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节(1 / 1)

第一氏族 我是蓬蒿人 2142 字 2个月前

“唉,士族门阀、世家勋贵的路,终于还是像诸侯、贵族那样,走到尽头了。”

说到最后,魏崇山感叹连连,神色不无落寞伤感。

身为世家勋贵,眼睁睁看着天下大势走到这一步,心知往后天下再无千年世家,岂能不心有戚戚然?

更何况,这还是在世家勋贵们,为这个国家做过许多贡献的情况下。

可历史的洪流面前,是非对错善恶正邪,都毫无意义。

魏无羡呵呵低笑两声,哪怕是在魏崇山面前,他的眼神也显得有几分阴沉,毫不掩饰心思的晦暗:

“往后这天下只会存在一个世家,那就是帝室。想要家族的权势富贵能够存续,道路也只有一条。”

魏崇山微微颔首:“这条路并不好走,但要做选择却也不难。

“是无声无息跌落尘埃,在屈辱悲愤中消亡,还是向着那唯一的可能性奋躯而战,纵使有生死之忧,亦能争一争世间最高的尊荣”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无论是生是死,世家的骨头绝不能丢。

哪怕是死,也要站着死,也在死在斗争的路上。

这是世家该有的骄傲!

最后的骄傲。

两人默契的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魏无羡话锋一转,说起陇右形势:“父亲不回燕平,魏氏就没有人质在朝廷手里,儿也不用担心,日后会被逼得移镇。

“只是父亲想好要以什么借口来推辞没有?”

魏崇山淡淡哼了一声:“为父在陇右操劳、征战多年,早已是遍体鳞伤,眼下旧伤复发,下不了床,也不是什么怪事。”

魏无羡点头表示同意,“咱们得了陇右大部分州县,父亲又不回去,总得准备好贿赂。”

“正该如此。”

克复陇右之事,一开始魏无羡上书要求凤翔军独自出动,但宋治并未同意,只是答应以凤翔军为主,泾原、邠宁等镇配合作战。

——以宋治当时被河北义军所振奋,生出的顾盼自雄的心态,怎么可能完全同意魏无羡的狮子大张口?

而因为不满朝廷的回复,魏无羡一直让凤翔军按兵不动,找各种借口搪塞:什么粮秣耗尽,三军伤亡惨重,军械不够用等等。

泾原、邠宁等镇的节度使,还以为捞军功的时候到了,凤翔军没动,他们倒是积极,大举出兵进取陇右。

一开始,他们的确收复了一些地方,但在蒙哥发现凤翔军没动之后,果断杀了一个回马枪,泾原、邠宁等镇战力不足,相继遭逢大败。

将士死伤惨重不说,还丢了无数军械物资,让蒙哥狠狠发了一笔横财。

蒙哥本就对撤军回草原感到憋屈,毕竟他麾下大军战力完整,没有遭遇大败,所以心里一直憋火,看到什么跳梁小丑都敢上来耀武扬威,岂能不给予痛击?

泾原、邠宁等镇大败,再不敢轻易进入陇右,虽然百般诋毁凤翔军,但也迫使宋治认清了现实,不得不让步。

随后,宋治令魏崇山接任行营大总管,统率各镇兵马克复陇右。

之前朝廷虽然说是以凤翔军为主收复陇右,统帅却还是以前的统帅,魏无羡当然不乐意,等到朝廷给了魏崇山大权了,魏无羡自然就没有理由不出兵。

独占陇右原本就不现实,他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不过是漫天要价而已,给足宋治还价的余地。

拥有了大军指挥权,陇右局势自然尽在掌控,他们让泾原、邠宁等镇收复哪些地方,后者就只能收复哪些地方。但有不服,便是铁腕镇压。

这样一来,魏氏便掌控了陇右核心之地,借助地形地势布下生杀大局。

眼下还不是魏氏跟朝廷撕破脸的时候,但等到日后需要动手了,灭那些犹如瓮中之鳖的藩镇军,对魏无羡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做这些事的时候,魏无羡没少想到郓州,想到河北义军。

他仔细揣摩过赵宁的布局,期间借鉴了不少。

末了,魏崇山摇头喟叹:“没想到赵氏回了燕平。

“要是他们选择跟我们一样的道路,颠覆皇朝的把握无疑会大很多。而有赵氏在前面挡着,朝廷必然先对付河东,我们就有更多时间。

“现在却是可惜了。

“小宁子是明眼人,奈何大都督过于愚忠。若没有大都督掣肘,想必情况会有所不同,赵氏也不会回燕平,自困于浅滩。”

顿了顿,魏崇山看向魏无羡:

“你跟小宁子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就没想着劝劝他,给他指一条明路?难道小宁子不知道世家的处境,看不到赵氏回燕平后的困境?”

魏无羡摇了摇头。

他的确没劝过赵宁什么。

这不是他不想做,而是认为没有必要。

他很清楚,在皇朝大势、家族命运这种事情上,赵宁根本不需要他赘言。

现在赵宁选择了跟赵氏回到燕平,在魏无羡看来,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赵宁选择了一条,跟他不一样的道路。

亦或者说,赵氏选择的道路跟魏氏不一样。

念及于此,魏无羡眼中有了笑意。选择不一样的道路是好的,这样一来,他跟赵宁之间的那场真正较量,说不定就会早来很多。

他有些迫不及待,很想那一天尽快到来,好看看那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他也非常想要知道,他跟赵宁到底孰高孰低,到底谁的选择更加正确!

第五一一章 各有所需

漠北,雪狼山。

这里碧空如洗少见流云,壁立千仞的大雪山巍峨雄伟,山脚之畔的天水湖明澈如境,水草丰茂风景如画,天地间纯净得仿佛没有一丝尘埃。

身处其间,拥有再多烦恼的人,心灵也会被洗涤,获得不少宁静。

从大齐北撤后,元木真便把王帐安置在了雪狼山脚下——草原部落逐水草而居,王帐也须得应时迁徙,并不会一直固定在一个地方。

对天元部族而言,元木真的王帐在哪里,他们的王庭就在哪里。

作为天元部族的神山,雪狼山被誉为神灵的居所,元木真会定时到这里来举行规模浩大的祭祀,每年也会有许多从各地赶来供奉神灵的虔诚牧人。

对天元族人而言,雪狼山是他们精神的寄托,是精神生活的家园。

五年国战大败而还,为了尽快收拾人心士气,元木真把王帐布置到雪狼山,在神灵的注视下举行战后“封赏大典”,安排接下来的大计,无疑再合适不过。

小叶部虽然远在原契丹部领地内,但苏叶青被评为在国战中“有显赫功勋”,故而也带着部落中的主要人物到了雪狼山,这些时日依然跟在萧燕身边。

这一日,苏叶青与萧燕一起出营十里,接到了一支风尘仆仆的队伍。

“三日后就是大典,你若是再不回来,我就要提着鞭子去找你了。”来人下马后,萧燕脸上露出笑容。

“年纪小的时候,你总是拿鞭子来唬我也就罢了,如今我好歹也是一方统帅,被大汗封王的存在,属下面前多少给我留些颜面。”

下马的正是蒙哥,对待萧燕的态度很亲近,“这次之所以回来得慢些,并非怠慢军令,而是陇右的情况有些奇怪,我认真观察了一阵,这才有所耽搁。”

萧燕与蒙哥并肩而行,闻言颇有兴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蒙哥笑得很是戏谑:

“齐朝关西的那些军队,也就凤翔军战力强些,是之前陇右军的班底。其余像邠宁、泾原等镇,虽然也有一些陇右军,但数量不多,所以战力不值一提。

“你知道的,国战头两年的时候,齐朝的陇右军被我杀灭过半,能存续至今的不多,若非魏氏累世将门,魏崇山与魏无羡善于练兵,凤翔军不至于这么强。

“现在的陇右凤翔军一家独强,尤其魏无羡这家伙,已经快到王极境后期,非陇右其余齐朝节度使可以匹敌。

“眼下的怪异之事,就出在魏氏身上。我经过这段时间的探查,已经反复确定,魏氏恐怕有排除异己,割据陇右之心!”

“割据陇右?”萧燕怔了怔,随即眼前一亮,“齐朝的世家备受打压,前途未卜,趁大战掌握兵权的时候拥兵自重,的确很有可能!

“若是你没有看错,那么魏氏绝不会只图谋陇右,他们要想拥有根基之地,怎么也得进去关中!而这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言及此处,萧燕再无迟疑,跟蒙哥一起飞身而起,去面见天元可汗。

苏叶青没能随行去王帐,但仅是现在听到的消息就足够让她震动,当下返回自己的帐篷,安排心腹人手向赵宁传递消息。

王帐,元木真听罢蒙哥的叙述,并没有像他跟萧燕预料的那样,有多少振奋之意,摇晃着酒杯淡淡对蒙哥道:

“要是魏氏果真有割据自立之意,你可以尝试跟他们接触,暗中给予支持。不过不要操之过急。

“齐朝的这些将门世家,骨头都硬得很,不到没有选择的时候,未必会愿意跟我们接触。”

蒙哥的意思是,能给大齐添堵就给大齐添堵,必要时候,甚至可以借给魏氏兵马,乃至谋求以魏氏为跳板进行下一次南征!

见元木真兴致不高,蒙哥张开嘴就要进言,却被元木真摆手打断:“五年国战,勇士们都很疲惫,短时间内,没有再度南征之心。

“这一战我们损兵折将数十万,元气大伤,兵力已经不够用,还是让勇士们放牧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吧。

“欲速则不达,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等到小孩子们成长为勇士,兵力够用了,我们才能图谋下一次南征。

“在此之前,对我们而言,齐朝当然是越乱越好,但这不能是由我们推动,得是他们自己内乱。要是我们参与过深,国战中齐人同仇敌忾的景象,很可能重演。”

蒙哥寻思一阵,明白了元木真的意思,抚胸低头称是。

燕平,宫城,风雪亭。

“大江南北,无数山川千百城池,不乏风景秀丽为世人所称颂的,但在朕眼中,天下风景的绝佳之处,仍是这座可以俯瞰整座皇城、大半个燕平的风雪亭。”

宋治拍了拍栏杆,望着堂皇大道、巍峨皇城与不远处的市井街坊,触景生情,“唯失去过才懂得珍惜,只有经历过大苦难大不易,才能明白平凡生活的可贵。

“如今回到燕平,朕只愿能日日来此,年年观赏这城中的万家灯火,享受太平时节难得的宁静与和谐。”

跟在他身旁的赵玉洁闻言轻笑道:“国战大胜而毕,陛下的威望远播四海,自然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神仙来了也不能阻拦分毫。”

宋治的面色忽然变得冷峻,哼了一声道:“可还有人看不清天下形势,竟然还敢事事处处跟朕提条件,为了一家的荣华富贵,不惜触犯龙威!”

赵玉洁当然知道宋治说得是谁,“如今天下再度太平,万民莫不称颂陛下的圣名,赞扬陛下的雄略,臣服于陛下的恩威,魏氏胆大包天,必会自食恶果!”

宋治微微颔首:“这是你要做的第一件事,不要让朕失望。

“眼下大战刚结束,天下凋敝,大齐需要休养生息,届时若是世家的问题被有效解决,我们就能出兵北伐,灭了天元王庭!”

赵玉洁俯首道:“臣妾一定竭尽全力!”

宋治点点头,忽地意味莫名的轻笑了一声:

“青竹山之战后,大都督修为不存,赵宁身受重伤,听说至今也没复原,如今你的修为冠绝天下,自然有信心。”

赵玉洁脸色一变,连忙匍匐在地,作诚惶诚恐之状:“臣妾欺君之罪,万死难赎,不敢争辩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