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磬声叹息一声,道:“贴切。”
工作人员认同点头,开始讲解另一幅。
宋磬声时不时插两句嘴,又指了其它几幅画请她细说,时不时还与姚湛空细聊两句,有是感叹时事,有时分析未来,像极了一对志同道合的爱侣。
临走时,他也没让工作人员白忙一场,而是买了两三幅合眼缘的,留了地址,让他们送去了家里。
一共赏析了近三十多幅画,他点名要听的有六幅,六幅里又有四幅是幌子。藏有关键信息的,一是那幅“宇宙之神”,二是一副叩问本心,用来自省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意义不重要,但字面意思已经足够直白了。
深重的夜色下,姚湛空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趁着红灯的间隙伸手拍了拍宋磬声的手背,道:“是不是很累?”
“还好。”宋磬声闭眼枕在靠背上,神色却有些疲惫。
“睡吧,”姚湛空侧眸看了他一眼,一语双关道:“一切有我。”
他知道了。
宋磬声在心底默道。
他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困了一样闭着眼不说话了,可他心里,却缓缓铺开了另一条与开始的计划完全不同的路。
他前十八年过得顺风顺水,温室一样的环境将他养成了一朵娇嫩的花,他眼里的世界总也绕不开爱与被爱。
但这不代表他只能做一朵娇花。
此时的宋磬声冷静得可怕,他缜密地分析着自己自復活以来得到的所有线索,开始判断自己背叛主神的成功率究竟有多大。
没有自由的活着和被囚禁的九年,在他看来没有任何区别。一个是禁锢思想,另一个是禁锢肉i体,如果他别无它选,那顺从主神也不是不行。
但现在,他或许有别的选择。
第一,主神的控制是以系统为媒介的,从那三位任务者的经历来看,这种控制是可以被切断的。
系统曾说过,他只要完成了这项任务,就可以利用得到的能量晋升为高级任务者。既然叶颂桦这样的等级都有能力切断他和系统的联系,那夺取一定能量的他或许也可以做到。
第二,要是单从表面的利害来看,脱离主神的控制虽代表着得到了一世的爱与自由,但同时也失去了永生的资格。
对十八岁的宋磬声来说,这是一比划算的生意,可对现在的宋磬声来说,它稳赔不赚。连他都如此觉得,那历经数千小世界的任务者更不可能蠢到如此地步,去做这样的交易。
这个问题,他曾在与系统初绑定时就曾问过,但系统的解释并没有彻底打消他的疑虑。
系统说,任务者们穷时想要钱,死时想要命,缺什么才想要什么,得到永生之后,便开始贪图情爱。
再加上此方小世界中的天命之子是罕见的超高阶能量体,他们的能量对低阶灵魂有致命吸引力,所以一连三个任务者都爱上了他们。
叶颂桦就不说了,但秦筝明显不是好对付的,而被裴野鹤如此看重的言听,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巧合的确能解释一切,可它站不住脚。
如果不是巧合,且按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那这三位任务者的选择必然会遵循一个不变的道理:做生意的前提,一定是有得赚。
如果依照这样的理解,那他们背叛主神的原因,肯定不单单是因为爱情,而是一种,比主神赋予的永生,更具价值的存在。
会是什么呢?
宋磬声闭眸细思。
他们为了永生而成了任务者,所以活下去必然是他们的目标之一,那比永生更高一层的价值,莫非是拥有自由的永生?
宋磬声心跳略快,随即想到了第三点,也是支撑他做出背叛主神这个念头的基石:那就是此方世界天命之子的能量,是高于主神的。
这一点,系统从未主动透露过,可有两点能佐证他的猜想。一来,主神没法赋予他鲜活的肉i体,但天命之子可以;二来,主神如果足够强大,就不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只会在暗处动手。
既然总是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活下去,动物都懂择良木而栖,他就更没道理选择主神而不选姚湛空他们了。
再者,这两个选择并非是相悖的,就目前而言,他大可以走一步看一步,哪条路走得通,他就可以走哪条。
宋磬声睁眼看向前方,眼神一如往昔般澄澈,只是更坚定,也更有力量。
与此同时,他们也驶入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寥寥数盏白炽灯照亮了漆黑阴冷的地下车库,车停了,车上的两个人却都没下车的打算。
姚湛空在沉默,而宋磬声在等他开口。
“或许,要改变计划了。”姚湛空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极用力,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他说:“等我确定一些事情之后,我会直接告诉裴野鹤真相。”
“不行,”宋磬声迅速否定,“他未必愿意付出一切帮我。”
“他会愿意的。”姚湛空低声呼出一口气,尽管不想承认,但他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他对你的感情,不比我少。”
宋磬声依旧蹙着眉,并不讚同姚湛空的提议,“情势不同,他已经有言听了。再者,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东西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尽管比惨是种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当他看到宋磬声不仅不放心他,对裴野鹤的戒备也不遑多让的时候,他心里的刺痛感倒也稍稍平息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