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瑶华也在正房,正陪着李氏在东次间的炕上坐着说话,任瑶期进去的时候听到任瑶华似乎正在说前进宴的事情。
“哟,看我们家的女榜眼回来了,快过来让我瞧瞧。”李氏的心情显眼很愉悦,看到任瑶期就笑着打趣道。
周嬷嬷和喜儿雀儿几个丫鬟都笑了起来。
任瑶期笑着上前给李氏磕头行礼,李氏弯下腰来把她拉起来,让她和任瑶华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
她认真打量了任姚期几眼:“怎么瞧着瘦了些?”
任姚期笑道:“哪里会有瘦,在云阳城的时候姑母家的厨子做菜很合女儿胃口。女儿每餐多用了半碗饭呢,不信你问问苹果她们。”
任瑶华瞥了她一眼,对李氏道:“上次拿去的衣裳她穿得都有些紧了,再让她胖就要看不见腰了。”
任瑶华的话是玩笑话,李氏被逗得直乐。任瑶期也不以为意,跟着她们笑了一回。
之后母女三人又聊起了韩家太太的事情,李氏提到韩太太一脸唏嘘和惋惜,她昨日也去韩家吊唁过了。
“韩家小姐怪可怜的,瘦得快皮包骨头了,眼睛哭得肿得像桃子。听说自韩太太病后。她就一直留在韩太太身边侍疾,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们以后瞧见她,多开导开导。”
李氏虽然听自己的母亲来信说了韩家老太爷的事情。但是她觉得孩子是无辜的,不该牵扯到祖辈们的恩怨里。她也是当母亲的人,虽然不再肖像韩云谦这个女婿了,对正经历丧母之痛的韩攸却很是同情。
任瑶期又陪着李氏说了一会儿话,然后问道:“爹爹在哪里?好像也不在书房。”
李氏脸上的笑容一顿。然后继续笑道:“这会儿怕是在姨娘的芳菲院吧。”
任姚期挑了挑眉。
周嬷嬷道:“姨娘托方家老爷弄来了两副古画,听说是地下的玩意儿所以有些残缺,姥爷这几日在芳菲院帮着修补那两幅古画。”
任瑶华冷笑:“尽出些幺蛾子。”
任姚期笑道:“方雅存现在还有闲心弄这些东西?”
周嬷嬷闻弦音知雅意:“五小姐,那位是真的确定了不会来燕北了?”
任瑶期摇头:“调令已下,下一次机会只能等到三年后了。”
周嬷嬷松了一口气,然后皱眉道:“既然方老爷没空。那这古画想必是方姨娘自己找来的,怕是下了些功夫。只是接借着修画的借口把老爷留住终究也留不了多久,她这么煞费苦心又是为何?”
周嬷嬷不相信放姨娘这种人会花心思做这种无用功。
任姚期道:“祖父祖母那边的态度如何?”
周嬷嬷道:“之前方家太太刚到燕北的时候您也看到了。老太太天天把方姨娘叫到跟前伺候,还带她去了一趟云阳城,隔两日赏赐一回。有一回,我们太太早上请安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老太太甚至说了句若是太太觉得力不从心就让方姨娘帮着分担一些三房事物的话。好在我们太太只是因为前一日天稍热了些。用了些冰,晚上有些闹肚子所以没有睡好。要不然。这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虽然是之前发生的事情,任瑶华气要气过了,现在听了还是气的直咬牙。李氏反而倒过来安慰任瑶华。
“不过前阵子云阳城陆续有消息传来说,方老爷因为某些原因为王府中一位大人所不喜,所以不能来燕北为官,任家还特意派人去云阳城打听过。再之后老太太对放姨娘的态度就渐渐不如之前那么热乎了,虽然也偶尔让她过去伺候,赏赐却是少了,也没有再提让她为我们太太分担的事情了。”
任姚期在一旁听着,点了点头:“这就对了。”
任老太太的态度任瑶期并不觉得奇怪,方雅存若是能来燕北,任家在许多事情上都需要仰仗方雅存,所以任老太太才会那般抬举一个姨娘。现在得知方雅存来不了燕北了,任老太太的热乎劲儿自然冷了下来。
这也是任姚期不遗余力地算计,不让方雅存来燕北的原因。
不过方姨娘在任家多年,对任老太太这个人也是清楚透彻地了解过的。
方雅存官场失利,任姚期却是攀上了燕北王府。
放姨娘在任老太太渐渐改变的态度中已经意料到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了,而方雅存之前一门心思要来燕北,现在这边出了岔子他正忙着在江南寻找退路,能顾及到方姨娘的地方也要少许多,所以她姨娘现在急着自救了。
任姚期倒是有些好奇方姨娘到底想要做什么。
于是她起身道:“我许久没有见到爹爹了,我去芳菲院找他,也瞧瞧放姨娘找来的那一副画。”
说着任姚期笑着问任瑶华道:“三姐,你要不要一起去?”
任瑶华冷笑着起身:“去,我也开开眼界去。”
于是姐妹两人便出了正房,李氏忙在她们身后嘱咐:“不要在你们父亲面前顶撞姨娘,有话好好说,尤其是华儿你……”
“知道了娘。”任瑶华不耐烦道。
任姚期才从李氏这里出来,就遇上了自己房里的管房嬷嬷徐嬷嬷。
任姚期这次去云阳城没有带徐嬷嬷一起去,不过她把自己房里的包括财政在内的大小权利都交给了徐嬷嬷,屋里的一切事物都交给她定夺,也算是信任重用了,徐嬷嬷很满意,也争取把事情都做得尽善尽美。
“小姐您回来了?奴婢正有些事情想要与您商量呢。”徐嬷嬷利索地朝任瑶期和任瑶华行了礼,笑着道。
任姚期点了点头,温和地道:“这段时日,家里辛苦嬷嬷了。我正要去芳菲院,若是事情不急的话,就等我回来再说吧。”
徐嬷嬷忙道:“哟,奴婢来的不是时候。那小姐您先忙,奴婢只是想要与您禀报一下这些日子的琐碎而已,奴婢等您回来再说。”
任姚期笑着点了点头,与任瑶华离开了。
方姨娘住的芳菲院虽然没有紫薇院大,不过也是一座的院落,以方姨娘的身份而言,任家对她也算是特别优待了。
任瑶期和任瑶华过去的时候被芳菲院守门的婆子给拦了一下,说是要先进去禀报一声。
任瑶华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儿?”
那婆子吓得直冒汗,就差给任瑶华当场跪了。
任家的丫鬟婆子就没有不怕任三小姐的,偏偏三小姐对芳菲院的人最是没有耐性,一个应对不当就会遭罪。连四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椿儿都被三小姐下令给打了板子卖出去了,老太太回来之后连问都没有问一句,椿儿还是被姨娘给定了人家的,听说连礼都过了就等下月过门,三小姐一个不高兴照样撵人。
这种主子谁敢得罪啊?
那婆子看向另外一个守门婆子,不想另外一个守门婆子是个油滑的,早觑空溜进去禀报了。
守门婆子不敢再应答,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站开了身子。
任瑶华冷哼一声,带着任瑶期进去了。
任姚期在一边偷笑:她带任瑶华来果然没错,要是她自己来,说不准连院门也进不来。
芳菲院不大,任瑶期一进门就看到东厢的门开着,刚刚偷溜进来的那个婆子正连滚带爬连哭带唱的扑倒在东厢的廊下给她们通报。
好像她们是土匪强盗,是进来杀烧抢虐的一样。
任姚期不由得失笑,任瑶华的脸色却是很不好看。
一个温雅磁性的男声不悦道:“说话就说话,你嚎什么!吓得爷手里的笔都打滑了!你说谁来了?”
方姨娘柔和的声音也适时响起:“我不是交代过老爷在修补古画,正在关键的时刻,不能让人打扰的吗?”
第236章 吃瘪
任瑶期轻笑着扬声道:“爹爹,女儿回来了!”
不多会儿,任时敏的身影出现在了东厢的门口,看见任瑶期还有些奇怪:“瑶瑶?你怎么今日回来了?”
任瑶期拉着任瑶华走上前去给任时敏行礼,一边笑着道:“我与姑父姑母一同回来的,听说爹爹在姨娘这里修补一副什么古画,就与三姐姐过来看看。”
任时敏一听任瑶期提到古画,眼中的光芒大亮,朝着任瑶期招了招手:“瑶瑶你快过来看,是蒋元益画的两幅美人图。”
“蒋元益的画?”任瑶期有些惊讶。
蒋元益是三百多年前的的一名宫廷画师,最擅长的是画美人图,据传他一生中一共画了两百多张美人图,大多数被收藏在了皇宫里。只可惜后来改朝换代的时候皇宫中起了大火,烧了不少的书画,其中蒋元益的画被烧毁了大部分,以至于最后流传下来的只剩下二十来幅。
蒋元益的画画风华丽,人物鲜活,且他曾发下过宏愿,要画尽天下美女,所以长相不好的还入不了他的画。好在他当时是一位宫廷画师,皇帝的后宫三千给他的佳作不断问世提供了保障,而在当时宫妃们也都以能入蒋元益的画而引以为傲。
蒋元益死后,不少人模仿他的画风,只可惜几百年来依旧无人能出其右。倒是出现了“蒋派”这一画风学派,“蒋派”画作都有两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画风华丽且如画之人都得是美人。
任时敏年少的时候曾经很是迷恋过一阵人物画,而且恰好他也是“蒋派”画风的拥趸。虽然现在任三老爷已经转而迷恋上山水画了,但是蒋元益的画对他而言还是很有些不同的。
任瑶期记得上一世的时候,任时敏好像也得了两幅蒋元益的画,不过那一次他没有亲自修补。而是交给了云阳城一家老字号书画铺子来做,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那两幅画没有拿回来,好像说是毁了?
任瑶期也不太记得了,因为提起那两幅画的时候任时敏都不太高兴,她便没有再问了。
任瑶期已经跟着任时敏进了东厢。
芳芷院在正房里也布置了一间书房,可能是任时敏嫌弃那间书房太小,怕施展不开,所以让方姨娘把东厢的其中两间相通房间收拾了出来。
东厢的正中摆了两张并在一起的黄花梨大书案,上面放了两幅画,笔墨颜料。还有一些修补工具。
方姨娘见任瑶期和任瑶华进来了,也没有再说什么,温婉地一笑。转头轻声吩咐自己的丫鬟去端茶点过来。
任时敏已经走到了书案便,转头与任瑶期道:“我已经仔细鉴定过了,是真迹。只是这画当初没有被保存好,听说是战乱的时候被主人草草埋在了后院,一埋几十年。被挖出来的时候差点碎成了碎片,从命纸揭表时的层次看出来之前应该修补过一次,只是那修补之人手法太粗糙了,差点被他毁了一幅好画!”任时敏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有些愤愤。
任瑶期正要凑过去细看,却听见有一道陌生的女声说道:“老爷请放心。小妇人揭裱之时会再当心一些的。”
任瑶期这才发现,有一名女子刚刚一直弯着腰站在书案边,她之前以为是这院子里的仆妇便没有注意。这会儿这女子转过头来说话。任瑶期便看清楚了她的脸,并确认并不曾见过。
这名女子三十出头的年纪,梳了妇人髻,从侧面看上去相貌很不错,倒是正面瞧着有些平常。刚刚听她的自称。也不是仆妇。
那妇人将手中拿着的一只小巧的竹镊子放下,朝着任瑶期和任瑶华行了一礼:“见过两位小姐。”
行动间体态婀娜。到是很有一番风韵。
任瑶华皱着眉头打量了她几眼,没有动,她对于出现在方姨娘院子里的人都不会有好感。
“这位是?”任瑶期朝那妇人笑了笑,问任时敏道。
任时敏对那妇人的态度倒是很和善:“她是我请来的帮我修补书画的,祖上都是做这个的。这次也多亏了有她,不然我之前还差点犯一个大错误。”
请了个女人来内院修补书画?任瑶期想,这事儿恐怕也只有她爹做得出来了。
不过这个女人出现在了方姨娘的院子里,倒是容不得人不多想。
“哦?女修画师倒是少见,而且能得到爹爹您的赞誉肯定是有真本事的,爹爹是从哪里找到人的?”任瑶期走上前去低头看画,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我不放心把画交给书画铺子来修补,又担心自己一个人不能完成,方姨娘就找了孙十一娘过来。”任时敏用自己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搓托底纸上残留的纸屑。
果然是方姨娘找来的。
可是方姨娘找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来做什么?如果是为了固宠,也应该找更年轻貌美的才是,这位孙十一娘长相虽然不算差,但也不是顶美,且年纪也大了。
任瑶期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只有再去查查这孙十一娘的底细。
“爹爹,等到全色的时候女儿来帮你吧?”任瑶期坐到书案前,支着脸颊偏头道。
任时敏闻言有些犹豫地看了任瑶期一眼。
全色是整个修补过程中最为重要的步骤,那就是用笔墨颜料把古画上的残缺之处一一修补好,再将褪掉颜色的部分重描,极其考验修补之人的绘画功底。
这一部分任时敏是想要自己做的,不过小女儿提出来了他又不好说不相信小女儿的画工。
任瑶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我不管,我也要来修画,你不答应我就把画偷走自己来。”
任时敏头上冒出了冷汗,想要生气说教几句,可是看到小女儿那张笑脸又发不出脾气来,心想这也是因为瑶瑶像自己一样喜欢画画的缘故。
方姨娘端着茶盘进来,微笑着打圆场:“五小姐。老爷很喜欢这幅画,你还是让他自己来做吧。五小姐若是也想要试试修补古画,改明儿姨娘帮你找一副回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