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不住他,”顾竞峰沉目,视线落向桌面定定望着,思绪陷入往事里难以自拔。

他也怪自己性格,浸淫商场多年,早不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套了,否则在刀光剑影的商场上不知道要死多少回,再老实的人经历岁月磨难都会改变,再不贪心的人面对金山银山也会动摇,以至于他对待老友时没有拿出全然的信任,等人没了,后悔自责也自觉难辞其咎了。

为了弥补,顾竞峰暗中帮了林家不少忙,宋芹和孩子受案子影响决定搬家,本来只能买市区套房,是他托了关系让他们买到了能盖自建房的地基,也就是现在金和坝镇上的房子。

金和坝镇是新覃市的模范镇,镇上的建设五脏俱全,环境保护也做得好,去市区交通便利,很适合养老,哪怕政府规划要拆迁,那片地方的赔款按户头算,每家都少不了两三百万打底。

还有林烨大学毕业后出国深造的机会,他担心孩子选不上,又托关系让学校增加了几个名额,还给校方投了一大笔资金,不过校方没告诉他的是,原来选定的名单里就有林烨,而顾竞峰隻管让他们增加名额,不做打听,要的就是一个心里安慰,觉得帮上忙了。

偶尔他还会关注一下林烨近况,但自从林远航走了之后,他再没在他们母子面前露过面。

直到酒店遇上宋芹,知道林烨很早就坦白了性向,一下子让他摒除了对于男人和男人恋爱的偏见。

分分钟念头通达了。

顾钧又问道:“这么说,今年上半年你出国遇到耿运是意外?”

“上半年?”顾竞峰抽回神道,“不是意外,我是去年才得到了耿运国外的确切地址,了解了他如今做什么行业,约他出来谈谈摸摸底,看怎么能把他弄回国。”

顾钧了然,林烨爸爸的案子,他爸也在跟进。

“那你不知道陆文昊回国了?不从他下手?”

“他是当年被耿运收买了,但说回来就是个小人物,”顾竞峰不甚在意,他与林烨可以说有着同样目的,只是手段不同,父子俩对视了一眼,顾钧已然明白了顾竞峰的想法。

小人物可以慢慢收拾,关键把主脑弄回来或者直接在国外弄了,该搞破产搞破产,案子翻不了还可以从耿运别的犯法的地方入手把人送进橘子里,总之肯定要收拾。

该听的都听完了,林烨离开了茶室。

[谢谢。]

一条信息发送到了顾钧手机上,待顾钧到屏风后,只剩下被挡住的另一道门的门帘还在轻轻晃动。

夜幕早就降临了,城市披上了霓虹华服,林烨在光斑交织的路灯下,顺着街边慢慢行走,每次提到爸爸的事,他都会陷入阴霾中无法释怀,心头总有一份挥之不去的沉重。

身旁喇叭响了响。

一声、两声,到第三声他才扭头去看。

熟悉的车辆慢悠悠行驶在车道上,与他隔着一道花坛的距离,顾钧正看着他:“上车。”

林烨顿了下脚步,随后走向前方可以停靠的地方,拉开副驾坐上去:“我本来想一个人走走。”

“想走去哪儿?行李还在我车上,”顾钧打方向盘,汇入车流。

林烨扯过安全带系上,偏头靠着窗玻璃:“随便哪儿,就想散散心。”

“带你兜两圈。”

汽车向着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开去,车速不紧不慢,车里两人安静得很,窗外大厦的五光十色从两张俊逸的脸上缓缓掠过,附近广场播放着城市宣传片,有轻快的音乐传来,又拐过烟火气息满满的街道,路边支起的夜宵摊位散发出诱人香气,满桌的欢声笑语与食物的气味糅杂,在乌云遮月的夜晚下平添了几分温馨

林烨的心情逐渐回暖,道:“回家吧,我今晚想回家。”

顾钧知道是哪儿,金和坝镇。

到了省道与镇上街道交叉路口,大g开启转向灯转入镇子,在标有村记号的路牌处再次拐弯,静谧小路的晚上已没了蛙鸣,夜里的风有着舒爽凉意,林烨深呼吸了几下。

“到了,”顾钧停下车,泊在院子门口。

“谢了,”林烨说,“再开一下后备箱,我拿行李。”

顾钧熄了火,下车绕到后备箱提行李,林烨站在车旁,看了眼熄火的车子,眉梢微动,又去看拿行李的顾钧。

顾钧道:“要我帮你送上楼吗?”

林烨抽出拉杆,反问:“你觉得呢?”

“如果你希望,我当然却之不恭,”不好意思?这种词儿不会出现在顾钧的字典里,想要一个人就舍不得松手。

林烨抽了抽嘴角:“说说,这条路你走过几次了,熟门熟路,一路上都不需要我指点。”

顾钧坦言:“很多次,没刻意记次数。”

“看来你是要立志当变态跟踪狂?”林烨吃惊。

“从英国回来是第一次,后来你出差,我跑步逛过几次,”顾钧没有跟踪过,但几次说得着实委婉了,他超负荷运动不止是在市区夜跑,也有许多次从城区跑到镇上。

林烨微微怎舌,市区到金和坝镇全程22公里,一个来回就是44公里,属于跑马拉松了。

“你是疯了吗?”想到什么,林烨又急问:“你爸妈都提到你吃药,怎么了?运动过量受伤了?”

“你担心了?”漆黑的眸子很亮。

“担心个鬼,”林烨拉起行李箱进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