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句回应还没说出口,宋磬声就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像一尾灵活的小鱼一样钻进了他的怀里。

姚湛空呼吸一滞,下意识往后挪。

可他不逃还好,这一躲彻底惹恼了半睡半醒的宋磬声。他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熟门熟路地扯住了姚湛空的头髮,轻斥道:“不许躲!”

他睡意正浓,所以嗓音略哑,明明在表达不满,可听在姚湛空耳朵里却满是娇憨。

人还未回神,身体已经下意识听从命令贴向了宋磬声。

这下,该藏的自然藏不住了。

宋磬声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可被他搂住脖子的姚湛空僵硬得像块木板,一旦意识到有地方不对劲,剩下的东西只要不傻,都能感觉得到。

于是,宋磬声也开始浑身不自在。

好在他眼睛一直没睁开,倒也方便他装傻。

他打了个生硬的哈欠,然后以无比僵硬地姿势从姚湛空怀里退了出去,转过身背对着他,用极度清醒的声音掩耳盗铃道:“啊,我好困!”

可他蹩脚至极的演技无人买帐。

“噗哧”一声,姚湛空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双人床上的尴尬氛围尽扫。

恼羞成怒的宋磬声猛地爬起,抓起被子就往姚湛空脑袋上盖,“笑笑笑!笑什么!再笑用被子捂死你!”

姚湛空在被子里笑得浑身都在颤,宋磬声便隔着被子在他身上一通乱锤,或许是打到他的胃了,被子底下的姚湛空闷哼一声,下意识蜷缩起身体。

“打到哪里了?”宋磬声慌了神,掀开被子就要去看他。

一点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了被子掀开的一角,打在姚湛空清俊而惑人的面容上。

他平日里即便在笑,脸上也有挥散不去的疏离。可此时却扫尽了一切阴霾,桃花眼里水光潋滟,倒映着一点白晃晃的月光,连头髮丝都透露着开怀。

宋磬声愣了一瞬,心跳微微错拍。

可当时年少,他没能体悟这一眼的动容,叫做惊艳。

他只是在姚湛空的笑容里回神,以为他在刻意假装,抬手又给了他一拳。

只是这一拳却被姚湛空包进了掌心,他顺着宋磬声的力道将人拉进怀里,笑吟吟地扯过被子将他裹了进去,道:“快睡吧,天都快亮了。”

“哼!”

宋磬声挣扎不开,憋气转头,不去看他。

姚湛空又怎么舍得让他带着气入睡,他刚转过头,就被连人带被子搂进了怀里。

他在宋磬声看不到的地方吻了吻他的发尾,温柔的语气几乎将人溺毙,“我不是在嘲笑你。”

“那你什么意思?”

没得到解释之前,宋磬声打定主意不转头。

姚湛空无声叹息,最终还是语焉不详地代指道:“我只是觉得,自己的欲望很恶心,不想让你知道。”

一提这事,宋磬声原本已经降了温的耳根又红了,他支支吾吾地道:“那……那也没什么……正常人都会……那,那样的……”

姚湛空在他身后无声笑开,眼神里满是宠溺,他忍不住低头蹭了蹭宋磬声的后脖颈,像是受教了一样回答道:“好,我记住了。”

“嗯。”宋磬声轻咳一声,无视了自己烧红的脸,像自己才是那个年长者一样补充道:“正常的,不恶心。”

姚湛空狠狠咬了下嘴唇才憋住笑,他忍得辛苦,语气便低沉下去,“嗯,我知道了。”

宋磬声听出了他的声音不同往常,误以为他在失落,想转身来看,却被害怕露馅的姚湛空先一步抱住,他迅速补充道:“我没事。”

也是。虽然不知道阿湛为什么觉得它恶心,可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宋磬声表示理解,并为了照顾姚湛空的面子而安分地缩在了被子里。

“那我睡了哦。”他向身后的姚湛空如是说。

“嗯,睡吧。”

姚湛空将他抱紧,隻想将这一刻变成永恆。

悬在头顶的月亮十年如一日, 可月光照亮的人间却已经物是人非。

宋磬声蜷缩着身体,并拢的膝盖抵在胸前,是个极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姚湛空睁眼便看到这一幕, 一时间竟有种梦还未醒的错觉。

昨夜并非他第一次梦见宋磬声。

早些时候,他想他想得实在受不了, 又不敢去他坟前,就只能在梦里见见他。

一次又一次, 他像饮鸩止渴一样, 在梦里和宋磬声相遇。

可太阳总会升起, 梦境总会结束。

梦里有多快乐, 醒后反噬的痛苦就有多剧烈,剧烈的情绪波动也让他的兽魂落下暗病。

再后来,他就开始刻意控制, 断了能清醒怀念的最后一条路。

真正的戒断不是逐次减少剂量, 而是做了决定便头也不回地立即执行,抛掉任何顾虑和杂念, 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戒断。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他的果决与正确,他再一次用理智压抑了情感,说不梦他,真就再也不曾在梦里见过他。

要是被裴野鹤知道, 估计会一拳砸在他脸上, 骂他一句不识好歹吧。

毕竟他自宋磬声死了以后就疯疯癫癫的, 整日拜佛求神,只希望宋磬声能入他的梦, 但一次也未曾如愿。

上天总爱跟人开玩笑。

裴野鹤是罕见的精神控制系哨兵,他能控制所有人的神智, 唯独无法操纵自己,为自己造一个简单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