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应钧侧身开门,简若沉刚要往里面探头,就被一股力拢到墙边。一秒后,他听到包间里传来木仓支保险关上时发出的机锁声。计白楼把木仓塞回木仓套, 对着门口笑骂:“门也不敲一下,差点吓死我。”关应钧言简意赅, “忘了。”他伸手把拢在身后的简若沉掏出来, “刘奇商, 你要见的人我带来了。”简若沉抬眸。包间里坐着三个人。计白楼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戴了个半框的金丝边眼镜, 头发还是新潮时髦的微分碎盖,很蓬松,看着像刚刚洗过。虽然脸还是那张颓丧的熬夜脸, 但很有大学生的气质。黑色冲锋衣果然是男人的减龄神器,谁穿谁年轻。计白楼边上的人穿一身灰色西装, 打着骚包的酒红色领带,看着像个银行职员。他梳着背头, 锐利的眼神中藏着一丝震惊和茫然, 木然开口:“我什么时候说要见简若沉了?”关应钧呵了声,“不想见还背着我们查了半个月?”刘奇商啧道:“你都不在情报科了, 怎么还这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计白楼抓了颗透明骰子在手里盘,笑道:“是你手下的人动静太大,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刘奇商有点尴尬。要是现场就他们哥几个也就算了,偏偏被他查了半个月的正主就站在面前。简若沉伸手,“刘sir晚上好。”刘奇商忙放下酒杯,伸手握上去,“你好。”两人一触即分。关应钧转身锁门,回正视线后正式介绍道:“刘奇商,廉政公署高级督查。负责跟进江陆两家所做的金融犯罪,查贪污和非法获利。陆家能做这么大,头顶必有保护伞。四年了,廉政公署还是没能查出来陆堑的保护伞是谁。”刘奇商沉默地盯着关应钧。关应钧恍然,又加一句,“他当众跟林警司求过婚,没成功。”刘奇商更沉默了。他坐回计白楼旁边,拿起酒杯,神情低迷地灌了一口。查陆堑查了四年一无所获。查简若沉查了半个月,现在看来也是白忙活。林雅芝还拒绝跟他结婚,只愿意和他拍拖。啊……他真是一个失败的an。简若沉看着,都有点心疼他了。关应钧拍拍简若沉的后背,示意他看单人沙发上坐着的人,“这是我的线人,名字叫黄有全。”黄有全脑袋上顶着头黄毛,嘴里叼着没点燃的香烟,四仰八叉地坐在单人沙发里,两条腿大敞着。他流里流气笑了一下,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举在额前朝简若沉敬礼致意,“简sir好哇,久仰大名。”线人,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职业。他们以情报向警务人员换取金钱,一般都是作奸犯科的罪犯。这些人犯案较轻,被警方抓到把柄。警方以提供情报为条件,不起诉他们,或网开一面。简若沉冲他笑着点了点头,“你好。”黄有全有些怔忡。他不抖腿了,屁股往后挪了挪,坐直了些。真要命了。他还是第一次直面这种毫不嫌弃的眼神。在简若沉眼里,他好像不是什么游走在边缘地带的人,而是和计白楼、刘奇商一样堂堂正正的警察。关应钧最后看向计白楼,“这位你见过的。计白楼,刑事情报科高级督察。负责跟进陆家涉毒贩毒。目前查掉了陆堑的一个中转站,就是我们上次去的那个。”简若沉“嗯嗯”两声,肚子唱起空城计。九点了,还不开饭吗?关应钧带他坐上空着的联排沙发,把菜单拿过来。简若沉点了份龙虾炒饭,又加了一份看上去就很新奇的冰魄梅子酱,正准备再整份小吃搭一搭这个梅子酱时,刘奇商突然直起身。他目光灼灼看过来,“关应钧,你刚刚说什么?你说计白楼查掉的那个中转站,你和简若沉去过?”关应钧应了声,“是,计白楼都是我们叫过去的。”刘奇商的脑子都宕机了,“是你们报的警?”
他震惊地问:“那和简若沉厮混在一起的毒头是谁?”厮混……简若沉手一抖,铅笔掠过洋葱圈,划到了炸蟹腿上。关应钧垂着眸子,把“厮混”两个字咬在嘴里默念一遍。他又想到简若沉捂着肚子凑在他肩窝的样子,再想到他们在车里做戏给陆堑看时的模样。关应钧靠在沙发里,勾唇道:“是我扮的。”刘奇商觉得自己带个红鼻子就能去马戏团演小丑。他死死握着杯子,愤愤道:“我要毙了陈祖丹。”简若沉瞄了一眼刘奇商的腰,小声提醒,“刘sir,廉政公署配木仓吗?”刘奇商:……是啊,廉政公署不配木仓。他只能说着过一过嘴瘾。简若沉很理解。他安慰道:“没关系的刘sir,你和关sir是朋友,又是警察,一开始对人有戒心,很正常。”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罪犯周旋的警察还是谨慎点好,不然怎么死的都难说。简若沉态度好得出乎预料,刘奇商都有点羞愧了。这可是一个月交税五亿的大佬。一份税就能养一万个月薪五万的高级督察。全香江一共才三万警察。其中的高级督查少之又少,根本没有一万个。简若沉一个人交出去的税,都能养活全香江的警察了。刘奇商叹了口气,“这顿我请,真不好意思,差点把你查得底朝天了。”简若沉:“没事,正好我也不知道我的钱是怎么赚的。查查也好,犯法的事情咱们不能做。谢谢您帮我排查一遍,没问题我就放心了。”刘奇商:……感情他还给简若沉打了白工?这意思是32亿白白飞到你手里了呗?啊……刘奇商木然地想: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果然是一个失败的an。服务员在外头敲了敲门,打破了包间里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计白楼过去开门,手放在腰后的配木仓上,半个身体都藏在阴影里,十分谨慎。等服务员把小吃和饭全部放好,转身出了门,才松弛下来,“我们cib有黑警渗透是板上钉钉了,就是查不出是谁,现在我看谁都觉得有嫌疑。”关应钧笑了声,“应该不是你组里的。”“对。”简若沉把拆好的炸蟹腿戳进梅子酱里蘸蘸,“我当时偷听到的原话是:黑警来了消息,说cib正在往这里来。”“这个表述很明确了,说明黑警没有一起跟你们出警,他甚至不知道出警的是哪一组。”刘奇商震惊:“你还去偷听了?”计白楼心说这才到哪儿。他还去偷犯罪证据了呢。刘奇商不甘示弱,从内兜里抽出几张a4纸,“我有线索。说起来,我之所以会排查简若沉,是因为我们组有个人固执己见地认为简若沉是内鬼。”“我不查,难以服众。”关应钧道:“那个陈祖丹?”刘奇商点头道:“他先是拿来了简若沉花8亿收购江亭电子科技的消息,又告诉我简若沉在酒吧和毒头厮混。”“他说这些消息都是他在cib的朋友告诉他的。”关应钧单手翻了翻刘奇商递过来的档案资料。里面是陈祖丹和他私交甚笃的警员。简若沉凑过去看了眼,没他认识的。感觉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关应钧带他来吃饭,本意可能也不是让他来帮忙。而是为了让刘奇商放下戒心,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查他家底这种注定不会有收益的事情上。资料在包间里传了一圈,最终落在计白楼手上。简若沉见他们还有得聊,就凑到关应钧耳边道:“我去一下洗手间。”他吃完饭了,想去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