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鹤也很清楚,他的占有欲已经强到会干扰宋磬声正常生活的地步,可他不会让步,也不愿让步,而他也很清楚,他要是坚持,退让的那个人总会是宋磬声。
但爱人的沉默总是不好受的,裴野鹤抬手按开音乐,试图缓解一下气氛。
要是放在以前,宋磬声多半会僵持到他不得不低头认错,再半推半就地将这件事揭过,可现在不一样。
三个月的期限像是一柄悬在裴野鹤头顶的刀,任何东西都是一样,一旦开始倒计时,人的底线总是会无线拉远。
“想看你弹琴了。”宋磬声闭眼后枕,主动打破了沉默,“我记得以前我就是在你的琴声里午睡的,隔着一扇隔音不错的木门,琴声就变轻了,轻轻扬扬的,正适合助眠。”
裴野鹤也想到了从前,他微微一笑,道:“为你学的。”
他学琴学得晚,而且一开始对钢琴并不感兴趣。之所以动了学琴的心思,起因还在宋磬声的钢琴老师身上。
“不过一个弹琴的男人,有什么指得你另眼相看的?”普通的衣着,普通的样貌,可宋磬声看他的眼神就是带着仰慕。
那眼神让他心口发酸,于是他转头就去学了琴,后来还故意参加了好几场比赛,为得就是将那个男人从领奖台上挤下去,打破他在宋磬声心里的印象。
宋磬声摇头失笑,“我压根不记得什么钢琴老师,你说仰慕,估计也是我自己弹不好琴,所以羡慕那些有天赋的人吧。”
“那我不管,”裴野鹤轻哼一声,“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学,而你也只能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他的爱和喜欢都是直白的,随之而来的占有欲似乎都不再令人难以接受。
宋磬声甚至不得不承认,他的占有欲在某种程度上像是为他筑建了一块平台。而他站在其中便知道,这块陆地永远不会下沉。
宋磬声昨天刚说想听他弹琴, 次日下午一进门就看到裴野鹤已经将一间卧室改建成了琴房。
“你走以后我就没弹过了,可能会手生……你……”裴野鹤有点不自信,“要不我先练练, 练完再弹给你听。”
宋磬声抬手看了眼时间, “都这个时间了,别扰民了, 下次吧。”
“扰民?”裴野鹤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要不是我从政, 想听我弹琴还得进礼堂呢, 你说我扰民?”
他的惊讶与不忿十分明显, 宋磬声被逗笑, 解释道:“时间不早了,其他人都休息了,再好听的琴声也得响在对的时间。 ”
“走吧, ”他牵起裴野鹤的手, “我们去做点安静的事。”
“安静?”裴野鹤的表情有点古怪,尤其看到宋磬声带着他往卧室走, 他的表情就更奇怪了,如玉般白皙的脸甚至还有点红。
可当他看到宋磬声进了卧室,却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的时候,这点红晕立即就散了, “大半夜的, 你要工作?”
“不然呢?”宋磬声瞥他一眼, “早点理顺手头的事,也能早点撒手将事情安排下去, 我总不能一直呆在姚氏。”
“也是,”裴野鹤笑了笑, 拉开他身侧的椅子坐了下去,“我能帮你什么?”
“帮我找点合适的人吧,”宋磬声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姚氏旗下的产业涉猎太多,宋菱姐一个人也操心不过来,总得有几个合心的人帮忙。”
裴野鹤随意瞥了眼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体贴地起身帮他按摩起了太阳穴,轻声道:“我会留心的。”
姚湛空死得突然,因为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他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周全的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
他的死亡不是小事,若不是他本人曾在死前做了诸多布置,他的死不可能被如此轻易地揭过去。可姚氏是个庞然大物,这么大的担子猛地压下来,还是有许多琐事需要处理。
他们约定的三个月是独属于裴野鹤的三个月,而现在的宋磬声必须全身心扑在姚氏上,自然也不可能以现在的时间为。
所以,他和裴野鹤约好,他什么时候离开姚氏,他们三个月的约定就什么时候起效。
宋磬声一直熬到后半夜,才和裴野鹤相拥而眠。
他累极也困极,洗漱的时候就睁不开眼了,沾床就入眠,身体缩成一团,任裴野鹤怎么拥抱安抚,他还是蜷缩着睡了一夜。
裴野鹤收回在他脊骨处抚弄的手,眸色比夜色还要深,半晌后,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收回手,仰躺在宋磬声身侧。
有些东西,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哪怕姚湛空死了,可他留下的痕迹却没消失,宋磬声确实遵守了契约,不再在他面前提起姚湛空,偶尔说起姚氏也反应淡淡的,像是姚湛空这个人压根就没存在过一样。
但他时不时落在某处的怅惘的眼神,还有他像是已经熟悉了姚湛空气息的身体,无一不在细节处提示着他:姚湛空在宋磬声心里烙下的痕迹。
如果姚湛空能看到这一切,指不定会有多得意。
裴野鹤一向不在意身后事,可日日看着宋磬声这份不着痕迹的惦念,他不免也有些羡妒。
“声声……”他转过头,与宋磬声面对面,唇瓣无声开合,“我死了以后,你也会像怀念他一样怀念我吗?”
宋磬声轻轻嘤咛一声,像是睡得并不安稳,又像是被裴野鹤的视线干扰,他下意识伸手往前摸,裴野鹤便主动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