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当我们谈论真相
信徒都围了过来,围绕着我这个祭品唱赞歌。
我不屑于看他们,这些愚蠢的人已经失去了灵魂。
我还发现信教者渐渐比不信者多了,这就像传销一样,有些人一开始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观望,等接触多了自然而然就沦陷了,可见愚蠢也是能传染的。
我在脑内幻想该如何处决郑宏颖——我一定会选择绞刑。
哪怕是现在,活人比大熊猫还要宝贵,但幸存者还是偏向严法,不得不承认,人要是不受拘束,堕落得比什么都快,所以必须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跨过红线的惩罚是什么。
我要竖起高高的行刑台,在众人面前宣读他的罪行,给他脖子套上绳索,脚上系上石头。在喝彩和责骂中,打开机关,让他悬在半空中,就像一块被抻开的面团,看他变成拉长舌头、大小失禁的尸体,才能解我心头这口恶气。
我看了眼在台上夸夸其谈的郑宏颖,他仿佛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与我对视,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笑。
我强忍着愤怒,等到了仪式结束。
第二天,我们埋葬了蒙和平。
蒙和平的死和之前的案子没有什么不同,现场是密室,而且大门打不开,其间没有人进出过,但开箱后,他们就发现蒙和平已经化作了丧尸。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他们让变成丧尸的蒙和平停止了活动。
我一个人去蒙和平的死亡现场逛了一圈,发现了一些端倪。
现在,我还有两种元素没有收到。我回到自己房间用马克笔在左手手心画了一个符号,然后关了灯,喝着浓咖啡,守在门前,等着神秘人再往我门缝下塞纸片。
三点左右,我才等到他。一张普通的纸片像个幽灵一般从门缝钻进房间。我连忙抓住它,然后开门追出去,可还是没能逮住塞纸片的家伙。
追丢后,我立刻折回房间,展开纸片,上面的符号和我手心的符号一模一样,是代表土的方形。
我懊悔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我早该想到这件事,如果我早点儿想到也许蒙和平就不会死了。
现在是深夜,但我无法忍受再等几个小时,我立马给唐玄鸣和庄晓蝶打了电话,把他们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我在电话里简单地讲了下我所掌握的情况,并约好早上九点在二十四层见面。
等我按时到达时,唐玄鸣和庄晓蝶已经在等我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唐玄鸣一脸凝重。
庄晓蝶也盯着我看,她已经收起了之前在看到我时的那种激动了。
“是真的。”我拿出了纸片,“至少我百分百能解决蒙和平的案子。”
唐玄鸣看到了方形问道:“和土有关的密室?”
“如果混凝土也算土的话。”我说道,“要解决蒙和平的死,还要追溯到许大禹死的时候。你还记得我们爬楼的时候少跑了一层吗?”
“记得。”唐玄鸣道,“难道蒙和平的房间才是换层?”
“不是。这个思路完全错了。”我摊手说道,“这个时候我就要引入了一个建筑名词了。”
庄晓蝶问:“是什么?”
“避难层。”
《建筑设计防火规范》gb50016-2014
建筑高度超过100的公共建筑,应设置避难层(间)。避难层(间)应符合下列规定:
1第一个避难层(间)的楼地面至灭火救援场地地面的高度不应大于50,两个避难层(间)之间的高度不宜大于50。
2通向避难层的疏散楼梯应在避难层分隔、同层错位或上下层断开。
3避难层(间)的净面积应能满足设计避难人员避难的要求,并宜按50人/2计算。
4避难层可兼作设备层,但设备管道宜集中布置,其中的易燃、可燃液体或气体管道应集中布置,设备管道区应采用耐火极限不低于300h的防火隔墙与避难区分隔。管道井和设备间应采用耐火极限不低于200h的防火隔墙与避难区分隔,管道井和设备间的门不应直接开向避难区;确需直接开向避难区时,与避难层出入口的距离不应小于5,且应采用甲级防火门。
避难间内不应设置易燃、可燃液体或气体管道,不应开设除外窗、疏散门之外的其他开口。
5避难层应设置消防电梯出口。
6应设置消火栓和消防软管卷盘。
7应设置消防专线电话和应急广播。
8在避难层(间)进入楼梯间的入口处和疏散楼梯通向避难层(间)的出口处,应设置明显的指示标志。
9应设置直接对外的可开启窗口或独立的机械防烟设施,外窗应采用乙级防火窗。
“避难层,是建筑内用于人员暂时躲避火灾及其烟气危害的楼层。我们所在的酒店有三十四层,每层暂定四米,绝对超过了一百米,而且由于每五十米都要设置避难层,所以这里的避难层也不止一层。”
“为什么是五十米?”庄晓蝶好奇地问道。
“因为考虑普通人爬楼梯的体力消耗情况,而且国内举高消防车主要也是五十米的。四灵教这里的十二层和二十四层应该就是避难层。”
唐玄鸣道:“我们都去过这两层,这两层和其他楼层没有区别。”
我解释道:“因为我们没有到真正的十二层和二十四层。酒店按照规范设置了避难层,十二层就是避难层。客梯可以用梯控系统设置不在十二层停留,因为十二层什么也没有,外人进入不好管理,编号时也可以跳过这个十二层来编楼层,比如十一层,避难层(原十二层),十二层(原十三层)……这样子下去。”
庄晓蝶道:“楼层编号和实际不符,我倒是可以理解。有些地方是没有13层和14层,因为谐音是‘要散要死’,对公司不好。北京有一些香港开发商开发的住宅,没有四层。但只要有人走楼梯不就被发现了吗?”
我点了点头:“但是十二层和二十四层都算超高层了,一般人都会选择电梯而不是走楼梯。只有去往相近楼层才有可能走楼梯。但郑宏颖可以加锁。如果我把十一层到十二层的门锁上,再把十二层(原十三层)到下一层的门也锁上,那么就没人知道中间还有一层,除非他们要刻意确认。本来从外观上也能看出避难层。有些地方的避难层是开放性或者半封闭性的,从外面望过来就像是缺了一层,但很不幸,这里的避难层是封闭式的,四周及隔墙用了耐火防护墙,所以从外面看,也很难发现。”
“原来如此。”唐玄鸣点了点头,“这也能解释许大禹死的那次我们会碰到楼梯门缠了铁丝的情况。就是因为许大禹和蒙和平的楼层之间有避难层,因为二十四在十八和三十一之间。”
“没错,而且我们之前的检查都忽略了一个地方。”
唐玄鸣问:“什么地方?”
“天花板。”我带着他们破开了铁丝上楼,到了空空荡荡的避难层,“二十四层的地板是完好的,所以我们就没有怀疑二十四层的天花板。但密道就在天花板上。”
我拿出一瓶矿泉水,均匀地倒在地上,缝隙就显现出来了。我弯下腰用螺丝刀顺着缝隙慢慢使劲将整块盖板都敲了起来,露出一个仅够一人通过的小洞。
唐玄鸣攥紧了拳头。“凶手就是通过这个小洞杀了蒙和平。”
“应该是的,凶手进到房间里,杀害了蒙和平。”庄晓蝶说道。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唐玄鸣说道,“既然凶手的目标是蒙和平,他又是通过天花板上的洞来行凶的。那么他为什么还要特意把你和蒙和平的房门封上,用钥匙都打不开,要靠撞门。”
我叹了一口气。“那其实是我做的,用了点小手段想封住门保护自己。”
“但关门后你已经在箱子里了,怎么去封门,而且蒙和平甚至和你不在同个楼层。”
“设置延时机关好了,我带你们去看看,你们就明白了。”
我又带着他们回到了房门前。我举起螺丝刀往门框上用力一戳,水从豁口流出来,还有一股子草腥味。
“这是豆芽菜?”庄晓蝶恍然大悟。
“我趁他们不注意塞了豆子和湿棉花在门框里,后来,豆子生成豆芽菜体积增大,导致门框变形挤压门。无论是谁要想开门都要费不少力。”
“原来如此。”唐玄鸣又皱紧了眉头,试探着说道,“既然我们找到暗道了,那也是时候戳穿郑宏颖了吧。”
“我很怀疑,光一个暗道够吗?”庄晓蝶道,“他催眠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大部分人跪久了就站不起来。就算他说这个洞是我们为了陷害他而挖的,都会有人相信。”
“我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坏人总能击败好人了?”我说道,“因为他们的底线比好人低,顾忌的东西少,能够不按套路出牌。你在规则内很难打倒一个不讲规则的人。”
唐玄鸣沉默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邪不胜正。你想想大部分情况下,好人还是能战胜坏人的。”
“你说的大部分情况是戏剧吧。这是一般民众的希望,他们喜欢大团圆结局,所以无论好人被坏人压制得多惨,好人最终都能胜利。”
“不,你的思想有些偏激了,现实不是童话故事,好人能胜利是因为我们受到法律、道德的约束。”唐玄鸣说道,“只要方式得当,我们还是拥有优势。这种优势比宗教的力量更大。但我也懂你的意思,我们也应该用些手段。”
“我们本来就可以用些手段,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静一静,我知道蒙和平走了,你心里不好过。”唐玄鸣说道。
“不光是为了蒙和平。”我说道,“下一个就是我了。”
下次祭祀,我一定会步蒙和平的后尘。
庄晓蝶道:“只要我们能争取足够多的人,还是可以对抗四灵教的。”
“怎么说?”唐玄鸣问道。
“晓楠提出的一些解答,我觉得是正确的。”庄晓蝶说道,“哪怕我们无法求证,但那些对郑宏颖抱有怀疑的人看到这些解答就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帮手。这样我们才有和郑宏颖对抗的资本。”
“我们的后备队友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唐玄鸣点了点头,“蒙和平之前也把他收集到的名单给了我,我去探探底。”
我没有异议。我们三人又敲定了一些具体措施,上午的时光转瞬即逝。庄晓蝶准备离开时,我拦住了她,请她给我一点时间,聊聊私事。
“对不起。”我直截了当地说道。
在这件事上我表述得再怎么迂回曲折都没有意义。
庄晓蝶蛾眉一挑说:“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这三个字。”
我早就想说,只是没能说出口。
“我在鬼门关又走了一趟,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我说道,“如果对你来说,我只是个好人,那也给我个答复吧。”
“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个好人。”庄晓蝶说道,“我想和你说些什么的时候,你只是捂住耳朵。”
我只能保持沉默,承受她的怒火。
她脸上没有流露出愤怒的神情,反而笑吟吟地看着我。这更让我不寒而栗,我宁可她骂我一顿。
“我也怕我就那么死了留下一摊子事情。这又有什么意思?”我解释道,“但后来我想明白了。错过是很可惜的事。我才明白‘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句话的含义。如果可以,请给我机会。”
我感到脸上流淌过温热的暖流。
“一个大男人还哭。我都没有哭过。”她踮起脚摸了摸我的头,“这样吧,你让我打一顿,出口恶气。”
“啊?”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拳头就狠狠砸到了我的鼻梁上。剧痛之后,我感觉到鼻血要从我鼻腔流出来了,忙不迭想伸手捏住鼻子。
庄晓蝶打开我手,抢先捏住我的鼻子,然后迎上来,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她的嘴唇贴上了我的嘴唇,我感受到这份细腻,沉醉其中,直到喘不过气来,才离开她的嘴唇。
她的手也松开了我的鼻子,我的血流出来了。
“我早就想试试这样了。”她又笑道,“你看看你就被我亲了下连鼻血都出来了。”
我反驳道:“明明是你……”
算了,辩解这个没有意义。
我捧起她的脸又狠狠地吻了下去。
找队友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我们的队伍从最开始的三人,慢慢发展到了十人。
我们也定下了大致的计划,要拆穿郑宏颖的真面目,但我们的人数远少于他的信徒,所以必须制造一个将郑宏颖和他信徒割裂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