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眼瞳一缩,意识随之涣散,它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伏爬在地上不动了。

而它背上的宋磬声正死死抱着它的脖子,眼眸紧闭,眉头紧锁。

好多血……

铺天盖地的血……

他进入江凛意识海的瞬间,整个视线就被腥红的血液占据,血红的月亮照得整个天空都是红色的,地上则是没过他脚踝的血海。

血海与天连成一线,整个世界除了不远处的几个人之外,没有任何建筑和装饰。

若有若无的细雨落在宋磬声身上,他分不清落下的究竟是雨还是血,他只知道自己眼前一片血红,呼吸里也满是血腥味。

而江凛,似乎就在远处……

宋磬声迈步向前走去,可脚下的水却充满了阻力,他每迈一步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渐渐的,如丝般的雨越下越快,很快由丝变成滴,在空气中划出道道水线,很快就打湿了宋磬声的衣服。

他抬手摸了下脸,而后不经意间低头看了一眼,心里随之一沉:他的白衬衫上已经变成了粉色,天上落下的真的是血。

也是这一低头,他才发现原本只是没过脚踝的血海竟然有了攀升的趋势,不过数秒,就已经从他的脚踝处上升了一两厘米。

也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血海的温度一点也不冷,哪怕衝过他的小腿,也只会带来温热的衝击感。

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哨兵的精神海就是他们的精神世界,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相差越大,就意味着他们的精神状况越危险。

宋磬声吃力地向前迈步,同时努力睁着眼睛,想在雨雾中看清江凛所在的位置。

可江凛距离他太远了,他只能看见那里有许多一直在奔跑动作的人影,可再详细的就看不清了。

一步,两步……

宋磬声觉得自己就像是陷在沼泽里的人,每一步都迈得格外吃力,随着他和江凛的距离逐渐拉近,雨势也越发凶猛了。

他的视线彻底被血雨遮蔽,甚至有不少血水飘进了他因呼吸而微张的唇。

宋磬声一直朝着江凛所在的地方迈步,他甚至没有留意到血雨早已经没过了他的小腿,直到他的膝盖撞到了什么东西,他才迟钝地低头下望了一眼。

而这一眼,却将他从违和的精神海中生生拖入了地狱。

静静涨高的血海将沉积在地表的密密麻麻的尸块全部衝浮了起来,浓重的血腥味催人作呕,宋磬声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可那被浸泡到发白的手臂、漂浮在血海上的手指、还有不知名的内脏、半扇人形轮廓的胸膛、破碎的头颅……

这一切构成了一副极具衝击力的画面,哪怕只看了一眼,也像刻在记忆里了一样难以忘记。

血雨越来越大,几乎像瀑布一样浇下,宋磬声甚至觉得自己会被这血雨直接拍入血海中溺毙。

他不能再走了。

“江凛,”他站在原地,轻声呼唤着远处的男人,“让我过去……”

雨势如此之大,狂暴的雨声瞬间就淹没了他弱猫般的声音,可这是江凛的精神世界,只要江凛愿意听见他的声音,他就一定会被发现。

他站在原地,轻声表达着自己的诉求,“江凛,让我过去……”

血雨没有停歇的架势,一直阻碍着他靠近的血海却缓缓朝两边分开,如摩西分海般让出一条隻供单人前行的路。

由于血海朝两边分开,本来没过小腿的水位线又蹿了一截,直接到了他大腿处。

宋磬声深吸一口气,他毫不怀疑,如果他行至中途,海水再次合拢,走在其中的他一定会被淹死在这无尽的尸海中。

可他还是一刻不停地朝前迈去。

他必须知道困住江凛的梦魇是什么。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雨,快步向前走去,随着他越靠越近,哪怕血雨依旧在阻碍他的视线,他也能看清江凛的动作。

他在杀人。

血海像是拥有无尽再生能力的魔巢,血人不间断地从海里站起,嘶吼着衝向江凛。

他们全身赤i裸,力大无穷,长着人的样子,却没有人的神智,像是不知畏惧的野兽一样,疯狂地扑在江凛身上撕咬着他。

而江凛也毫不畏惧,他整个人呈现半兽化,手脚已经变成虎爪,英俊的面容被咧至耳根的大嘴破坏,尖利的獠牙沾血带肉,一口咬下便能咬断对方的喉咙。

他以身体为武器,正在进行着最原始的厮杀,锋利的虎爪一扯便是一条断臂,瓢泼般的血迸溅入血海,断裂的残肢也随之坠地。

血人们被一次次撕裂成碎块,又在一片血色中重新凝聚起新的肉身,在飞溅的血肉中,他们被一次次撕裂,而后又一次次重组,与江凛进行着无休止地厮杀。

在这混乱而惨烈的场景中,宋磬声隔着瓢泼大雨,注意到了一丝极容易被忽略的细节:与江凛对战的血人数量,永远停留在七个人上。

死一个,血海便补一个。

死两个,血海就补两个。

自始至终,他都在和七个血人厮杀。

而这七个血人,就是当年杀害宋磬声的凶手的具象化。

六年前的雨夜,他拖着刚刚晋级的身体,劫杀了逃亡至边境线上的七名凶手后,就再也没能从那场雨夜中醒来。

宋磬声被困在了墓碑前,江凛则被困在了自己的梦魇里,他们都没有逃开命运作弄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