一切地朝那个方向跑去。

黑se福特的车头在树g上撞瘪了。门变了形,驾驶室里的人一时出不来,而那辆灰se皮卡往后倒了倒,接着开大油门,怒吼着再次冲向福特的车头。

不要。肖为,不要。

一声轰然巨响。

两辆车的碎片飞出来,落得满地。呛鼻的汽油味弥漫开来。

我扑倒在侧翻的皮卡旁边。

有血,一滴一滴,顺着窗户的缝隙流出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打开车门的。我只记得,肖为缓缓地从车里软倒在地上,从肩膀到x口,衬衣上一片殷红,而那片殷红迅速扩大,温热的,铁锈一样的气味。他的脸瞬间就变得惨白……

再然后,我听见了更加密集的声音,由远及近,几辆中型面包车开进庄园,停在我们旁边。

我不记得桑托斯是si是活。我用手按住肖为的伤口,满手温热粘稠的血。鲜血飞快地向外涌,冒着泡泡,从我的指缝间突突地冒着,喷泉一样,就像他的生命一点一滴从他的t内流逝。我声嘶力竭地大叫有谁能救救他,直到有两个人把我从他的身边拽走。

他没有再回应我。他的双眼紧闭,睫毛形成两道黑se浓密的圆弧。

他们把肖为送到了波哥大最好的医院。我看着他戴着氧气面罩,手臂上cha着管被推进急救室,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ch0u离。

一双手扶住我。我回头,看见是穿着蓝绿se连t衣的佩德罗。

“他还年轻,他会没事的。”他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

我紧紧拽住他的衣袖:“求求你们,救救他。给他找最好的医生……”

“我们一定会尽力,我向你保证。米娅,你刚经历了那样的事,你需要平静下来,需要休息。你不要哭啊……”

我们都接受了医院的检查。我还好,除了身t有些虚弱,别的没有大碍。但秦淞颜被查出了非常严重的药物依赖。刘洋受的都是皮r0u伤,有些地方骨裂了,好在并不是十分严重。

医生给我开了些静脉滴注的葡萄糖和生理盐水,让我卧床休息。很多人来医院看望我们,参赞、使馆的工作人员、公司的同事、佩德罗、瓦l汀娜……

那两天,佩德罗经常会来我的病房跟我聊一会。我每次问他肖为的情况,他都会说,他还年轻,身t强壮,还有希望。

可是我怎么会看不出他目光中的躲闪。

等到我恢复了些t力,我对他说:“你不要再瞒我了。他情况很不好,是不是?我要去看他。”

佩德罗低下头:“米娅,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动用了最好的专家和资源。可是他,伤势太严重。而且强烈的撞击造成了他的脑部损伤,再加上大量失血导致的脑部缺氧,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脱离生命危险。”

“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

佩德罗带我去了icu病房。我不能进去,只能通过门上的一个小玻璃窗看见病床上的肖为。他被埋在一堆管子和仪器中间,甚至几乎看不清楚轮廓,纹丝不动。

佩德罗告诉我,他们当时抢救他用了6000毫升的血浆,从各大医院ch0u调血ye,输空的血袋摆了一地,总算才把他从手术台上拉回来。

可是他仍然处于深度昏迷,只能靠呼x1机维持生命。

而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等。

过了几天,我们的家人从中国飞了过来,我见到了我妈。事儿太大了,终究还是没瞒住。我妈看见我,抱着我就哭了。

我也见到了肖为的母亲,老太太很慈祥,带着他的儿子。小家伙扒着icu的病房门喊着爸爸爸爸,咧着嘴巴嚎啕。

我看得心里一阵阵绞痛。我走过去,蹲下身,把那个r0u乎乎的小身t搂在怀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小男孩。他的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了,接下来,可能是爸爸。六七岁的小孩子,其实已经朦朦胧胧地懂了些生离si别的事。

他睁着哭红的眼睛看我:“姐姐……”

我轻轻拍着他:“小航要乖。姐姐陪你。”

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肖为的母亲。那些天我始终都没敢和她正面交谈。我觉得很愧疚,觉得对不起她。她就肖为这么一个儿子,现在无声无息地躺着,被冰冷的仪器环绕着。

但是我妈,在几天之后居然和肖老太太聊得挺投机。我猜可能是因为两个中国老人在国外人生地不熟,无人g0u通,只好临时x做一下姐妹。

不过,我觉得这大概能够有效地转移肖老太太对我的注意力。我把jg力放在小航身上,会带他玩,出去吃点炸j汉堡什么的。小孩毕竟是小孩,有得吃有得玩慢慢也就活跃起来,还蛮喜欢我。

我妈知道了我和肖为的事,问过我以后怎么打算。我说,不知道。但起码,我想等到一个结果。

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西班牙的。我总该等等他。

医生隔一段时间会给家属解释病情,那个时候我就成为了肖老太太的翻译。我得查很多资料才能把大夫说的那些医学术语理解个大概。但是我却不知道,他究竟是可以好起来,还是再也好不起来。

终于有一天,我控制不住地冲着医生歇斯底里。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些我听不懂的名词。他到底还能不能恢复?

吼完我就后悔了。眼泪止不住地掉。医生可能对我的反应司空见惯,只是平静地说,请您冷静一点。病人的情况现在b较稳定。

一只手拉住我,是肖老太太。她说,姑娘,咱们出去走走吧。

我们来到医院的走廊,那里yan光不错。肖老太太说:“过年那会儿,肖为跟我说过你俩的事,还给我看过照片。我一开始觉得,他这不是胡闹嘛。你年纪那么小。不过,看照片是个挺讨喜的姑娘。”

她又说:“淞颜这孩子,心气太高。经过这一次,她也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x就不说话。

“姑娘,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她拍了拍我的手背,“但是,你想想,如果他一个大男人看着你们被带走,什么都不做,那不是作孽吗。”

那天,肖老太太跟我说了很多。她说到他小时候的事,说到他和小航。她说,小航其实也觉得他凶,但他是ai小航的,b他自己认为的只多不少。

瓦l汀娜说过,祈祷是有用的,主会听见你的心声。

她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但我,决定相信她的,为他祈祷。

一个月后的一天。

医生告诉我们,肖为的t征逐渐平稳下来,考虑转出icu继续治疗。

听到这个消息,肖老太太别过身擦眼泪。我蹲下来对小航说,你爸爸好起来了,可以出来见你了。你看,姐姐是不是没有骗你。

肖为转到普通病房的那一天,我买了很多东西。sh巾、毛巾、梳子、小盆,他消瘦了不少,颧骨都凸了出来,头发和胡子乱糟糟的。我绞了热毛巾一点点给他擦脸擦手,尽量帮他弄g净。他以前很注重自己的仪表,现在这么乱糟糟,倒也有点可ai。

他的嘴唇很g,g得发白。我用棉签沾了温水一点点给他润。

我始终都抱着希望,他能够醒过来。空闲的时候,我会坐在床边和他说话。我告诉他,我一刻都不敢离开,看着你,但我心里真的很慌。你知不知道,那天你简直吓si我了。被推进急诊的时候我腿都软了,站都站不住。

我告诉他,秦淞颜和刘洋都回国了。你放心。

我告诉他,小航真的超级可ai,也超级懂事。你养了这么一个神仙儿子,以后你要对他好点,多陪他玩。

我告诉他,两边家长我们都已经见了,所以你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去西班牙旅行结婚好不好。

我说了很多很多,从来不知道我有一天能这么絮叨。但他能不能听见?

他的眉毛和睫毛在苍白的脸上仍然深黑如墨。

那天,我去给肖为拿药。从药房出来,我看见佩德罗手上拿着个活页夹在查房,跟他打招呼。

他神神秘秘地招呼我去他的办公室。关上门,从柜子里拿出块蛋糕。

“今天医院食堂的水平超常发挥了,这个黑森林蛋糕真的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我拿起叉子,戳下一小块,却突然觉得有一阵反胃,捂着嘴g呕。

佩德罗愣住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米娅,你要不要去做个……检查?”

我不知道佩德罗为什么有如此锐利的眼光和丰富的经验,他直接把我带到了妇产科。医生给我做了b超,然后指着照片上一小块y影给我解释,我的子g0ng里孕囊直径大约5,目前各项指标正常,要我注意营养,注意休息。

我有点蒙。但渐渐地,一gu异样的感觉从心里升上来,无法用语言形容。

这是我和肖为的孩子啊。

我的t内在孕育一个小生命,这个小生命就这么悄悄来到了我的身边。

他,或是她,会是一个健康的宝宝。继承爸爸和妈妈的优点,长得好看,还很活泼。

医生给我开了几瓶橙汁补充维生素。我喝下去。

晚上,轮到我陪护。我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我对他说,这是你的孩子,你00它。

似有感应,我看见他的眼皮动了一下,很轻微。我以为我看错了,但并不是。他的眼皮又动了动,频率越来越快,似乎在努力地挣扎着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

我连忙伸手按铃,又飞奔着跑向护士站……

hi大家好。crisita又和大家见面啦。上次我不是跟你们说,我要去西班牙读书了嘛。现在你们看,我在马德里~hereia~~

总之这个季节马德里的天气真的还是不错的,如果有机会出去玩那真的很bang。但是我是大一刚入学,要上的课都还没怎么ga0清楚,老师要求看的书就暴多一堆……所以并不敢现在就出去玩,还是要先努力适应一段时间的功课。不过我们这个班的同学都很nice,小组作业什么的约时间也随叫随到,所以就还好还好。

给你们看一下我的校园,是不是还挺漂亮?然后我觉得我今天化的这个妆也b较应景,就是秋季暖se调的一个妆容,南瓜se系的口红也b较元气少nv。来我把视角转一下,给你们看看我们的一些教学楼……

啊,你们有没有看到我镜头里出现一个帅哥!此处应有掌声。我反正是第一次在西班牙看到这么好看的亚洲脸,就是那种很有男人味的类型,你们知道crisita不喜欢很娘的男人哈哈哈哈。诶他怎么好像在看我,我摆一个不容易被他发现的角度偷拍~~

悄悄告诉你们,这个帅哥是我们工商管理系的老师,你敢信么,有这么帅的老师,还是中国人,还这么年轻。我一开始觉得他是不是单身啊还想问他要微信号。但是后面才发现我们肖老师居然已经结婚了,娃都有两个了……师母也在我们学校读硕,然后因为师母也是学霸,所以还兼任助教。ps师母也超好看,是那种很开朗的小姐姐,有时候还会请同学到家里过万圣节啊一起聚餐什么的,总之就是,这世界上怎么就会有又好看又厉害还这么努力的人存在~~~

但是肖老师超严格的我跟你们讲,最难写的作业就是他的作业。我属于那种在星巴克憋一天都憋不出一两页论文的人。

所以今天的vlog就到这里啦。crista下次再和你们分享马德里好吃的好玩的~~

ai你们~笔芯~~

我要去做作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