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岁所在的大杂院里就是不乏像苏岁这样的‘好人’。这边苏岁在这儿提醒孙婉容,那边大杂院里也正有‘好人’等着提醒裴大勇呢……昨晚上裴大勇喝完酒察觉到老妻和儿子带着什么样的算计后,就故意跑去睡觉睡得深沉。他是会躲责任的。临睡之前就像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一样,不管儿子那边闹出多大的动静他都不能醒,因为一旦醒了,良心上就过不去了。睡死了好啊,睡死了 她倒是会借题发挥“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要单单只是他儿子昨晚上闹的动静太大,从他走来这一路遇上的人不可能是这么个态度对他。就拿眼前这人说事,这一位平日里最能和他侃大山,现在当他面成活哑巴了。都这么反常了,要是还没事瞒着他,那他裴大勇脑袋都能掰下来给刚才那老柴头当球踢。“城子你说实话,到底怎么了?”“老哥……”刚才还装哑巴的中年人表情为难左右看了看,“没人告诉你你家昨晚上发生啥事了?”把裴大勇往僻静地方拽了拽,他掏出根烟递给裴大勇:“得了老哥,你家的事我和你说说。”“你听了心里也有个数,省t得挨个儿扯着人打听……嗐,丢人!”怎么就丢人了?裴大勇接烟的手都是抖的。他了解自己这老哥们的德行,昨晚上他小儿子要是得手了,哪怕事情闹再大他这老哥们背地里都得跟他挤眼睛夸他小儿子能耐。说不准还得恭喜他两句,说他小儿子攀上门贵亲婚事板上钉钉了。结果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和他预想的一点不一样,不仅没有心照不宣的眼色,也没一句好话,反倒抽冷子跟他来了句‘丢人’。裴大勇:“什么丢人?谁丢人了?”那人拍拍他,压低声音:“还能是谁丢人?当然是你家那口子,哎,你先别生气,听我慢慢和你说,我原本今早上也是想来找你安慰你的……”俩人说话的时间不算长,也就两根烟的工夫。可裴大勇却是一个人蹲在原地直到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才勉强找回了气力,扶着墙站起来跺了跺发麻的脚。一点一点佝偻着往家走。一路上头垂得低低的,哪怕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随意地点点头,连打招呼的是谁裴大勇都没心情也没脸抬头看一眼。路过的,知道内情的人互相对了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计算着包子铺售空下班点儿,苏岁拎着剩下的火烧去接自己婆婆。婆媳两个连着胡丁兰一路有说有笑的往家走。
不可避免的就聊到了昨晚上裴家的闹剧。只不过胡丁兰要说的不是裴家,而是……胡丁兰:“昨晚上我儿媳也去看热闹去了,你们知道她回来之后和我说什么吗?”苏岁摇摇头。胡丁兰气笑道:“她让我趁我儿子这次出差回来之前,赶紧找个地方搬出去。”“说当老娘的和儿子住在一起遭人笑话,裴家就是例子。”徐丽芬一听这话,原本挺好的心情一下就打了个对折。心头火起,她嗓门不自觉加大:“她让你搬出去?你在这儿辛辛苦苦把你儿子拉扯大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儿杵着呢!”“现在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好日子没享受几天,儿子的孝敬也没看着,反倒要拖着一把老骨头给他们腾地方?”哪有这样的道理,徐丽芬越说越生气。卸磨杀驴都没这么狠的。徐丽芬:“她就是借题发挥呢!什么裴家就是例子,她就是借着裴家的事儿把你往外赶呢!”说句讽刺的,胡丁兰儿媳妇都能容得下一堆老鼠在家里,却容不下家里有一个老婆婆。关键这老婆婆要是刁或是不着调为难人也就算了,胡丁兰成天任劳任怨的干,就这,儿媳妇都容不下。一时间徐丽芬都忍不住跟着兔死狐悲。她和胡丁兰年纪相仿,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老了老了不招人待见了。胡丁兰一看她这样,说说话她还抹起眼泪了,好像要被赶出去的是她一样,登时哭笑不得的。拍着老姐妹的手,胡丁兰劝道:“你哭什么,你儿媳现在一个比一个孝顺。”指着苏岁,胡丁兰不知道有多羡慕:“有岁岁这样的儿媳妇你还担心啥?你和我可不一样。”徐丽芬命好,不对,也不算命好,算苦尽甘来吧。胡丁兰面露苦涩,她这老姐妹早些年苦,可现在都熬过去了,是个有后福的,和她不一样,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一辈子苦命人。现在还成多余人了。可再是多余的那一个,再遭人嫌弃……就像她老姐妹刚才说的,这是她的家。她在这儿生活了大半辈子了,凭什么她要被赶出去?胡丁兰已经不能单单只用一句心凉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大杂院正门,她眼神复杂:“我还记得我家那短命鬼刚走的时候,我婆家人想把我从这里赶出去霸占屋子。”“那个时候我无依无靠都没让他们得逞,我护住了屋子护住了儿子。”“可谁能想到呢?老了老了我却护不住了,原本该是最亲的亲人倒是对我比当初那些外人还狠。”徐丽芬听着不对:“不是,这事儿你儿子知道吗?他不是一直出差吗?这就是你儿媳妇自己的主意,你先别把事情想的太悲观。”胡丁兰没说话,不是她把事情想得太悲观而是在她儿子那儿,她说再多也抵不上她儿媳掉一滴眼泪。所以和不和儿子说这事儿其实没什么两样。说了,好像又成了她背地里告儿媳的状,儿媳哭几声她儿子就觉得她又造谣欺负儿媳了。不说,儿子早晚也能被儿媳说动把她安排出去,她儿媳枕头风一旦吹起来……这么说吧,没有一次是失手的。只要一吹枕头风,早晚都能达成目的。胡丁兰咬牙:“反正不管怎么说,哪怕我回去找根绳,我也不带让她如愿的。”“想撵我出去,大不了我吊死在家里这辈子做鬼都不放过那丧良心的!”苏岁:“……”倒也不用这么决绝。从刚才听到现在,她也算听明白了胡婶子眼下的困境和想法。沉吟半晌,她说道:“胡婶,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胡丁兰:“什么词?”苏岁:“不破不立。”在对方疑惑的眼神里,苏岁回以疑问:“胡婶,你难道要这么和你儿媳斗一辈子?”“当然不是。”胡丁兰实话实说,“我准备按照你上次给我想的办法,等我儿子下次回来的时候我提前扣下消息。”“这么一来我儿媳没防备,来不及装相,等我儿子到家就能看到她本来面目了,省得她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这是上次她对着苏岁和徐丽芬哭诉的时候,苏岁帮她想的主意。胡丁兰一直都觉得这个主意好,只是可惜她儿子这次出差时间长,最起码还得三四个月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