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若沉展开手心一看。那是一颗英勇勋章,基本只颁发给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卧底。大多数人都不能活着摸到这枚勋章。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感受到了勋章上温热的体温和关应钧的诚意,带了点调侃问:“怎么不是金的?”关应钧:……“金的得追授。”他还没死呢。简若沉缓缓道:“东西我就不拿了。”关应钧喉头微微发紧。简若沉将勋章塞回关应钧的胸口口袋,顺手拍了拍硬挺的胸廓,“不合适。”“勋章不能进行抵押和售卖,只能赠与特定家属,否则违反授勋嘉奖制度,以后可别乱送……这次我就不举报你了。”关应钧愣了瞬。这勋章自从拿到起,就被他压在箱底,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规矩。三个月前,媒体还把油麻地警署警司将勋章送给新婚妻子事吹得天花乱坠。原来竟只能送给家属……简若沉道,“咱们一次把话说明白。”关应钧压下不自在,“好,你说。”简若沉竖起手指,“首先,我不需要你彻底信任,你私下里自己调查可以,但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我。好烦。”“其次,私下里如何我并不在意,但做事的时候最好互相信任,避免出问题。”“最后么……”关应钧垂眸看他,以为那张柚子味的嘴巴会说出什么令人为难的提议,却听到简若沉道:“第三,你立刻把我视为顾问,向我介绍a组成员。”关应钧心头骤然一松,突然又意识到这场谈话的节奏全然被简若沉掌握,与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他强迫自己不再深想,转头把a组成员叫回办公室,先对着组员介绍简若沉:“这位大家都认识了,是李长玉老师的学生,从今天起,正式成为我们a组的犯罪心理顾问。”张星宗带头鼓掌。不管这问还是那问,把财神爷绑住才是正事。但是……“简若沉不是才大一嘛?配合我们钓鱼执法是不错,钓鱼执法只要演得像就行了,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但当顾问可就不一样了啊。”张星宗边上的瘦高个儿怼了他一手肘,“他是李长玉学生,碰到不会的问李长玉不就好了?”李长玉不愿意来警署,绑住他的学生也是一样的。简若沉心知在拿出真本事来之前,这些重案组组员心里认可的犯罪心理顾问只会是李老师。但警署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不急。关应钧又指着组员,向简若沉介绍,“丁高、刘司正、霍明轩,毕婠婠,宋旭义,林嘉诚,张星宗。”简若沉与他们一个个握过手,认真打了招呼,省去无用的寒暄,直入正题:“这七天的审讯记录呢?我看一下。”众人俱是一愣。一周之前的简若沉和善亲人,逢人就笑,这会儿正经起来,威慑力竟然不比关应钧少。张星宗把审讯记录递过去。简若沉翻了翻,发现上面的信息少得可怜。杀死深水埗巡警的凶手名叫傅一围,杀害巡警的理由是想借此约简若沉出门进行约会。然后在感情升温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吃掉自己的恋人。“只有这些?”简若沉抖了抖手上的纸张。关应钧:“嗯。”丁高小声道:“才七天,有这些就不错啦。”丁高人如其名,长得瘦瘦高高,像个竹竿。他身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领子软塌塌的,下摆也有些皱,衣服看上去没有熨烫过,应该不怎么注重个人形象,比较不拘小节,看着像是快言快语的一类人。简若沉收回视线,“辛苦。麻烦关sir带我去见凶手。”关应钧抬手给他打开办公室的门,边走边道:“这个凶手疑似是连环杀人案的相关人员。那起案件横跨五年,受害人都是长相漂亮,16-20岁左右的青少年。我们重案a组认为是连环杀人案,但由于没有找到尸骨,上面一直让我们按失踪案查。”“一周前,我们的人在傅一围家的淋浴间测出了大量血液反应。而这次的受害者尸体完整,没有被肢解的痕迹,所以那些血迹应该都是其他受害者留下的。”简若沉抬眼:“但是?”
关应钧接话:“但是嫌疑人咬死自己是在杀鸡。”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审讯室前面。关应钧想着道歉也该有始有终,于是道:“辛苦你跑这一趟,一会儿等你问完结案,我请你吃饭。”简若沉似笑非笑,“你不怕我问不出来?”关应钧回头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过来的组员们,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他们喜欢你,但不服你。你不想给他们看看真本事?” 你拿这张脸考验干部?简若沉掀起眼睑,含笑说:“好吧。我现在要看一下嫌疑人家里的布局和照片,这些你们有吗?”“有。”关应钧说着往后瞥了一眼。张星宗立刻脚跟一转,跑着去取来,送到简若沉手里。照片拍得详实。从上面来看,这位嫌疑人确实是有极其严重的强迫症,他家的所有摆设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排列得整齐笔直。简若沉思考一瞬,垂头将自己加绒卫衣领口的抽绳一拉。原本整整齐齐的抽绳就变得一长一短,极不规整。丁高撇嘴。这些小动作有什么用?关sir的这个决定实在草率。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能比他们这些警察更懂什么是审讯吗?丁高侧头对身侧的女警毕婠婠道:“一会儿他要是真一无所获,你去安慰一下?”毕婠婠瞥他一眼,“我?”丁高嘀嘀咕咕,“你又不是不知道关sir的脾气。”“我刚进组那会儿,看到尸体就吐,关sir怎么骂我的你忘了?简若沉要是问不出,肯定比我还惨,要是被骂哭了可怎么办。”毕婠婠意味深长,“你几岁,简若沉几岁?你工作两年,创造的业绩还没有他在白金会所干一夜多。你觉得关sir对你和对他能一样吗?”丁高不说话了,抱着手臂看向审讯室。傅一围正在里面闭目养神。他垂头坐在审讯椅正中央,身姿端正。听到动静后也没睁眼,坦然自若道:“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我只杀了巡警,理由是为了给心上人解决麻烦,你们可以直接将我送检,把我判个无期徒刑。”简若沉没有立刻接话,等了将近十秒后才道:“我不信。”傅一围倏然睁眼。简若沉笑了一下,“你好像很惊讶?”“还好。”傅一围舔了一下嘴唇,“差佬(警察)怎么把你找来?那天也是你和警察配合演戏抓我?真想不到。”他眼神落在简若沉的衣领抽绳上,那一长一短的绳子像变成了两条蛇,窸窸窣窣往身上爬。傅一围不自在地挪开视线。简若沉毫无预兆地猛拍了一下桌面,喝道:“直视我!”审讯室外。关应钧挑了一下眉。张星宗肩膀一抖。他还以为简若沉会走柔和审讯的路线,小意温柔地打开嫌疑人心防,诱骗对方说漏嘴。没想到竟然还会如此威严狠厉!有、有点帅。简若沉脸色发沉,命令道:“说话!”傅一围只好抬头,那两条长度完全不一致的抽绳又蛇一样游进眼帘。为了避开这令人难受的东西,傅一围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视线聚焦在简若沉的脸上。这样一来,原本藏好的表情完全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简若沉从照片中抽出浴室那张,上面拍摄了鲁米诺试剂产生反应时的亮点,大片大片的荧光色异常显眼。他将这张照片甩在傅一围面前,逼问:“你喜欢杀鸡?”“多少只鸡才会溅出这么多血?”“哪一只鸡的血液溅到了天花板上?”傅一围视线游移。简若沉怎么不按常理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