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被钓在屠宰场天花板上的女尸,半边身体都没有了,腿间沾着白色的精斑,头低垂着,露出内里的脏器和骨头,血红骇人。诸位刑警面不改色。毕婠婠道:“目前有完整半边骨头的尸体只有这一具,法医从她身上的痕迹推测出凶手有性侵行为。”简若沉囫囵吃完了团子,“你们问过阿吉了吗?”张星宗叹气道:“问过了,他一个字都不说。”“哦,对了。”张星宗拿出一份报纸,“今天的午间报纸,有媒体已经知道我们抓住了阿吉,这照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报纸头版有一张模模糊糊的照片,胖子双手被铐,押在张星宗和刘司正之间。阿吉身形特殊,很容易辨认。熟悉他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谁。关应钧蹙起眉,拿起报纸细细看了一眼,“这人是在后门拍的?你们当时没感觉到闪光灯?”“没有闪光灯,关sir,现在的记者鬼精着。”张星宗耸耸肩。“不对啊……”简若沉凑过去,看了又看,“这个角度……这不是安保室吗?”安保室里的人拍下来,然后把消息给了记者?为什么?糟了。关应钧蹙眉,“阿吉如果真和工厂有关系,通过特殊渠道批发了饭盒,那他很有可能也和陆堑有一定联系,否则阿吉靠什么知道工厂在卖铁饭盒?”简若沉立刻明白过来,“有人借着这个照片给陆堑传递信息?”这张报纸的意思是:——知道工厂位置的人已经被抓,尽快处理!西九龙,也有卧底。关应钧擦擦手,拿出手机打到楼下:“昨天后门岗亭值班的巡警是谁?把排班表复印一份送到重案a组。”……陆宅。陆堑看完报纸上的内容,面色阴沉地将报纸往女佣身上用力一砸。“死差佬!”他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女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滚!”陆堑站在原地,沉默半晌,拿起电话座机上挂着的听筒,拨通了一个号码。他沉声道:“饭盒工厂和制毒点全部停工,所有工人拿货撤到备用点。不要被条子抓……一旦有人被抓,你们抢在条子前面动手,别留活口。”“货?能带走的全部拿走,现在风声紧,东西用一点少一点,别浪费。”于此同时,西九龙。简若沉没去吃那个奶茶豆腐。来不及了。以陆堑的谨慎程度,必定会在看到消息的一刻做出应对措施。他们必须在陆堑的人全跑掉之前问出工厂位置。现在要和陆堑抢时间!简若沉飞快地将能用的照片和法医资料拢过来,叠成一排整理好,“快,把阿吉带到审讯室!”陆堑那样谨慎,能撬动他的机会不多。这样的机会要是溜走了,下次再抓到陆堑的尾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必须要快。 关应钧牌跳楼机时间紧迫, 整个a组都动了起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将手中的走访报告放在注定要负责审讯的简若沉面前。a4纸不一会儿就叠成一小摞。办公室里充斥着凌乱的脚步声。关应钧面色肃然,有条不紊下达指令:“丁高、宋旭义,你们去把人押到审讯室。”“毕婠婠、张星宗, 你们去楼下人事部查昨天在岗亭值班的巡警, 这是刚才发上来的名单,嫌疑人只有两个,你们查这两个人的去向。”“刘司正,你带着其余人三人分散走访,梳理这两位巡警的社交关系, 半小时之内做一张关系图给我。”“毕婠婠,你是警长, 如果查到两位巡警的踪迹, 不用上报, 立刻带人制服并带回a组!”毕婠婠立正:“yes sir!”她就喜欢a组这种氛围。
其他组虽然表面上和乐融融,实际上根本不会让女警领队挑大梁。那些臭男人自己没本事争, 就要拿相夫教子那一套来说教女人。a组呢,谁拳头硬本事强,谁就是老大。众人领命后眨眼之间全部散开。简若沉一目十行看完大家的走访报告时, 阿吉也被丁高和宋旭义押进了审讯室。这个凶手太胖了,甚至塞不进审讯椅, 只能动用审讯桌。铁质的长条桌被打开,关应钧从缺口处抽出一根戴着镣铐的长锁链, 将手铐扣在阿吉的手腕上。审讯桌长三米, 宽两米。简若沉与阿吉面对面坐时,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对方脸上的褶子。这样近的距离, 对审讯者和被审讯者来说都是个挑战。关应钧锁好阿吉之后,拉开简若沉身侧的椅子坐下来, 拿起审讯表和钢笔。审讯室外。闻讯赶来旁观的别组成员个个震惊到瞪大双眼。关应钧这是准备给简若沉当记录员?关sir竟然甘愿做文职?“以前都是关应钧审,张星宗写表……”边上的人打了个寒噤,“关应钧审人,张星宗都不知道该写什么。那场面,太暴力了。”大家抱着手里的笔记本,站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熟人就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你也来学习啊?嘿,我也是。这样优秀的顾问抢是很难抢到了,偷偷学一点总可以吧?c组派来的偷学代表小声道:“这次的犯人据说连杀16人,我感觉他不怕警察,应该没前面那些犯人好审……”b组代表面带疑惑,“法医那边连受害者结果都还没出,我感觉这个案子一点突破口都没有。”“审讯固然很帅,但办案主要还是靠线索……哎,a组要踢上铁板了吧……”说话的人语气里带着遗憾。身为警察,他们想看简若沉通过审讯大杀四方,早早将凶手送上法庭。但身为关应钧的同事,他们又不想关应钧业绩太多,升职太快。每年的内提名额有限。关应钧升了,他们就没戏。谁不想升职?升一级,工资能翻整整一倍!哎,人性好复杂,真想既要又要。“如果简若沉是我们组的就好了。”那就可以既要又要了。“嘘——别说话,开始了。”众人立刻噤声。审讯室内。简若沉缓声道:“叫什么名字?”“陈吉。”沙沙沙,沙沙沙。审讯室内外,钢笔摩擦纸张的声音不绝于耳。所有人屏息凝神,不放过简若沉说的每一句话。根据他们看录像的经验,这个小顾问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字,都有深意!简若沉道:“我问的是你的真名。”“我就是阿吉。”凶手抬起眼,盯着简若沉,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像是刚刚启动的风箱。他嗬嗬笑出声,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黑黄色牙齿,淫邪道:“好睇(真好看),嚼起来一定比她们更嫩。”凶手伸舌舔过上唇,嗬嗬声渐响,“我会把你吊在天花板上,吃你的——”嘭!不等他说完,关应钧就起身挥动足有五元银币厚的案件记录本,狠狠扇在凶手脸上。那案件记录本厚厚的书脊都被一下打断。凶手偏过头,半晌直不起脑袋,一张嘴,被腐蚀了的黄黑色牙齿从口腔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