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妙语会发疯,但聪明的脑袋让她从来都分得清场合。
她被带走做了笔录,谦逊地承认了这是自己喝醉后失手造成的失误。消防队封锁了现场,酒店会根据他们认定的结果书来判断夏妙语应当赔偿的数字。
这对夏妙语来说当然不是问题。
她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更关心今晚那个让自己情绪失控的来源。
夏真言和齐云书全程都陪着她。
在着这过程中他保持他一贯作风,没有主动问出任何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哪怕氛围古怪到了极点,只是冷静地帮着协商处理方法。
叁人走在回房间的路上,她侧头问夏真言,“哥呢?”
“他累了,他要先回去睡会儿。”
夏妙语露出自嘲的笑,“我知道他就是不想见我。”
“他真的很忙,你们这次是出差,他还有工作没完成。”
夏真言的内心充满矛盾与煎熬,夹在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妹之间,她仿佛被一根毛巾捆住了脖子,是粗粝又绵厚的窒息感。
夏妙语不依不饶,“他肯定没睡,我要去见他,你告诉我房间号。”
“明天好吗?你去我房间休息一会儿。”
夏真言几乎是在哀求她。
是她让夏一诺先回去的,现在如果让他们两个见面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好时机。
夏妙语没接受也没拒绝,她只是毫无灵魂地跟着夏真言,走到门口,低声喃喃,“哥不会真的不爱我了吧”
听到她这话,夏真言惊得心脏漏半拍——齐云书还在她们后面。
她不确定齐云书有无听到,万分后悔今晚带齐云书来这里来了。
“我们上去单独说。”她紧张得血液差点倒流,还要镇定地开门拉她进去。
夏妙语看上去完全不介意被其他人听到,她甚至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齐云书,“你现在是不是高兴了姐?”
“当然没有。”夏真言矢口否认。
夏妙语不满的信息素窜了出来,作为在场唯一一个oga,她自然是唯一受到影响的人,心口都在发慌。
沉默到现在的齐云书上去握住夏真言不断冒冷汗的手,“夏妙语,别把气撒到你姐身上。”
夏妙语轻哧一声,她表情发冷,散发出来的信息素也带着叁分冷气,“怎么?终于忍不住啦?”
“妙语,我”
“我和哥的事,齐云书早知道了。”夏妙语不耐烦地打断她,“你不会才是最后知道的人吧?”
“什么!”夏真言睁大眼,下意识看向齐云书。
齐云书神色镇定,默认了夏妙语的话,只是握住夏真言的手又紧了一分。
夏妙语露出似嘲讽似怜悯的申请,“你现在忙着关心我,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好老公刚进齐氏那两年有几个项目是怎么拿下来的?”
“没有夏一诺帮忙,他一个私生子凭什么啊!”
“夏妙语!”
私生子叁个字过于刺耳,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夏妙语已经很久没有亲耳听到,小时候谁这么喊齐云书,她不上去跟别人理论才怪。
“你跟我上去,妙语!”
夏妙语无动于衷,继续自问自答,“那你再猜猜夏一诺为什么要帮他啊?”
她阴森森地笑,“拿别人隐私来威胁人的确是阴沟里出来的杂种才会做的事。”
“夏妙语你住嘴!”
夏真言几欲昏倒。
夏妙语看她姐的样子,撇了撇嘴,“我睡了。”
她进了房间,剩下不知所措的夏真言和齐云书。
齐云书松开她手,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我发誓我没有告诉其他人。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他用他的方式向她保证。
可没有任何好处听上去过于冷静,甚至是冷漠。
“那你是从我这里知道的吗?”她的嗓音有些飘忽。
“在海边那次,你喝了很多酒,没说,但是我隐约猜出来了,后面很巧的是他们又去了我舅舅经营的酒店……”
还真是自己。
“那你真聪明。”她苦笑,“不像我这么笨。”
“我不是这个意思,言言,是我做得不对,我当时太着急了。”
齐云书也只剩个壳子强装,在外面侃侃而谈的他现在每说一个字都如此艰难。
他根本不在意夏妙语如何评价他,他一路都是这么成长过来的。
可夏真言要哭不哭的表情仿佛是气温四十度的太阳,无所隐遁的他如赤身曝晒,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心慌意乱到了极点。
“夏妙语骂你还是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
夏真言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事实上,她现在觉得齐云书变得过于陌生,所以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但她的姿态已经表明了她其实是更把夏妙语当作自己人的。
齐云书本来动了下的左手又缩了回去,“没事,不算什么。”
“我先进去休息了。”
她僵硬地站起来,没有回头。
躲在陌生的被子里,夏真言无声流了许多泪水,反而比刚才冷静了不少。
她打开手机,看到夏一诺前几分钟发来的消息,询问他们如何,她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夏一诺这时候已经到了养殖场。
他蹲下来,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手去拨弄新出的蛏子。
听到夏真言问起几年前的事,本来心情沉重的他反而变得轻松了点,“哎呀,哪有小妙说得这么夸张啊,帮助关系好的弟弟不是应该的吗。换个人威胁我试试。”
“哥,你又安慰我!”
“真没有啊,云书的能力有目共睹,跟他们合作本来就不亏,再说了我跟他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我当时跟小妙说得是夸张了点,想吓吓她,或许”
夏一诺后面的或许没说,但夏真言明白他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总之这次辛苦你了,小妙这次真的太任性了。我这边忙完会跟她聊的,别再影响到你生活了。”
“哥”
夏真言不想问他是决定放弃还是继续。
越想越心累,她只能做一个能照顾大家的旁观者。
“云书这事儿,咱们见面再细说。我都不在乎了,你要还不舒服,就和他好好沟通一下。沟通不了啊不想沟通随时回家。不想回家哥也有钱给你买新房子,别担心。”
“嗯,我知道了。”
和夏一诺通完电话,夏真言的眼泪反而流不出来了。
真不知道该说她哥什么好。
小时候,夏一诺为了维持好家庭里那种微妙的平衡,嘴上不说,却总会更关心同母异父的夏妙语一点。
比如夏妙语犯错时,他会严厉地训斥她,算是代替了常年不在家的母亲的角色。反而对夏真言一直温柔又宽容,却不记得她爱吃什么也不记得她生日,过后品味起来反而缺少那么一点亲昵。
夏真言不是不在意。
明明是兄妹叁人,她似乎渐渐成了被他们隔绝的那一个。
所以后面她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以后,除了巨大的恐慌和惊诧,还有一种似乎冥冥之中早该降临的孤独,是她生命中一直存在却假装的孤独感。
可就算这样,他们依然也是家人,夏真言永远确信这点。
不像她和齐云书的婚姻,本来就是虚浮的空中楼阁。
隔着玻璃门传来隐隐的海潮声,但完全不是冬日时他们挨着彼此席地而坐时那么悦耳温馨了。
她带着满脸泪痕一直睡到了中午。
听到门外的声响,她起身出去,打算找齐云书单独聊聊,结果是正在喝咖啡的夏妙语。
“给你点了早餐,鱼片粥和小菜。”
“嗯。”
她有点失望。
“齐云书好像已经回去了。”她递给她一个袋子,“这是他早上让酒店转交给你的。”
夏真言打开袋子,里面装着两盒还没拆封的抑制剂。
看来他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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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是占了半座山,有各种独立小别墅的那种,所以夏妙语烧了不影响其他人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