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节(1 / 1)

第一氏族 我是蓬蒿人 2369 字 2个月前

“去年之前,张京对朝廷一向恭敬,但从去年春天开始,张京便一反常态,对朝廷之令置若罔闻不说,还敢大肆攻讦新法新政,委实丧心病狂。”

周鞅现在对张京很是没有好感。

刚坐下的黄远岱轻嗤一声:“还不是因为中原出现了那个金光教?要不是有金光教相助,他何以能那么快收服各镇人心,还敢公然跟朝廷为敌?”

提到金光教这个存在,赵宁神容郑重。

去年,张京进军河阳之前,河阳内部发生了一些怪事。

河阳节度使本身不是什么好官,平日里没少挖空心思搜刮民间财富,藩镇军本身就多骄兵悍将,在地方上行事很是跋扈,上行下效,不仅插手各种有利可图的民间产业,还经常当众打砸商铺、殴打百姓、抢夺田地乃至强抢民女。

原本,这种事只要在一个限度内,平民百姓勉强能够忍受,就不会有太大问题,毕竟道理比不过刀子,谁敢跟藩镇军过不去?也不会有人为他们做主。

但去年年中,河阳忽然有大量金光教信徒冒头,他们在各城各地劝人向善,总说什么行善积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来世能进入神国云云。

这些话,他们不是对平民百姓说的。

是对正在打砸商铺,大闹酒楼,欺负百姓的藩镇军将士说的。

他们总是挡在被欺负的人面前,一脸庄严虔诚的双手合十,向那些藩镇军将士传播金光神的意志,劝他们收起拳头放下屠刀,立地向善。

藩镇军将士哪会对管闲事的人客气?

他们的拳头、刀子,很快就向那些神教信徒招呼过去。

大多数时候,藩镇军将士会被神教信徒打得皮青脸肿,乃至是屁滚尿流。然后这些神教信徒,就会对倒在地上哀嚎的将士,不断碎碎念神教的教义。

少数时候,神教信徒会被打得鼻青脸肿倒地不起,但他们哪怕是被藩镇军将士踩在脚下,依然会一脸庄严肃然的,向对方宣扬他们的教义。

金光教的信徒除了跟河阳军对着干,还经常救济穷苦百姓,给流民施粥,给病者治病,这为他们赢得了广泛赞誉。

这样的事情多了之后,产生了两个结果。

一个结果是,平民百姓将神教信徒奉为高人,发自内心尊重他们。

另一个结果是,河阳军的高手强者不断出动,找那些神教信徒为他们吃亏的部曲报仇。

经过半年时间,河阳镇内的百姓,几乎没有不知道金光教的,也几乎没有不称赞金光教的,很多人甚至志愿加入他们。

至于报复神教信徒的藩镇军高手强者,听说都没讨到便宜,反正河阳的百姓没见有神教信徒的尸体被挂在城门上。

就是在这种时候,张京带着大军逼近了河阳。

河阳州县各城各地的河阳百姓,听说皈依了神教,仁慈善良的忠武节度使来了,无不欢呼雀跃,乡野百姓箪食壶浆夹道相迎,城中百姓群起响应。

每当守城的河阳军将士,看到身后万人空巷的城池,汇成人山人海双目发红盯着他们的百姓,哪怕他们清楚金光教信徒从不杀人,也不能不遍体生寒。

这个时候,站在人群前面的金光教信徒,一般都会双手合十,庄严肃穆的劝他们:“各位何不收起拳头放下屠刀,立地向善积累功德?”

守城将士当然不会放下手中横刀。

但他们也不敢不弃城而逃。

城外强军如潮,城内人海汹汹,不逃等着尸骨无存吗?

有一个逃的,就会有一片逃的,当逃走的人多到一定程度,城池也就没法再守。

于是,张京大军所到之地,敌军大多望风而溃,经常轻而易举得到城池,最终完全夺取河阳之地都没费太大力气。

“先生对金光教的调查进行到了什么程度?他们的神使到底是什么人?”赵宁喝了口茶,认真的问黄远岱。

金光教很强,但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规模,而能建立起这样一个神教的人,绝对是不世出的大才,不管从哪方面说,都足以引起赵宁的十二分重视。

张京跟金光教联手鲸吞中原的时候,赵宁忙着河北河东的革新战争,没有太多精力去理会,包括黄远岱也是。到了今年,黄远岱这才不断派人潜入中原。

第六七七章 两条腿

一品楼、长河船行在南北各地都有保留人手,以保证基本职责的履行。

是以在黄远岱将聚集于河北河东之地,为革新战争保驾护航的人员大规模派往中原之前,赵宁依然能够得知金光教与张京联手的大致情况。

张京在进兵河阳、洛阳之前,金光教信徒在帮扶弱者、对抗藩镇的骄兵悍将时,没少宣扬张京这位神教信徒的各种仁善事迹。

其中就包括张京因为怜悯冤句县百姓,主动撤出曹州的轶事。

三人成虎,哪怕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有成千上万人为之宣扬,那也是铁一样的事实,更何况宣扬这些事的,还是饱受百姓尊崇的神教信徒。

所以张京的大军还没到河阳、洛阳,他就已经获得了当地百姓的拥戴。

在如今这种烽烟乱世下,受苦受难的百姓、一日三惊的普通富人,盼望张京这种存在如盼甘霖。

正因如此,眼下听说张京进兵徐州,赵宁才深为武宁节度使的命运而担忧。

“对金光教根底的大规模深入探查刚进行不久,金光教信徒的具体人数某还没有绝对把握,不过到了今日,就算没有百万之众也差不多了。”

黄远岱回答着赵宁的问题,“那位金光教神使的底细某还没有查明,此人来历神秘过往模糊,好似凭空冒出,倒是有关她的各种传闻搜集到了不少。

“什么智慧树下悟道时霞光万道,什么传教救难时步步生莲,什么地主恶霸见了她纳头就拜,立地开悟当场弃恶从善,一件比一件离奇。”

周鞅听得直皱眉,末了忍不住道:“这种离谱之言你也拿出来说?难不成还真有人相信不成?她还真成了神人了?”

黄远岱呵呵两声,“三人成虎,张京的仁善都被河阳、洛阳之民相信了,这个神使的种种神迹得到广泛认可有什么稀奇?

“况且,他们也确实做了不少出人意表的事,一些地方土豪在被他们折服后,信奉了神教,的确改变了过往的丑恶言行,开始或多或少的做善事。

“假中有真,真中有假,真到假时假亦真,假到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普通人如何分辨得清?”

周鞅张嘴无言,觉得事情荒诞滑稽如同一出猴戏,但在事实面前偏又无法反驳。

赵宁摆了摆手,“神也好,鬼也罢,总归是装神弄鬼,能被神神鬼鬼迷惑的,无不是愚陋之民,而百姓之所以愚陋,追根揭底是皇朝没有教化得当。”

“此言大善!”

赵宁话音方落,门外传来拍手声,众人一起去看,就见干将莫邪联袂而至。

起身相迎,等到干将莫邪落座,赵宁笑着问干将:“先生何以教我?”

这些年来,干将夜以继日的著书立说,不断有新成果问世,将新学说新思想完善得已经很是全面。

莫邪除了在一开始帮忙外,之后仍是忙于探寻自己的大道至理,因为有赵宁的人手相助,大小修行者各种符文材料应有尽有,莫邪也有了自己的成果。

最近,她完成了自己的几本著作,并将自己的学问统称为符文科学。她的著作如《符文哲学的数学原理》《自然物理》《符文炼金术》等,已经刊印问世。

这些时日,赵宁正在打算为干将莫邪办一所特别官学,规格等同国子监,以他俩为首,以这些年跟在两人身边作为助手,深受他们教导的才士作为先生,发扬他们的学问。

“神怪之说能够大行于世,追根揭底是文明发展程度不够。平民百姓没什么文化,对天地至理各种科学认识不够。

“这时候就需要皇朝大力研究各科学问,并将成果纳入教材,大兴教育,提高天下百姓的素质。”

说话的不是干将而是莫邪,她难得一本正经一脸严肃,“当我们逐步认清这个世界的宏观与微观,能够解释各种自然现象,培养出科学精神,破除迷信陋习时,神鬼便会没有容身之地。”

坐在一旁的干将不断点头:“科学是文明进步的阶梯,没有科学,文明就没有未来。我的学问跟她的学问只有一起发展,文明这个巨人才算是两条腿走路。”

这正合赵宁这些时日的打算,他便将打算成立一所新官学的计划和盘托出,不出意外,这获得了干将莫邪的一致支持,就连黄远岱与周鞅也拍手叫好。

干将与莫邪都是坐起而行的人,在知道赵宁、黄远岱、周鞅等人商议的是征战之事后,前者表示自己并没有意见可以提供,后者则是根本没有兴趣,遂向赵宁讨了手令,去召集人手开始新官学的筹备了。

简短的插曲过去,赵宁、黄远岱、周鞅的又开始商议如何应对中原变局。

“无论中原局势如何变幻,今年内朝廷都没有大举出兵的可能,河北河东的革新战争刚刚完成,州县堪堪稳定,国库也算不得充实。”

周鞅从政事的角度上思考着道。

黄远岱点了点头:“就算要出兵,今秋也来不及了,纵然从现在开始准备,最早的出战时机也得是明年春,朝廷如果要襄助武宁节度使,只能派高手前往。”

说到这,他顿了顿,补充道:“对金光教的探查同样需要时间,而后,方能谋划合适的应对之策,总不能在我们对敌人不甚了解的情况下,让大军仓促出动。”

赵宁微微颔首:“两位所言有理。既然如此,我得去中原走一趟了。”

他要亲眼去看看金光教,尝试寻找对方的神使,若是有机会,少不得要跟张京“谈谈”。

虽然武宁节度使如今对朝廷也谈不上尊敬,赵宁总不能坐视其灭亡。

另外,在中原有金光教大行其道的形势下,如何将革新战争的成果推行到黄河以南,也是需要思考、求索的问题。

“殿下能亲自去中原,当然是再好不过。”

黄远岱跟周鞅都没有阻拦赵宁的意思,赵宁虽然没有到天人境,但大晋天下能威胁到他安全的人还真没有,除非是魏无羡跟杨佳妮联手。

计议已定,赵宁没有多耽搁,安排好东宫诸事与新官学的筹建后,眼看朝廷没什么大事便动身南下。

———

本卷终。

ps:下一卷会换个写法。

第六七八章 你相信正义吗?(1)

或许是不太刺眼的阳光照射得角度刚刚好,给对方英俊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暖色;

或许是抚过河面的微风力道恰到好处,让对方黑直的长发飞扬出了几分洒脱画意;

或许是旁边五大三粗唾沫横飞的汉子衬托得很到位,这才让对方的举止有度温润气质更加突出;

又或许是泗水波光粼粼的河面过于迷离,附近的鸟鸣声格外平静悠扬,这才让眼前的画面与画中人,比少女过往美梦中的场景更加梦幻。

总之,在这个仲秋时节的寻常午后,二八年华的船家姑娘小翠,第一次在一个陌生男子身上,感受到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吸引。

自打见到那个身材颀长衣衫干净的青年公子上船,她的脸颊就一直红扑扑的,在帮着祖父撑船之余,她总忍不住偷偷打量对方。

当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小翠心里便如同闯进了一只迷途的小鹿,总是羞赧慌乱的连忙低头。

可过上片刻,她盯着船舷的眼神又会情不自禁移过去。

在懵懵懂懂的少女眼中,那个衣着素雅的青年男子与众不同,不仅是与这条驶往徐州的客船上的客人不同,跟她人生前十六年见过的每个人都不同。

他没有锦衣玉带,不像富家公子,亦不曾吟诗作赋,彰显自己的饱学文雅,但他哪怕只是坐在船边,这条船上的一二十名船客就自动成了陪衬。

那是一种鹤立鸡群的明净气质,纤尘不染,纵然只是偏着头在阳光下静看岸上的风景,都让这条船多了几分灵动之气。

对方身上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别样魅力,那是因为过往经历与自身地位,久而久之形成的独特气质,就像高山流水这样的名曲,一听就会着迷。

船上的女子,包括带着孩子的成熟妇人,活泼好动的小女孩,都会时不时打量对方,就连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妪,都没有对青衫公子表现出恶感。

“小翠啊,哥哥我坐你家的船往来于徐州、沛县,每年少说也有二十趟,隔三差五没少给你捎带果脯点心,也没见你看着哥哥傻笑,今儿是怎么了?”

那位五大三粗的跑商汉子终于安耐不住,指着身旁的青衫公子张开大嗓门嚷嚷,“就这种白面书生,到底有什么稀奇之处,让你一直面泛桃花的盯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