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念起当初之恩,终是没有拒绝。
不过一日时间,阿鸣自是等得及的。
江逸跟随简玉儿去往了简府,简老爷讚他少年天才,与他相谈甚欢,后来听他已经婚配倒是有些失望,不过也未曾多说什么,更是让人备了礼算是他的一片心意。
江逸自是感激,当天休息在了简府,第二日起床后与简家一众人告别后急忙赶回洛阳。
马车跑的飞快,自洛阳到金陵他走了十五日,而这次回洛阳却隻用了短短十天。时隔两月,再次看见熟悉的城池,江逸陡然心头压不住的兴奋了起来。
扔下书童们后边慢慢赶上,自己策马加鞭直奔江府,因为走得太快,没有听见身边来来往往人群的议论,直到漫天的白色骤然间刺痛了眼睛。
江府依旧是那个江府,可是如今却挂满了白绸。
江逸心中陡然生出一阵恐惧,不知为何,他不敢踏进去,甚至不敢下马。
他呆呆的看着江府牌匾上刺目的白花,一声惊喜呼喊将他唤了回来,那小厮终是瞧见了门口的江逸,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少爷您可回来了”,那小厮哭喊,“小姐……小姐她昨儿刚刚没了……”
江逸骑在马背上的身子晃了晃。
小姐……没了……是什么意思。
昨儿……又是什么意思。
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出几个字,“……你说,什么……哪个小姐……”
当然是五小姐啊,您走后不就小姐就病倒了。
那小厮说她一直撑着身子等他回来,撑了那么多日子,昨日终于熬不住,一觉睡过去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一直在等您回来。
等了这么多天。
您怎么就晚回来了这么一天呢。
心口像是骤然被人攥住,疼的喘不过气来,漫天的白色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心口,刺伤了眼睛,眼中分明是白色的,确实顷刻间变成了雾蒙蒙的红色。
那小厮惊叫一声,江逸直愣愣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没了知觉。
安能辨我是雌雄1
少爷为何偏偏晚回来这一天。
只不过一日时间,应是耽搁不了什么。
小姐昨日没了。
小姐已经死了。
死了。
从金陵出发时简玉儿的劝说,自己迟疑片刻后的应允,颜一鸣已经离开的噩耗,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的萦绕在耳边。
躲不开,逃不掉,挥之不去。
他依旧清晰记得临走前颜一鸣眉舒目展的模样,记得她披着斗篷站在风雪中送他离开的情景,他大声唤她等他回来,江逸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但是却在顷刻间,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碎片,骤然出现在眼前的只有一口黑漆漆的棺木。
以及一遍又一遍的魔咒。
死了,死了!
已经死了。
惊出一声冷汗,江逸骤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睁眼后才发现是一场梦正要松口气,却再次对上丫鬟鬓间的白色小花。
江逸隐在被中的手不受控制的哆嗦了起来,但是依旧面带微笑,他声音轻柔而又温和,就像再平常不过的问她,“鬓间为何要戴白花……”
“少爷”,音儿哭倒在地,“小姐已经走了,您忘了吗?”
“住口!”江逸暴喝一声,脸色煞白胸口剧烈的起伏,“她说了会等我回来,你说什么胡话!”
音儿从未见江逸如此失态过,吓的后退一步,身子抖成一团忍不住的哭道,“小姐真的已经走了,她病的很重,每日连汤药都喝不进去,大夫说她多一天坚持就是多一天煎熬,小姐她真的想等您回来……”
她真的倾尽全力等你回来,她每日忍受着病痛又坚持了这么多时日,她说就算临死也想再见他一面。
可是天意弄人,他终于回来了,而她却在前一天,永远的离开了。
就差一天。
可是他分明,可以再早一天。
他分明,还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他早该与当日同她说的一般跨马加鞭,可是偏偏晚了这一天。
江逸浑身斗作一团,就连呼吸都在绝望的颤抖,紧紧握住的双手上青筋毕露,这位本该风光无限的新科状元跪在床榻上放声痛哭,喉咙中的嘶吼触目恸心。
音儿从未见江逸落过一滴泪,但是现在的江逸,就像被斩断了所有希望的可怜人。
再抬头间,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再无生气,顷刻间,像是被抽掉了生命。
府上众人听说江逸终于醒来,江老爷亲自带人来探望,江老爷强忍悲伤唤了他一声,江逸却像什么也没有听见,越过众人,沉重又呆滞的脚步缓缓踏出了这里。
一会儿小丫鬟才抽泣着小声道,“少爷往灵堂去了。”
众人默然,江老爷他远远看着像是笼了一层死气的江逸越走越远,顷刻间泪如雨下。
颜一鸣昨日去世,她的棺椁如今就在江府的灵堂里。
两排森白的白烛上跳动着明灭可见的烛火,漆黑的棺木与漫天的森白对比之下,愈发让人胆寒,众人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那棺木,看他掀开棺木。
没有人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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