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承昀坐地上,小腿有点抽筋,他埋头笑了下,然后仍是鼓掌,又抬头看辛榕,说,“好球。我输了。”
辛榕站着,眼眶有点凶狠过后的泛红。邵承昀坐在地上没立即起来,辛榕沉默地看着他。
而后辛榕一转身,把羽绒服往身上一套,两手插兜里一声不吭地走了。
邵承昀身上那些因为干活扭伤过的地方,经过这几场球给撞得挺厉害,暗暗地抽着疼。
他揉了下右侧的肩膀,心想回去得喷点药,视线却一直追着已经走到篮网外的那抹身影。直到看着辛榕上了一辆出租车,这才收了回来。
——不知道辛榕心里能不能好受点?邵承昀一面想着,一面慢慢站起来。
过去没有追过人,更别说这么执意地挽回。邵承昀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想尽办法找补,其实他也没底。
隔天晚上,辛榕又去了球场。
这一次邵承昀比他先到,已经在篮下等他了。
这是照你的计划在进行吗?
球场的灯光拉长了人影。
辛榕在见到邵承昀的那一刻,并不显得多么意外,好像知道他还会来。
两个人也没说什么话,邵承昀把球抛给辛榕,还是打1v1。
玩了不到十分钟,辛榕察觉出邵承昀的些许异样——在发生衝撞和对抗时下意识地避开某些动作,并不是有意的,就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而已。
辛榕猜测他昨晚是伤着哪儿了。
在远射了一个三分入篮以后,辛榕拿了球权,但是停止了进攻。
而后他们各自穿上衣服,坐在了场边的水泥长椅上。
邵承昀已经提前买好了水和饮料,还有几种零食,装了满满一袋。辛榕这晚的表现也有些反常,他没有拒绝邵承昀递来的东西。
辛榕喝了半瓶水,邵承昀又拿出一袋小蛋糕给他。辛榕也接过来了,拧掉包装封条,撕下蛋糕的烘焙纸,放了一个在自己嘴里。
咽下以后,他突然出声,问邵承昀,“这些都是按照你的计划在进行么?”
邵承昀一下愣住了,没能接上话。
辛榕又问,“糖糖生日派对那天,你扮成维尼熊,事先有想过让我发现么?”
“我要听真话。”辛榕转头看着男人。
派对结束以后,辛榕自己私下琢磨过,觉得邵承昀也许是在赌。
赌如果辛榕发现了真相,能拉多少好感,是否增加复合的可能。
邵承昀的身高与其他工作人员差异太明显,又在现场表现得那么关照糖糖。辛榕那天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很难不同时注意到这隻大熊玩偶。如果再往下一细想,就不难得出扮演维尼熊的人是邵承昀的推论。
他们两人短暂地静默了片刻,旁边球场传来的拍球声很响亮,好像每一下都撞在人心口上。
而后邵承昀点了点头,说,“想过。”
辛榕离开别墅不久,邵承昀就发觉他几乎什么都没带走,而那隻原本放在客房里的维尼熊却不见了。
所以当游乐场方面向邵承昀说明活动安排时,邵承昀一眼就看到了那隻由工作人员扮成的维尼熊,也想起他们同游迪士尼那天,这是辛榕唯一要求合影的卡通角色。
起初邵承昀只是想给辛榕一点安慰,或者试图弥补一些什么,所以提出由自己来扮演。
可是做一件事如果其中没有设计或安排,好像就不是邵承昀的风格了。
当下这一刻,他也完全可以否认,说自己没那么想过,或许辛榕会相信。
可是邵承昀不屑于撒这种拙劣的谎。
他可以大大方方做个恶人,但不会当个伪君子。
他说“想过”时,是看着辛榕的眼睛说的。
这也是辛榕一度很迷恋他的一点。
这世界上有许多道貌岸然的人,装作友善,暗地里狡猾。然而邵承昀却让人辨不出真伪。
他并非没有底线,他的底线或许还高于寻常人,辛榕也不是感觉不到他给过的温热,他们共度的很多时刻都因为这个男人的温柔体恤而令辛榕无比难忘。
但邵承昀的魅力和危险是并存的,和他恋爱或结婚都注定会很累。
辛榕知道自己明白这个道理明白得太晚了。他再没办法回到过去那种纯粹的感情状态里,邵承昀对他用过的心思,已经把他这个人搅得乱七八糟不复从前。
辛榕听到回答,无奈笑了一下,问邵承昀,“邵总都不想再解释点什么吗?”
邵承昀沉声说,“不解释。你在问之前,已经知道答案了。”
比起辛榕把银行卡放在那个最不起眼的、邵承昀几乎从未用过,甚至一年半载都未必会打开的抽屉里。
邵承昀穿着一身维尼熊的行头,去牵孩子的手,动机的确不单纯。
辛榕根本不在乎邵承昀会不会发现那张卡,就算卡里的钱对辛榕而言是笔巨款,辛榕做事的意义也仅止于还卡这个行为本身,与邵承昀知不知道根本没关系。
而邵承昀就算隻存了百分之一二想让辛榕察觉自己扮演玩偶的心思,比起那种百分之百的纯粹,他的心思也是阴暗的。
也就在这短短的对话之间,邵承昀好像第一次产生了自己配不上身边这个男孩的想法。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分开以后会对辛榕如此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