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回来拿证件的,都在家里。”简若沉指了指家门,看向跟在陈云川身后的两位男警察,视线在两人手中的银色箱子上停顿了一瞬,“你们是来搜查的鉴证科警察吗?搜查令给我看一下。”那语气,和陈云川说“证件给我看一下”时一模一样。其中年轻些的实习生一激灵,条件反射把搜查令展示出来。简若沉扫了眼,提起西装外套过长的下摆,摸出钥匙递过去,“你们自己开门搜,搜完麻烦把证件帮我带出来,我就不进去打扰你们工作了。”鉴证科警官:“喔……喔。”他接过钥匙,开门进屋,蹲下来翻看堆在墙角的书,草草翻了两本才缓过神。奇怪,这人怎么知道他们是鉴证科的?也没自我介绍啊?实习生觉得刚才自己掏搜查令的样子有点没面子,一边搜一边对着同事叽叽呱呱。“嫌疑人这么坦荡,这屋子里肯定什么都没有。”“你觉得他是凶手吗?他长得挺不错,看着不像会杀人的样子。”“你说他是怎么知道我们是鉴证科警察的?咦……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不说话?”他的同事眉眼低垂,回头看了一眼陈云川的脸色,转头告诫身边的愣头青,“不要聊天。”两人搜了一圈,一无所获,只好顺手将搜到的证件装到物证袋里,拎出来递给简若沉。简若沉接过,眸子里敛着笑:“只有鉴证科会在出警时带上装满了器具的银色手提箱……还有什么问题吗?你可以当面问。”实习生的面颊立刻涨红了。虽然他没说什么不好的,但背后议论人被当场抓住……实在尴尬。他讷讷道歉:“对不起。”简若沉:“没事,不怪你,玩去吧。”实习生:……还不如直接骂他呢。这个语气跟哄小孩似的,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简若沉从物证袋里找出香江居民身份证,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将身份编号默记下来以防万一,然后才将其递出去。陈云川拿手电筒照了一下,验明真伪后夹进工作簿,“先压在我这里,等配合完工作后再还你。”简若沉:“行,走吧。”西九龙深水埗警署离大上托石矿场不远,开车20分钟就到。一行人一路风驰电掣,硬生生将车程缩减到10分钟。深水埗警署占地面积不大,门牌的大理石板有些老旧,被雨水冲刷出一些锈黄的痕迹。深夜,警署里除了加班的刑警之外没什么人,安静极了。简若沉跟着陈云川在警局里七拐八拐,半晌才拐进一个房间。房间不是很大,只有四五平方米,正中间放了一张长桌,长桌边已经面对面坐了两个人。陈云川介绍道:“这位是钟sir,警署警长。另一位你认识,柴劲武。”简若沉心说:我不认识。哎,他什么也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简若沉”没杀人。一会得把谈话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否则铁定露馅。钟警官扫了简若沉一眼,昂起下巴示意,“坐。”他把手里a4板夹上夹着的照片抽出来一张,放在桌子正中,“冯嘉明知唔知?今天有人发现他倒在你们大学南门后侧的小树林里,身中三刀死亡,初步断定死亡时间为昨天下午三点半到五点。”简若沉率先道:“我不太记得他。”钟警官还没说话,柴劲武就嗤笑道:“怎么可能?”“哦?”简若沉转头看向柴劲武,“那你说我为什么要记得他?”柴劲武一哽,喃喃:“他…他一周前说要把你喊到医学院天台上玩,他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此玩非彼玩。多半是霸凌。简若沉沉吟一瞬,“学校里那么多人看不惯我,我难道每一个都要记得?”柴劲武被这种满不在乎的语调激怒,眼神阴沉了些。陈云川怕他暴起伤人,立刻另起话头,“昨天下午三点半到五点你们在哪里?”柴劲武:“昨天下午我逃了选修课,在寝室睡觉……等等阿sir,你们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怀疑我杀了人吧?”警官没理他,“有没有人能为你证明?”柴劲武焦躁地抠了抠手指,“没有,寝室里就我一个。”陈云川转而看向简若沉,语气温和了一些,“你呢?”
简若沉心说我晚上才来,怎么知道自己昨天在哪里。虽然不知道,但可以通过激怒别人,从反驳中套取信息。他侧目扫了柴劲武一眼,没有说明地点,只道:“我也是一个人,没有人能帮我作证。”“但有人看到你两点四十五分出现在图书馆。”陈云川拿着笔敲敲桌面,“图书馆距离冯嘉明遇害的小树林仅有五分钟左右的路程,你有充足的作案时间。”简若沉摇头,“可是有时间不代表我会作案。按照这个逻辑,难道两点四十五分还在图书馆的人都有作案可能?”陈云川和钟警官对视一眼。简若沉情绪稳定,更加坦荡也更好沟通,不像杀人犯,但也不好对付。钟sir又抽出两张照片,一张照片上是一只手表,另一个照片上是一条手链。“我们有证人表明,手表和手链分别属于你们二人。它们掉在案发现场,你们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柴劲武当即辩驳,“手表确实是我的,一周前就被偷了!”简若沉在记忆里仔细搜寻一圈,终于在小说前几章的犄角旮旯扒出手链的来历。这是原主省吃俭用买下的唯一饰品,还是大牌高仿,和陆堑同款。他买到“情侣手链”后很开心,但没买多久就被偷了。简若沉学着柴劲武的句式道:“手链是我的,但被偷了。”柴劲武气血上涌,抬手锤了一下桌面,“你怎么一直学我说话!谁会偷你的破手链?不过就是一个仿品!我的表是不是你拿的?然后在杀人时不小心掉在了犯罪现场?”简若沉反问,“可我为什么拿你的表?”柴劲武:“我的表值20万,你可以拿去卖!”简若沉看着柴劲武,缓慢地叹了口气,“你说你的手表一周之前就丢了,如果是我偷的,那么我有一整周的时间把它换成钱,改善生活。请问我为什么要把它放在身边?”柴劲武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你看它好看,想要自己带!”简若沉看着柴劲武的目光逐渐怜悯。他拿起手链的照片,指着边上的标尺,教幼儿园小朋友似的,“你看,手链的圈口长14厘米,手表的圈口长21厘米。这说明我们的手腕纬度差别巨大。”“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想带你的手表,我应该会把它送到修表匠那里调整表带,而不是在一周后把它丢在案发现场。”柴劲武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那你的意思是我偷了你的手链?我是杀人凶手?”“我不是这个意思。”简若沉无奈道,“你讲讲逻辑。”“请问是你21厘米的手腕能戴我14厘米的手链?还是你这种带20万手表的人能看得上一件仿品?”他怀疑“陆堑和江含煜”之所以能在这个世界上过得难舍难分,幸福美满,是因为这里傻瓜比较多。柴劲武没看出来就算了,警察不会也没想到吧?最基础的逻辑谬误罢了,警校应该会教。不能太悲观,得先假设他们会。简若沉劝慰道:“柴先生,你可以不用这么紧张,其实我们两个的嫌疑不大。”“警察带我们来警局之前曾仔细搜查过我们的房间和随身物品。如果我们身边有和案件相关的作案工具,这时候应该戴着手铐坐在审讯室,而不是同时坐在有暖气的问询室。”简若沉不疾不徐道:“这是一起比较明显的栽赃嫁祸案。有人偷了我们两人的贴身物品,并在犯案之后故意将其留在案发现场,嫁祸于人。他知道我们关系不好,希望看我们互相指责和怀疑。”柴劲武翕动嘴唇,面前的人本来就美得雌雄莫辨,这样压着嗓子哄孩子一样讲话,更是让人脊背都爬上一阵麻痒。他蹙着眉,不自在极了,怒形于色,色厉内荏地看向坐在对面的陈云川意图求证。陈云川微微点头,委婉道:“简同学说得与我们的推断基本一致。”何止基本一致,简直标准答案。在搜查过两人的房间之后,柴劲武和简若沉确实不再是首要嫌疑人。这起案件更像是人为的栽赃嫁祸。叫他们来问话,一是为了彻底排除二人嫌疑,二是为了看看两人关系如何,有没有共同的仇人,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现在看来这两人关系一般,柴劲武似乎很看不起简若沉。但同样都是香江大学医学院的学生,简若沉显然更加沉稳聪明,并且在进入房间后就牢牢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比起被询问者,更像是一个主导者。而柴劲武……柴劲武面色涨红,神色尴尬,脚趾抓地,十分嘴硬地对简若沉道:“你说这些干什么?又不能破案,怎么?难道你想去警察的位置上坐两天?” 走路不要揣手手简若沉穿来之前刚要入警,正是最想当警察的时候。没想到有人大愚若智,竟然把他的愿望点出来了。“呵。”简若沉盯着柴劲武轻笑一声,“你还挺有意思。”柴劲武被盯得不自在,浑身发麻,情不自禁开始抖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