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又怎样呢。
裴野鹤吃准了他舍不得对自己出手。
他用力按住宋磬声的肩头,将刚要起身的人推入了如云的被窝里,而后俯身,毫不犹豫地吻上了那双被他肖想过千万次的唇。
珍珠很早就逃离了沙发, 连续几个纵越跳上博古架,睁着一双溜圆的眼睛向下看。
裴野鹤懒散地斜躺在沙发上,他枕着宋磬声的大腿, 修长白皙的手指时不时钻进他的衬衫触碰他的小腹。
“拿开。”宋磬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低声道:“你是觉得我没了向导之力,动不了你了是吧?”
似是和他想起同样的画面, 裴野鹤侧身一转,将脸埋入他腹前, 语调暧昧道:“要是一耳光能换一个吻, 我倒想跟你签个长期契约。”
当年, 他吻是吻了, 吻完也的确挨揍了。宋磬声头一回用精神力攻击了他,他头晕目眩了半个月,却还是不长记性, 逮住空子就引诱他。
青春期的少年连血液都是躁动的, 宋磬声又喜欢他这张脸,连蒙带骗之下, 倒是真让他得逞了一回。
隻怪宋磬声亲完不认帐,酒醒之后就扯着他领子警告他,说那是意外。
他能怎么办。
意外就意外吧,他隻盼望这样的意外可以多来几次。
少年时期最大的妄想如今就在他怀里, 他本来是该开心的, 可在露出笑容之前, 鼻腔却先一步酸涩起来。
倒也不是怕死或是觉得时光太短,他就是忽然感慨这六年太漫长了, 漫长到他差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他的唇轻贴着宋磬声的小腹,脸埋的太深, 声音就有些哑,“你还记得那个故事吗?”
宋磬声垂眸看他,“嗯?”
裴野鹤转过头,专注地看着他,“很久以前,有一个被关进瓶子里的魔鬼。在它被囚禁的第一个一百年里,它说要是有人将自己放出来,它就给他花不完的财富,可是没人救它。第二个一百年里,它说要是有人将它放出来,它就实现他三个愿望。可惜它被困了四百年。于是它愤怒地发誓,要是有人将它放出来,它一定会杀死那个人。”
“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魔鬼会杀死将它放出来的人。”
宋磬声轻轻点头,道:“记得。”
他还记得裴野鹤当时的解释是:“因为魔鬼就是魔鬼,心狠手辣,巧言善辩,无论是谁将它放出来,它都会找借口杀人。”
“但我现在不这么觉得了。”提起这个话题就难以避免地想起过去,裴野鹤有些疲惫,“你刚死的时候,我很想在梦里见你一面,可心理暗示也好,精神操控也好,我寻遍方法,就是见不到你……”
每一次入梦都是希望,可每一次清醒面对的都是绝望,他有多期待在梦里见宋磬声一面,醒来后就有多痛苦。
他就像那隻被关进瓶子里的魔鬼。他对那些灵媒说,只要他们能復活宋磬声,或者找到他的转世,抑或让自己跟他说句话,那无论他们想要什么,自己都能将一切奉上。
后来,他意识到灵异无用,又开始砸下大笔钱财研究意识,只要有人能拿出可以说服他的研究原理,无论对方要多少钱,要多复杂的实验室,他都能不计一切的代价的将资源拱手送上。
但世界定理是不可违背的,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付出再多心血,也不过是将自己逼上另一条认清现实的死路。
他的希望被一次次击碎,渺小到可怜的希冀甚至像对他的嘲讽,在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难以自抑地生出了怨恨。
他有多爱他,求不得的时候就有多恨他。他恨宋磬声,恨这个世界,可最多的,是恨自己的无能。
恨自己没能保护好他,恨自己无法復活他,更恨自己遇见了他却又弄丢了他。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瓶子里的魔鬼会杀死将它放出来的路人。因为他的执念和善意已经在一次次的失望和等待里消耗殆尽,他被这个世界抛弃,所以他对这个世界仅存的感情也只剩下恨。
“可我终究不是魔鬼,我也舍不得伤害你,”裴野鹤仰头望进他的眼睛,“当我把你抱在怀里的那一刻,我就一点也不恨了,我只是后悔,没有在梦里就抓住你的手。”
他的声音逐渐变轻,带了点不自知的希冀,“如果我当时认出你,你会不会第一个来找我?”
“不会。”宋磬声毫无心理负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而且你也不可能认出我。”
裴野鹤的天赋无人能及,早在他还是b级哨兵的时候,他的精神力就已经敏锐到了极致,仅用一双眼睛就能分辨善恶。
可也是这双眼睛,注定会让他和自己相见不相识。他料到裴野鹤认不出他,但他没猜到裴野鹤会愤怒到直接上手掐死他。
或许在他眼里,那时的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披着“宋磬声”的皮的骗子吧。
“哼,”裴野鹤转过头,不让他看自己的脸,“我就知道,江凛比我重要,姚湛空也比我重要,我什么都不是。”
“怎么又提起江凛……”宋磬声无奈,“你偷听我们说话了?”
“用得着偷听吗!”裴野鹤一想起这件事就止不住的委屈,“明明说好公平竞争,你还专门警告我不要干扰你的决定,可你偏偏放江凛进门了!你和他聊了那么久,他出门就傻笑,这还用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