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都是子弹擦出来的血。他盯着手掌上的鲜红看了半晌,后知后觉感觉到了刺痛。这些年,这么乱,他杀了不少人,弄死很多男人和女人,手上沾了不少血,但没有一次是自己的。他终于怕了,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简若沉站起,居高临下看着伊锡豪道:“你尽管去监狱宣传,看你昔日的同僚和其他罪犯会怎么看你,是因为你的话觉得我毫无本事,还是会更加看不起你,觉得你是个毫无底线的丧家之犬。”伊锡豪双唇煞白。他没说话,整个人抖若筛糠,狼狈至极。说得对,没人会觉得简若沉毫无本事。这个顾问如今在道上备受尊敬,据说有几个经手过的犯人,不仅不厌恶他,还很感谢他。如今简若沉的声望,是他靠自己审犯人审出来的。伊锡豪当然明白。只是此时此刻,他只能呈口舌之快来发泄心中怒火。可简若沉的情绪那么稳定,他身后的关应钧甚至都更生气。警务处警员持枪冲入中介所,将伊锡豪团团围住,他们将伊锡豪从地上拖起来铐住,又拿黑色的头罩套住他的脑袋,将人往外拖。伊锡豪半点尊严也没有了,宛如行尸走肉。头罩套上之前,他抬眸看了一眼,关应钧放下了枪,简若沉将看过来的眼神收回去了,同样冷漠而平淡的两双眼睛对视在一起,竟然涌现出令人惊叹的笑意。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伊锡豪想。“关sir。”刑事情报科d组,行动组高级督查对这关应钧敬礼。关应钧:“嗯。”他应完,那高级督查立刻转身,对着简若沉啪地立正,敬礼,“简顾问!”这可是三句话就能审出情报的大佬,他们这种干情报的,天生就慕强,特别佩服这种人。这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是个迷弟。简若沉被逗笑,拿起桌上的文件,“喏,去复印一下,这个上面的账户应该就是他转移钱款用的港行账户,法院从里面罚钱发下来,你们多那点奖金,多充点设备费。”那高级督查险些“哇”出声来。天啊。西九龙总区警署重案组到底背着他们过得什么好日子!这就是有财神镇场的感觉?这就是天上掉钱的感觉?他看向关应钧,恍然。原来如此。明白了。由于简顾问现在还没上警校,碰案子需要通过关sir做手续。未来,简若沉应该要走政治,想碰行动处的案子,还是要通过关sir。那么以后的香江警界,岂不就是得关应钧者得业绩。他们cib,可要把关警司守住。守住了头儿,就是骗来了小财神!关应钧看了一眼大门,“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做事?”高级督查:“yes sir!”伊锡豪杀人放火贩毒无恶不作,实证已经拿到了,只不过他一直在逃窜,如今被抓,就彻底完蛋了。再也翻不了身。简若沉看向看呆了的王翰停,“愣着干嘛?拿pos机,给你打钱。”王翰停傻傻指着自己,“我?真有钱拿啊?” 遗产膨胀事实证明, 真有。王翰停迟迟不拿pos机,简若沉就开了张支票给他,拿着五间店铺的钥匙走了。次日。铜锣湾商铺连卖五间的消息传到了九哥耳朵里。
他点燃一支香烟, 靠在理发店旋转的红白蓝灯条边上, 面色阴沉地看着对面。店铺外,搬家收二手货的家具商进进出出,工人们脖颈上挂着白毛巾,脸上全是喜色。“老板叫我们看到想要的全拿走带回去!”“还有这种好事?要钱吗?”“不要!说是免费送呢!挑完了再把剩下的往上报给老板卖二手!”众人对视一眼,眼睛不断往进出的沙发茶几上看, 有些家具已经不好了,但大多数都还算体面, 脏了的换个罩布也能用。这陈老板真是个体恤工人的好人!店铺里, 敲墙拆墙的声音不绝于耳, 来送三餐和冷饮的餐车就停在一边,香味飘了近百米。“伊锡豪怎么回事?这就卖了?”宝家云看向对面。他光着膀子, 坐在理发店门口的小板凳上,脚边的塑料筐里是一篮成捆的叶子烟。叶子烟呈深红褐色,边缘隐隐带着一点绿, 晒得干瘪发卷,这东西比烟丝便宜, 做好了卷成烟卖,味道和烟丝大差不差。反正来他们这里买烟的, 好的是混在烟里的毒。宝家云看着对面, 脑子里却闪过“刘玉成”。那白金色的发,带笑的眼睛, 浑身的矜贵叫人实在念念不忘。那天过后,他跟着九哥去洗脚都没劲儿了。后来他去问了那家饭店, 老板竟说没见过刘玉成。他没去!是看不起那家饭店吗?也是,那人看着金尊玉贵细皮嫩肉的,看不上眼也正常。而且刘玉成身边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们同行?要是同行,又比他们高贵多少呢?宝家云越想越烦,手上一用力,把叶片捏碎了。九哥踢过去一脚,踹在他小腿上,“心不在焉的,看着点儿,货少。”宝家云赔笑两声,又重新问:“伊锡豪他们三人把店卖出去后,这条街就只剩我们了吧?”“嗯。”九哥蹲下,将香烟在地上摁灭,又将烟头丢进装碎发的框子里,缓缓吐了口气,“现在cib换人,海关也查得紧,这些东西都不好带出去,我们卖完立刻拿钱走人,理发店也挂出去卖,能多带钱走就多带钱走。”“去哪儿?英国?”宝家云眉宇之间似有愁云,“哥,我不想再回英国,那边看不起华人,更看不起香江人。”“那就去美国,再不济也能去意大利或者法国,反正不能在华国混。内地那边也开始严抓禁毒严,香江回归之后,我们不会有好日子过。”九哥说着顿了顿,又低声道:“根据我拿到的消息,关应钧走马上任之前会去警校进修14周,警校9月开学,仔细算算,我们最多还有18周。”半年不到。九哥伸手将叶子烟顺着叶脉经络一点点卷起,封在卷烟纸里,制成像细雪茄一样的大小,前后不封,以便再加工时填充适量的毒品。他们只要在关应钧正式上任之前离开香江就行。九哥卷了几根烟,忽然又有点心神不宁,踹踹宝家云的凳子,“你去打听一下伊锡豪是怎么回事,买我们对面商铺的人是谁,还有……”宝家云瞪大双眼:“还有?”九哥看了他一眼,“找中介把理发店挂上市场,钱少点无所谓,要那种能全盘接管,买卖不需要双方出面的。”宝家云不大愿意。那种中介也是灰色产业,找他们,至少会亏百万。但是面交更危险。比起钱,那还是命更重要。宝家云应下任务,挑了几个做好的纯叶子烟放进烟盒,赤膊走到对面“工地”上,递烟攀谈,“各位大哥,这铺子卖出去了?”楼上。关应钧眼睛一眯。他正在指挥cib盯梢,顺便帮简若沉做点事。表面上他们都是陈少爷弄到工地上帮忙,顺便保护陈少的保镖。关应钧边上是已经打通拆完的墙壁,他一手支着铁锤,踩着黑靴,踏在一截残垣上往下看。工地上热,好多人打了赤膊,关应钧那黑色汗衫和长在身上了一样,湿透了也没脱,汗水从精赤的臂膀上滚下来,砸在灰尘里。简若沉看得热,低头猛吸几口杯满冰的柠檬红茶,另一只手抓了把纸扇猛猛摇。他嫩生生坐在一个准备用来和水泥的水桶上,额头上几乎没什么汗。好似坐的不是水桶,而是欧式小沙发。上来搬运砖块的工人们总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他身上。这个陈老板太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