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就此结束。
宋磬声起身往客厅走,却听身后的裴野鹤低声道:“声声,提前准备一下吧,明早……也该出门了。”
宋磬声在原地愣了愣,随后轻轻点了下头,道:“好。”
这一晚,他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他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吹干了头髮,又从衣帽间里挑了身纯黑色的西装,将自己打理得十分妥帖。
大门一开,他这才发现外面是个很明朗的晴天,艳阳高照,是深秋里难得的好日子。
裴野鹤载着他驶出小区大门,刚要调转车头,就听宋磬声道:“阿鹤,先送我去另一个地方吧。”
他在姚湛空的记忆里翻出一个地名,道:“先去这里。”
极光阁是帝都有名的保险柜, 无论是世间罕见的珠宝还是不能示人的文书,只要交纳足够的钱,极光阁就能永久保存下去。
这里不常来客, 可每来一位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经理小心地奉上茶水,为难道:“可是您要的这件货存的是死期, 死期的货一般是不能拿出来的,我们极光阁没这个先例啊……”
宋磬声淡道:“不管死期活期, 不都得遵循第一条准则吗?密码对了, 就可以取货。”
经理正要说话, 听到消息的老板却敲门而入, 他向年轻的经理使了个眼色,“你先出去吧,这件事我来负责。”
宋磬声本以为又要费一番口舌, 可来人却一句废话也没有, 经理刚出门,老板就带着他推开了内扇的门, 往储藏室走去。
“姚总当时来存货的时候的确说过是死期,但干我们这行总得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我看姚总面有犹豫,就提议他加一个附加条件, 满足条件, 就能提死期的货。”
老板一边解释, 一边抬手为他指明方向,“您这边请。”
白色金属墙色泽冰冷, 数道逼仄的走廊两旁是一扇又一扇的保险门,宋磬声默默跟在老板身后, 听他继续道:“我倒是第一次见姚总这样的人物犹豫,或许他自己也不觉得附加条件有实现的一天吧,条件说出口的瞬间,他自己倒是先苦笑了一声。”
“条件是由我亲自来取,是吗?”
老板客气地笑了笑,道:“是的。”
是啊,姚湛空至死也没提过这件事,要不是宋磬声继承了他的部分记忆,这个东西必然会永远尘封在极光阁里。
通过一扇又一扇门,核验了一次又一次身份,宋磬声终于站在了一扇巴掌大的暗格前,输入了提货密码。
“咔哒”一声响,暗格弹开,露出一个小而精致的首饰盒。
宋磬声抬手拿出,打开盖子,亲眼看到了姚湛空记忆中的实物:一对由他亲手打造的戒指。
相较他留给自己的巨额财富,这两枚银戒指素净的过分,镶嵌的钻石也很普通。
宋磬声端详了片刻,随后将较小的那枚戒指戴到了右手的无名指上。
他合上首饰盒,低声向老板说道:“谢谢,货物已经拿到,储单勾销了吧。”
他刚出极光阁的大门,等在门口的裴野鹤就眼尖地看见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视线一缩,下意识抬手擒住宋磬声的手腕,声音干涩道:“这是……什么?”
“戒指。”宋磬声不以为意地抽回手,淡道:“时间差不多了,上车吧。”
他绕开裴野鹤去开副驾驶的门,可裴野鹤却先他一步猛地捶上车门,将他困在臂弯与车门间的狭小空间里,一字一顿道:“我是在问你,你是什么意思?”
“先上车,上车再说。”宋磬声抬眸冷冷地瞧着他,隐含不悦,“阿鹤,不要耽误时间。”
裴野鹤捏紧拳头,忍了又忍,终于将手臂移开,眼睁睁看着宋磬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因着宋磬声的举动,车里的氛围远不似之前轻松,裴野鹤堵着一口气不跟他说话,宋磬声也懒得理他,隻转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时不时转动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没有带首饰的习惯,这也让这枚戒指的存在感格外明显,像是时刻提醒着他什么一样。
他的视线落在车窗上,可印在视线里的画面却逐渐从风景转移到了裴野鹤的虚影上。
裴野鹤容易吃醋也容易生气,但比生气更容易的,是被宋磬声哄好。
有时候只需要宋磬声一句话,或者他连话也不用说,裴野鹤自己就能将自己哄好。
这次也不例外。
他赌气似地狂按了几下喇叭,将堵在他前面的车催到屁股都快冒烟了,脸色阴沉的可怕,像是下一刻就要和人打架,可说出口的话却又幼稚到令人发笑。
“我也要!”
宋磬声漫不经心道:“要什么?”
裴野鹤一个词一个词地强调:“戒指!我们!我和你!也要戴戒指!婚戒!”
宋磬声面无表情地否决,“别犯病。”
“凭什么?”裴野鹤心里止不住的委屈,“他死了,可我又能活很久吗?为什么这么对我,一个戒指而已……”
他压低了声音,不想泄露喉口的哽咽,如此轻易的掉泪让他觉得十分丢脸,“你手很短吗?戴两个戒指不行吗?”
裴野鹤的话短暂地将宋磬声从麻木的疲惫中唤醒,他再次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和裴野鹤其实也没多少时间了。
他为什么戴戒指,为什么要为自己冠上一个未亡人的名头,还不是因为他想弥补姚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