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转念一想,他又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简若沉再聪明又有什么用?他要死了!前天下午放风时, 场内新闻播报了验血和献血通知。stn更是报道了简若沉中枪失血过多,急需输血的消息。他也是rh阴性血, 自然知道失血过多之后找不到血源会何等痛苦。当时江鸣山和陆堑私下里找了那么久都毫无进展, 全香江恐怕就只有他和简若沉血型一样。如今简若沉急需, 根本等不了那么久。他不会去献血的。他要看着简若沉死!活该!哈哈,活该!去死!江含煜一改往日的麻木, 神清气爽地过了一天半,脑子里揣测着简若沉死亡时可能会有的狼狈模样。他用梳子沾了水,将头发梳好, 去纺织部门进行劳改。江含煜会得不多,体力不好, 还有血液病,曾经在种菜时晕在地里, 只能做纺织。九龙监狱的条件极差。吃饭、睡觉无一不穷酸, 连身上穿着的棕色服刑衣也是粗布,膈得人浑身发痒。中午, 江含煜和往日一样,端着餐盘去取饭。狱警见了他也没什么好态度。其他犯人的家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寄点日用品之类的进来。懂点人情世故的, 便会在里面夹带香烟和手表,给狱警一些油水,让他们好好照顾自己的家人,不要过于苛责。可这江含煜入狱之后,外面的人就像把他忘了一样,无一人来探望,更别提什么寄件和油水。狱警盛了饭菜的勺子抖了抖,将浮于表面的肉抖下去几块,剩下的一股脑倒在江含煜的饭盆里,“好了,下一个。”江含煜看了狱警一眼,没像往常一样为了两块肉据理力争。简若沉要死了,他心情好。江含煜什么都没说,找了个能看到电视的位置坐下,安静地喝了一口菜汤,等着电视里播放简若沉的死讯,眼角眉梢都不自禁勾起笑。很快,面前坐下一人。“江含煜,我知道自前天中午stn报新闻起,你就盼着简若沉出事,但他不会有事的。”霍进则笃定道。他手腕上戴着一块鹿皮手表,头发剃得板正,脊背也挺得笔直,眉宇间不复当年的阴暗懦弱,自有一派狠厉罡气。霍进则鼻梁上的眼镜也是新的,一看就混得很好。这是他们入狱以来第一次对话。江含煜看他一眼,冷笑了声:“他把你送进监狱,你却盼着他好?冯嘉明和你露水情缘,你怎么就杀了冯嘉明?”江含煜看了一眼霍进则手上的表,“你当然盼着他好,他安排人给你寄医学课本,寄手表,寄衣服。你杀了冯嘉明,进了监狱,日子反而比在香江大学时有滋有味多了,没人上你的感觉很好,是不是?”霍进则蹙起眉。被冯嘉明弄过一段是他的耻辱。监狱里大多知道,但没人敢用这个惹他。刚进监狱时,他就因被人耻笑而一挑三,打过一场架,从此立威,眉毛上也留了一道疤。当时本要上报,但简若沉寄来的信件和物品里夹着不少香烟和三块手表,犯人不可抽烟,不能私藏金属物品,狱警借口没收了那些东西,事就那么过了。监狱与世隔绝,自成一套社交体系。简若沉虽然是无意,但确实又帮了他不止一次。霍进则成绩好,劳改态度也好,又是香江大学医学院的学生。后来被分配在了医务室,给医疗狱警帮忙,清闲又受人尊敬。更无人敢惹。江含煜看他一眼,厌恶地别开视线。霍进则冷冷地看着他,“你和他血型一样,昨天为什么没来采血?你不想减刑?”昨天上面来了消息,献血成功的,无论血型是否匹配,都有机会减刑。“给他献血?减刑?”江含煜像是听到了极为可笑的事,“哈哈哈,我顶多坐三年牢,出去以后该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管简若沉的死活?他以前也没管我的死活!他死了最好!”简若沉没给他捐过,凭什么让他给简若沉续命?偏不!“你很怕他死吧?”江含煜似笑非笑地看着霍进则,“他长得那么好看,听说审讯你时还喂你喝过水,给你擦过眼泪,你喜不喜欢他?”霍进则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攥了攥手指,摘下手表和眼镜。周围的人顿时噤若寒蝉。这两样东西霍进则宝贝得很,想教训人之前都摘下来。
恰好此时,九龙监狱饭堂的电视里,午间新闻的前奏声响起。霍进则仰头看向电视。引□□在边上巡视。饭堂里,勺子与饭盆碰撞发出的声音几乎没有。电视里,stn主持陈竹瑶端坐在演播台之前。stn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大新闻,必定是陈竹瑶这个台柱来播。“欢迎大家收看stn午间新闻,今天是1994年1月21日,我是主播陈竹瑶。”她身着端庄正红色垫肩西装外套,里衬一件白色中领陈三,双手交握,搁置于桌面,唇角勾着一点笑意,神色格外放松。江含煜屏住呼吸,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简若沉是stn的老板,如果出了事,陈竹瑶绝对不是这个表情。难道有人心甘情愿给简若沉献了血?电视的莹莹灯光下,陈竹瑶飒爽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入众人耳廓。“众志成城,八方来助。前日,康纳特旗下企业,提供19亿资金支持与推动香江献血采血捐献的发展,成功找到数十位稀有血型的捐献者,其中一位大陆女孩听闻消息之后不远千里赴会,献血400l,一位渔村老伯随后献血400l,帮助病人脱离危险。”“目前,简若沉已经醒来,感谢所有捐赠者的配合和付出,你们不仅救了简先生,也造福了千千万万需要血源的普通民众。”“让我们来采访一下……”江含煜看着屏幕里,陈竹瑶不断开合的嘴唇,恍惚至极。数十位?怎么可能有数十位!既然有数十位,为什么他们江家一个都没找到?霍进则放松下脊背,将脱下的手表和眼镜带了回去。江含煜顾不上吃饭,惊愕地盯着电视。镜头一晃,变成了病房的特写。床上躺着的是一位抱着孩子的产妇,“我很感谢积极响应康纳特号召献血的人,我生产时大出血,医院里暂时没有血源,但运气好碰上了康纳特的行动……感谢大家……”她说着,慈爱地抚摸了一下襁褓中婴儿的脸蛋。现场记者凑上前道:“请问你有什么想跟献血者说的话咩?”“等我坐完月子,休养好身体,一定也会积极献血,希望大家也继续传递自己的善意,将香江的血站建设起来。”记者又采访了不同医院的几个受益者,大家无不感慨康纳特的大气与号召力,感谢此次行动。镜头回到演播室,陈竹瑶笑道:“大家可能不知道,那位大陆女孩不仅与简先生血型一样,还有其他渊源。我们争取到了专访的机会。现在,镜头给到采访记者——”镜头微闪,那女孩漏了脸。她穿了大陆的礼仪军装,英姿飒爽,脸上没有半分妆容只涂了浅粉色的口红,卷边的军装帽戴在头上,显得脸小而精致。记者:“跟大家打个招呼吧?”她立正敬礼,朗声道:“大家好,我是贺旗光。”江含煜看着,脸色骤变。他认识这张脸!这就是陆堑那边拐来,给他捐造血干细胞的人!她怎么……记者:“你怎么知道自己的血型与简顾问相同,想到要从内地飞过来献血呢?你家长同意吗?”贺琪光端正姿势,“之前不懂事的时候,我曾不小心被人拐到香江,关在了一间医院进行非法采血,我也在那时知道了自己的血型。”记者:“是那间参与非法人体器官移植的医院吗?”“是的。”贺琪光神色柔和一瞬,“当时正是简顾问发现了那间医院的猫腻,stn的台柱陈竹瑶冒险拍摄医院内的场景,托了西九龙总区警署的福,我才能安全回家。”“此后,我就经常关注stn的新闻,看到简若沉出事,第一时间就想过来。”“家里人当然同意,飞机还是我爷爷叫来的呢。”记者:……她没来得及问下一句,就见这位女兵直视镜头,冷声道:“据说当年逼迫我献血的人在犯有金融罪的同时还犯有间谍罪,希望你好好改过,三年后,我们与简顾问就是一家人了,希望到时你能接受内地的盘问。”其实她想说,59亿……不是。69亿小财神现在跟他们就是一家人。但爷爷不让,说是现在只能心里想想,不然影响不好。贺琪光憋屈地抿着唇,看向记者。记者端起职业微笑,“好的,听说你没拿那5800万奖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