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这边的礼节偏英式,李长玉又是美国回来的,根本不搞推来推去那一套。他当场就拆,看过之后,爱不释手地摆在了办公桌上的便携茶盘里。关应钧:……他看向李长玉,提醒道:“李老师,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简若沉身上那么多的疑点,实在不适合成为您的学生。“等会儿的。”李长玉头也不抬,拿着办公室里的热水壶烧水,准备立刻试一下那个小茶宠。小老头招呼简若沉:“你去沙发上坐,一会儿我们详细聊。”态度差别相当明显。简若沉笑着点头,走向沙发。会客区一共就两张沙发,单人沙发的扶手上搭着一件皮衣外套,靠背边上还放着a4文件大小的皮包。一看就是李长玉专座。简若沉没得选,只好坐在关应钧身侧。双人沙发不长,前面还有一个玻璃质地的茶几。关应钧一双长腿伸展不开,只好叉开腿坐。简若沉一坐下来,膝盖就碰上少年的腿,一瞬间的轻触令人有些不自在。关应钧蹙眉扯掉后腰的靠背,再往后坐了坐,勉强离远了一些。但这也没什么用,简若沉穿着的衣服蓬蓬松松的,窝在沙发里像团棉花,衣摆贴着他的身侧,热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关应钧觉得空气有点燥,把手揣进兜里,摸了一下烟盒。简若沉一眼看穿,“想抽烟?”他一偏过头,关应钧身上的味道就弥漫开来。红茶的味道存在感极强,浑厚却不刺鼻,悍然钻入鼻腔,侵略感扑面而来。简若沉不明白,“你不喝红茶,身上却有红茶味,为什么?”关应钧本不想回答,但简若沉问问题的时候头偏着,离得更近了。答吧,答完这颗头就转回去了。关应钧淡声道:“我抽的红茶茶烟。”怪不得有红茶味。关应钧还挺有钱的,一包茶烟至少也得200块。90年代的200块……简若沉忽然道:“你不是深水埗警署的警察吧?”关应钧侧目。他没有接话,空气安静极了。办公室里一时只有空调和李长玉捣鼓热水壶的声音。半晌,他才开口,“怎么知道的?”“因为陈云川。”简若沉不假思索道,“一个人身上的配饰和穿着,能大致反映出她的家庭环境和工资水平。深水埗警署的工资或许能养得起喜欢买新衣服的陈警官,却养不起一天抽半包茶烟的警察。”衣服能一直穿,烟却是消耗品。李长玉烧好了水,端着茶盘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句,乐呵呵夸奖“不错,见微知著。关应钧西九龙总区警署重案组的组长。”简若沉起身帮李长玉摆茶盘,随口就夸:“那挺厉害的。”关应钧油盐不进,蹙眉道:“李叔。”怎么能直接把身份亮了?简若沉本就对他有所戒备。职位一亮,还怎么试探?李长玉倒了杯茶放在关应钧面前,“三段录像我都看过了,没有问题。你啊…疑心病太重。”小老头叹气,苦口婆心地劝,“我知道你是因为做过一段时间卧底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但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平常生活还是要有平常的样子。”简若沉悄悄竖着耳朵,准备捞点秘辛听一听。“算了李叔。”关应钧慢慢把茶杯里的绿茶啜饮干净,起身去取放映机里的录像带,又抬手提起风衣。“李叔,录像的事情就先这样。来西九龙重案组当犯罪心理顾问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简若沉看看关应钧又看看李长玉,这两个人应该关系匪浅。但就算要求熟人办事,也得拿出点诚意。换作是他,就带一斤好茶。光靠嘴,有戏也能变没戏。
更何况,李长玉既然放弃了美国的职位回香江做老师,肯定是因为志不在警局。不然为什么不继续待在美国?果然,李长玉摆手道:“我想教书。咱们国内有关犯罪心理的部分还没起步,国外已经领先太多,是该培养人才的时候了。”关应钧直言不讳,“国内对犯罪心理不重视,就业前景一般,除了我们西九龙,没有其他警署会愿意迈出这一步,平白多发一个人的薪水。”他顿了顿,“李叔,你可能招不到学生。”李长玉也不生气,他对着简若沉一昂下巴,“这不是?”简若沉眼睛一亮,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李老师,您要我啦?”他双手拿了茶杯,又给关应钧倒了杯茶,意有所指:“还要多谢关sir拿了录像带给李老师看。”关应钧:呵,诚心气他?他盯着少年含笑的狐狸眼,接过茶水,仰头一饮而尽。简若沉面对连番试探仍如此气定神闲,心性实在了不得。才19岁……李长玉对关应钧道:“简若沉知识面广,基础也不错。你不是想要顾问吗?把他招过去。我会教好他给你用。这样一来,我完成了教书育人的愿望,你们西九龙重案组也有了顾问。”关应钧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简若沉虽然浑身都是疑点,但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单说一手审讯技巧,全西九龙就没有能比得过的人。现在的香江时局动荡,鱼龙混杂,正是乱的时候。他工作忙,天天盯梢简若沉不切实际,放任不管又不可能。综合考虑下来,把人放在身边看住竟然是最好的办法。先看看简若沉究竟有没有整容换人再说。他之前问过舅妈,验证有没有整容的最好方法就是看人吃饭。整过全脸的人无法用面部肌肉做太多动作,咀嚼过大食物的时候会极不自然。他要看看简若沉吃饭的样子。关应钧看了一眼表,“李叔,饿了吗?去不去皇记吃早午茶?我请客。”他说完,又看向简若沉,“你也去,就当是拜师宴。”简若沉哼了一小声,“你都说了是拜师宴,怎么能让你请客?”要不是看出关应钧不屑于搞人情世故,他都要觉得这人是在故意坑他了。还提了最贵的皇记!还好他现在超有钱,不然都想给关应钧邦邦两拳。关应钧穿着风衣站在空调房里,才几分钟就热出一背的汗。他哑声道:“算我牵线搭桥,要没有我拿来的录像带,李叔也不会这么快收学生。你给我喝了茶,我当然要做东请客。”简若沉:……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怪不得港片里有流氓说:【有些警察,脱了警服,穿上便衣,做起事来比流氓更流氓。】“行。”简若沉围好了鹅黄色的羊绒围巾,闷声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李长玉怂恿:“对,去了先点鱼翅粥,吃得他抽不起烟。”关应钧出了办公楼,从兜里掏出细长的茶烟叼在嘴里,擦了根火柴点燃。办案劳心费神,刑警抽烟提神是常有的事。一阵寒风把烟圈吹到了简若沉面前。关应钧甩手灭了火柴,伸手挥开了飘到简若沉面前的烟,边走边道:“我车停在你们学校前门,要走一段。”简若沉手双手揣在一起,“嗯。”李长玉催道,“冻得慌,快走。”简若沉穿得厚,里三层外三层,走起路来像个在风中颠巴的棉花糖。他的头发和衣服全是白的,显得脖子上围的鹅黄色围巾格外显眼。显眼到江含煜站在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这一抹鹅黄。柔软又暖和。江含煜视线扫过站在简若沉身侧抽着烟的高大男人,上前一步,“哥哥。”他声音不高不低,音调没能在寒风中飘远就落了地。简若沉没听见。江含煜只好跑到简若沉面前,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若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