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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氏族 我是蓬蒿人 2111 字 2个月前

大帐里,防御使张京坐在帅案后,看着分作两班的将领:

“据斥候探报,天元大军的先锋,已经到了河柳村一带,本将需要一支精锐率先迎击,尔等谁愿领头出战?”

话音方落,他右手边的一名络腮胡将领,当场就要站起身,却在看到他制止的眼神后,及时打消了请战的念头。

张京之前只是团练使,在这十万将士里,平日里分带的将士也就是所谓的嫡系并不多,若是加上他刻意结交的将领,拢共能掌控的将士有两万多人。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力量,他在奉赵宁之命进入军中之前,就有不少修行者手下,这些人也都进了军中。

再加上赵宁安插其中的一品楼修行者,张京实际能控制的部曲超过四万。

但即便是四万多将士,在十万大军中也只占不到半数,而余者都在前防御使的掌控下。

虽说前防御使、副防御使都被赵七月杀了,但这些人还是习惯性聚集在,前防御使的心腹将领身旁。

此时,张京的目光便落在那些将领身上,想看看这些人是什么心思,有没有战意,士气是否可用。

“张将军奉皇后娘娘之命统领大军,出战北胡蛮子,末将自然谨遵将军号令”说话的是个国字脸、气质彪悍的将领。

他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继续道:“只不过,参知政事说了,北胡蛮子战力非凡,大军出战非得有精悍锐士打头阵不可。

“末将也想为将军分忧为皇朝出力,只是麾下将士比不得将军原先所领部曲,战力差了许多,贸然出战只怕会误了将军大事,故而不敢先出。”

听了这番说辞,张京暗自冷笑。

此人名唤刘达,修为不俗颇有才干,在军中威望不俗,是前防御使的左膀右臂,现如今已然将对方留下的将领聚集在身边。

刘达提及参知政事孔严华的目的,一是表明自身立场,二是扯虎皮做大旗,摆明了要跟不遵孔严华之令的张京分庭抗礼。

这倒不是说,汴梁这些防御使军队,都是听命于孔严华个人的武装,只是因为孔严华是寒门官员领头之人,故而寒门官将都唯他马首是瞻。

在国战之前,朝廷有专门的衙门——枢密院,来统领天下防御使招募流民组建的新军,枢密院就是这些寒门将领的顶头上官。

国战爆发后,为了让世家寒门齐心作战,也是为了向世家示好,更是为了统一号令方便作战,宋治将枢密院撤了,仍以大都督府统御天下兵马。

大都督府是世家地头,大都督副大都督,都是世家族人,短时间之内,这些站了队的寒门官将,当然不会甘愿奉赵玄极、韩昭为尊。

所以他们仍旧团结在孔严华周围,以示跟世家军队的区别。

刘达的话说完后,他身边的好些个将领,也都陆续附和,声称自己的部曲战力不够强,不敢担先锋的重担,以免误了战局。

张京这些人的反应并不意外,他跟孔严华翻了脸,对方肯定要掣肘他。

等到他军令不畅,证明无法统率大军的时候,孔严华就能顺理成章推举别的人担任防御使,届时赵七月也无可奈何。

粗略一看,出声附和刘达,或者用神态表明跟刘达同一立场的帐中将领,占了所有将领的四成左右。

张京不动声色:“诸位,汴梁之役关系中原战局,更关乎家国存亡,先锋一战作为第一战,重要性不用多言,能打赢这一阵,战功可是非同凡响。

“大军若能凯旋,皇后娘娘必定不吝封赏。

“届时就不仅是金银财帛,也不会少了高官厚禄,能打出显赫战绩的人,更可以扬名天下,振奋举国军心民心,成为我大齐皇朝的英雄!

“本将再问一遍,谁愿作为先锋出战?”

在众将回应之前,刘达冷笑一声:“将军说得好听,那得打胜了才行,荣华富贵谁不想要,可也得有命享受!北胡大军战力如何,谁人不知?

“将军这个时候只问我等愿否出战,怎么不愿亲自上阵?”

他说完之后,跟着他的那些将领,无不相继响应,指摘张京不愿自己出战,而把危险丢给部属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说话的人很多,不出声的也有。

张京状似不经意,实则将帐中情形都纳入了眼底。

除了他明里暗里控制的四成多部曲,帐中还剩一成多的将领,既没有主动请战愿意担任先锋,也没有跟刘达等人一样,明确表明不愿做先锋,跟他唱对台戏。

大军中的将领,既然能出任将职,就必定跟孔严华、枢密院扯不开关系,毕竟不得到枢密院的看重,他们也不可能成为手握兵权的将军。

张京是属于在内部另起炉灶,分出了一个山头,不是他麾下将领的人,就一定属于刘达、枢密院。

而这一成多将领没有附和刘达,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不愿在这种时候跟主帅两条心,他们愿意以大局为重,以战事为重,听从张京的调遣——至少暂时愿意。

只不过,张京没有派自己的嫡系将领出战,他们不知道张京的具体心思,便不愿贸然主动请缨,拿自己和部曲的性命不当回事,免得做了冤大头。

观察到这里,张京心中已经有数。

通过这番询问之下众将的反应,再加上他平日里对众将人格品性的了解,帐中诸将都是什么立场、心思,他已是了如指掌。

接下来该如何调兵遣将,分派军务,乃至如何对待这些将领,他有了谱。

张京面色一肃,陡然大喝:“牛进!”

“末将在!”之前就想请战的络腮胡将领,这时候挺身而出,抱拳待命。

张京从帅案上取出一张令牌:“本将令你统率本部将士,作为大军先锋,立即开赴河柳村,阻击北胡前队!”

“末将领命!”

“你记住,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若胜,本将会亲自在皇后娘娘面前为你请功;若败,本将必会亲自斩下你的人头!”

“末将愿立军令状!”

“徐巍!”

“末将在!”

“着你率领本部,襄助牛将军作战,听从牛将军调遣!”

“末将领命!”

牛进、徐巍两将领了军令,转身出帐,大步流星气宇轩扬。

张京的安排如此果断迅猛,派遣的都是自己的嫡系,帐中诸将莫不心神震动。

刘达等人面面相觑,都有意外之色;而那一成多心有大局的将领,则是不由得面容肃然起来,看向张京的目光,多了几分认可与钦佩。

能够让自己的嫡系部曲,去打头阵,在这种恶劣的形势下,迎战近乎不可战胜的北胡大军,足以证明张京没有偏私之心,也说明对方对打胜仗颇有自信。

张京站起身来,看了众将一眼:“本将之前已经说过,此战关系重大,若胜,必有非凡军功,可以加官进爵,成为三军英雄。

“尔等既然不愿请战,那么等牛进、徐巍两名将领得胜归来时,尔等便休要妒忌!现在,都去集结部曲,稍后大军齐出,随本将去夺回杨柳城!”

言罢,张京不给众将搭话的机会,转身拂袖而去。

诸将皆愕然失语。

等到张京远去,大伙儿自行退出大帐,刘达仍是阴沉着脸。

“刘将军,牛、徐二将此番出战,果真能胜吗?”一名将领犹疑着问。

刘达也有这个担忧,他很不希望对方真的获胜,如果对方赢了,张京这个新防御使的威望就建立起来了,地位也会随之稳固,他再要争防御使之位就不容易。

但这话不能明说,刘达遂冷哼一声,作轻蔑状:“北胡是那么好胜的?我们走着瞧!”

张京虽然下令大军做好全部出战的准备,但如果先锋打输了,他们就有可能不再出营,或者据守汴梁城,或者干脆丢掉汴梁,南下去寻找皇帝。

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比在野外跟北胡大军阵战,亦或是攻打杨柳城坚城,要来得容易轻松得多。

第四零五章 挽狂澜于既倒(15)

牛进率部出营之前,来到校场上世家修行者队伍集结、等候的地方,询问有哪些队伍愿意协同作战。

世家修行者们来军营,就是为了跟着大军迎战北胡,是以牛进刚刚问完,所有队伍的领头者,都表示愿意出战。

因为是先锋作战,牛进、徐巍两人的部曲加起来也就万余人,探明的北胡前队也是一个万人队,故而犯不着所有世家队伍都出动。

牛进最后选择了队伍人数最多、实力最强的三个世家:

陈氏、蒋氏、韩氏。

身为元神境后期的修行者,统率一个万人队的万夫长,孛儿炽君·阿鲁温跟很多天元部族的强者一样,在多年四处征伐、战无不胜的戎马生涯中,锻造出了一颗视四方豪杰为草芥,想要率军征服到天边去的雄心。

国战之前,很多人都说齐朝不可小觑,凤鸣山一役后,这种言论更是流传甚广,不少有识之士都颇为赞同,故而在国战开始之初,阿鲁温也将齐军视为劲敌,打起了十分精神小心应对。

可半年多的仗打下来,阿鲁温发现这句话简直就是狗屁。

齐军弱得不堪一击。

他为之前的小心谨慎很是脸红羞愧。

姑且不说他跟随左贤王博尔术,荡平河北地是何等轻松迅捷,就说这回屯兵卫州进攻中原的战事,那也是流畅至极、写意无比。

当初,自己这些人在左贤王的布置下,集结于卫州附近,大张旗鼓大造声势,伪装成进攻中原的主力,齐朝皇帝就真的信了,把大军主力都摆在汴梁周边。

殊不知,大军的主攻方向是郓州,眼下齐朝在郓州兵力不足,如何能抵挡左贤王的亲自出击?

虽说西河城一战,左贤王吃了点亏,但那也只是例外,而后大汗亲自出手,不是立即将齐朝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击败,迫使对方落荒而逃?

用齐人的话说,那就是形如丧家之犬!

连齐朝皇帝都这么不经事,齐人又哪里是天元勇士的对手?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大汗一声令下,大军渡河而战,那屯守杨柳城的齐人重兵,便跟他们的皇帝一样,在大军兵锋前落荒而逃。

皇帝都败了跑了,这些面对精锐大军,首当其冲的齐人焉能不跑?

想到这里,率部在广阔大道上策马疾驰的阿鲁温,抬头放眼向前方看去。

春日明媚的阳光下,道路上、田野中,满是丢弃的盔甲、兵刃、旗帜,锋刃不时反射出片片金辉,给这片绿野装点出了几分灿烂的颜色。

而在更远处,则是一群狼奔豕突的齐军将士,一些人惊慌回头时,阿鲁温能看见他们因恐惧而扭曲的五官。

看到溃兵,阿鲁温就像瞧见了金山银山,对军功的渴望让贪婪爬满了他黝黑的脸庞,连忙高举符刀大声招呼:“追上去,一个都不要放跑!”

阿鲁温乘船登岸后,接到的第一份军令就是追杀杨柳城溃兵,这一路来,死在他刀下的齐军将士多不胜数。

若非他用的是符刀,只怕早就因为刀口卷刃而换了好几把。

阿鲁温跟他的部下,可谓是踏着尸山血海在前进,凡是出现在他们前方的齐朝溃兵,无需太久便会尽数变成他们身后的尸体。

杀得兴起的阿鲁温,很快就带着麾下精骑追上了那股奔逃的齐军。让他颇为不满意的是,这股齐军只有数百人,他还没杀尽兴便没了。

于是他继续前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