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起了雪,鲜血跟当日的一样,从断头台一直往外延展,像看不到尽头。他的眼神又浮现出那天的画面。听着家仆们的哭喊声,还有父亲被五匹马往不同的方向拉扯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衔儿,照顾好你娘亲。”他答应父亲的事没有做到萧衔望着天空,眼眸越来越沉,不知道是雪落在眼中还是风吹的。眼中有些湿润。疯癫中的范思澜瞥到了萧衔,见他冷漠的站在那里,像一个孤世的人。她疯狂的吼道:“萧衔,你这个背信忘义的小子,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闻言,萧衔眼帘微拢,漠然地看着她。当天夜里,牢房里的人把从范思澜身上割下来的一百多刀肉,端到了萧衔面前。冬风寂寥,萧衔坐在案几后面,目光冷漠地看着那鲜血淋漓的东西。见端着它的人双腿发颤,他冷然问道:“害怕?”声音又低又冷,不带一丝情绪。这谁不害怕啊,这位现在是都城出了名的阎王,他不敢说假话:“害怕。”萧衔勾唇,精致的脸因为这一笑,显得多了分人气。偏偏他在牢房里面笑,只会让人更害怕了。扫了眼周围的人,见大家不约而同都在发抖,他薄唇翕动:“拿到城外喂野狗。”“好的,萧将军。”他回到将军府,尽管里面跟从前保持着一样的面貌,府上也多了仆人,但终归不是以前的家了。当夜,他去了一趟皇宫。今天子说起来跟萧衔也是亲戚关系,从前他娘亲跟天子的母妃一向交好,萧衔的命能保下也有他们的求情。“你确定要去?”萧衔半跪在地上,平静回道:“是的陛下。”萧冽寒沉了口气:“尚书大人知道吗?”“还未相告。”“跟他说一声再走罢,你流放去北地的那些日子,他憔悴了很多,这三年的情况你也是能看到的,他现在唯一挂念的也只有你了。”“嗯。”翌日,冯伯看到他过来,热闹招待:“少将军你终于来了,老爷从早上就一直在念叨。”话音刚落,一个满头白发,气质儒雅的老人缓步走来。“你再不来,我就去将军府逮人了。” 我有负于她,没资格再见她萧衔走上去扶着他,清冷的声音染着尊敬:“外祖父。”

简翎任他扶着,祖孙俩慢步往书房走去。“圣上来消息跟我说了,你别多想,他是担心你走之前不来见我这个老东西一面。”下人推开书房门,萧衔扶着他进去,随后关上了门。他扶简翎到椅子上坐下,听到他老人家说:“打算什么时候启程?”萧衔缓缓说道:“五日后。”简翎轻叹一声,看着自己仅剩世上的亲人,那双饱经风霜看遍新衰的眼,也蒙上了几分不舍。“冯伯说了你在那边的事,这次你选择驻守北地,可有其中一二是因为那位姑娘?”闻言,萧衔眼眸微顿。走到另一端小案旁,提起茶壶放到小炉子上面,碳火升起,他渡步到窗前,将只打开一小条缝隙的窗,再推开了一些。他站在窗前,温润的眼眸凝望院里树叶掉落,独剩枝干的梨树。清冷的声音压低:“我留在这里对他是个威胁,于您在朝中也不利。”听着这句话,简翎微微摇头。这孩子的嘴就跟他祖父一样,口是心非。都说他祖父对他祖母无爱,只是两国联姻罢了,可在他看来,萧斐对宁国公主的爱远远不是他展现在大家面前那般冷漠。“所以你经常望着北方看,也是心系我国边境安全?”但凡这孩子说个是,他手中的砚台就得朝他脑袋砸过来。萧衔单手背在身后,他微微侧身,看着简翎左手正摸着砚台边缘,眸光微敛。选择了沉默。见他不说话,简翎收回了手,语重心长地说:“你呀,沉默的姿态跟你爹一模一样,当年我不要你娘嫁给他,他就在我书房门口跪了一天一夜。”“那眼神和姿态跟你现在一样,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做了。”萧衔听过一些,是母亲以前讲的。看他若有所思,简翎点道:“三年不见,你就没想过她万一嫁人了?”冷风拂在脸上,冰冰冷冷,他的声音也这般:“我不打算打扰她的生活,守卫北地的安定,她也能做过安稳一点。”听到这里,简翎才听出来。比起他爹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和他祖父闷葫芦的性格。他是综合了那二位。能说话,但不多。“你倒想的这般周全,你这一走,又只剩下我把老骨头。”说话间,茶壶的水开,萧衔坐到椅子上,提起茶壶斟了两杯茶,浅浅说道:“等圣上批后,我来接您。”仇已经报了,如今朝中的宰相也是简翎的门生,他在考虑告老还乡的事。起身慢步走到茶几旁,在椅子上缓缓坐下,生满皱纹的脸上染着疲倦,垂眸盯着杯中清澈的水波,他似在怀念什么。“北地气候太干,我就不去了,我答应过你外祖母,要去她的家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