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姚园,姚湛空就是规矩。

而能引诱到姚湛空的他,更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不会有人找他的不痛快,他可以安静等待姚湛空醒来。

系统悄悄问他:“宋先生,您得到什么线索了吗?”

“或许。”宋磬声模棱两可道:“等他醒来就有答案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沉寂了片刻的宴会场重回热闹。

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和姚湛空说话的机会,所以有新人也好,没新人也罢,他们在意的只是利益。

只要每月出现一晚,他们就能住在寸土寸金的帝都中心,出门有专车接送,无限额的钱随便刷,当季的新款还未上,就有人打电话问他们是否要预定,更不提送他们来此的人借此得到了多少好处。

这样奢靡的生活足以抚平得不到姚湛空的幽怨,即便唯一的观众闭着眼不再看,他们依然卖力地表演着。

系统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视力不错,自宋磬声说完那句“他醒来就知道”了后,它就开始一错不错地盯着姚湛空。

一发现他指尖颤动,系统立即提示:“他醒了!”

宋磬声抬眸看去。

初醒的姚湛空看上去还有几分身在梦里的茫然,只是这次清醒后,心口处的痛楚比以往更明显,他下意识想抬手按按心臟,但手指刚动便又按捺住了。

他从宽大的椅子上坐起,闭起眼眸,曲起食指压了压眉心,再睁眼时,醺然醉意已彻底褪去。

他没再动酒,也不再看人,静坐了十分钟用来缓神。

再起身,就到宴会结束的时刻了。

“宋磬声们”齐刷刷站起,对着姚湛空毫无留恋地背影深鞠一躬,态度改了,称呼也改了。

他们说:“先生,晚安。”

姚湛空头也没回,脚步也未停,隻抬手一挥,搅碎了他为自己创造的梦。

系统本以为姚湛空醒来后会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可他看上去一点变化都没有,真如宋磬声所说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这幸苦一遭,究竟是有用还是没用?

姚湛空走了,戏班子自然也要散了。

甚至有人靠近宋磬声问他住哪间别墅,要不要搭伴回去。

宋磬声笑着婉拒,起身从小路离开。

系统正欲问他是否得到了答案,却见走在路上的宋磬声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得直不起腰,一手撑树,一手捂嘴压抑音量。

宋磬声笑得莫名其妙,可他一笑,系统便觉得有好事,它喜眉笑眼地追问:“怎么了?怎么了宋先生?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宋磬声还在笑,笑声里参杂着断断续续的肯定:“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他小时候就爱把得不到的东西刻成虚假的木雕来安慰自己,长大了有权了,什么都能弄来了,活人自然比木雕好,能说会动,再一醉酒,什么梦都可以做。”

他想清醒,但挣不脱回忆。

不想沉沦,所以自己骗自己。

他捂住所有人的嘴,抹掉自己的记忆,借着醉酒梦回过去,酒醒后再当什么都没发生。

自以为能控制一切。

实际上懦弱到隻敢借着酒精放纵自己的失控。

系统隐约明白,却又不太理解,它挠了挠虚假的脑袋,疑惑道:“他图什么啊?”

只是一场自己都记不得的梦,他什么都得不到,为什么还要年年如此、月月如此?

自然是有所图的。

“弓张太满会折,弦绷太紧会断,克制自己的欲望就好比强迫美食爱好者减肥,有了放纵餐作为支撑,才能坚持一周又一周。”

“太可笑了……”

宋磬声还在笑,他甚至背靠大树坐在了地上,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系统也觉得荒谬,“三个天命之子来自同一团高级能量,一个是绝对理智,一个是绝对欲望,另一个是剥离了欲望和理智的正常人。”

它继续道:“我一直以为姚湛空是绝对理智的化身,没想到,他竟然是那个正常人吗?”

宋磬声没有搭话。

系统只能从他不断起伏的胸膛和偏高的情绪值判断他还在笑。

可宋磬声用来掩目的衣袖,早已被眼泪打湿。

明明难忘却偏要忘,明明爱着却要割舍,痛与不痛无关紧要,只要是错的,便是他挥剑立斩的毒瘤。

他一时分不清是被遗忘更痛苦,还是被当作错误处理掉更痛苦。

他擅自将过去和现在割裂成了两个人,好似这样就能保全过去的美好,但他发现自己错了。

姚湛空一直是姚湛空,他从来没变过。

爱他,是姚湛空过去的正确选择。

他死后爱别人,不过是姚湛空的又一项选择。

他为之而死的情逾骨肉,原来一开始就不存在。

于姚湛空而言,那不过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罢了。

一旦变成错误,就会被毫不留情地修正。

之后一连三日,姚湛空都未回过姚园,宋磬声也没见过他。

直到第四日午间,康斯坦丝和她的造型团队再次造访,宋磬声才终于有了再见姚湛空的机会。

一整个中午他都在和许主厨一起烘培糕点,康斯坦丝来的时候他还未换下身上的工作服,淡淡的奶香味充斥着不大的佣人房,让闻到味道的康斯坦丝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