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节(1 / 1)

第一氏族 我是蓬蒿人 2349 字 2个月前

周鞅点点头,语气复杂:“是该回晋阳了。”

“燕平城已经被北胡攻下,皇帝退到了东京汴梁,天下兵马都在往汴梁汇聚,河北地无险可守,兵力也严重不足,恐怕不用几日就会尽数沦陷。届时,三晋大地就成了黄河以北的独苗,北胡势必向晋阳用兵,晋地大战在即啊”

周俊臣长叹一声。

这话说得沉重,但远远谈不上忧心忡忡。

周鞅稍作默然,旋即神色坚定:

“为了这一战,我们已经准备好些年,如今万事俱备,粮草军械、兵马人手一样不缺,战时军民体系也布置完成,民心民情全在掌握。

“只要朝廷一纸诏书,我们便能名正言顺的统领晋地军政,北胡想要从河北平原越过太行山攻掠晋地,可不像攻占燕平那样容易!”

周俊臣脸上露出笑意:“大人所言甚是。”

晋阳是赵氏基业所在,影响力非同凡响。

不过赵氏毕竟是将门世家,对民政不太精通,三年前,赵宁回燕平扳倒徐明朗后再度南下时,周鞅便没有随行,而是依照对方的安排,与周俊臣一同到了晋阳。

在这里,他们先是在赵氏族人的带领下,熟悉了地方情况,而后又在赵宁的布置下进入了官场,赵氏虽然没有文官,但晋地也不乏跟赵氏往来密切的地方大员,做个幕僚性质的官吏并不难。

有这些地方大员相助,周鞅很快摸清了晋地民政底细,而后,就是他发挥自身才能的时候,赵宁给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准备晋地耕战体系。

耕战二字,源于秦国的商鞅变法,核心就一个,汇聚所有力量用于战争。

秦国就是因为耕战体系做得好,所以战无不胜,彼时山东六国在被打得满地找牙时,常常诽谤秦人除了种地、征战什么都不懂,就是一群蛮子。

在燕平依旧繁华热闹,权贵身陷声色犬马与争权夺利中时,周鞅就带着周俊臣等自家班底,以及赵氏、一品楼的人手,在晋地各处奔走。

上到州城下到乡村,一面了解民情民力,一面给耕战做铺垫,夜以继日呕心沥血,全年无休。

时至今日,大大小小的准备都已经完成,只要北胡大军一到,周鞅就能让晋地立马进入耕战模式,保障王师跟北胡大军死磕到底。

周俊臣自打从推事院离职,就成了赵氏附庸,对皇帝而言,他是弃子,作用已经发挥完毕,等闲不会再用。就算皇帝还想用他,他在官场上的名声已经臭了,难以再在官场立足,唯有依附赵氏,才能苟延残喘。

苟延残喘,周俊臣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这一生想要再有大作为、光宗耀祖,已经没有半点儿可能,只能为赵氏做点事,求一个衣食无忧——锦衣玉食也并非没有可能。

但个人享受并非周俊臣的追求,他跟唐兴虽然性情思想有很大不同,根子里都是想要大展宏图、穿绯服紫的,不能光耀门楣衣锦还乡,他心中愁苦无限。

但随着国战爆发,情况有了很大变化,直到雁门军撤入晋地,他发现自己跟周鞅扮演的角色,愈发重要了起来。

作为周鞅的左膀右臂,只要晋地守得住,接下来有的是他施展抱负、建功立业的机会,故而眼下时势虽然艰难,他却斗志昂扬。

他的人生能不能翻盘,就靠这回一搏了。

一行人离开村子,刚刚踏上官道,就见一支鲜衣怒马的骑队,出现在夕阳下的大道尽头,卷着烟尘快速奔来。

等到骑队临近,周鞅跟周俊臣都是面色一喜。

“宁哥儿怎么到这里来了?”骑队停下后,周鞅领着众人上前见礼。

赵宁从马背上跃下,微笑着与众人回了回礼。

黄远岱就跟在赵宁身后,周鞅与他相视一笑,两个老友之间虽然没有言语,目光中却有一种志同道合、为光辉大业并肩而战的同袍感。

赵宁将战马交给随从,跟周鞅并肩而行,“刚巡视完太行山一线的防御情况,正要回晋阳,在这里遇见也是巧合。”

“北胡大军到哪里了?”周鞅还不知道最新的战报。

“初步扫平了河北地,眼下大军分作两部,一部由左贤王率领,陈兵黄河沿线,跟汇聚在郓州、汴梁等地的王师遥遥对峙;一部由右贤王率领,如今正向晋地逼近,接下来应该要跟我们开战。”

北胡大军深入了大齐腹地,他们的情况赵宁就了若指掌,哪怕是百十人的斥侯队,只要他想知道,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像之前那种他身在雁门关,北胡大修行者控制了雁门燕平通道,就能阻隔两地消息往来的情况,再也不会出现。

先前察拉罕入了雁门关,尝试了一下追击雁门军,被雁门军在代州依靠地利伏击了一回,折损不小后,就放弃了撕咬雁门军的想法。

除了留下部分兵马继续进攻代州,给雁门军压力,察拉罕带着主力赶往了燕平,跟左贤王合力,进攻重兵驻守、军心合力防守的燕平。

燕平被攻克后,左右贤王的数十万兵马,分数路南下,没耗费多大力气,便攻略了河北地全境,直到日前成功饮马黄河。

“北胡左贤王会不会趁胜追击,渡过黄河进攻齐鲁、中原?”周鞅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决定着接下来战局的发展。

这个问题,也是赵宁在思考的东西。

形势跟前世已经不一样,答案也未必相同。

前世燕平仅仅守了十天,就在萧燕细作势力跟北胡大军的里应外合下,宣告失守。这一回没了萧燕的细作人手,燕平城坚守了四十多日。

宋治南撤的时候,留下了绝大部分王极境修行者,帮助燕平守城,虽然他们在战事最后一日都撤走了,但在战争过程中,还是起到了抵挡左贤王的作用。

四十多天的时间,让各地防御使的军队,成功抵达汴梁、郓州等地,初步布置好了防御,再加上北胡大军攻略河北地的这些时间,如今黄河防线十分坚固。

这又是跟前世的不同。

前世没有防御使的军队,宋治在汴梁号召天下兵马、义士勤王时,召集到的都是民间骁勇,战力有限,当时朝廷追求的是稳住阵脚,策略完全是防御。

而眼下,宋治手握数十万正规军。

这些防御使的军队,虽然军备未必有禁军优良,但大部分都是剿过匪,镇压过流民叛乱的,手上有人命,战力明显要强过禁军。

手里有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宋治难道会坐视北胡消化战果,在河北地建立稳固的统治秩序?朝廷的第一个念头,应该是反攻!

前世北胡大军没有着急攻过黄河,一方面是前期战事过于顺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获得了大量战果,包括晋地也落入他们之手。

所以他们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东西,将民力物力转化为战力,再好整以暇继续进攻。

而现在,黄河南岸就是数十万大军,卧榻之侧若有他人酣睡,自己迟早玩蛋,北胡大军在足够自信的情况下,很可能立即渡河,谋求先打掉大齐的抵抗依仗与抵抗意志,确保先期战果的稳固。

最重要的是,不管北胡愿不愿意,大齐王师都有可能反攻,左贤王部必须在黄河沿线准备战事。

也就是说,晋地需要面对的,其实还是察拉罕的部曲。

这正是赵宁想要的局面。

如果左右贤王合力,一起来攻晋地,他没把握守得住;只有左右贤王分兵,他才能确保晋阳周全。

无论如何,赵宁都需要朝廷为他牵制一部分北胡大军。

倘若左右贤王果真合兵一起进攻晋地,赵宁是不是必败呢?

也不是。

这个时候,只要王师渡河北上,反攻河北地,北胡大军反而会面对危险局面。

这些年来,朝廷重用寒门将领,让团练使、防御使招募流民,组建新军的正面作用,在此时终于体现了出来。

如果没有这数十万新军掣肘北胡大军,晋地的战争根本没法打。

乾符七年,赵宁费尽心力赢了凤鸣山之战,成功推迟了北胡全面南侵的步伐,却也让宋治有时间和一个良好环境,进一步推进他打压世家的进程,大规模组建了新军。

在前些年看来,赵宁此举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嫌疑,如果没有这几年,将门世家的处境不会像现在这么糟糕。

但是到了今日,防御使新军的作用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这些新军,既为国战稳住了局面,也为赵宁在晋地作战分担了压力,让赵宁往后的谋划能够进行。

这也是从新军出现之日起,赵宁就没想过破坏这件事,而是往新军中安插人手,积极主动的融入这件大事中去的原因。

一切为了国战胜利。

打赢这场国战,是根本,是一切的基础。

“只要朝廷能够牵制住左贤王部,我们最多也就是应对察拉罕那二三十万兵马,以晋地的人力物力与山川地势,加上我们这些年的准备,要做到这一点并非不可能。”

说到这里,赵宁沉默了一小会儿。

黄远岱接话道:“要汇聚晋地所有力量,听从赵氏号令,首先得朝廷给予一纸诏书。如果朝廷不让赵氏统领晋地军政大权,就会有很多麻烦。

“在战争形式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任何一点问题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这是晋地之战的最大不稳定因素。

赵宁望向前方不远处的驿站,嗓音平和却充满自信:“陛下会给赵氏大权的。”

第三一四章 河东节度使

汴梁。

作为皇朝东京,汴梁城中自然有专门的天子行宫,所以宋治到了这里,完全不必征用谁的府邸,也不用临时搭建宫殿。

就连三省六部的衙门,哪怕地方相比燕平小一些,也能在短时间内协调到位。

如果只看这些,宋治到了汴梁,跟在燕平区别不大。

现在宋治召集大臣议事,殿中动辄就是十多人,三省六部的重要官员无不到场,世家寒门的大人物齐聚一堂,原先的内阁虽然职责犹在,并未被废除,但而今已经形同虚设。

这是世家愿意看到的,甚至也符合一些寒门志士的期望。

加强中央集权跟加强皇权虽然被绑定在一起,但追根揭底还是两码事。

寒门中多的是像唐兴、孔严华这种,甘愿把自己卖给皇帝的人,但也有如张仁杰、狄柬之这种,不想看到皇权失去控制,梦想着君王与士大夫共天下,内心抵触内阁的志士。

“十月以来,北胡逐步攻占太行山以东、黄河以北平原地带的城池津要,时至今日,北胡频频在黄河北岸饮马,其先锋更是在搜集船只,准备攻打郓州等地。”

魏无羡向在座的衮衮诸公通报最新战况,“据报,北胡右贤王部,眼下正在回调兵马向太行山逼近,不出意外,他们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攻占三晋彻底据有河北之地!

“一旦让北胡得逞,接下来他们既可以避开我们重兵布防的郓州,从泽潞进入中原,也可以从孟津进入关中,占据长安进而入汉中、蜀中、陇右,黄河天堑就挡不住北胡精骑!

“臣认为,绝不能让北胡大军攻下三晋大地,趁现在雁门军战力尚存,朝廷应该全力支援雁门军,务必保证晋阳不失!

“只要晋阳在,朝廷在河北就有可以呼应的强军,北胡就得不分兵作战,这对接下来的战争无疑大有裨益。”

听魏无羡说完,宋治颇为赞许的点点头。

形势就是这样简单,明眼人一看就清楚。

“侍郎所言确实不虚,但赵北望在奏折中要求的,却是可以自主协调晋地军政要务!这是什么?这是在向朝廷索要三晋军政大权!

“他想要节制晋地所有兵马也就罢了,毕竟大战在即,但他连晋地民政都想插手,这是想要列土封疆不成?”

参知政事孔严华将问题的关键之处捅了出来,他明显反对赵北望的要求,“国战面前,需要的是众人一心为公,像这种打着战争旗号,谋取私利的行为,朝廷绝对不能姑息!”

魏无羡虎目一瞪:“这怎么就是谋私利了?

“本朝开国之时,在各方征战的行军大总管,就有在战时统领一方军政大事,以确保能够汇聚所有力量,保障大军战争所需与征战胜利的权力。到了孔大人这里,这种正当要求怎么就成了谋私利?”

孔严华冷哼一声,“侍郎说的是开国之初,而不是现在!

“统兵大将只管征战,物资军械民夫征调等事,早就由兵部负责协调。”

“非常之事当行非常之法!现在河北、晋地是什么情况?兵部有那么多物资给雁门军吗?不让雁门军自己就地解决后勤,处处还要等着兵部拨给钱粮,前线将士只怕要饿着肚子厮杀!”魏无羡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