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1 / 1)

第一氏族 我是蓬蒿人 1927 字 2个月前

他们的豪情壮士再也无人知晓,他们垂垂老矣的双亲再也无人照顾,等候他们回去成亲的同村姑娘,再也见不到他们

赵北望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在滴血!

最大的问题还不是伤亡,而是胜利无望。在开始变阵的时候,赵北望还想着,等他先解决了这万骑,还能去帮助杀上草坡的部曲。

草坡上的战斗必然更艰难,雁门军压力更大,损失也会更大。

但他没想到,这支草原骑兵不仅甲胄严实,不仅有元神境后期的高手坐镇,而且修行者占比高的离谱,比雁门军还要高!

继续打下去,他们必输无疑!

赵北望怎么都没想过,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战场上,这第一战就会是这么悲惨的局势。他可是雁门军主将,若是此战真败了,往后如何自处?

这一个回头间,赵北望还看到了一双双意外、震动,甚至是惊恐的眼睛。

他知道将士们现在是什么心情。

大齐至锐之师,理应横扫草原,弹指间攻灭一切草原之敌,腰悬人头高歌凯旋,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就像百年前那样。

而不是像现在这番,被对方杀得同袍零落,队形不整,每一个交阵,都有大量手足兄弟消失在身边,自己也说不定哪时候就死了!

到了战场上,每个人都有可能会死。可十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会战死,跟十个人里面,已经有小半的人战死,给人的心理压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现在大家看不到战斗胜利、厮杀结束的希望!大家最有可能的结局,是被本应比他们弱小很多,但实际比他们要强的敌人斩落马下!

士气低落,大军即将崩溃,赵北望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到了这时,赵北望终于意识到,在雁门关的时候,赵宁的进军之法、迎敌之策,绝非多此一举。

可现在什么都晚了。

他将目光投向了谷口两侧的草坡。

他知道,如果大军还能胜利,那唯一的希望就在那里!

而赵宁和杨佳妮所在的位置,无疑是希望相对更大的!

赵宁所部一旦败了,这三万先锋,也就彻底败了!

阿古拉一刀临面,赵宁动也没动。

他本就没有闪避的机会。

他闭上了眼。

刀芒实在是过于刺目。

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他依然稳稳握着马槊。

战马也在前奔。

看起来,就像是迎向死亡。

但赵宁知道,不动,是不需要动。

前奔,也是为了杀敌,而不是送死!

他很快睁开了眼。

眼前已无刺痛双眼的刀芒。

阿古拉斩下的长刀,被一杆长枪扫到了一边。

刀芒溃散!

持枪的人,身如惊鸿,飘若游龙!

奔过这道身影,赵宁手中的马槊,捅向了前方奔来的一名天元军骑将!

他的耳畔,响起的是阿古拉不无忌惮的声音:

“赵王氏?!”

第一九七章 陌刀(上)

王柔花同样披挂严实,铁甲覆面,让人看不到面容,然而她一出手,阿古拉就推测出了她的身份。

只因在雁门军中,修为跟赵北望不相上下的,唯有她一人。

此时王柔花长枪连连击出,枪芒如雨,真气似潮,一招一式皆有雷鸣之音,一劈一扫无不气力万钧,阿古拉那刺眼夺目的刀势,被她当面完全压制!

阿古拉自恃实力不俗,未将雁门军中普通元神境后期放在眼里,眼下却照面即处于下风,一时之间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击之力!

此情此景,他怎能意识不到,对手乃是大名鼎鼎的赵夫人?

只是阿古拉没有料到,赵北望夫妇两人,雁门军最顶尖的修行者战力,会同时出现在先三万锋大军之中。

且之前不管乙字营战况如何,王柔花一直未曾出手,这又显得不合常理。以她的实力,若是早些出击,乙字营必然能少死不少将士。

事出反常必有妖,阿古拉忽的心头一紧,意识到有些不妙!

王柔花并不跟阿古拉搭话,只是冷哼一声,攻势愈发凶猛。

阿古拉见王柔花不说话,不由得沉下心来。

他没有就此慌乱。

王柔花虽然实力强悍,但要将他阵斩却也不易,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只要他能拖住王柔花,以眼下战局的形势,雁门军依然必败无疑!

而且时间不会太长。

王柔花跟阿古拉对战之际,赵宁带队将阿古拉的近卫杀散。他身边跟着不少赵氏精锐,个个都是好手,实力非一个万夫长的近卫队能比。

长槊洞穿眼前最后一名天元修行者的咽喉,锋刃一转一拉,将其半边脖颈削掉。对方的脑袋皮球一样耷拉到一边,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赵宁回顾整个战场,不禁眼帘低沉。

宽阔的草坡上,到处都是勇猛精进的天元骑兵,哪怕是在混战,他们也保持着十人队的最低战阵配置。队与队之间的呼应、配合,更是娴熟无比。

有完整百人队的地方,天元军的攻势就十分凶残,犹如狼群撕咬羊群,迂回包围的,弓箭策应的,骑马冲杀的,章法严整,井然有序。

乙字营苦苦支撑,死伤不断。

百战精锐跟沙场新卒的差别,到此时已经完全体现出来,每个天元军都知道自己该在什么位置,该干什么。

有人配合同伴杀敌,有人接应受创同伴后撤,有人看到空隙就立即扑上去,而他周围的人则能迅速调整阵型,紧紧跟进。

反观乙字营的将士,刚开始拼杀的时候,凭借的是一股血气之勇,自认为战则必胜,所以无惧无畏。

而今战局僵持,己方还节节败退,都是心头震颤,举止失措。

身体发抖者有之,畏敌怯懦者有之,疯狂大吼要跟对方同归于尽者有之,彼此之间的配合,已经出了很大问题,前进后退很难做到统一。

数人、数十人聚集在一起,看着有战阵,实际已经没有战阵该有的整体性。

在这种形势下,雁门军每个战斗区域、战斗群体,战损都在快速增加!一个区域支撑不下去,一个战斗群体被斩杀殆尽,导致的是整个局面的巨大劣势!

所谓的训练有素,在这种时候已经没了多少作用,恐惧与冲动,让人的理智所剩无几。有勇气的将士,也仅仅是能吼叫着往前拼杀,而后倒下而已。

血肉磨盘中,唯有历经生死、血战的老卒,才能控制自己的心绪。

而雁门军中,这样的老卒少得可以忽略不计。

这个时候,伤亡已经超过三成的乙字营,之所以还能在各处作战,无人逃窜没有溃败,靠的完全是都头、指挥使等将校的不断大喝与约束。

这些将校,多为赵氏子弟。

赵氏修行者,虽然也太久没有经历大战,但大齐第一将门的底蕴犹在。他们打小就在经受严苛、危险、全面的训练,心性坚韧,勇气非凡,临危不乱。

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但类似于生死间较量这种极为宝贵的人生经历,家族早已给了他们。

在生死关头该怎么稳住心境、该怎么判断局势、该怎么应对,家族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教给了他们,让他们养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

危急关头、不利局面下,从小到大的训练成果,让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他们始终奋战在第一线,伤而不退!哪怕是战死,他们最后高呼的,也是杀敌!

诚然,作为第一次上战场的新人,各方各面,赵氏子弟都没有做到最好,至少跟他们的对手,那些百战余生的天元军将校有差距。

但他们至少用自己的鲜血,用自己的生命,在带领部曲奋勇拼杀!

拼杀,不断向前拼杀,哪怕是不尽理智、战法不尽对的拼杀,也有莫大作用,它至少能抵消人内心的大半恐惧。

在战场上,恐惧是最大的敌人。不管用什么方式,能战胜内心的恐惧,就有了杀敌争胜的资格!

在这种情况下,赵氏子弟伤亡激增,一个接一个倒下。他们倒在血泊中,倒一个个大小战斗群最前面,倒在同袍的尸体旁。

作为大齐第一将门的俊彦,平日里锦衣玉食、显赫人前,备受尊崇,享尽荣华富贵,而今到了战场上,他们奋勇作战,以命相搏,伤而不退,死不旋踵!

他们没有辜负赵氏镇国之名!

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赵氏子弟的奋勇,让乙字营将士在伤亡惨重、战局极端不利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不断战斗。

没有人溃逃。

这是乙字营能坚持到现在最大的原因!

赵宁往草坡高处的左侧看去。

他知道乙字营能坚持的时间,已经不是很长,伤亡半数是将士们心理能承受的极限。如果丁字营没有达成目标,那么此战三万雁门军就只有战败覆灭的下场!

凤鸣山主峰山腰,右贤王察拉罕俯瞰整片战场。

一旁的谋主白音啧啧称奇,半是赞叹半是忌惮的道:

“短短时间内,雁门军伤亡已过三成,一支百年未曾大战的军队,在这种情形下,竟然还能不士气崩溃,各部犹能奋勇作战,真是奇也怪哉!”

察拉罕没有马上接话。在天元部族壮大的过程中,他跟很多部族军交过手,这样的情况的确见所未见。不过他并没有觉得意外,毕竟他面对的是雁门军。

“雁门军将校死伤极其惨重,这些人多半都出自赵氏,如此看来,虽然享受了百余年的太平,赵氏将门之风依然不坠。

“在王庭攻伐南朝的过程中,赵氏必定还是头号大敌,此战若是不能彻底削弱雁门军,可谓后患无穷。血战前后的军队,可就不是同一支军队了。”

白音感慨到这,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忍住,抱怨道:“若是去年,我们计划得手,成功袭杀了赵北望夫妇跟雁门军大批强者,哪还有眼下这些事?”

察拉罕摆摆手,示意白音不要在此事上多言,萧燕虽然没办好差事,但也付出了代价,一身修为化为乌有不说,如今人也疯癫了,委实不好再苛责。

“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察拉罕淡淡道,“赵氏虽然强悍,但跟他们交手的,却是我王庭精锐之师。胜负马上就会有结果。雁门军,不会有经历血战变强的机会。”

杨佳妮一声令下,丁字营前阵朝两翼冲开,其中一部迎向率领一千增援的赤那,一部改为从外围向前迂回,将中部位置空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