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和糖糖说,“糖糖,叔叔走了。”
糖糖刚写完了一页字帖,也跳起来,跑到门口和邵承昀说再见。
邵承昀一手推开门,一手在暗中捏了捏辛榕的手。辛榕抬眸看过来,邵承昀和他说,“明天见。”然后揉了一把糖糖的头,自己很爽利地出去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大概是坏的,邵承昀走了几级楼梯,四周也还黑着。他一直走出楼栋口了才停下来,抬头望了一眼四楼那家亮着灯的窗口。
——定个小目标吧,他心道。争取明天能再来这里蹭顿晚饭。
“那吃是不吃”“吃”
这晚到了睡前,辛榕坐在床边,和那隻放在床头柜上的维尼熊四目相对了片刻。而后他抿了抿唇,伸手摁住熊头,把维尼熊脸朝下放倒了。
熊仔就像磕头一样趴在了柜子上,怎么看着怎么有点可怜。
第二天中午,辛榕仍然去员工食堂吃的午饭。
和昨天差不多的情况,邵承昀已经先吃完了。因为阴雨天的缘故,他没坐在食堂外面,而是和几个工友坐在角落的一张圆桌边,有两个工友还在埋头吃饭。
辛榕起先站在食堂侧门看了一会儿邵承昀。
这种感觉挺微妙的,一时形容不出来。就这么远远地看着那个男人,他显然是并不属于那群人中间的一个,晒得不如其他人那么黑,皮肤也一点不粗糙,整个气质、眼神都是更沉稳的,没有那么浮于表面。
但他还是以一种平和的神色融入在人群里了,听着身旁的一个人正在聊孩子转校的事。四周环境嘈杂,辛榕与他们隔得不远,邵承昀一转头看见了辛榕,辛榕也没避开视线,衝他点了下头。
辛榕以为邵承昀怎么也会过来和自己聊几句,然而邵承昀没有。
他们之间隔了几张桌子,邵承昀也就那么与辛榕隔着,只是衝他抬了抬下颌,笑了下。
等到辛榕打了饭,回来和同事坐在一桌,邵承昀已经和几个工友走出了食堂。
不出几分钟,辛榕手机里收到一条信息,是邵承昀发的,就短短一句话。
——辛助今天这么体体面面的,我就不凑上来了。
辛榕看着屏幕,犹豫了下,还是给他回了一条:你还行吗?
邵承昀就回了一个字:行。
别的就没有再说了。邵承昀也隻字未提上午自己被砸了肩膀的小事故,他不屑于卖这个惨。
到了下午四点,邵承昀像昨天一样发信息问辛榕能不能让自己去接糖糖。辛榕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就由着他去了。
尽管对于辛榕来说,这就是稀疏平常的一天。做的工作、见到的人,处理的客房投诉都和过去没什么不同,但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掏出钥匙开门时,听到糖糖在屋内笑得很开心。
邵承昀半蹲在孩子身前,两个人不知道在玩儿什么呢,邵承昀和糖糖说,“刚才说得很好,我们再练一次。”
辛榕有点不明就里地站在门边,看见糖糖突然板起了脸,声音也一本正经的,抬着下巴说,“你再敢推我,我就十倍给你推回来!”
邵承昀笑着鼓励她,“别光说不做,立刻就推,使劲儿。”
辛榕在一旁睁大了眼,看着糖糖伸出手很用力的推了一下邵承昀的一边肩膀。
她一个五岁的小孩,这一掌出去是没可能推得动邵承昀的。但是邵承昀演得很像那么回事,半蹲的脚下还晃了晃。
辛榕当场就笑了,说,“糖糖,在做什么?”
糖糖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转身跑来门口,一下抱着辛榕的腿,开开心心地说,“叔叔今天帮我教训秦涛了!还和他说,再敢欺负我就叫警察!”
这个男同学属于熊孩子类型的,平时在班里经常欺负女孩子。辛榕之前为这事找过老师,也找过男生及其父母,但是效果不太好。
现在看糖糖这么高兴的样子,估计是邵承昀出面管用了。
不单是这样,回家以后邵承昀还教她练习对付男生的方法。有时候小孩子未必就有多恶劣,你比他气势狠一点,勇敢回击那么一两次,以后也就相安无事了。
邵承昀也走了过来,先夸了糖糖一句,然后和辛榕说,“给你带了两份外卖,放冰箱里的。”
其实这个事昨天邵承昀就想做的,但他摸不准辛榕的接受度,也就没有冒失。今天接糖糖回家路上经过一间粤菜餐厅,邵承昀想起慧姨跟自己说过辛榕喜欢的食物口味,就进去带了两份菜。
辛榕看着他,没说话。
邵承昀停顿了几秒,然后说,“那我走了。”
这次说完话,他没有像昨天那样马上去开门。
辛榕还是看着他。
外面已经下了整天的雨,到现在还没停。临近七点这个时间,天已经全黑了。
然后辛榕微微勾了下唇角,说,“……外卖都带来了,留下吃饭吧。”
顿了顿,他又说,“接送糖糖的人每次我付他25元,你接送两趟,用晚饭抵给你了。”
这话说得有点意思。听起来像是要和邵承昀划清界限,可是在两人认识了这么久,这还是邵承昀第一次听辛榕跟自己提到钱这个概念。
——像是某种并不明显却实际喜人的飞跃。
在辛榕以前的认知里,钱多到邵承昀这个程度就只是一堆数字而已,没有具体金额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