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还是气不顺,瓮声道:“什么前途也没了,我倒没啥,可是老八你为这个畜生操了多少心?没有你他能上华清?没有你他能当上干部?这个档口,他这是和组织对着干,和家里对着干……他还一点没回报,自私自利,伤透了家里的心。”
李垣一脸痛苦,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李源哈哈笑道:“我要他回报啥?我教养他是为了他的回报么?是为了您和五嫂。再说,他都已经是处级了,再往上升,未必是好事。就这样吧,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别惹祸,好好活一辈子,就算对得起咱们了。”
李母心疼孙子,对李海骂道:“熊玩意儿别骂小十八了,就小十八最孝顺我!”
五嫂还在那抹泪,李源笑道:“五嫂,就十八这个性子,再往上爬,十有八九要让人给算计了去。您看看,这几年掉下来的人有多少。儿女平安,比啥都强。儿媳妇又这么漂亮,给你生个漂亮孙子,多好。”
李垣小声道:“八叔,我想和你去港岛……”
李源按住过来要动手的五哥,道:“儿媳妇在呢,可不兴动手了。”
李海脸都气的通红,骂道:“这个狗东西都三十了,还想一出是一出。好好的干部不当,还想去港岛……你咋不上天?”
李源把他按回去,道:“让十八先说怎么想的。”
李垣面色有些麻木,抹了把脸上有些凉的水渍,道:“八叔,今年大批的人停薪留职去下海。我想明白了,我在单位里就是瞎混。也就是人家看在八婶儿的面子上,不和我为难,可我不想混下去了,想干出点名堂来。还有些歪门邪道的人,总想拉我下水。前一阵,还有人找到田玲,说只要想办法批一些条子出来,他们就能想办法把我岳父给提前放出来。我查了查,是黄家的人,他们家是在这方面有能耐。可田玲第一时间就让我去告诉了八婶儿。
八叔,我们不想在这边待了,是非太多。我们想去港岛做事,我学着做生意,田玲也聪明,她是戏剧学院毕业的,学的是导演,学校就在南锣鼓巷的胡同里,她也可以做事。
八叔,我厚着脸皮再求您一回,帮帮十八吧。”
说完,腿一屈就跪了下去。
田玲也哭着走了过来,跟着跪了下去。
两人领证结婚的那天,李垣的脸都快被打烂了,她跟着进门,也让婆婆打了一巴掌。
是李垣护着她跑掉的……她本来不愿再结婚,连活都不想活了,可李垣说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她舍不得他死。
本来两人打算就这样活下去,可李垣说,等八叔回来,会有转机的,会好的。
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不是奔赴富贵的希望,是能再次融入李家的希望。
她不在乎,可她知道,丈夫在乎。
多少个夜晚,她都能听到丈夫偷偷哭泣的声音……
他为了她能背上“猪狗不如”的不孝骂名,她也愿意为他下跪求人……
李源看了看赤红着眼撇过头去的五哥,又看了看靠着四嫂不停抹眼泪的五嫂,笑道:“十八终于不想浪荡下去,想好好干事业了,这是好事啊。交给我你们不放心?”
五哥李海“哎”了声道:“家里那么多孩子,咋偏就我这个这么不争气?”
李源乐道:“还能为啥?小时候吃奶吃少了呗。”
李海训斥道:“你少再说这些烂芝麻谷子话了,你才吃多少?他后来沾了多少光,享了多少福了,你说的他都当真的了!”
李源哈哈笑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就问您,信不信我!”
李海叹息一声,不言语了。
李源又看向五嫂,道:“五嫂,您说,信不信我?”
五嫂抹干眼泪,道:“不信你还能信谁?可人要脸树要皮啊,你是老幺,都拉扯家里这么多年了,现在日子好了,咋还能让你一直拉扯着?”
李源笑道:“家里在港岛那边摊子铺的很大,就汤圆一个人顶着也很辛苦。十八过去后,好好培养一段时间,还是能出大力的。您看,这不就是去回报我的么?那边还有一个电视台,二十八的媳妇也在那边学习着,可一个人还是单薄了些。田玲过去后,可以跟阿芷做助手,一边学习一边帮忙,也是好事啊。那么多侄儿侄儿媳妇,看看,现在过去出力的就十八两口子。不管你们咋想,反正我是满意的很。”
五嫂将信将疑道:“老幺,真的?”
李源道:“当然真的了!”
李桂在旁边叮嘱跪在地上的两个孙辈道:“你们两个能成,先是你们八婶回来做工作,劝了又劝,现在你们八叔又帮你们说好话。过去后好好干活,别拿大,端着亲戚的架子给你们八叔添麻烦,那我都要恼了。”
李桂这一开口,算是定下了此事。
老大李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但也没说什么,站起身就走了。
家里人都知道,老大最心疼老幺,这是觉得老五家的两个孩子不争气,跑去给老幺添麻烦了。
李海两口子都臊的不行,大嫂子笑着打圆场道:“十八,你妈给你八叔奶喝的情分算是拉平了,你过去要是再不好好干,再惹出祸来,你爹妈就真不要你了,李家的大门你以后也不要登。
可你要干的好了,那你哥哥们都要感谢你。他们都没帮上你八叔啊,欸,就天天挨打挨骂的你干好了,帮上你八叔大忙了。
等下回回来过年,他们都得给你敬酒,多好啊。”
李垣抹了把脸,哑着嗓子道:“大娘,您放心。我保证不给家里丢脸,保证不给八叔丢脸。”
李源笑道:“起来吧,一天到晚都是你的事。今年你爸妈去港岛过年,正好你们跟着一起去。”
等李垣站起来后,李源又道:“十八,别怪你爸妈出手重。咱们这个家,如果不能团结,不能以家族为重,那么些年哪里熬得过来。你也是从苦日子里走过来的,你是知道的,咱们家能走到今天这步,有多侥幸。所以你要体谅他们。田玲,过去之后要虚心学习,努力工作,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小两口一头应下,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
李源跟家里人笑道:“没想到,十八还成了情种了。”
一群人笑。
李源问闺女道:“还是老家热闹吧?”
小九抿嘴笑道:“家长里短间,最显人间烟火气。”
她隐约猜到,父亲之所以不会感到厌烦,可能是想让这滚滚红尘,牵扯住他自己……
又过了会儿,秦大雪和治国也来了,李梅一家也来了,还有其他几个子侄辈,也都赶了回来,又是好一阵热闹。
李源烤了两只羊,又炖了羊汤,弄了些凉菜,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晚宴。
国庆之后,忙完今天秦大雪有难得的三天休假时间,准备好好陪陪女儿。
晚上开车回城。
听说十八两口子要去港岛,秦大雪笑道:“巧了,今儿宋芸来找我,说赵小军也要去港岛中信上班,已经跟荣老打好招呼了,想让我帮忙说说话,让你和梅长宁照看一点。”
李源乐道:“未必是一步好棋啊。乔兴、荣志坚再加上赵小军,三块洋姜凑一起,说不定能干出大事来。”
秦大雪笑道:“乔兴上回可是受了不小的教训,半个月没能下床,柳媛还来找过我。”
李源道:“管他呢。对了,有一件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秦大雪斜觑道:“我爸怎么了?闹了什么名堂?”
李源干笑了声,道:“看上了一个无儿无女死男人的女演员了,比我们大个十来岁。打听了下,人还是不错……就是……”
秦大雪面无表情道:“就是什么?”
李源嘿嘿乐道:“人家没看上老岳父,哈哈哈!”
秦大雪呼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很是……不爽。
她倒没想过让自己父亲当一辈子老鳏夫,晚年找个伴儿不是不行。
可是她妈才走了不到一年啊……
“现在怎么样了?”
秦大雪问道。
李源乐不可支道:“受情伤了,现在迷上了钓鱼,天天钓鱼,也钓不上啥鱼,主打一个愿者上钩。准备弄条渔船,和人合伙出海钓鱼。”
秦大雪无奈道:“要不还是让他回来吧。”
李源笑道:“不要担心,也不要怕麻烦我。我们是一体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后座上,治国眼神飘向左边,小九眼神飘向右边,兄妹俩对视一笑。
前排秦大雪白了丈夫一眼,想起来道:“也不知道富贵到金陵了没有。”
昨天晚上李源就往港岛家里打了电话,让李幸安排弟弟飞一趟金陵。
又给梅长宁说了下,梅长宁会负责安排调度好行程。
所以李源一点也不担心,笑道:“放心吧,没事。”
……
金陵,中山陵八号。
富贵背着一个大包,在几个金陵战区领导的陪同下,来到了牛老将军解甲归田隐居之所。
“哎呀,富贵?!你怎么来啦!”
牛老将军七个子女里最偏宠的三女儿牛华山正好要出门,碰了个正着,因为之前在京城见过,所以一眼就认出来富贵来,惊喜道。
富贵嘿嘿笑道:“三姐,我听说师父身体不好,来看看他。”
参谋长马光明将军笑道:“梅长宁亲自打电话,让我派人去机场接的人。华山,老首长休息了没有?”
牛华山笑道:“刚喝了酒躺下。”
马光明将军道:“那我们先送富贵小同志去招待所吧?等会儿打电话过来,再送过来。”
牛华山哈哈笑道:“送什么招待所呀,富贵到家里来,肯定是住我们家。富贵是我爸爸的关门弟子,和我们家人是一样的,不是外人。要是知道被送去招待所,那才要大发脾气呢。马叔叔,您去忙您的吧,我接进去就成。”
马光明几人笑着离开后,牛华山拉着富贵的手,高兴道:“你师父这几天正闹脾气呢,心情不好,你来的正好!富贵,你自己来的?”
富贵憨厚一笑,眼睛都成月牙了,道:“嗯,我自己来的。我爸爸和妹妹在四九城呢,曹奶奶说我师父身体不好,想我了,我爸爸昨天晚上就给家里打了电话,让我过来看看。三姐,师父怎么样了?”
牛华山摇头道:“吃不进去饭,就想喝酒。富贵,你多劝劝老爷子,啊?”
富贵答应了,牛华山看着这个小师弟壮的跟牛一样的高大身体,笑道:“马上十六岁了吧?”
富贵点点头,嘿嘿笑道:“上个月刚过完十五岁,明年十六岁。”
两人说笑着进了别墅内,进门就看到牛老将军穿着一件衬衫,坐在椅子上在倒酒。
牛华山见之大惊,责怪道:“爸爸,您怎么又喝上了?”上前收了酒杯和茅台酒瓶,然后对他道:“您瞧瞧,谁来看您来了?”
富贵咧嘴笑道:“师父,我来看您来了。”
牛老将军打量了一番后,问道:“带什么来看老子的?”
富贵从背后包里取出一个空酒罐子,但里面放了不少药材,他嘿嘿笑道:“这是我给家里做事,攒下的分,跟我爸爸换奖励,求他配的一副养身药酒方子。用茅台泡,泡出来养人!”
牛华山气道:“富贵!师父身体不好,医生不让喝酒!”
富贵挠头道:“三姐,师父喝了一辈子酒了,肝早成酒篓子了,这会儿戒酒也晚了啊。”
牛华山瞠目结舌,牛老将军却是哈哈大笑起来,道:“欸,这才是我的好徒儿!戒酒能让我憋手憋脚的多活两年,可那有什么意思?那不是老子的做派!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明天死了拉倒!哪个人不死,早一年晚一年的有什么要紧的?一次给一点,一次给一点,又不过瘾,又不解馋,该死还是得死!”
富贵对牛华山笑道:“三姐,您拿去泡上,泡好了可以请总院的专家尝尝,是不是有些保养作用。”
牛华山没好气道:“方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