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压之下,血压升高,再加上天气炎热,日头又大,简若沉一时有些头晕目眩,思维都有些凝滞。他抬头往上看,那个在护栏之内蹦蹦跳跳嘻嘻哈哈,好似在跳舞唱歌的姑娘不见了,李老师已经靠近了护栏边缘,从下向上,只能看见露出的一颗头。那两个在护栏外的女生实在不好救,拉了一个,另一个很可能会受刺激掉下来。怎么办?李长玉满背都是汗,太阳照在头顶,脸上更像是被水洗过。他没听见消防的声音,也没听见防坠楼充气气垫充起来的声音。这要是掉下去可什么都完了。“你叫韩贝贝是不是?韩贝贝,来,看着老师……”简若沉眼前昏黑。他靠在树干上缓了一会儿,转头去简餐店买了两瓶冰水,站在树底下拧开,垂着头往头上浇。浇了一瓶半,又喝了半瓶,这才觉得思维活跃起来。他将水瓶扔掉,掏出手机,随便找了个负责高楼建筑的人打过去,“你们有没有防坠楼气垫,香江大学这边有人跳楼,拿过来用用,就近调度!”“你谁啊?跳楼不会找——”“你老板。”简若沉抹了把脸,将手上的水甩到树根底下,“快点来,会给钱的。”他心里想着迟到的消防队,头顶又人命关天,也有些躁意,催道:“快些,五分钟之内到场,价格随便你开。”顿了顿,又叮嘱,“路上可能有点堵,绕开车多的地方。”“好的老板!”五分钟,很短。但倒计时的时候,又显得格外漫长。简若沉站在楼下看着,只觉得煎熬万分。李长玉离大楼边缘越来越近了。那坐着的女孩也低下头,直直向着简若沉看过来。那么的远。但这一刻,简若沉却觉得已经看清楚了她的样貌,很漂亮,正值青春年少。他又抬腕看表,脸上的水又变成了汗。还没来!正想着再打一个电话催一催,身后一辆灰扑扑的小货车飞速驶来,一个急刹,顶着毕婠婠的车停住。车上下来一个挺着肚腩的中年男人。他开了车门,从后面拿出气垫,一抬头,脸比刚浇了冰水的简若沉还要白,“我的的的的天,琪琪!”赶在五分钟之前到就能拿钱的喜悦荡然无存。他白着脸,转头颤声道:“我女儿,坐着的是我女儿,快来摊气垫,充气还要分钟。”简若沉走过去,和其他人一起帮忙拉平气垫,那男人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恨充气的机器太慢,恨自己不能用嘴往气垫里吹气。“呕!”楼上。那个一直痉挛的女孩竟然吐了出来。这是最好的时机。可李长玉不敢上去拉,因为他不可能同时拉住两个。必须等一等气垫。他决定先试着救一救毫无力气,没有反抗可能的姑娘:“韩贝贝,黄老师说你很棒,是同学们的榜样,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和老师说,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你想想开心的事情。”李长玉道。黄宗杰小声附和:“是啊,想想你父母。”李长玉踹了他一脚,怒目:不是叫你别说话?他转头,果然见韩贝贝一面趴在地上,侧脸浸在呕出的秽物里,眼眶里的泪水缓缓流出来。李长玉忙道:“不用想、不用想啊。老师看见校门口新开了一家饰品店和理发馆,那理发师据说是美国回来的呢,进了新的烫发机器,还会做指甲,那叫什么……美、美……”他故意不说全,等着人接。韩贝贝小声哽咽着接道:“美甲。”“对对对。”李长玉一边说,一边悄悄看手机。上面是简若沉发来的消息:气垫还有两分钟。他瞥了眼,很快收回视线,笑道:“老师请你去做美甲,做了再想别的吧?”
李长玉看着韩贝贝脖颈上比别人多出的项链和穿插在头发里的发饰,知道她是个爱漂亮的女孩子,“你还没试过做指甲吧?老师也没试过,老师可以陪你去试。”韩贝贝看着头发斑白的李长玉,似乎想象到了他满手都是粉指甲的样子,扑哧笑出了声。李长玉弓着腰,慢慢靠近韩贝贝。下一瞬,手机震动。简若沉:【好了。】李长玉猛地前扑,双手穿过护栏,抓住韩贝贝往回一拖。黄宗杰也扑上来,但那坐在楼顶边缘的姑娘却惨笑一声,身体前倾,闭眼对着楼下翻下去。黄宗杰:“不要!”几道尖利刺耳的喊声似乎重叠了。人从8楼坠到地面,不过3秒不到。“噗”的一声,那姑娘直愣愣陷进气垫里,扬起一层工地上带来的灰。简若沉提着的心终于放下,狠狠松了一口气,心率直彪,眼前发昏,腿一软坐到边上石阶上。差一点……“管紫琪!”那个带着气垫来的中年男人往前扑过去,手脚并用爬到气垫中心,将闺女抱进怀里,“管紫琪!你吓死阿爸了。”他泪流满面,“要是简老板不给我打电话,你就死了你知不知道!多亏了简老板……”如果他怀疑那个电话是骗子打的……那琪琪……还好。还好他贪那些钱,还好简若沉大方沉稳。“daddy。”管紫琪还有点愣愣的,她越过男人的肩头,看向后方的简若沉,定定道,“我好痛啊,身体里像是有虫子在爬。我想吃药,但是买不到了。”关应钧冷声道:“准备尿检。阿诚叫救护车!”“组织军装警封锁宿舍楼,一个都不许出去!计白楼呢?让他开快点!” 现在他们都很恨你简若沉坐在台阶上, 领口湿透了,半是汗,半是浇下来的冰水, 薄薄的衬衫全贴在身上, 勾勒出薄薄一层肌肉。他在台阶上坐着缓了一会儿,听到宿舍楼的楼梯口传来几道忽轻忽重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看到一头在秋风中乱癫的黄毛。“你好。”卷毛小男生小声道。简若沉点头,“你好。艺术系宿舍暂时只进不出, 请你回去。”小卷毛脸色有些白,他揪着衣角, “请问她们还好吗?”“天台上的人你认识?”简若沉撑着膝盖起身, 余光注意着来人的神色。“认识的, 我们是同班同学,都是古典芭蕾舞专业。”小卷毛揪着衣角, 脸有点红,雀斑显得更明显。简若沉若有所思,“你叫什么名字?”“琼·格罗夫。”他顿了顿, 又补充,“你可以叫我jony。”简若沉微微蹙起眉。刚见面就要叫昵称?这是做什么?想跟他套近乎打听案情, 还是单纯想搭讪?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太对劲。前者做贼心虚,后者则心理不太正常。格罗夫被盯得不自在, 垂头将自己上上下下扫了一遍。难道有哪不妥?“格罗夫先生。”简若沉收回视线斟酌一瞬, 将嘴边赶人的话变成,“你有什么事?”格罗夫有些失落, 连连摆手,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现在的情况。”简若沉侧挪一步挡住他的视线,笑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先上去等通知,一会儿黄老师会去宿舍里找你们的,到时可能会有详细说明。”他笑时眼角微弯,澄澈的瞳仁里漾着细碎的光,唇角边还挂着浅浅的梨涡,显得很是真心实意。琼·格罗夫怔怔看了一会儿,干巴巴“哦”了一声,转身回了宿舍,等坐到了床上才察觉不对。刚才那话,说了不和没说一样吗?他这是被打发了啊。同宿舍的男生凑过来,“jony,下面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