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世界光影变幻,红色的血、黑色的眼睛、弥天的烈焰,还有晶莹剔透的眼泪。
裴然在茫然中睁开双眼,眼前猩红的世界摇摇欲坠,他再一次听到了王巢的叹息。
“诺伊斯?”
幼崽困惑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喊着自己熟悉的人的名字。
但下一秒,眼前世界骤然破开大洞,刺眼的白光照亮远处的一切,隐隐约约中,他看到了一架银白色的机甲。
无数的虫族包围他,攻击他,想要将他困死。
幼崽怔怔看着那架来自于人类帝国、他的故乡的机甲,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就像是在冰雪中跋涉太久的旅客忽然遇到篝火。
他颤栗了一下,立刻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里跑去。
但下一秒,冰冷的虫肢拦在他面前。
面容精致却表情冰冷的少年王虫走过来——他已经丢了一只手,却仍固执地抛下自己的武器,单手将幼崽抱起,死死护在自己怀里。
他朝王巢深处走去,噩梦般的低喃声在幼崽耳畔响起:
“你说过的,你不想杀我,那你就要永远留在我身边。”
幼崽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攀着王虫的肩膀,探身想要往后看去。
王巢瞬间愈合,熟悉的猩红色再次填满视野,裴然什么也看不到了。
幼崽甩甩脑袋,又忽然发现此刻正抱着自己的王虫状态差极了。
他有点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王虫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裴然。
这是裴然第一次踏入王巢深处。
明明是最深处,却终年萦绕着不散的风声,隐隐哀鸣声夹杂其中。
“那是历代王虫的亡魂。”
诺伊斯说。
幼崽闻言,立刻害怕地一头将脑袋扎进王虫怀里。
王虫微笑起来,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咳了几声,银白的血从嘴角溢出来,又被他面无表情地擦去。
他还太过年幼。
离开了虫族之间的血脉压制,在碰上帝国的那个人时,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难以招架。
但他的母亲将永远保护他。
幼崽正一无所觉地缩在他怀里。
王虫忽然浑身一僵。
猩红瞳孔放大,他霍然转身。
王巢再一次发出了痛苦的叹息,王虫死死盯着灰烬散去处。
幼崽茫然地抬头,想要去看发生了什么,却被诺伊斯死死按在怀里。
“呜!”
幼崽下意识想要反抗,但下一刻身子忽然一晃。是诺伊斯依仗着骨刺穿透王巢,在地面上留下层层尖利刀刺与洞口当做陷阱,阻拦着来人的入侵。
而后,王虫头也不回朝着王巢中心奔去,却在即将踏入中心泉水的那一刻,忽然身子一倾,直接向前栽倒在地,但还死死抱着幼崽想要继续逃离。
人类皇帝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碾碎王虫的手指,俯身将幼崽抱出来。
一切都太过突然,幼崽恐惧地发着抖,却在看清来人样貌时愣了一下。
“你……”
幼崽脸上露出了很明显的困惑表情,唇边似乎有一个称呼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他却始终想不起来。
在虫域生活的这么多年,还是不可避免地给他带来了伤害。
裴端明抬手盖住幼崽的眼睛,声音低哑:“别怕,睡吧。一觉醒来,我们就回家了。”
眼皮一阵发坠,裴然几乎要直接陷入梦乡,却又在下一秒惊醒,眼下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十几年前的回忆!
他惶然睁眼,猝然回头。
银白的河流自王巢中心汩汩流出,很快便汇成一汪聚集在王虫身下,将他托举起来。
所有的伤都在飞快愈合,而那双猩红的瞳孔似乎也沾染上了银白之色,死死盯着裴然。
而裴端明仿佛一无所觉,仍旧细心安抚着幼崽的情绪。
恐惧弥漫上大脑皮层,裴然头皮发麻,张口却说不出话。
银色河流汩汩而下,瘦削的虫族少年浸泡其中,精致的脸庞逐渐膨胀变形,身后骨刺也扭曲出奇怪的弧度,旋即猩红皮肉覆盖上去。
原本精致瘦削的王虫已经全然被眼前可怖扭曲的怪物替代了,裴然几乎要尖叫出声,但有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喉管——
鲜血迸出来,原本抱着他的手臂骤然一松,裴端明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旋即软软倒下去。
染血的触手缓缓抽出来,倒在地上的alpha也随之抽搐了一下。
触手绕向裴然所在之地,轻柔抚摸上裴然脸颊,裴然开始发抖,开始尖叫。
在极度剧烈的恐惧之下,他终于睁开眼,颤抖着撞入满眼猩红。
那一瞬间他几乎要错觉自己还留在回忆中,因为眼前依旧是一片猩红,血肉蠕动着包裹住他,耳边传来隐隐低泣。
“阿斐……阿斐……”
触目所及,断裂的触手碎了满地,刺鼻的血腥味弥漫整个空间,从中裴然嗅到了自己熟悉的信息素的气味。
“哥哥!”
他发着抖,摸索着坐起身想要去寻找裴端明,低头却发现自己正被无数触手包裹着,悬在最高处。
身体残缺畸变的王虫正跪坐在他身边,面容依稀还能看出几分属于过去的影子。
“你醒了。”
他低喃着,冰冷虫肢轻轻触碰上oga柔软脸颊,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