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磬声还是沉默。

他的容貌定格在了死时的十八岁,昳丽的面容依旧带着少年人的稚嫩。

杏眼,翘鼻,形状优美的唇,整个人有种雌雄莫辨的精致。那双不笑也像在笑的眼眸中含着淡淡的忧郁,若有若无的水汽氤氲开来,像是下一刻就要掉泪。

系统心软了,但是任务在身,它努力挺了挺不存在的胸膛,仍在竭力打压他:“你想想,你当初死的多惨啊,为了保护他们,你宁死都不开口,被活活敲掉了牙齿,拔掉了指甲,就连脚趾都被敲碎了,他们还挖你的眼睛,拿烟头烫你的身体……”

“别说了。”宋磬声颤抖着声音阻止。

对别人来说这一切发生在多年以前,可对他而言那些伤害早已刻进了骨头里,扒皮抽骨的痛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了他身上,一想起来灵魂都痛的发颤。

系统乖巧地住了嘴,它也不想再回味下去了,念得时候虽然只有文字,可它也像是浑身过电一样,冷得浑身发毛。

但它还是忍不住弱弱地补充:“正因为如此,你才要报仇呀,你甘心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吗?你为他们付出了那么多,他们却转头就把你忘了,还因为任务者的几句戏言就挖了你的坟……”

甘不甘心的,他早都死了,甚至死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的。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怎么都算是死得其所,他守护了自己最重要的兄弟,用生命做阶梯,助他们登上了青云路。

却没料到这心心念念的惦记和守护,不过是场娱人愚己的笑话。

他再一次想起被系统绑定前的那一幕。

他看着自己没有指骨的右脚遗失在泥泞的小道上,看着它被野狗叼走咀嚼,成了沾着畜牲唾沫的碎骨。

在那一刻,他心底的不甘和怨恨达到了顶峰。时间并没有让他淡忘一切,整整九年,他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未曾有一日忘记过死时的痛苦。

时间越久,他坟前就越伶仃。

越冷清,他看得越清。

看得越清,他就越恨。

他坟前荒凉,那三人却踩着他的尸骨登上了王座,夺了自家的权,分了宋氏的财,更因任务者一句戏言掘了他的坟,令他死了也不得安生。

而现在,时间回溯到了三年前。

此时他已死去六年,任务者们出现不久,坟址还被被迁,一切还来得及。

但时间可以倒流,他心里的怨恨却无法消退。

宋磬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怨气。

他望着暮色四合的天,道:“复不復仇的,先出去这深山吧。你不是有很多道具?先给我张身份证,再来点现金。”

系统微一停顿,随后小心翼翼道:“宋先生,我只是初级系统,除了基础功能之外,我现在只能像黑客一样处理些网络数据,还不能太复杂……”

换句话说,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宋磬声,可能还需要爬回自己的棺材里睡一觉。毕竟这里远在郊区,既没身份证也没钱,大半夜的也不一定能碰到车。

宋磬声默不作声地望着华美精致的棺木,平静地接受了现状。

都躺了九年了,再躺一次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一想到自己早晚得想办法离开,他就有点头痛。

风渐渐起了,宋磬声打了个寒噤,重新躺回了棺材里。

他死的时候,那三人手里已经有些权势了,所以棺材也选了极好的木料,他头底下那个玉枕更是价值连城。

只不过死人躺着尚显珍贵,对于活人而言就略略有点膈脑袋了。

他侧躺着,伸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划。

大概造棺材的人也没想到会有活人在棺材里侧躺,所以在内壁刻经文的时候粗糙了些,字迹十分混乱。

宋磬声叹了口气。

有些东西外面瞧着花团锦簇,可内里早就烂透了。

就比如他以为自己遇得挚友,便掏心挖肺地对他们好,可他甘愿为之赴死的珍贵情谊,却也隻换来墓前一年的热闹。

他也终于明白,死后不留魂,原来是对逝者的温柔。

但恨人容易,如何报復才是难题。

系统帮他也有目的。

它一来就说得很清楚,让他重生是为了利用他获取天命之子身上的能量。

至于获取方法,便是令他们自杀。

天命之子受小世界庇佑,一切外界致死因素都会被挡下,只有自杀不受小世界干扰。

但,让他们自杀?

宋磬声在心里嗤笑一声。

就算时间回溯到了三年前,可他也已经死了六年了,那三人历经了六年多的沉浮,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他活着的时候就玩不过他们,死这一遭也不见得能让他长什么本事,但要让他就此放弃,他却怎么也不甘心。

他可以接受自己不被爱,但他无法容忍自己在被爱的假象里像个傻逼一样陶醉,他不能接受自己因他们而死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宋先生。”系统的突然出声打断了宋磬声的思绪,“我建议你选择裴先生托梦,明天好接我们回市区。”

宋磬声敲了敲棺材内壁,道:“反正我不用吃也不用睡,除了有呼吸和心跳,和一具尸体也没什么两样,一直躺在棺材里也挺好。”

“要真托了梦,他会不会信是一回事,见到我会不会把我送实验室是另一回事。不是说他的意识科技是目前股市里的大热门?我这样的,正好是个实验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