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旧人往事(1 / 1)

守恒定律 战帆 28575 字 1个月前

丰城作为国际大都市,地图可划分东南西北四大区,再细分成十个小分区──东、西为住宅市区;北区以乡郊为主,边境是可衍接上g国境内交界;南区则为重点商业发展区域,游客最多。

当中南区核心,就以这座耸立一百层的商业摩天大厦最备受嘱目,里面的装潢先进、具时代感,招来好多办公人士的青睐。

现在正值中午时间,好多在这里上班的白领族们在这里进进出出,不乏有外籍人士说着外语跟本地人g0u通,大门口的螺旋式转门设计可是转动不停。

突然,一道背着粉红se外卖箱的身影步伐踉跄地走过螺旋门,在众人的异样目光下来到招待处,他可是跑得极快,额头脸上也流淌着汁。

「请问叶柏仁议员的办公室是在这里吗?」钟裘安急问道。

「是的,你是送外卖的?放在这里就好,我会叫叶议员的助理下来拿。」柜台小姐专业地露出笑容。

「不能不能!」钟裘安边说,边从外卖箱里掏出一张快被手汗沾sh的单据,「这里写明了『叶柏仁』的名字,必须要他本人亲自拿才行!」

「这……」柜台小姐有些为难道,「不如这样吧,我先去通知一下他的助理,看怎麽办吧。」

「好。」钟裘安无所谓地道,把外卖箱重新背在身後,「请同时告诉他,我姓钟。」

钟裘安坐在大厅里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顺便在隔壁的饮水机中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真是似模似样的好地方,好像出入在这里只有上流人士似的,切!

「钟先生。」过了一阵子,柜台小姐微笑着对他说,「叶先生同意了,请你上去九十层亲自给他。」

上去後,钟裘安经过询问後,二话不说地走到叶柏仁的办公室前,深x1了口气敲门。

「进来。」

听到里面的允许,他打开门,只见一位样貌有点老但看起来jg明、打扮g练的jg英人士正在拿茶壶给自己砌茶,对他的不请自来没有半点惊讶。

钟裘安半句废话也没有,收起了平时的嘻皮笑脸,直入正题:「我想你让雷震霆撤销对郝守行的控罪。」

叶柏仁像没听见他话语里的急促似的,不紧不慢把水倒进茶壶里,「今天之内,你是》,内容没有写清楚具t是什麽,只知道已经通过了初步研讨的首读。

钟裘安咬了咬手指,苦恼怎样才能引起公众关注,但过了短短几个小时後,一份关於地下城计画详细规划书突然凭空出现,在短时间内传遍每个社交网站,人们的反应像炸开了锅──

「天啊,这是什麽?地下城计划?」

「这个计划不是早在五年前已经搁置了?我记得当年的运动领袖陈立海已经被判处si刑?」

「丰城哪来的si刑啊?是叛国罪,其他人也犯过这条,没见他们si啊,还在监狱服刑呢。」

「你怎麽说到犯这条罪好像很光荣似的,不过陈立海铁定是凶多吉少了,没事为什麽不早点出来告诉大家他安好,不让大家担心?」

滑到这条评论时,钟裘安的心好像忽然停顿了一下。

原来好多事他以为大家早已遗忘了,但只是藏在回忆里的最深处,只需轻轻g起,便会浮上水面。

下面的评论已经直接歪了主题,在讨论陈立海是生是si,钟裘安直接跳过了,再滑下去看其他的评论,很多人在质疑这份规划书的真实x,像他刚才做的一样,直接去政府官网找,结果真被大家找到了有跟时间对上的议程纪录。

那问题来了,这份规划书为何会在这个时间流出?是谁?是有心还是无意?

钟裘安大概心里有数,他觉得以叶柏仁的能力要找人做太简单了,他只是不明白其用意。

他隐约觉得叶柏仁在利用他达到某个目的,因为叶柏仁作为亲政府党的主席,他没有理由要反对政府的方案,而且叶柏仁跟很多商家大财团也非常相熟,没理由要挡人财路。

唯一可能就是他私底下想反对,但明面上不能做出来,所以必须找一个跟他立场相反的人去做,而刚好已经变成市民口中的都市传说的自己就送上门了。

「呃……我能关一下灯吗?」早早已经洗好了碗准备回房睡觉的郝守行见钟裘安坐在客厅对着电脑动也不动,指着灯按钮,随口问道。

「哦,我也快睡了,关吧。」钟裘安如梦初醒,想起现在已经是普通人准备睡觉的时间了。

郝守行直接关了灯,没有理会钟裘安在想什麽,反正这个家伙就是胆小又事多,他本来想趁他投入用电脑之际慢慢靠近再大叫吓唬他一下,不过又怕他像上次一样晕过去了,到时候还得他费力把他抬回房,想了想还是作罢。

更何况郝守行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竟然觉得吓唬钟裘安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以前他跟其他人同仓的时候从来不会有想做这些无聊举动的想法。

一定是在监狱里憋疯了。

当他迈步回房时,钟裘安突然叫住了他,「守行。」

像是罕有地听到钟裘安叫自己名字,郝守行疑惑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钟裘安却露出了凝重的神se,认真地对他说:「我想告诉你,你不要太相信霍祖信,他这个人……没有你想像中简单。」

郝守行感到讶异,但钟裘安没有再说下去,把电脑放在书房里,回自己的房间去。

这是什麽意思?

郝守行也回到自己房间怀着满腹心思睡着了,结果一大清早就被他要提防的人打来的电话吵醒了。

「喂?」

「快点醒来,穿好看一点的衣服,来我的办事处找我。」霍祖信乾净俐落地说完就挂线了,剩下还窝在被子里睡眼惺忪的他。

妈的,一个一个也不把话说清楚!是在打哑谜吗?

郝守行气得直冲厕所,迅速地梳洗完毕就出门去了。

从公寓一路走来已经消去了一些起床气,郝守行来到东原区区长霍祖信的办事处,它身处在一条屋村的大厦底下,出面摆放了几张椅子给老人家坐。这条屋村建好了几十年,办事处的外墙看起来b较残旧,而且附近也没有车站,要过来必须再走一段小路,穿过几座大厦,才会看到办事处的位置。

为了来这里,郝守行也走过一些冤枉路,还得靠周围街坊的帮助才找到。

甫打开门,郝守行就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想不到姚雪盈也在。

姚雪盈见到他明显有点兴奋,本来正在其他人说话的她马上走过来问:「你来就对了,我也有些事想找你。」

「什麽事?」

「小余孽!」他听到霍舅舅高声叫道。

姚雪盈撅了撅嘴,说:「你还是先过去吧,我的事一会儿再找你。」

郝守行朝她点点头,敲门进入里面的房间,来到了霍舅舅的办工桌前,跟他面对面坐着的男人此刻正背对着他。

「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叶柏仁议员,你应该在电视上见过他吧?他是建诚党主席。」霍祖信站起身,高兴地向他介绍,「你的事还得好好谢谢他,不然雷震霆这只疯狗一定咬着你不放。」

男人这才转过来,面对着郝守行。

叶柏仁面带笑容,穿着成熟的他给人一gu游刃有余的jg英感,但戒备心极强的郝守行总觉得他更像是一只危险的老狐狸,笑里藏刀。

「joe,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竟然还藏着一个青出於蓝的外甥。」叶柏仁笑着跟郝守行握了握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他倒是跟你年轻时有点像,一腔热血的正义感,这种年轻人就是好,有g劲!」

「你别太夸赞他,他会嚣张的。」霍祖信摇摇头,「年轻人有正义感是好,但就是太冲动了,做事不顾後果,所以才麻烦到你嘛。」

「不会不会,我们党正需要这样的新血,你知道外面的人怎麽笑我们吗?说我们是『老人党』!我们这一代是时候退下来了,放手让新人试一下了。」

看着霍祖信熟练地跟叶柏仁寒暄,提起往日的政坛旧事,郝守行是一个字也听不懂,他从来不关心政治也很少看新闻,只能呆呆地站在一边。

当提起霍祖信身在的民治党时,叶柏仁不禁叹了口气:「好久没跟你如此畅谈过了,我反而跟你们党主席不太谈得来,我也好久没跟利晋吃过饭了。」

民治党──属於形象较亲民、经常於立法会内投反对票的政党,跟亲政府的建诚党是走截然不同的路线,所以b起更受商界欢迎的建诚党,民治党较容易x1纳基层市民的支持。

听到此话,霍祖信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我没有要取代方主席的意思,一直而来他为我党、为市民付出很多,相信你也有目共睹。」

叶柏仁闻言点点头,表示认同,「方兄确实是大忙人,我就随意抱怨一句而已,你别太在意。只不过……」

霍祖信知道他有下半句,没有说话。果然,叶柏仁闪烁的眼神透着笑意,轻声说:「下一届立法会选举,我希望我的对手是你。」

「好啦,我说完了,不打扰你做事。」叶柏仁走上前拍了拍霍祖信的肩膀,走出房间前经过郝守行身边,忽然有意所指地说:「年轻人你真的很幸运,有两个人如此落力地保你,你应该好好感谢他们,而不是我。」然後缓步打开门走出去。

房间内的气氛顿时一片沉寂。一会儿,郝守行才回意过来,问霍祖信:「鱼塞回房间里,还有明天的早餐该吃什麽。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那就唯有见步行步了。

注:贴地=现实╱务实,也就是「不离地」之意

桩脚=选举时替候选人拉票,掌握基本票源的地方人物

8月1号,南区,街心公园。

公园面积好大,能够像大球场一样能够容纳几万人,作为游行集合的最好不过了。

钟裘安早上来到现场,因为未到集合时间所以现场人流不算很多,但已经有不同的政党和民间组织的义工一早来到准备。

他赶紧来到霍祖信所指的集合点。霍祖信正在指挥他的团队整理物资,见到钟裘安的出现,对他说:「你都来帮忙一下,一会儿如果我不在,你可能要帮忙控制人流。」

钟裘安皱着眉头,问:「你要去哪里?」

霍祖信指了指身後的方向,见到十步距离外是方利晋的团队,围成一个圈子不知道在聊什麽,明明是一个党派,跟霍祖信的团队分裂成两组圈子势力似的。

「到时候应该是方主席发言在先,我不应该喧宾夺主的。」霍祖信说,「我从来没考虑过取代谁,也没想做民治党的主席,但人嘛,一言一行又哪里能躲过其他人的流言蜚语?」

钟裘安不太相信地反问:「你真没存这个心?那你这麽努力是为了什麽。」

霍祖信听罢神se有点僵y,叹气道:「为了全丰城市民,我这麽说你相信吗?」

钟裘安耸耸肩,明显是不相信的,正如他不相信霍祖信和叶柏仁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

他对这两个人的信任度一向很低,只是基於现实的理由,他必须寄人篱下、依靠他们的帮助,而且他现在去哪里也有人跟踪,他的护照被无声注销了,连逃离丰城做不到。

怀着违背本意的愧疚和无法改变现实的无力感,他在五年间渐渐演变成一只没有安全感的毒舌刺蝟,只要抓到机会就会用他身上的刺毫不犹豫地攻击对方,即使误伤自己也不介意。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霍祖信突然开口,认真地看着他,「现在不是公开你真实身份的时候,你也可以放心,你的脸除了被金门的前成员认得之外,其他人应该没见过陈立海的卢山真面目,政府在屏蔽有关你的一切影像信息方面,还是做得很足的。」

面对霍祖信无声无息的「还击」,小刺蝟顿时沉下脸来,「对,分析这点明显你是专家。」

两人唇枪舌剑期间,方利晋跟他身後的助理们走到他们那边,笑着朝他们打招呼:「想不到你们都那麽早。」

霍祖信感觉到只有方利晋是真正对他有善意的,他身後的人却把他当成即将反咬主人的恶狗般。

霍祖信也笑说:「方主席也很早。」

「我们这边已经ga0定了,不如一会儿我们去吃饭?」方利晋说,「离游行开始还有些时间,叫上这位小兄弟,他也是你们团队的?」

方利晋意指钟裘安,钟裘安也朝他微笑:「谢谢方主席,但我想还是──」

他说着就被霍祖信打断了,把他推出去,朝方利晋说:「他有空,可以陪你们吃一顿饭,我跟我的团队还有一些事情要忙。」

钟裘安马上朝他露出不爽的黑脸,但转头又回复正常,「方主席,我可以。」

结果他就跟着方利晋一伙人来到附近一间中菜馆,一坐下,方利晋就把他前面的菜单给他看:「你们看想吃什麽,照旧我买单。」

钟裘安拿来菜单一看,不禁咋舌,果然是伫立在商业重区的餐馆,价钱很贴近在这里上班的jg英人士。

他随意点了几道就拿给身边的人了,坐在他旁边的方利晋亲切一笑,说:「不用太拘谨,我叫你来也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因为我去过祖信的办事处很多次也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钟裘安脑筋一转,他大致上猜到方利晋请他吃饭的目的,果然又是一种试探。

「我跟霍祖信不算很熟,我当社区义工时认识他的。」钟裘安自然地道,端起了手上的普洱茶一喝,喝後轻抿着唇,「毕竟他是我们这区的区长。」

方利晋点点头,站起来从圆形转盘中拿过茶壶,帮他的茶杯添茶,「我听说他把你安排到他的公寓里,还有他的外甥。」

钟裘安本来有点心宠若惊地看着他给自己倒茶,想开口朝他婉拒,但一听到他提起郝守行,突然整个人定住了。

「你想知道什麽?」钟裘安按捺住心里的不安和慌张,强行冷静地道。

方利晋又朝他笑了,但笑容明显没有之前的亲切感,令人不禁生出一gu毛骨悚然感。

「我想知道郝守行有没有父母,如果有,他们是g什麽的?」

钟裘安又陷入困惑中,对於方利晋来说,他不是应该更想了解霍祖信本人吗?会不会他自认非常了解霍祖信,所以连带霍祖信的亲人也想了解一番?但这样仍然非常不合理。

钟裘安脑海里把所有可能x飞速地转一次,少有地充分运用他曾经是优等生的脑袋,回答对方:「守行没有对我提起他的父母,他们感情好像不好,早就分开了吧。」

方利晋露出一个可惜的表情,说:「那他真的满可怜的,他舅舅确实该好好照顾他。」

未等钟裘安终於安下心来,方利晋突然话峰一转,把话题扯到他身上:「你呢?今天大游行你父母没有跟你来?」

本想端着茶杯再喝一口,但钟裘安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了,迳自乖乖地坐直,回答:「我父母不在丰城,所以不能来。」

未等方利晋再说话,刚好饭菜已经被侍应送到桌面了,问话只好作罢,先吃完饭再说。

钟裘安边吃边想着,还不如他付钱吧,如果他暗自拒绝了向方利晋透露有关郝守行的所有资料,那这顿饭就不该是免费了。

但直到他吃完饭後提出了要付钱的要求,方利晋已经抢先让他的助理拿了单先付了,对他说:「我请你吃这顿饭不只是问你探取一些秘密的,更多是我发自内心欣赏你这个年轻人,你不用太大的压力。」

方利晋拍了拍他的肩,但钟裘安可是没当他说的全是真话。

再次回到街心公园,这次他没再见到霍祖信和他的人,可能是赶着在游行前去吃饭了。在他留守在原地守着物资时,被在附近闲逛的姚雪盈发现了。

姚雪盈迳自走过来朝他打招呼,然後四处张望,像在寻找什麽人似的。钟裘安马上心领神会:「守行还未到。」

怎料她听到後马上撅起嘴巴,露出失望的表情,「他会不会不来?我以为……」

钟裘安像是猜出她的下半句,马上说:「他会来。」

姚雪盈有点吃惊地问:「为什麽你这麽肯定?」

「他一定会来,我保证。」钟裘安信心十足地说,他对郝守行总是充满了莫名的自信和笃定,他不会看错人。

之後姚雪盈问了好多有关郝守行的问题,包括他的家人、平时的生活圈子,还说知道他大男人脸皮薄不敢主动找她,如果出狱後有生活上的适应困难,可以找她帮忙等等,听得钟裘安一个头两个大。

想不到除了方利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对郝守行有着浓厚的兴趣,他这个室友就无厘头地变成问答大使,却是十问九不知那种。

钟裘安好不容易等她刚好说到要换气时打断她:「停!你又想知道什麽呢?」

「你又知道什麽呢?你这个室友当得太不是回事了。」姚雪盈有点鄙视地道,「你不是应该好好关心一下他吗?」

钟裘安哭笑不得,反驳道:「我哪里不关心他了?」

姚雪盈蔑视地道:「你最初不是一直很戒备,提防着他吗?」

钟裘安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想不到他做的行为在外人来看表露得这麽明显。

如果姚雪盈都能看出来的话,郝守行本人应该感受更深。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麽滋味,只好轻声地解释道,他跟郝守行的关系已经在相处的日子中缓和了好多,他都真正地当郝守行是他的朋友,这才劝服了姚雪盈。

不过他再想深一层也能猜到,姚雪盈对郝守行的热切跟方利晋那一种试探是不同的,所以钟裘安语重心长地道:「与其把jg力放在他人身上,你最应该关心是你自己。」

姚雪盈的脑海里冒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明白他是何意,不过钟裘安不再理她,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物资上。

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这个nv生对郝守行应该是有点好感,不过郝守行那种只管动手不多用脑的木头应该不会意识到。

当郝守行匆匆赶到游行集合点时,发现四处都是人山人海,他抬头只看到黑压压的人头,整个街心公园被挤到水泄不通。

南区的地铁站、公园外的两条街已经被来参与游行的人们彻底挤满了,快连cha一根针的位置也没有,更别提还有不少人还塞在地铁站内连闸口也出不得。

当郝守行正塞在公园入口想着要不要再往前挤一挤,瞧瞧能不能见到熟人时,正见到中间的看台上一道身影鲜明地集中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方利晋说完了开场白後,穿着鲜橙se党衬衫的霍祖信上场,接过话筒说:「谢谢各位出席今天的南区大游行,要说的事刚才方主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请大家有秩序地沿着指定路线,以平时走路的速度移动到终点──行政总部外的示威区,请注意身边的人和自己的安全。」

之後陆续有不少民间组织上台,包括前金门的成员,都义愤填膺地声讨政府的种种恶行、如何奉承中央和商界,完全忽视贫苦大众,成功带动了台下几万人的愤怒,纷纷叫嚷着让张染扬下台、政制重组、还我城市等口号。

霍祖信下台後回到自己的据点,钟裘安拿了一枝水给他,却全然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

「谢谢。」霍祖信打开盖子,喝了一口,「一会儿你跟不跟我们走?」

钟裘安挑了挑眉,说:「你们先走吧,我要等一个人。」

当游行队伍开始出发时,从地理位置来说应该由最接近街心公园入口的人先退後,反方向往外面的游行路线迈去。

但唯独一位人兄却是例外,偏偏想钻入去公园内,即使他前面的人已经多次明确向他表示,里面的集会演讲结束了,可以开始游行了,他仍然铁了心想入去,只好跟挤在他前面的人连番道歉。

「不好意思,我的朋友在里面,你们先走吧,我们一会儿跟上。」郝守行无奈地道。

这次确实是他失策了,没想到久未举办游行的南区今天竟然挤满了过万人,连带外面无法挤入来的,几十万也是有可能的。现在整个南区都出现交通挤塞,他应该提早出门的。

看来近年政府连番的「卖城」政策也被市民通通看入眼内,他们的怒气已经像气球般充得满满,只差一个机会集t引爆,而今天的大游行正是。

「你的朋友在哪?要不要我帮你找找?」随着人流慢慢从入口散去,中间被开了一条通道,钟裘安缓缓地走过来,用最欠揍的语气问他,「但这位同学迟到确实不太好。」

见到熟人的面孔,郝守行马上冲上前捶了他一拳,「我哪有迟到?我是踩点到达。」

钟裘安被捶得稍稍向後退,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还好你来了。」

噗通──郝守行的心又不自觉地加快了心跳。

他最近是怎麽了?总是像个刚出社会的冲动派青年似的,心情很容易随着钟裘安的话上下起落,不由自主。听他提起五年前的事会很同情,听他说起马仲然的事又会有些微的……不舒服?

郝守行摇摇头,甩开了心中所有杂乱的情绪,反覆提醒自己今天是来做正经事,用自己的双脚为丰城的未来投票,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姚雪盈从身边无预警地跳出来的,朝晚出现的郝守行一阵嘘声,「你都太少去游行了吧,连交通挤塞也没预料到,那刚好我们可以一起走。」

郝守行问她:「你不用去何梓晴区长那边?」

姚雪盈说:「我跟她说想跟你一起走,她就放我走了。」

钟裘安隐约觉得这番话有点不对,但说不清是什麽。

游行最前方全是霍祖信和方利晋的带头人马,他们三人缓缓并排走着跟在队尾,一直走来会见到旁边有些店舖早就关门了但门上贴着支持游行的打气字句,有些店舖则是在门外摆设了一个个放着蒸馏水瓶的纸皮箱,让游行人士渴了可以直接拿来喝,无条件支持这次游行。

五年了,这个地方变了好多,但有一点仍然不变,就是作为丰城市民永远对这座城市、这里的人的ai。

对家的ai不是希望政府能多建一些琳琅满目的高楼大厦和商场,也不是直接中门大开只顾着接待外地游客带动经济赚多少钱。

而它是最基本的,维持所有人在一个拥有民主自由的地方生活,让所有人可以畅所yu言地发表任何意见而不受政府限制,向基层人士伸出援手,让露宿者和贫困户不用终日为生计而恐慌。

游行人群声势浩大,口号声此起彼落,两条宽长的街道中央已经被一个个行动的人头占据。旁边是早已到达的防暴警察们在全副武装严守,站在那里看着一个个经过的『恐怖分子』,暂无动作。

走到中半段时终是发生了意外,前面一名正在参与游行的老伯跟一名警察发生争执,直接被该名警察推倒在地,连带在身後的几人也被推到微微往後,差点引起骨牌效应,一时间陷入一片骂战。

「有些人除了暴力解决问题外,脑子里明显没有装其他东西。」一名三十几左右的男人冷眼盯着警察说。

被推倒的老伯好快就被反应迅速的人群扶起,局面霎时间形成了警民骂战,甚至引起了已经走远的游行人士回头察看。

该名警察似乎不觉得自己有什麽不妥,对别人的骂声充耳不闻。忽然前面一名明显是带队的警司级人马则是用大喇叭宣布:「请各位市民马上停止非法集结活动!否则警方将会拘捕所有在场参与非法集结之人士!」

郝守行脸se一沉,忙问身边的钟裘安:「游行本来就不需要经警方批准吧?」

钟裘安像是早有预料,对警方的反应毫不意外,说:「举办游行确实是每名市民应有的合法权利,但其实是需要向政府申请的,只是我们预料到他们一定不会批准,刚才在台上也早已说明了,来的人也知道需要冒什麽风险。」

几十万人也知道跟政府对抗的後果,但他们还是选择出来了,只是为了争取用脚表达自己的意见的自由。

当大部分人已经到达游行的终点时,大会开始估算参与游行的人数,大约在五十万人左右。

这是唯一钟裘安没预料到的事,他万万没想过在叛国罪空降下,仍然有那麽多愿意出来,这让早已对现实灰心的他心中燃起一点点的希望。

当他们三人走到终点时,霍祖信有点惊讶郝守行的出现:「你怎麽在这里?」

「没有一条法例规定,坐过牢的人不可以参与游行吧。」郝守行打趣地说。

霍祖信的反应却一反常态,沉着脸说:「你现在马上离开,不要留在这里。」

三人也有点奇怪,姚雪盈直觉有点不安,忙问:「怎麽了?」

钟裘安看着霍祖信,眼神意味深长,好像在思考什麽,但最终没有说话。

郝守行的叛逆x格倒是发作了,si也不愿意听家长之言,疑惑地问:「已经到终点了,还会有什麽危险?这里这麽多人,如果每个人也像你说的立刻离开,到时候人踩人的,那会有多乱?」

霍祖信明显也是了解这个臭小子的强y脾x,知道他是一旦决定了就怎样也不会被人动摇,只能骂了几句就停了,忙抓着他的手拉向自己身後,对他说:「一会儿发生什麽事也跟在我身後,不要四处跑!」郝守行一头雾水,但还是答应了。

钟裘安想了想,灵机一触也跟在郝守行身後,好像「麻鹰抓小j」里的小j寻求庇护。

当郝守行回头给了他一个困惑的眼神,钟裘安朝他眨了眨眼睛,轻声说:「你舅舅保护你,你保护我,不就刚好了吗?」

看到他们的动作,姚雪盈顿时一阵无语:「有人可以关心一下我的安危吗?」

这时候方利晋代表大会上了一个临时搭建的看台上,民治党所有成员也跟上去了,包括霍祖信。他拿着话筒一脸正经地发表感言:「非常感激来参与游行的广大市民,尤其是带着小孩来的家长,我们向政府的表态相信已经非常明确,五十万这个数字说实话已经超越了我们的预算……」

台上的人都在滔滔不绝地说话,但钟裘安的注意力落在仍然在人群之外不远处正在观看着的防暴警察,手放入k袋里抓着某样防身道具。

今天他走的这段路一直是打醒十二分jg神、一刻也没有松懈,就怕突然有某一个警察认出他,冲过来把他抓走。

如此近的距离,郝守行留意到钟裘安的不安,问他:「怎麽了?」

钟裘安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问你舅舅吧,他可能知道今天警察的布署。」

郝守行转回头盯着站在方利晋附近的霍祖信,表情也是一脸复杂。

他大概猜出来为什麽警察不马上以涉嫌违反非法集结罪拘捕他们,只不过是念着这里人多而已,但一阵子後当大会宣布游行结束後,人一散,那大围捕很可能会再次发生……

大家也明显意识到这点,所以走到终点的人几乎也跟身边的人站得非常接近,家长一定会拖着小孩的手,而同行的陌生人也会彼此交换眼神,无需多言。

钟裘安得意地说:「所以我才跟着你吧!」

郝守行无语,莫名觉得对方凑过来的身t很热,热得脸发红:「……你还是站到一边去吧。」

姚雪盈无暇再管他们,见到在方利晋发言後有两名民间组织的成员上台了,眼睛顿时发直,像看到偶像般兴奋:「你们看,这是谁!」

两名nv生当中走在最前面的nv生步伐好大却走得很稳,颇有一副古代nv将之风范,接过话筒後的发言更是不畏不惧,语气自然却无b峰利:「各位好,我是代表『前金门』的成员卓迎风,身边这位是我的助手张丝思,今天是一个艰难的日子,我们……」

当认清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和面孔後,钟裘安就听不进去周围人的声音了,脑海里再次不由自主地忆起五年前的日子。

那时候的「金门」不过是玫瑰岗学校里的学生会内阁而已,核心成员不过六人,有他、马仲然,还有两名男生,而nv生只有他们两个。

英姿飒爽的卓迎风和娇小可ai的张丝思。

而在五年後的今天,她们两人看起来没怎麽变,但他却变了,变了好多。

姚雪盈回忆道:「我记得这两个nv生还是『关注妇nv权益』的组织代理吧,年纪轻轻做当上这个位置真的太强了。」

郝守行却捕抓到「金门」二字,就马上转过头来关注钟裘安的情绪,见他没什麽波动,也暗暗放松下来。

钟裘安回他一个虚弱的笑,压低声音道:「我没事,你舅舅也告诉了他们我的存在吧,那……」

「暂停!」警察那边却行动了,一声喝令,要求终止这个非合法集会,「你们已经违反了非法集结罪!你们的领头人是──」

「是我!」方利晋毫不犹豫地担下,「你们要抓最好拿出实质证据,根据现成的丰城法例,集会游行是每位市民的合法权益──」

卓迎风仍然手执着话筒,看起来也是非常生气,但仍然用冷静的语气,「要抓的话连我也抓,我也是召集人之一。」

「我也是。」霍祖信走上前,坚定地说。

郝守行虽然高兴但又有点担心,不知道被警察带走後,会有什麽後果。想了想决定也跟着上前,但被霍祖信疯狂用眼神制止。

钟裘安一个箭步把郝守行拉回来,引起对方的不满。

郝守行有些生气,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是一如以往的胆小,但钟裘安只是淡淡地道:「警方抓他们是想令散去的人群没有领头羊会变成一盘散沙,好进行接下来的大围捕,你现在上去就中计了。」

郝守行内心很煎熬,但被姚雪盈以同样的理由制止住冲动看他,他也只能作罢。

警方没有理会顿时愤起来怒骂的游行民众和一直朝着他们拍照的现场记者,迳自带走了方利晋、卓迎风和霍祖信等「领头羊」离开,但仍然派了好多同袍继续留守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临离开时卓迎风下台,经过钟裘安站立的位置,轻轻地用只有他能听得出来的声量说:「欢迎回来。」然後就头也不回地跟着警察的方向走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郝守行只感觉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心急如焚,虽然深知道他的万能舅舅、unclejoe超人叔叔是绝不可能被警方轻易入罪的,他一定好快被放出来,但仍然心有不安。

因为他早已习惯了霍舅舅在他身边为他指点一切,眼下失去了主心骨,他该何去何从?

钟裘安拍了拍郝守行的肩膀,一个箭步踏上了看台,成为眼下一片混乱中的唯一焦点。

「请大家冷静。」钟裘安的话并不大声,其带有磁x的声线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让人暂时停下来听他的话,「今天的游行集会到此结束,请各位有秩序地解散,照顾好自己和身边的人。」

但同时挑起了台下部份人的不满,大声叫道:「我们是来抗议的,这样就走那我们争取到什麽?刚刚还抓了几个人,那我们分开的话不就更危险?」

听到有不少声音附和着,钟裘安也明白每个人的目的不一样,某部份温和派觉得今天的人数已经超出了预期,也达成了用脚投票的目的,可以回去了;但好大部分、尤其是经历过五年前一役的人,根本不相信这麽和平的集会可以让政府收回成命,总得做一些其他事引起激烈的回响,至少真正涉及到利益或挑战政府的底线,才能有机会逆转眼下几乎被警暴挨打的状态。

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以武制暴,但代价非常沉重。

钟裘安的眼神里尽是看不清的情绪,他思考了一下,才道:「明白人各有志,今天我不会阻止你们做任何事去争取自己应有的权益,只是我想说,如果你们需要我,我一定会在。」

他最後向台下一鞠躬,「我叫钟裘安,我是东原区区长霍祖信的助理,有事可以找我们。」

台下人的反应各有不同,有些被他震住了,有些则是心存怀疑,都有很多人根本不理会台上说话的是谁,只在乎今天活动的成效如何,疯狂地刷着手机上的新闻。

还在台上的张丝思整个人也愣住了,最後局面被民治党的其他人收拾,钟裘安也功成身退地下场了。

他不过是心头一动想安抚一下躁动而无助的民众,上台的一刻甚至没有顾及後果,也瞬间忘记了丰城能走到今天靠的是人,是全t上下所有市民,已经不是单靠一个当年的陈立海可以带动的。

自己站出来为自己争取公义,才是正道。

钟裘安一跃跳下台,向前踏了几步,松了口气。正想回到郝守行身边时,衣袖被一只小手拉住,转头一看,是一张快要哭出来的俏脸,令他不禁感叹──明明已经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但长相却停留在中学时代那个少nv青春无敌的年代。

「丝思,好久不见。」钟裘安想替她拭泪,最终还是没有动作,只想仰天长叹。

突然嘭的一声,人群後方一枚催泪弹向天空发s,毒烟雾从飞上天的弹壳喷出,顿时现场烟雾弥漫,人们陷入一片哗然与惊慌。警方也迅速向游行人士集会的方向推进,正式拉起今天的抗争序幕。

由五年前公民觉醒开始,大家都心知肚明,在一个极权社会中是不可能出现和平集会。

现场夹杂着警方高声驱散市民的声音与人们对突然发s催泪弹的警方辱骂的声音,一片混乱中,钟裘安从身边夺过大喇叭,一边阻止自己咳嗽一边坚持大声道:「冷静!大家一定要缓慢离开!要小心不要撞到身边的人!」

郝守行则心里咒骂了警方和其老母无数次。妈的,在人挤人的情况下用催泪弹是要毒si谁?这里还有不少人是一家有大有小出来游行的。

趁催泪烟还未弥漫至他们的位置,钟裘安二话不说拉了郝守行和张丝思快步离开,途中不见姚雪盈的影子,可能是回到何梓晴身边了。三人尽量找一条相对b较少人的道路,不过警慌中的人们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四处乱奔,他们一路也抓着对方的手才不至於走散。

各人走各自旁边最接近的分岔路离开,他们跟着其中一波人一路狂奔,直到跑至附近的一栋商业大楼下才一窝峰的涌进去,吓傻了大堂里的两名保安,但大门好快被最後一个冲入去的人反锁了,警方在外面暂时冲不进来。

三人绕到宽敞的大堂里後面一个b较少人留意的角落才暂时休息下来。

张丝思不顾形象地坐在光洁的地板上,见周围无人留意他们,才激动地问:「阿海,真的是你?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以为你si了後我们有多绝望?当昨天迎风告诉我你还活着我还不相信!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说到最後她已经变成小声地ch0u泣着,「你好坏,真的……」

钟裘安在心里叹了口气,上前轻拍她的头,说:「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一直跟踪我的人会去ga0你们。对了,除了你和迎风,其他人怎麽样?」

张丝思怀疑地看着他,似乎觉得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主要原因只有钟裘安自己深知了。

「你出事後不多久,叶博云出国了,萧浩被判了暴动罪……」张丝思犹豫了一会,说,「要服刑十年,你有机会的话去看一下他,他看到你还活着一定很高兴,毕竟当年他还是你的『小跟班』呢。」

钟裘安的心头一动,脑海里闪过五年前的点点滴滴──他跟斯文的叶博云是最好的兄弟,两人从念书到发展兴趣,什麽也要b较一番;萧浩个x很反叛、讨厌念书ai到处玩,那时候却一直跟着他跟叶博云加入金门;卓迎风和张丝思这一对好姐妹则是个x最鲜明,一个勇敢一个柔弱,但两人也怀着一颗关注社会的心;还有马仲然,这小子虽然沉默寡言,但一直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为他打气,无条件支持他做的决定。

时光荏苒,岁月穿梭,虽然人还是当年的人,但处境却不复当年。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当两人开始「深情对望尽诉心中情」时,郝守行忍不住要打断他们,「叙旧还是等我们到安全的环境再说吧,这道玻璃门撑不到好久,到时候那群『黑狗』全冲入来,我们就只能在『臭格』聊一整天了。」

被郝守行一打断,两人也暂时放下遇故人的波动情绪,开始专注在目前的环境上。

这栋商业大楼看起来极巨气派,整个大堂连门带周围也是一道道的落地玻璃,里面能很清楚看出外面的情况──一片烟雾弥漫下有些人群在四处流窜,有些人群则聚集在同一个位置高呼呐喊;而跟他们一起冲入大堂的人有些指着守在外面的警察大骂,有些正在跟想赶他们出去的保安争执起来,而有些人被刚才的催泪弹弄得眼睛刺痛,必须坐下来被周围的同伴为他用水洗眼。

局面一度混乱,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想明天会怎麽过,不能准时上班怎麽办,因为很大可能连今天也很难过。

「这个行不行?」当众人正在思考逃脱方法时,郝守行从不远处的消防设备中拿来一个小锤子。

「你该不会想……打碎玻璃吧?」钟裘安感觉眼皮一直在跳,有些不可思议地道,「你知道刑事毁坏会判多少年吗?」

这个锤子工具本来是用於人们在发生火警时可以及时打破火警钟求救的,现在的情况之下也用於求救用途,颇有异曲同工之意味。

「那非法集结?」郝守行举直了锤子,注视起它来,「叛国罪呢?」

张丝思也被他的大胆举动吓倒了,但很快冷静下来分析:「这里已经被警方包围了,只要打破这面玻璃,再一口气冲出去外面的草坪,跨过栏栅应该还是可以逃的。」

这栋大楼除了大堂装修具气派外,正对着他们位置的落地玻璃窗外是一块草坪组成的小花园,应该是给在这里的上班人士作休憩用途,但今天是假日所以花园没有人。本来这里属於私人地方,警察也不会强行冲进来,他们目前被在大堂锁着前门的示威者x1引了注意,暂时没发现到他们三人在大堂里头的小动作。

聊了几句,钟裘安终是投降了般叹了口气,说:「撞吧!除了打破它我们也没办法了,後门应该已经被警方守住了,我们钻出去都是自投罗网,还不如拚si一博,在这里耗只会引来更多的警力而已。」

郝守行朝他举了一只拇指,「人民英雄要懂得取舍的道理。」说罢,便举起了锤子,一下子朝落地玻璃打下去。

玻璃发出一声巨响,x1引了部份人的注意,但玻璃窗上只是出现了几道裂缝,不足以打碎。

「我们来帮你吧。」有几名年轻人凑过来,用手肘撞了撞那面玻璃,又掏出了钥匙朝裂缝打了两下,有些人则在周围找着有没有能帮上忙的y物工具。

钟裘安在附近找到一辆清洁工人的手推车,朝他们的方向大声喊道:「所有人退开!」

几名年轻人马上反应过来,跑到钟裘安的身边,几个人倒数着三二一,一起朝着落地玻璃撞了过去!

砰呀──玻璃上的裂痕终於扩散了大半,似要碎又还未碎的样子,引起了大堂前面的人的注意。

钟裘安喘了口气,说道:「警察快注意到我们了!我们的动作要更快!」

郝守行再度举起了锤子,用尽气力打下去,终於打出了两个拳头般大的洞。几名年轻人一同合力推着手推车,先後退然後再一鼓作气冲过去撞。

又是一声巨响,连外面的警察都留意到了,他们一群「暴民」竟然在玻璃窗上打出一个刚好弯腰就能跨过的洞口,气愤地举着大喇叭朝他们大吼:「里面的人请马上停止暴力行为!你们已经违反了刑事毁坏罪!马上投降!」

可惜里面的人当他们都是在放p,只关心眼前的状况,虽然洞口被打出来了,但要通过那麽多人还是很困难的。

郝守行首当其冲做给你?」

此话一出,引起现场甚至镜头外的一片哗然,所有人没想到霍祖信敢在明知道有直播情况下连珠发pa0攻击雷震霆,这是身为一名公职人员甚少在镜头前做的行为。

当然会有一群人称赞霍祖信勇敢,亦有部份人觉得他太不顾自己身份乱说话。

本来被陆国雄的出现x1引了注意力的郝守行都被霍祖信的话带回来,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

钟裘安见他有点疑惑,帮他收走吃完的外卖盒,在他身边解释:「雷震霆的父母曾经是十年代的制衣厂老板,不过後来传统工业在丰城渐渐息微了,他家也没捱得住做不了多久就倒闭了,全家只剩下一所上一代留下来位於西区的祖屋,不过听说近年政府有在这一片旧区重建发展的意思,频频找人说服他们一群老住户谈个价钱好把这一块地卖出来,再建豪宅。」

郝守行皱起眉头,「那他卖了吗?」

钟裘安笑着回答:「雷震霆虽然为人冲动鲁莽,但在涉及到钱的方面,他非常jg明。政府出的价钱远低於他私人把这所祖屋卖给其他人的价钱,而且他想卖,他父母也未必同意吧,再说他现在尚且还能靠收租客入住来勉强维持生活,他把屋子卖给政府,他就只能吃西北风了。」

郝守行不太懂这些门路,只是有些不同意地道:「他要是真的jg明,不至於落得要打劫权叔的餐厅的地步。」

当全场都在注目霍祖信的话时,雷震霆明显被气得脸红了,口不择言地破口大骂:「你以为自己好得过我哪里?一个si破区长,看你怎样被差佬告到坐牢,还得坐几十年!到时候都不知道有没有命出来!」

现场的人们都看不过眼,帮霍祖信反过来指责他:「该坐牢的是你!si混混一个!持着有父母庇护的裙脚仔(妈宝)!」

「回家去守你的老家吧,要不然被政府抢了哭也没用罗,呵呵呵……」

「滚出去,这里是来接家属的,关你p事!」

感受到自己受到全场排斥时,雷震霆跟身边的陆国雄不知道在交头接耳说什麽话,陆国雄皱起眉头有点不同意,但被雷震霆一拳打中x口,他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两人开始战略式後退,雷震霆朝人群的方向抛了几句狠话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内。

郝守行以为再次见到这个害他坐了三年牢狱的人应该会非常愤怒,恨不得冲上前狠狠多揍他一顿,不顾身边有没有人在,但当他正想这样做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手肘被某gu温暖的力量紧紧捕捉住,虽然温柔却非常有劲,阻止他当场作出任何失去理智的行为。

郝守行再次疑惑地转头望着在他身边的钟裘安,等没有人注意时才甩开他抓住自己的手,没好气地说:「大哥,我不是蛮牛,不会一见到目标就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打人,虽然我真的想,但我是人,尚有些理x的,ok?」

钟裘安抿起唇,饶有意味地打量他,再别过头,「如果你想再次入狱的话,还真的可以再g一次的。」

「切。」

经过一番对传媒的交代後,钟裘安先上前跟卓迎风打了声招呼,跟着卓迎风点点头後回到张丝思和金门成员的身边,方利晋也跟霍祖信交代了一些东西後跟前来接他的民治党党员离开,继续做示威的後续支援。落单的霍祖信跟郝守行和钟裘安先回去公寓商量对策。

沿路中郝守行难掩对霍舅舅的担心,霍舅舅只是说:「没事,他们不能实际检控我什麽。」

一入到公寓,霍祖信这才大大放下了紧绷的情绪,伸了个懒腿,转头对二人说:「对了,我能借一下你们的厕所洗澡吗?在里面关了一个晚上,感觉身上都臭si了。」

钟裘安说:「随便啊,本来这所屋子就是你的,不过你有替换的衣服吗?」

霍祖信歪着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好像有,我要找找。」

当他一枝箭似的冲去厕所,郝守行转头望着钟裘安,钟裘安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洗完澡後霍祖信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差点没有大字型瘫在沙发上,钟裘安和郝守行各自坐在沙发的左右两边,带着充满问号的脸盯着正中央的无骨头动物。

霍祖信重新抬起头,眼皮很沉重,但还是y打着jg神,「你有什麽问题?我告诉你们,我已经被警察和记者问了一整天了,实在没什麽jg力跟你们周旋,见你们一脸问题宝宝似的才勉强应酬一下你们。」

钟裘安单打直入,「直接告诉我鉢是什麽。」

「什麽?」霍祖信等了半天,发现对方没下文,「你刚才说拨什麽?」

「我问的是元素,鉢。」钟裘安重覆,「别告诉我你当两头蛇这麽久,从来没有在哪个党内听过。」

霍祖信一歪头,想了想,突然理智回归,有点严肃地看着钟裘安,问:「你怎麽会知道这个东西?」

钟裘安耸肩,没有说话。郝守行保持视线在两人之中移动,暗自盘算着什麽。

其实他觉得钟裘安没有对他说出全部的真相,关於钟裘安如何被神秘人、疑似蒋派的人救出的事,他心里有些不太舒服,虽然他理智上知道钟裘安跟他认识的时间没有长得足以令钟裘安对他完全放下戒备的地步。

但不知道怎麽的,他有个很理直气壮的想法──钟裘安应该要完全相信他,像他看待卓迎风、张丝思他们一样。

霍祖信终於改变了一下过於松弛的坐姿,变回了谈正事时一本正经的模样,「告诉你没问题,你先告诉我你怎样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

钟裘安盯着他,终是说:「这个不重要,但重点是鉢的存在属於未知的、危险的,为什麽政府到现在都不肯宣布?即使它就藏在我们每天踩着的地底下?」

霍祖信也回望着他,良久才说:「因为目前它的数量不算多,以政府的数据来看,发现鉢的来源,都是在已知的、被发掘出来的战时炸弹的弹壳中。」

钟裘安语气好平淡,「但你们是不是隐瞒了什麽?要不是五年前那次立法会大楼爆炸案是什麽回事?」

霍祖信叹气道,「那次是意外,我以人格担保,我救你出来时你已经被爆炸的气流冲击到昏迷过去了,而现场确实找到一些燃烧过的暗红se粉状物t,但幸好它的威力不算好强,你都不至於重伤。当然,除非你说那次爆炸是你自己燃点所致的,不然它绝对是一场意外。」

钟裘安皱起眉头,「叶柏仁那时候就知道鉢的存在?」

霍祖信沉默了一会儿,说:「老实说吧,我怀疑他早知道了。」

郝守行马上把视线转向他,钟裘安则是疑惑地问:「什麽意思?」

霍祖信下意识想做一个向後拿文件的动作,但突然想起自己不在办公室,就此作罢。

「最近听北区那边说他们接到一个奇怪的case,说北石村某栋私人住宅的居民近年来经常感到身t不适,医院都多了很多来自住在这一栋大厦的病人,患者的症状不一,有些会间歇x头痛,有些会经常发烧感冒,有些则是因不明原因患上厌食症,到医院时已经瘦得跟排骨差不多了。」

「你怀疑他们接触过鉢?」钟裘安问,「你怎麽肯定?在哪里接触?」

霍祖信再次叹了口气,「我还未说完呢,经过多次调查後,怀疑他们是接触过不洁的水源所致,因为他们大厦的设计是以同一条公共水管供应食水的,所以派人去检验了水管。」

「结果呢?」

「目前检验了三个单位,其中一个单位的水管确实含有某种重金属,但当居民把这件事告到包办水管的承办商上,他们拿出之前的检验结果出来b对,证实重金属是後来才出现的,当年水管用的设计、物料是通过了安全检测,证实没有任何会影响人t的元素在里面。」

郝守行一瞬间觉得有点头大,「那鉢是人为後来加入的?有个疯子要毒杀整座大厦的人?」

「我更倾向於两种可能。」霍祖信言之凿凿,「一是鉢是新元素,暂时未有准确方法能检验出这种新元素,所以我们错以为是另一种重金属;二是一开始鉢确实不存在食水管中,而是海水管里,或者说,居民不是因为接触食水而出现不良反应,而是厕所里的咸水箱有问题。」

「但还有找出来。

钟裘安非常有耐x,逐张逐张地找着,总算看到那一张卓迎风想他见到的照片。

直到现在面对着萧浩,他内心还是充斥着不少复杂的情绪,很多事他不知道从何问起,只能y着头皮回答,「没有,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萧浩坦然地把身子往後倾,朝他点点头:「这里满好的,现在天气这麽热,但囚室风凉水冷,我还可以洗个冷水澡,最初入来节之间这样。

不知道还有没有撑到现在为了等两人重逢xddd,其实快了。

当一个人被b到绝境会怎麽样?

他会彻头彻尾地疯掉,做尽一切他平日只敢想不敢做的事,虽然他的理智还在但他的行动却在偏离轨道,走向另一个极端的方向。

在这个极权的世界,只有令自己被它更极端,才有资格谈生存。

钟裘安不会做到b张染扬和叶柏仁之流更疯,但要吓唬一下他手下的渣滓,还是很足够的。

雷震霆虽然被突然袭头而痛得头昏眼花,但毕竟小混混早已习惯了,直接吐了一口口水在地,站起来继续脏话连篇地辱骂钟裘安,「哪里滚出来的杂种,你妈知道你在找si吗?」

钟裘安一句话也不说,一只字也省了,直接朝二人开打,抓起手上染血的石头就是朝雷震霆揍去,身边的人也被他这副想杀人的模样吓倒,有人想上前拉开二人,但又被其他人拉回去,有人在观察情况再出手,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上前阻止这场暴力私刑。

毕竟红营的人虽然政治立场相同,但他们对於「是否该以私刑处置无法被法律制裁的罪人」还是无法取得大多数的共识,加上他们还是在怀疑钟裘安的目的。

雷震霆一开始应对钟裘安的猛烈攻势还是有些吃力,但随着钟裘安需要分神去处理陆国雄的试图偷袭,t力逐渐有些跟不上,这让他得意起来。雷震霆趁他在注意陆国雄时朝他的脚猛力踹过去,让钟裘安的左脚再也站不稳,失了平衡跌在地上,他顺势踩在钟裘安的手臂上。

钟裘安忍着痛楚半睁着一只眼,知道自己落了下风,但也没有急。他又用另一只手抓着试图打他的陆国雄,但雷震霆又加重脚力,他下意识暂停了攻击,却眼见对方另一条腿竟然往钟裘安的头踩去。

此时那名一直观望、年轻有力的男人终於出声了,大喊道:「雷震霆!够了!」然後上前想拉开雷震霆,但被陆国雄用尽力气地推开,男人差点没有站稳而摔倒,幸好身後有人拉住。

雷震霆此时的气焰更是不能再高了,虽然额头上的鲜血流淌在他脸上,但表情还是扬扬得意,简直像个刚杀完人的疯子似的。他捡起了钟裘安紧抓在手上染血的石头,仰天大笑:「过来啊!有种你们就过来,待会警察一到,看他们怎样把你们全抓回牢里!一群暴力施袭犯!你们全是这只狗杂种的同谋!」

钟裘安的头虽然被踩得无法抬起来,但仍然不si心地准确抓向雷震霆的下t,吓得雷震霆马上松开了脚。

看着钟裘安总算顺利撑着地面站起来,身上被弄脏的衣服也被扯开了,他的嘴角还挂着血,手臂到处都是淤青,但眼神还是毫无畏惧,抱着把生si置於事外的决心,令周遭的人不禁动容。

「再来啊!」钟裘安用拳头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我现在是建诚党的人,所以现在是建诚党和白蓝党的内讧,与其他人无关,警察来了我就这麽说了,看叶柏仁会保我还是保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太监仔。」

陆国雄收起了准备挥过去的拳头,有些困惑地望向雷震霆;雷震霆一时被气得口不择言,连叶柏仁都骂过去了,朝他口沫横飞地乱喷:「你以为姓叶的老东西会保你?会不会想太多?你一个背着叛国罪的,他还敢保你?别用这些东西来吓我,我自小就吓大,建诚党有什麽好怕?」

「不知道我对你可不可怕呢?」蓦然,一道熟悉不过的声音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在场只有三人听出来是谁的声音,雷震霆和陆国雄除了错愕就是脸se一白。

一个身材矫健的身影穿过人群冲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踹飞了还愣在一旁的陆国雄,陆国雄瞬间像被风吹倒的纸鸢般向前摔过去。雷震霍见到他朝自己压过来,马上退後,扯着钟裘安的衣服让他来挡,但那人更快一步贴近了站得不稳的钟裘安,动作俐落地从钟裘安的k袋里掏出一把美工刀,朝雷震霆的方向挥去。

这刹那间的场景简直震惊全场的人,包括站在中央的钟裘安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更是震憾不已,他感觉自己的心跟手一起在微微颤抖,内疚自责、感动想念、失而复得的喜悦,各种感情混杂在这短短几秒间,令他的心脏顿时超出负荷。

他从来没想过郝守行竟然回来了,而且如他在电话所说的,他会平安地归来,令他不至於自责得不敢见他,连简讯都回覆得非常短。

但钟裘安没有说的一件事是──他不愿意跟郝守行有更多交流,从来不是因为自责什麽,而是害怕继续让他身处险境,而且跟建诚党的人扯上关系绝不是好事。

他对郝守行应该算是做尽了所有好朋友该做,对吧?

眼看郝守行和雷震霆的拳脚交流到尾声了,雷震霆因为之前对上钟裘安已经消耗了不少t力,现在对着t力值满分、更会打架野格式的郝守行更是逐渐应付不来。摔在一角、头破血流的陆国雄好不容易才运用双手支撑起来,但这次钟裘安没有留力地踹过去,他被对方的膝盖撞到鼻子,顿时鼻血如泉涌,痛得连大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四脚朝天地掩鼻sheny1n。

雷震霆被b得下手越来越y,开始袭击对方的下半身,但郝守行也顺利避开了。趁着雷震霆开始狗急跳墙地大叫,钟裘安朝他的後脑拍过去,郝守行抓准了机会,直接抓住了雷震霆的脑袋朝地面撞去,同时双脚也践踏在他身上,右手压着他的手臂,左手则把紧握着的美工刀直直地往雷震霆的手心cha去!

「啊!!!」雷震霆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得令人不禁别过脸,即使是出手者之一的钟裘安也闭上一边眼睛。

只有郝守行对从手心漫延开的鲜血毫不动容,很快把染满血迹的刀片拔出,但下一秒却把它架在雷震霆的颈项上。

「只要你敢再找钟裘安、权叔他们麻烦,下一次我就cha在你的颈子上!」郝守行烙下狠话,毫无表情的模样简直跟地狱的si神没有分别,吓得周遭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喘。

竟然有人治得了雷震霆这种极品无赖,这个战斗力爆登的青年幸好是站跟他们同一边,如果是跟了那群跟黑社会没有分别的警察的话……那是得多恐怖。

直到雷震霆和陆国雄遍t鳞伤地夹着尾巴离去,钟裘安一直凝视着站在前面的郝守行,久久未回过神,眼神非常复杂。

周边的人逐渐散去,郝守行转过身来面对钟裘安,两人四目相投,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好久不见。」结果是郝守行打破了沉默,久违地对他绽放笑容。

钟裘安直直地盯着他,收起了微微失态的神情,同样挤出笑容,「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话毕刚落,他就迎来了郝守行给他大大又亲近的拥抱,钟裘安有些後知後觉地抱紧对方,直到听见了郝守行在他耳边悄悄地说话,他还以为自己有幻听。

「我每天每夜、每分每秒都在想你,躺在床上的日子也在反覆留意你发给我的讯息,即使只是很短的问候。」不知道抱了多久,郝守行才放开他,直白的言语像箭般cha进他的心坎,融化他高耸的心墙,又化成一gu暖流卷走他的焦躁与不安,对他展露自己最真诚的心境。

钟裘安这次真的彻彻底底脑袋当机,完全反应不过来他的话,有点不敢接下去说:「你意思是……」

「我想我是喜欢你的,钟裘安。」有史而来,这是」,虽然归顺建诚党,但不想cha手张染扬和叶柏仁的内斗,更对市长位置之争没有任何想法,只想当墙头两边摆,谁都不得罪。

作为中间人的邱局长看起来苦恼极了,不解地问:「为什麽您偏要反对地下城计划实行呢?我跟总商会的金会长聊过,他说你不想让这个方案通过,这不是打烂我们的饭碗吗?我怎样跟我们手下人交代?我们跟总商会有多紧密您都知道,这样……」

叶柏仁微微蹙眉,没想到这个脑装水的人竟然敢走到他面前提出反对,说:「你们没必要知道原因,反正这个方案是没可能、不应该过的,即使是上面找人来告诉我,我都未必会顺从他们。」

「您……您这样又何必呢?跟总商会作对就算了,如果上面怪罪下来,我们才是真正的人头落地。」邱局长担忧重重,「不只我们丰城两派内斗,上面也分成了两派,虽然现在掌权的皇派暂时没提出要找上面的人来取缔我们,但难保哪一天不会啊,又万一蒋派起si回生,我们说不定连逃跑的路都没有了,安安份份退休烂si在这个鬼地方好了。」

叶柏仁闻言一笑,「局长莫非觉得国内的环境不好,非要到外国过消遥生活?这不是拿起石头扔自己的脚吗?难道丰城不好吗?这个地方的土地规划、教育制度、社会环境还不是由你跟你的同事们一起成就的吗?你现在竟然想撇清关系?」

邱局长被自己的话打脸得脸皮更肿了,表情更难看,小声嘀咕:「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本来就没有什麽话事权,我跟其他局长也是看你跟张市长做人的,肯定是跟你们方针行事,只是你们斗成这样,反而使建诚党更四分五裂了,我看不如──」

叶柏仁没有听他继续罗嗦下去,反而直接打断他,问身边的助理:「钟裘安今天有来党员报道吗?」

助理站得笔直,马上回答:「今早九点有来过,但他只是看了一个自己的座位,认了一下身边的人就走了,连一张正式入党的合约都没有签过。」

叶柏仁毫不意外,说:「没关系,我的目的不在於他们到底会不会签这张纸,反正在所有人眼中他已经加入建诚党,在红营眼中他是个背叛者,在白蓝眼中他是根墙头草,在张染扬眼中……大概是b眼中钉更大的存在,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邱局长想不通叶柏仁在想什麽,但听到钟裘安的名字顿时如临大敌,马上嚷嚷道:「是那个si不去的陈立海吗?哇,简直见鬼了,五年前炸不si,今天来讨债,您还把他招揽到建诚党里?这不是疯了吗?他会ga0乱我们日常运作的!」

叶柏仁r0u了r0u耳朵,压制着心里的不耐烦,耍手让他离开:「反正你随便想个理由安抚你的同事和下属,总商会那边我会亲自交代,这方面不到你c心,还有邱局长你未免想太多了,你的张市长还未到我头上兴师问罪,真不该由你这条狗帮忙吠,懂吗?」

邱局长怕自己再说下去就真的被武力请走,朝叶柏仁连声说抱歉後马上离开。他身边的nv子全程没有说话,但不屑他行为的表情清楚写在她的俏脸上。

叶柏仁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合上了手上的文件,搁置在一旁。

「你那边又是什麽情况?方利晋现在还在准备竞选工程吗?」

北隆区区长何梓晴、民治党方利晋的左右手,此时却站在建诚党的办公室对叶柏仁说:「还准备个头,他现在忙着处理因示威被捕的市民,不少区长和助理成员也被扯入官司了,他还得稳定军心,还有联络霍祖信,那个狡猾的老东西都不知道跑哪里了,已经两个月不见人了,现在我们乱成一团,谁还有空想年尾的竞选工程?」

叶柏仁沉思着,然後问身边的助理:「跟踪钟裘安的人还在吗?」

助理摇摇头,说:「在七月和八月还有,但自从林亦权中枪、霍祖信突然出国後,他们的人好像人间蒸发似的,但可能他们还在监视他,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

「你们不用太在意钟裘安的事,现在他是由我来处理。」叶柏仁把视线重新聚焦在电脑上,「反而霍祖信这个人,不论怎样也要找到他,不管用任何手段,他的出入境纪录不是显示他在a国吗?」

「对,我们的人本身一直有跟着他,但他很狡猾,y是带我们游花园,一时往公园走,一时往附近的建筑大厦走,y是摆脱了我们。」

叶柏仁没有说话,倒是站在一旁的何梓晴有些好奇:「他这个人这麽神秘,还在现在风头火势时出国,是为了做什麽见不得光的事吗?」

助理有些顾忌地瞥了何梓晴一眼,叶柏仁示意没事,他才继续说:「他的行踪不明,但我们留意到他经常逗留在一所疗养院一段时间,大概每隔两至三天他也会走一趟,里面的人可能就是他仓猝出国的原因。」

叶柏仁皱着眉头,双手呈交拳状态,抬起头问:「你还查到什麽,不如一次过说。」

「我们不知道他到了哪个楼层,那所疗养院不会随随便便透露出病人的资讯,但我们成功收买到里面其中一个病人的家属,他说自己见过霍祖信好几次,本来不认识但都认得他了,霍祖信每次会上二楼最後一个私人病房探望病人,本来只是一周去一次,但这几天频频出入,估计是里面的人活不久了。」

另外二人听到也有些意外,何梓晴问:「会不会是他的家人?或者是情人之类?该不会他在外面成家了,他的外甥还不知道吧?」

叶柏仁瞥了她一眼,气定神闲地从身侧的jg品柜里拿出一个雕刻着虎纹图案的暗se茶壶,开始泡茶,朝她下逐客令:「你可以回去了,今天到此为止,北石村的事你最好处理得妥妥当当,如果让我知道鉢的事泄露出去,率先人头落地的可不是我。」

何梓晴回复冷漠的神态,说:「这点我b谁都清楚,别以为你b方利晋更聪明就能把我们所有人暪骗过去,有人在住宅水管里放未被正式公布的新型重金属,这明显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请问尊贵的叶主席对谁人做有头绪了吗?」

叶柏仁意外地无视了她的无礼,直问:「钟葵这个人你听过吗?」

何梓晴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不像作假,很快她就被请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叶柏仁跟助理二人。

叶柏仁重新冲了一壶大红袍,本来想邀请助理一起喝,不过都知道他个x,就不客气地一杯喝完。

「钟葵这个人是有名的天才,还非常懂趋吉避凶,以前躲过了东山大学血屠事件,如今连丰城暴动也躲过了,她倒是在外国消遥快活了,难为她儿子还在丰城沦为政权下的人质,哪里都去不到,走到哪里也是地狱。」叶柏仁把玩着茶杯,把眼神饶有趣味地挪开,注视着依旧站得笔直的助理,「我猜,霍祖信该不会是为了看她?」

意外地,助理摇摇头,说出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名字。

叶柏仁瞬间瞪大眼睛。

晚上八点,富豪花园。

早前卓迎风和张丝思受邀请到钟裘安和郝守行住的公寓去聚会,两人去前先到超市买了不少火锅的食材,郝守行也有跟着她们去,他自己对吃的没有要求,反而随便挑了一些钟裘安喜欢吃的。

两个nv生也买了不少,手上拎着一袋二包,相反郝守行两手空空走在前面像大爷似的,本来卓迎风想叫她帮张丝思拿一些,不过张丝思先问了郝守行的伤痊癒成怎样。

「还好。」郝守行拍了拍自己的x口,「那你累不累?不如我帮你拿一些。」

「不用。」张丝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过男生很快从她手上接过两大袋购物袋,而且轻松地昂首阔步走在他们两个前面。

卓迎风不熟悉郝守行,先用眼神重新打量了他整个人,用手t撞了一下身边的张丝思,打趣地道:「欸,你对人家是不是有意思?」

「你在乱说什麽?」张丝思马上反驳,意识到发出的声音过大又立即煞住。

「你们在宝岛一起共患难耶。」卓迎风问,「难道没有见真情成份?还是你怕明治那个小子吃醋?」

「我对男人没兴趣。」张丝思板着脸,下意识地道。

卓迎风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地问:「真的?」当郝守行在前面因听到声音而疑惑地回头时,张丝思终於空着的手却赏了卓迎风一个迎头锤击。

「我意思是说对他们『两个』男人没兴趣!」张丝思咬牙切齿地重申。

「你说话可以再简短一点。」卓迎风先是嘲讽了他一番,又大笑,「如果将来你找了男朋友我大概会很舍不得。」

张丝思心里跳了一下,按捺住异样的情绪问:「为什麽?」

「唔……大概就是亲眼目睹自己nv儿出嫁的感觉吧。」卓迎风两手都拿满了两个塑胶袋,张丝思帮忙从她手上拿走一袋她也没在意,还沉醉在想像中,「那你有理想型吗?」

「没有。」张丝思义正辞严,「而且,我讨厌用『出嫁』这个字眼,现在的社会不同了,大家的x别意识也增强不少,是不是应该减少使用含刻板印象的字眼呢?并不一定是nv孩子『出去』男孩子的家,反之亦然。而且如果是同x恋结婚难道还得代入『嫁娶』的观念吗?」

卓迎风也没想到自己不过随便问一句就能引起对方的强烈反应,连忙说:「抱歉,我只是太习惯用这些字眼,你说得没错,这些带刻板印象的字眼是该消除了,只是,不知道多少人跟我们一样有在意这些多少含有偏见的字词?又有多少人愿意在脑袋里装一个警钟,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减少说这些有机会冒犯他人的说话?x别平权这条路本身不容易走,加上在丰城就更难了……」没等到她感叹,就已经被张丝思迅速拉走了。

三人一起进入公寓,郝守行一开门,就见到钟裘安在饭桌前cha电线准备打边炉(火锅)了。

「你们这里不错耶,想不到霍祖信这麽大手笔。」卓迎风爽朗地说,四处打量着周围环境,转头对张丝思说,「我们合租那个狗窝也应该改一下了,看起来b他们这里更乱。」

「你一直在忙金门的事,有时间就留在家里帮忙打扫啊?」还在记着刚才的帐,张丝思白了她一眼,在玄关脱完鞋子,就上前帮钟裘安的忙。

钟裘安先对他身後的两个nv生打招呼,然後郝守行把手上沉甸甸的四袋东西都放在桌子上,眼神紧紧地盯着他。

趁着另外两人也到厨房洗手准备时,钟裘安假装看不到郝守行另有想法的眼神,先问他:「怎麽了?」

郝守行凑近钟裘安的脸,却恰到好处地在对方准备退後前停下,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问:「我去超市买了不少你喜欢吃的。」

「所以?」

「还帮你招待你的朋友。」

「然後?」

「难道我不应该得到一些奖励?」郝守行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需要男朋友的亲亲。

夜幕低垂、皓月高挂。

今晚正值月圆之夜,光亮似日的月se沿着树荫洒下来,加上旁边灯柱映照,与树木的y影形成强烈对b。

一道踩着脚踏车的身影在树荫下穿过,发出叮叮的声响,在难得恬静的夜里添加了一丝生气。

钟裘安瞥了放在车篮上的东西一眼,又继续踩着单车一路直行,直到找到位置停下来,把车锁好,再一手拎着东西回家。

一打开门,便看到坐在客厅沙发的青年正集中注意力在手上的书本,当他从茶几上拿起的萤光笔在书本上画着重点,听见声响後抬头,侧着脸向钟裘安打了个招呼。

钟裘安狐疑地盯着他,一边把东西放在饭桌上,一边在玄关踢着鞋子,「你一直在温习?直到我回来为止?」

「当然啊,你说过的,知识改变命运。」见他回来,郝守行这才放下了书本和笔,飞奔似的跑到饭桌前,翻找着钟裘安买回来的东西,除了一个大薄饼跟小食拼盘外,还有带来了两盒冰皮月饼。

郝守行正想打开它吃一口,钟裘安却一把拍开他的手,「别说谎了,你根本没有温习过,连书本都拿反了,别以为我看不见。」

「你这千里眼什麽构造啊?」郝守行无视了无声的警告,一拆开了包装便咬了一口月饼,「今晚中秋节,别那麽扫兴。」

钟裘安走过客厅,把书本上被划h的重点看了一下,又拔了萤光笔的盖,在上面多划了几个重点,说:「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商务知识,我以前中学时也念过,没想到你升上大专都是学这些。」

作为学年垫底排名的郝守行,从来对於学习也是左耳入右耳出的状态,完全无视师长的劝告,想逃课就逃,想去网吧消磨便去,成绩从来靠踢天才波──全凭天意与个人实力,基本上没有及格过。他的父母也由本来的恨铁不成钢变为ai理不理,可以说他从来没有在学业方面努力过,之後在少年监狱服刑期间更不想面对书本。

郝守行t1an了t1an嘴巴,又拿起一块正要放到嘴里,看了看他,打趣地道:「欸,如果钟老师肯一对一教我,自然是更好。」

钟裘安见他这只「为食鬼」为了吃可以忘记学,灵机一动,以迅雷不掩耳的速度冲到面前,在郝守行本能地退後时,一口咬掉他手上四分之一块月饼,感受到舌头的甜味,露出了享受滋味的笑容。

郝守行有些不自然地擦了擦鼻子,回想着刚才钟裘安低下头来咬他的月饼,软软的舌头刚好t1an过他的手指,让他不禁心里一颤。

我再怎样撩都不及你这个资优生!不论是学业上还是撩功上!

郝守行不甘心地咬着牙,问:「你就不能让我多吃一块吗?我都为了你去读书了,吃一块月饼不过份吧。」

钟裘安收拾了一下买来的东西,把披萨和小食都放出来,把两盒月饼装好放到冰箱里。他语重心长地道:「读书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别人,你那舅舅说得对,如果社会回复平静和正常,你就应该好好读书,将来有一张文凭找工作容易多了,不然你这坏脾气加上烂成绩,谁看得上眼?」

钟裘安对着其他人也是一副礼貌客气的模样,唯独是对郝守行非常狠,可能因为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熟悉了,在蜕去最初的戒备和疏离後,竟然开始损友式的毒舌态度。要不是早知道他本来的个x,郝守行都怀疑自己在他眼中简直是不能接受的渣滓,一个天之骄子配一个吊车尾,怎样也没可能吧。

郝守行虽然平日对感情一窍不通,但还是知道点道理的,装作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我读书不只为了找工作,还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总不能让你一个受委屈的。」

钟裘安已经不管他在胡说八道什麽了,也知道郝守行今天给予学习的专注力已经耗尽了,索x请他吃一顿披萨大餐,慰劳一下他的辛苦。

两人正在大快朵颐时,钟裘安不经常地问:「对了,霍祖信最近有联络你吗?」

郝守行不禁一怔,「你问他g嘛?」

钟裘安摇头,把叉子放下,对他说:「逃避不是办法,守行,我知道你本质上不是冷血的人,即使你跟unclejoe在政治立场上分道扬镳,但终究你还是不想断交,你做不到,也不想做。」

郝守行的视线转落桌子上,凝望着吃剩的披萨,顿时觉得再美味的东西也x1引不到他的注意力。

他选择重拾书包继续学习生涯,不只是为了自己、为了钟裘安,也是为了霍祖信。对方一直希望他认真踏实地读书,将来好有一番前途,霍祖信一直而来对他循循善诱,苦口婆心地劝导,明明霍祖信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他却能为了他这样尽心尽力,简直当他是亲儿子一样。

想到这里,郝守行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感觉面前的食物又酸又苦,说:「大半年了,他没有找过我,我们搬离了富豪花园,没有告诉他新地址,但他总能打个电话过来吧?」

「你不是有打过?」钟裘安夹了一只j翼。

「没听,我怀疑他根本封锁我了。」

「今晚再试试。」

「吓?」

「今晚是中秋节。」钟裘安有技巧地把j翼的r0u挑出来,放在碗里,抬头盯着他,「你还是他的挂名外甥,总要找一天团圆的,那不如就今晚吧。」

郝守行点点头,表示一会儿会再试试打给他。其实他觉得人心是很奇怪的,跟越在乎的人遇到分歧时,他越不想吐露自己的心声,越想办法逃避,但对於陌生人却是容易说出自己的感受。

可能因为他根本不在乎陌生人的想法,但他非常在乎霍祖信怎样看自己。

自从立法会选举结束後,霍祖信便气疯了,是真的气极了他,跟他完全不联系了,连他搬离了公寓想告诉他也不行,最後遇到他的助理说了几句,便收拾行李跟钟裘安一起离开另觅住处。

两人吃过晚餐後,在钟裘安严密监督下,郝守行的手机和平板都被没收了,自己的面前只剩下几本书、笔记还有笔袋,简直要疯了。

「中秋节还要温习?」郝守行的脸se越来越黑,质疑地道,「你是不是想累si你男朋友?离考试日子远多了,就不能让我放松一晚?」

「先抄了这段再说。」钟裘安给他划了一段范围,一堆英文堆砌出来的文字,郝守行看得直发晕。

「做完有奖励吗?」郝守行把头凑到对方面前。

自从确认关系後,这个家伙就越来越不要脸了,不过今天是中秋佳节,就愿这家伙如愿一次吧。

钟裘安灵机一动,直接把手掌拍在他的笔记上,自信地对他说:「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羸了的人可以让对方做什麽也可以吧,你嬴了能提出要求暂时不温习一晚。」

真心话大冒险是历久不衰的游戏,尤其是在年轻人群中更甚,郝守行以前在学校时根本没有人跟他玩这个游戏,难得有人陪他当然「舍命陪公子」,只要争取到一些不用面对书本的自由时间。

两人坐在地上,钟裘安把一个空瓶子放在中间,率先试转了一次尝试力度和方向,心里暗暗计算。

郝守行说:「我先来。」说罢,便转了一次空瓶,它三百六十度转了两圈後,成功让它转到钟裘安的左侧方向。

「开局不利耶。」郝守行露出胜利的笑容,「请问钟先生想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钟裘安毫不意外,回答:「真心话。」

郝守行想了一下,问:「你以前有喜欢过人吗?」

钟裘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有够无聊的,你不是很清楚了吗?」

「你的过去我没有参与过。」郝守行正se道,「所以你的一切我也想知道,你不想回答也行。」

钟裘安的心里有些动容,说:「没有,我只喜欢你一个,过去与未来也只有你一个,行了吧?我多给你一个机会再问别的问题。」

郝守行本来想再转一次空瓶,但手还没抓到就听见对方再给一次机会,瞬间高兴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对我那麽好真的令我受……受什麽?」

「受宠若惊。」钟裘安心领神会,替他补上。

「对,那我问了……」郝守行郑重咳了几声清喉咙,当钟裘安做好心理准备对方可能问一些奇怪问题时,却没想到对方冲口而出的却是──

「你有想过离开丰城吗?」

钟裘安一怔,认真地思考着,大概有一分钟之久才回答:「老实说,以前没有,但现在真的有一刻想过。」

郝守行本来以为对方一定回否定的,但结果出乎他意料,赶紧问:「因为昨天夹在我们门缝的那张移民公司广告?」

昨天郝守行一大清早出去晨跑,大约在楼下围绕着大楼跑了几个圈,当回家时一开门便发现有张纸掉在地上,上面写着专业移民顾问什麽的,印有公司名字和提供协助不同国家的移民签证。

钟裘安不禁笑了,摆摆手,「谁说是因为广告?但我想每个人也是一颗想离开家乡出去闯闯的野心吧?你就没有吗?」

郝守行拿起一罐汽水,灌了一口,说:「没有,我习惯被关在一个地方,由被关在一个小地方到被关在一个大地方,对我来说出不出去根本没分别。」

钟裘安深深地看着他,「总有一天你跟我一样,由没想过离开到想离开,其实不过是一瞬之间而已,明白我妈的心意也一样。」

最近钟裘安才真正地跟钟葵取得联系,两人终於在不必害怕被监视的情况下以文字和录音g0u通,不需要加密的那种。但不得不说,钟裘安对自己的亲人的依赖已经不如以前,可能他长大了,习惯没有亲人在身边的日子,即使真正地见到钟葵本人,他的内心可能也毫无波澜。

「那你打算去哪一个国家?」郝守行接着问。

「这是另一个问题了。」钟裘安耸耸肩,「轮到我了啊。」

结果一转瓶子,顺利让瓶口指向郝守行。

钟裘安马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郝守行有些不好的预感,他问:「我选真心话?」

「正好。」钟裘安点点头,问,「如果给你一个机会离开丰城,你会想去哪里?」

没想到他想问对方的问题,现在又轮到自己了。

「唔……a国吧。」郝守行抬头思考了一下,「以前听unclejoe说那里有很多新鲜事物,很多丰城没有的东西,例如真正的民主制度、健全的社会福利,还有自由开放的思想,这种我们是无法模仿得到的。」

「并不是模仿不到,而是政府愿不愿意从根源去改变的问题。」钟裘安不以为然。

「而且我觉得……」郝守行有时候想表达一个想法,却往往感到难以寻找适合的用词,吃了读太少书的亏,「即使无法改变现实,但逃到另一个地方也不能解决问题。」

钟裘安明白他的意思,或者无法改变现状而选择逃避是b较容易做到的,但要背负内心的自我责备却不是人人能承受。

「我不会怪责逃避的人。」钟裘安说,「选择离开是正常的,但我们更应该把关注点留在无法离开和坚持留守的人,不是吗?」

「唉……」郝守行将双手往後撑,斜着身子仰望天花板,「事实上如果有条件的话,我想丰城大部份人都会选择走,但我们又能走到哪里呢?我们的『根』在这里,走到哪里都感觉自己是异乡人,难得在国外遇到一个臭味相投的同乡,恐怕也要感动得相拥而哭吧。」

钟裘安笑了一下,说:「同乡也不一定是帮你的,没听过一句话──『自己人最ai骗自己人』吗?尤其是身处外地、语言不通的时候,遇到一个好同乡能帮你解决生活上的困难,但如果遇到一个坏同乡,小则破财,重则x命垂危。」

他们聊到正经事总是滔滔不绝,聊到未来却是一片迷茫,自从经历过激烈的社会动荡後,郝守行听了劝告选择继续读书,而钟裘安虽然无法再继续学业了,但也在努力找工作。两个人失去了霍祖信庇护後,才真正地t会「搵食艰难」四个大字的意义。路虽然难走,但终须要走,而他们唯一能改变的,大概是看待这个世界、看待彼此的态度吧。

不知不觉地又轮到郝守行了,他转了一次空瓶,可惜失手又转到了自己身上。

郝守行歪着脑袋,一副懒洋洋的态度说:「这次我选大冒险。」

这倒是令钟裘安有不详的预感了,马上说:「喝完这罐就去睡吧,你也累了。」

「no!」郝守行摇摇头,逐渐坐近了钟裘安,「我正好jg神着呢。」然後向前扑过去。

幸好钟裘安身手敏捷,躲过对方的飞扑,马上站起来,一个箭步就冲进了房间。

虽然两人玩得有些得意忘形,郝守行没忘记睡前给霍祖信发了一条讯息,询问他「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他甚至不在乎对方会不会回覆,但他知道霍祖信是世界上最包容他的人,即使他犯了弥天大错,但当他有危险时,他的挂名舅舅却是第一时间赴汤蹈火来救他的人,如果单纯只是ai屋及乌,他也未免太ai他的母亲。

直到郝守行睡着之後,他的电话在一片寂静中发出了一个收到讯息的声响。

世上的事多有遗憾,不论是社会上的不幸以及自身的无助,但愿在这个月圆之夜,被生活压迫得透不过气的人能得到片刻的宁静与安心。

《番外完》

人厚脸皮起来真的天下无敌,很多事自己做出来不尴尬,那尴尬就是别人。

钟裘安自认脸皮算是满厚的,以前曾经主动想帮助别人而被当事人拒绝过,但还是没有被打击到,虽然现在明显没有以前那份光彩飞扬与高调,但仍然选择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但郝守行的主动是带攻击x的,被他的霸道煞到的人要不是身上受伤就是心里被重撃。

钟裘安曾经有多麽为自己的冲动影响他人而後悔,现在就对郝守行这种人有多麽佩服,但同时脑海里又多了一把声音提醒自己──不要ai上这样的人,他们如同火焰般燃亮他人,也能灼伤太接近他们的人。

这个b喻有点过於文艺了,但钟裘安想不到有什麽b「火」更适合形容郝守行。

莫名被撩的钟裘安保持镇定,推开了郝守行凑过来的大头,尽量用冷静的语气说:「你不是说要给我一些空间、多一些时间,让我想清楚吗?」

郝守行没有因为对方刻意地拉远距离而有任何不高兴,反而歪了一下脑袋,说:「但我也不能无了期地等啊?而且一个亲吻不过份吧?」

钟裘安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好像面对一只不停想亲近自己的哈士奇,「他们两个还在呢。」

郝守行突然转回了一根筋,想通了什麽,道:「他们不在我对你g什麽也可以了?」

当钟裘安正想回应什麽,厨房里卓迎风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喂,你们厨房的冰箱怎麽好像空空的?你们平时不做饭的吗?」

「哦,有的。」钟裘安朝厨房的方向大喊,同时转过头用戏谑的眼神对着郝守行,「不过有人根本不会做,平常只有我入厨房而已。」

「所以火锅是最佳选择。」张丝思已经洗手了,从冰箱拿出饮料,并朝他们二人投向饱含深意的目光。

四个人分开两边坐,他们把食材倒进热烫烫的锅里,不一会儿水滚了食物都熟了,三个人还没动,郝守行率先夹了鱼丸和香肠之类最快熟的在钟裘安的碗里。

钟裘安马上感受到对面传来的两道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身边人说:「我自己夹就行,守行,你夹你自己的。」

卓迎风很快把生虾子和菜都放进去,问张丝思想吃什麽,又倒了牛柏叶和鱿鱼,一边用筷子搅拌一边说:「你们感情很好啊。」

「还行。」

「会更好的。」

钟裘安和郝守行同时回答,却是两种不一样的答案。

打从一进门,张丝思已经感觉到存在两人之间异样的气氛,尤其是钟裘安对郝守行的不自然也被心思细密的她察觉到了,但她现在把钟裘安单独叫出去问也不太可能,只能静观其变。

「吃吧吃吧。」张丝思从锅里夹了一些熟的,扔进卓迎风的碗里,又倒了一些酱油到自己的和她的碗里,这次轮到她感受到来自对面两道注视她的目光,「别看了,都是自己人,还讲什麽礼貌,想吃就自己夹。」

四人这才放下心里各有异样的情绪,大快朵颐,享受着在公寓的小空间跟朋友吃晚饭的温馨,彷佛外面那残酷、充斥着无助感的世界并不存在。

虽然政治是无人能逃避的,但有时候过份关注会令自己更担忧,还不如放开心态,把握跟亲友好好相处的时间,休息好充电够,再想办法跟极权对抗。

四人聊天说笑时都默契地避开令人心情低落的话题,卓迎风突然问钟裘安:「叶博云有联络你吗?」

钟裘安的心稍微往下沉,「没有,他现在还在金门吗?」

「没有,他不是经常过来金门,我以为他会去找你。」卓迎风摇着筷子,「我是说真的,你加入建诚党是有原因的,我们也相信你,他跟你吵这个真的很无谓。」

郝守行再迟顿也察觉到目前不对劲的气氛,问:「什麽原因?」他基於信任钟裘安,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他投入敌阵的原因,现在钟裘安面对的都是他最信任的人,说不定愿意吐露苦衷。

钟裘安一时间没有回话,卓迎风却说:「为了你啊,阿海没跟你说吗?不然你以为那个车手背後没有其他人继续向你下手?宝岛的司法制度很完善没错,但治不了这堆命贱得被权贵买起的亡命之徒,他们拿不到鉢的研究成果是不会罢休的,加上现在刘汉森也下落不明了,希望他是收到消息先一步逃走了,否则……」

後面的话郝守行已经无心再听下去,他只记住了前半段──

钟裘安为了他才加入建诚党,在叶柏仁的眼皮底下作监视人质,受尽同路人的冷眼。

当见到郝守行忽然停止说话了,钟裘安像是察觉到他的神情有异,马上补充:「我不单是为了你,我要不答应,恐怕连带张丝思和明治也有危险。」

郝守行没有表现出十分感动的样子,更像是认命地叹了口气:「你让我怎麽可能不ai你?」

「吓?」卓迎风发出不解的声音。

「我们大家也ai他。」张丝思机灵地转过话题,没有让两人之间不对劲的气氛延续下去,「前菜吃得差不多了,该下牛r0u了。」

当四人吃得差不多完结时,就像是从这种轻松的气氛y生生被拉出来,重新面对现实,四人也有些意犹未尽。

卓迎风本来想谈正事,但电话却突然响起了,他打着手势说了一句失陪,就往露台方向走去。

剩下三人收拾东西,郝守行把整个锅搬到厨房去。张丝思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终是忍不住问:「你们什麽时候在一起的?」

「什麽在一起?」钟裘安装作不知道。

「别装了,郝守行喜欢你也太明显。」她说,「这种事我见过太多了,我当社工时很多病人也跟我诉苦,有些烦学业工作,也有不少ai情烦恼的,只是我目前还未遇过男男而已,你真的接受男x?」

「我不确定,但守行是我遇过最特别的人。」钟裘安把用完的电线卷起来,放在一旁,「我们两个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你对卓迎风还不是没有表白?」

一提到现在还在露台聊电话的卓迎风,张丝思连白眼也懒得反了,微微抱怨道:「她这个人跟守行一样,都是直x格、一根筋,对待感情是超级绝缘t,现在好了,守行是开窍了给你打直球,但她呢?跟我还是不过电,刚才还问我要不要交男朋友呢?唉,我也是服了。」

钟裘安闻言一笑,说:「那不如你给她打直球?说不定她会答应。」

「打个头,我要是真打了,她应该吓得连朋友也不敢跟我做。」张丝思见郝守行出来了,马上停止讨论。

郝守行说:「你们将桌上的杯杯碟碟都放下来,让我来收拾吧。」

「你今天这麽主动?」钟裘安瞥向他,像是打量着他的脑袋里装了什麽奇奇怪怪的东西。

「必须的,不然有人说我不入厨房。」郝守行结束撩人模式,直接开怼,这才是钟裘安熟悉的相处方式。

卓迎风在露台聊了很久电话,郝守行在厨房忙着洗碗,张丝思拦不住过去帮忙,钟裘安把一瓶啤酒拿过去露台。

当走过去时才发现卓迎风早已经聊完了电话,正倚着栏杆吹风。

「你喝吧,我不渴,刚才已经很饱了。」当钟裘安把啤酒递过去,卓迎风笑着婉拒。

「你有什麽烦心事?」他问。

卓迎风转头瞄了他一眼,「你还是满懂我的。」

「你刚才不是打了手势让我出来吗?」钟裘安学着他刚才打的手势,「说吧,你想跟我单独聊什麽?」

「我想问,你跟叶博云是不是彻底『无弯转』,真的决裂了?」卓迎风认真地盯着他,「叶博云跟我们以前有多好,我不相信你忘了。」

钟裘安的内心复离无b,五味杂陈,又酸又苦,说:「他不理解我为什麽加入他叔叔的政党,他认为我为了守行而加入是错的,单是这点我们就无法取得共识。」

卓迎风不意外这个答案,重新转头望着窗外的风景,「你都觉得他变了?」

「他早变了,从他到外国留学开始,再回来的他跟以前的他变化很大,他变得很着重叶柏仁的评价,重新把我定义为假想敌。」钟裘安淡淡地道,「他对我为了一个人放弃金门而感到可惜,我何尝不是为了他选择出国放弃我们而感到失望?」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卓迎风打断他,「博云没有放弃我们,他在外国念书时也很想念我们,他跟我聊络过,他一直想过回来,在那边挣扎了很久才决定回来。」

「真的吗?你相信他为了丰城而回来?」钟裘安想到了什麽,苦笑道,「恐怕是因为知道叶柏仁想对付张染扬,他想重新回来以金门副会长的名义帮忙吧,或许他心里真的有丰城有金门有广大市民,但终究他率先考虑的是他自己、他的家族。」

卓迎风没想到现在的陈立海是这样看待自己曾经的好朋友,同时意识到他们的关系怎样也回不去以前了,由钟裘安今天只邀请她跟张丝思一起到公寓聚会就知道,这是在他眼中最信任的三个人,如果说卓迎风跟张丝思是他从以前就非常信任,那认识不过几个月的郝守行又是凭什麽获得他同等的信任呢?

卓迎风没有深思下去,只当郝守行是他的室友外加霍祖信的外甥,所以跟他混熟了。

在厨房,郝守行一边刷锅一边问张丝思:「明治现在g什麽了?」

「他回来时就马上去大学报道了。」张丝思边挤着洗洁jg边说,「原定是九月开学的,不过政府刚发布了最新的通知,由於月的示威不断,示威者有越见暴力的趋势,加上又有很多学生参与罢课,所以现在开学的时间表还是很不定时。」

郝守行平常甚少注意读书相关的事,所以没有回应,张丝恩却反问:「你有想过重新拾起书包吗?」

「其实权叔很久之前也问过我这个问题。」郝守行说,「但你问我想不想,我本来就对读书没兴趣,也没想过以後要往哪一个方向发展,所以要选科也是个困难,更何况现在丰城正处於最艰难的时刻,大家也很难专注学业吧。」

张丝思表示理解,拍了拍他的肩,「如果你想重新考虑再进修的话你可以来找我,我有朋友是专门帮人解决升学疑难的,相信他会给你很多有用的建议。」

郝守行点头,木讷地道谢,然後狐疑地注视着自己略带sh润的肩膀,「你拍我的时候有没有抹乾净手?」

晚上十点,四人重新聚在客厅上谈论正事,关於金门的下一步计划。

因为钟裘安现在不方便再出现在金门的总部办公室,所以卓迎风和张丝思只好亲自上门打扰二人的「ai巢」,想到这里张丝思也非常地尴尬。

卓迎风在白纸上划了接下来的活动大纲,询问钟裘安的意见:「你刚才说你之前发过去的求救邮件已经获得k国的回覆,他们要求我们『做些东西』出来,才能名正言顺地发表国际声明伸出援手,但问题是我们要做些什麽才能达到他们的标准?」

钟裘安坐在沙发上,拎起卓迎风的白纸,一边扫视着上面的字一边说:「丰城曾经是k国的殖民地,即使现在的丰城已经回归g国了,但不代表k国可以对丰城市民被打压一事装作毫不知情、完全不cha手,因为当和平示威、发表意见也能被政府消灭,这已经不单单是政治问题,而是上升至人权问题了。我们向国际社会求救,其他国家也应该要留意我们这里的一切,并适当地抵制丰城政府这种霸道行为。」

「但问题是,现在的丰城还不像第三方世界一样连三餐温饱也成问题,丰城表面上还是个『丰盛』的社会,物质条件富裕、人均gdp也是亚洲数一数二,其他发达国家也这麽认为,并不知道现在的丰城已经穷得只剩下漂亮的外壳了,民生问题、社会内部阶层分裂严重,他们外国人有什麽理由cha手丰城政府问题?」张丝思担忧地说,「真的不是我想打沉大家的士气,而是外国真的没必要帮我们……」

郝守行从钟裘安的手中抢过白纸来看,虽然很多东西也看不懂,但至少ga0清楚这次活动的目的。

「哪用管这麽多?只管行动就好了。」在钟裘安回答之前,郝守行率先说,「不需要外国,我们丰城会自救,丰城的人没什麽厉害的,没有外国的弹x开放,也没有g国内的极权,但我们最大的本事是坚持不懈,无论遇到任何困难也永不放弃,这就是丰城的价值。」

另外三人有点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会这麽激励别人。

「老实说,在狱中的生活,我每天也抱着这个强烈的信念。」郝守行用手握紧拳头,把纸放在茶几上,「那里真的是无聊又危险的地方,被关在里面的人有些根本没有斗志,放弃上诉乖乖服刑,有些则是更具攻击x,试过有人曾经用牙刷偷袭我的眼睛,那时候我就意识到自己一定要b他狠,不然我连这个鬼地方也待不下去,所以我马上先发制人,用自己的牙刷cha到他的嘴巴里,再一拳打爆他的门牙,一拳拳地重锤下去,直到口里流出来的血滴在地面上他才跪下来向我求饶,再後来不知怎样的,我竟然没有被加刑,可能是unclejoe帮我打点了一切,自此之後也无人管我了。」

说完这一段经历後,三人一时也无话可说,卓迎风和张丝思的眼神里充满同情,而钟裘安则是看不清情绪,但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郝守行这个人表面上没心没肺,对谁都不上心,平时我行我素像个独行侠,现在多了个兴趣是撩他,但钟裘安从来没有想到他的暴力不只是因为一时冲动,同时也是保护自己的手段。

对啊,相对於在生si炼狱中出来的斗士,他们现在的伤感更像是杞人忧天,他们总是担心这个害怕那个,但更应该b他们害怕的是现在因为参与示威而被卷入警暴的市民,相b起随时担心自己被检控的普通人,他们至少已经是有半个後台的知名人士,早已经豁出去把自己交给这场运动了。

卓迎风笑得很开朗,灿笑起来的她更像一朵太yan花,令她整个人也生se不少,「守行说得对,那不如你来讲讲下一步我们该怎麽办?虽然你以前没有参与运动的经验,但现在的t会应该b我们更深。」

郝守行把笔拿起,嘟起嘴巴,把笔端在自己鼻翼下和嘟起的嘴唇上,朝钟裘安挑眉,「听我说还不如听我旁边这位军师说,我这些莽人只敢横冲直撞,计划这种事只适合心思慎密的军师的。」

钟裘安无奈地把伸手,从郝守行的嘴上拿回了笔,执笔书写,「哪有人敢说你横冲直撞啊?浴火战神,是想吃你的拳头还是飞腿?」

郝守行笑了,似乎很喜欢这个新称号,凑近他小声地说:「这个称呼我不介意你在床上说。」

钟裘安一时火气上升,张丝思离他们最近,把二人之间的暧昧听得一清二楚,此刻只希望自己眼瞎耳聋了。

四人打起jg神继续聊着下一步的计划,关於如何召集更多人参与,还有应对可能会再次发生的大围捕,地势上的安全离开路线等等。

到最後,卓迎风凑前观察着钟裘安电脑上的地图,抬头看着另外三人,说:「如果你们不害怕有可能被捕的话,是可以继续进行的,但我要先说明,这是个高风险低效果的活动,可能到最後我们什麽也没有,反而大部份人都被抓进去了,而外国人权组织还见不得真的会cha手,是不是这样也值得你们冒险?」

钟裘安和郝守行互相对视了一眼,张丝思像是看开了,淡淡地笑着。

三人心中也有答案,衡量过风险还是决定去做,那就等同跟自己定下契约,这次的抗争是永不罢休。

即使代价是玉石俱焚、粉身碎骨,也要为丰城、为下一代争取更美好的未来。

确定钟裘安的电脑把资料储存好,卓迎风也把写满各种符号和文字的纸对摺收起来,对他们说:「我懂了,我知道怎样跟金门的成员说,我跟丝思也跟回去了,打扰你们这麽久,休息一下明天再聊其他细节上的东西。」

当她起身准备到玄关穿鞋子前,钟裘安站起来抬起手臂挡住她的去路,瞪着她说:「走什麽走,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这麽晚了你们两个nv生不害怕,我也怕你们会出事,而且你们现在是丰城的风云人物,平时都该注意一些。」

张丝思意外地盯着坐在一旁的郝守行,转头说:「你们要让我们留宿吗?」

「对啊,守行,你有问题吗?」钟裘安话语间把球扔给郝守行。

「当然没有。」郝守行自然地接过来了,带着笑意的眼神直s向钟裘安,让对方下意识躲开。

当郝守行把自己的房间稍微收拾一下让给两个nv生,幸好床够大足够两个人睡,但想不到更意外的事却发生了──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钟裘安本来还在客厅忐忑着,一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就马上提高了警觉,先过去透过猫眼看清楚。

不认识的人。

满头问号的他忽然被不知道什麽时候走过来的郝守行推到一旁,果断地开门,结果门外竟然是一个来送东西的男生,问这里有没有一名姓郝的人,然後把身後一个个的纸箱推到他们面前。

这次轮到郝守行满脑子也是问号,待送东西的人离开後,钟裘安帮他把一个个箱子拆开,发现里面装的不是炸弹,而是很多生活用品,牙膏牙刷毛巾林林总总也有,但当中最贵的莫过於一台平板电脑和游戏机了。

钟裘安蹲在地上拆箱子,见到打开的东西,立马笑了,对他说:「你舅舅对你多好啊,远在外国还是不忘记你。」

「什麽?」郝守行正疑惑着,只见钟裘安从箱子底部ch0u出一张纸条──上面大大的字写着「给小余孽,收到给我回个电话,霍祖信字」。

因为两个nv生暂时睡在郝守行的房间,郝守行今晚会转去睡在钟裘安的房间。

当钟裘安在厕所洗澡时,郝守行坐在他床上打了电话给远在外国的霍祖信,对方的反应似乎毫不意外。

「东西收到了?」霍祖信似乎有些疲惫,说话时打了个哈欠。

「嗯,你到底什麽时候回来?」郝守行顺道问。

「快了。」霍祖信说话很平稳,没有那种无时无刻想教训他的感觉,这令他一时很不习惯他过份正经的语调,「钟裘安呢?他睡了吗?」

「去洗澡了,他一会儿出来,我跟他睡同一间房。」

「睡同一间房?为什麽?」霍祖信不解地问。

「张丝思和卓迎风上来了,聊晚了索x留她们住一宿。」郝守行如实回答。

霍祖信听罢没有吃惊,只是说:「可以,这段期间叶柏仁有来找你吗?」

郝守行有些迷茫,问:「他为什麽要找我?」

另一端忽然没了声音,霍祖信隔了一阵子才说:「你们再等我一下,我很快会回来。」然後挂断了电话。

郝守行只觉得莫名奇妙,再打开霍祖信送他的平板电脑,注视着忽然点亮的萤幕,输入密码。他心里隐隐有不详的预感,感觉霍祖信的忽然离开有很大部份原因是为了他。

该不会叶柏仁又使出了什麽y招同时威胁钟裘安和霍祖信──这两个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吧?

当钟裘安用毛巾刷着sh漉漉的头发进入房间时,就见郝守行坐在床边,脸sey沉下来,不知道在想什麽。

本来因为守行刚刚说的那个牢里的生活时,钟裘安有一刻控制不住自己想冲上前给他一个拥抱,但因为有两个nv生看着,所以自己不好意思作主动。

郝守行把解锁後的平板电脑放在床头柜上,自己躺在床上,伸展双臂垫在脑後。

「喂,起来。」一见到他这副模样,顿时收起所有感动,钟裘安斜着眼睛抬腿踹了一脚,「洗完澡才准睡在我的床上。」

「你说unclejoe到底去做什麽了?」郝守行心里藏不住事,面对重视的人更甚,盯着天花板直接地问,「他今天送了我们这麽多东西,我总感觉他是刻意想补偿我。」

见他不动身,钟裘安只好绕到床的另一边,把毛巾挂在坐椅上,自己则坐在他旁边,转头说,「准确来说,他是送给你,并不是『我们』,你自己想想这个老狐狸最有可能瞒住你什麽。」

「那也没什麽,他从狱中就一直代我的父母照顾我。」郝守行思考着,「他有没有可能是见我的父母去了?」

钟裘安看了一眼闹钟,又把毛巾拿起重新放回厕所再回来,直接关灯躺在他旁边,说:「这个你要问他才知道,为什麽轮到你父母,你反而不敢鼓起勇气问了?」

一片黑暗中,郝守行沉默了好久,直到钟裘安再问,他才说:「我不想知道,从我入牢狱三年,他们从来没有探望过我,既然他们也不关心我,我为什麽要关心他们?」

这次轮到钟裘安没有再出声了,两人一起躺在沉寂的房间里,彼此靠得很近,却各怀心思。

「说说你的家人吧,之前问过,你又转移话题。」郝守行别过脸,盯着眼前在月se下若有所思的脸,「还是说unclejoe帮你联络过了?」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钟裘安深呼x1了一口气,「我怀疑你们查到的钟葵正是我母亲,自从在六年前她跟我爸离开了丰城後,我就再没有跟她联络了。」

郝守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当他在脑海里寻找「钟葵」这个关键字时,忽然一gu冲击感迎後浪而上,袭得他震憾不已。

他马上爬起身来,俯视着钟裘安:「你说你妈是东山大学的幸存者,後来跟你爸逃到丰城发展,当过公务员,还是刘汉森的同事,後来扔下你跟你爸一起出国?」现在同样不知所踪,後半句他没说。

郝守行本来只想了解一下心上人的家庭,没想到一直撬不开的嘴在这一晚突然情感爆发。

他在黑夜中搜索着对方脸上每一丝细腻的表情,可惜钟裘安没有把真实心情挂在脸上的习惯,或者说他的情绪没有因为提到父母而过份起伏,他对父母的情感没有太深刻,跟郝守行一样。

「我只是怀疑,毕竟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鉢,就连她以前念的科目、在政府部门的工作单位也没跟我说过。」钟裘安说,「我对她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他们确实是一对模范学界夫妻,一直而来相处得很好,但很多事我都感觉到他们没有对我说,我也一直听他们的话努力读书,考上了玫瑰岗学校还当上了金门会长,而唯一一次我们意见分歧,就是在於去留问题。」

钟葵一直是个务实向上的人,她出身於学历高的家庭,曾经出国留学,x1收外国西方思想,支持民主自由概念。她曾经站在东山大学的最前线,支援并加入改变国家方针的行列,但国家却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一夜之间,她的同学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她最敬ai的老师因为「参与谋反国家之暴动行为」而被立即判处si刑,而她自己只能灰心丧气地带着自己的ai人离开,带着还算充裕的钱到一个还算自由的地方重新开始。

当她满心以为这种安稳的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的时候,丰城又陷入了逐渐崩坏、权贵就是法治的灰暗时代,这次她选择放弃抗争,果断跟丈夫一起离开,却受到当时还是热血青年的亲儿子反对,并指责她和父亲的懦弱,三人最终谈不拢,只能尊重彼此的意愿,两人走一人留。

但谁也没想到,现今的丰城政府已经容不下半点的反对声音,就连陈立海这个人也必须人间蒸发,自此之後便失去联络。

听完钟裘安说了一大轮後,郝守行问:「你的爷爷nn呢?他们在哪里?」

他问完才觉得不妥,万一钟裘安回答已经si了呢?这不就g起他更伤心的回忆?

「他们屈服了。」钟裘安平铺直叙,说话像形容一个陌生人似的,「对於一个怎样也改变不到的极权国家,你除了离开外,只能选择屈服。」

虽然对这个答案不感意外,但郝守行还是有一gu发自内心的悲凉,身处於极端的社会环境,有钱人和普通人的待遇还是差很远的,有能力的人可以选择离开,良禽择木而栖,但无背景的人随时被抓入牢里,不然只能庸庸碌碌渡过一生,直至si亡。

似乎意识到话题已经扯远了,钟裘安立即补充:「其实一直而来,我也收到过一些疑似是她发来的电话讯息,但它们是一堆乱码,我每次也要用特定的方法去解开,但里面的话语也很玄,问我准备好接受末日到来吗?感觉不像是她的语气。」

「会不会一直跟踪你的神秘人发的?」郝守行问,「只是你先入为主觉得是你母亲发的?」

钟裘安看着他,摇摇头,「不知道,但这段日子我有试探x提到鉢,对方还没有回覆。」

郝守行只是轻轻点头,重新打开被子,把身子钻入去,跟钟裘安一起平躺在床上。两人均想入睡,却睡意全无。

「你是不是睡不着?」沉默了约十几分钟,见对方还是睁开眼睛,郝守行朝他凑过去。

钟裘安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忽然亲近,这次他没有後退,倒是无奈地把手伸出被子外,巴一下他的头,「不要借点机会就过来占我便宜,你上辈子是不是欠揍?」

郝守行听罢却没有生气,笑说:「我倒是满希望上辈子跟你一起过,这才显得我们今世再相遇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安排。」

这种距离跟对方说话,那阵气可以说是直喷在他的脖子上,钟裘安越发感觉不自在起来。

他还是没办法接受一根木头变成情话撩人大师,如果是其他人他大概会狠狠地直接拒绝对方,唯独是郝守行他却无法做到,因为他心知肚明他对郝守行的感觉也变质了。

只是现在的他已经胆小得无法把「ai」这个字轻易说出口了,他害怕失去,这五年来他失去得太多了。

钟裘安摆出一副轻松聊天的模样,说:「哪有什麽命中注定?你我只不过是刚好遇到对方而已,难道你想说霍祖信是你的媒人?」

幸好嘴里没有含着一口水,不然真的会喷出来。郝守行开始想像把「媒人」这个形象套在霍祖信身上,脑海里忽然出现霍祖信穿着一身大红se当一个大妗姐,忙着帮一对新人打点一切的画面……莫名感到有点恶心。

见他陷入了幻想,钟裘安接着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谁在一起,大概我也是个感情绝缘t吧,也很难想像自己将来结婚的模样,我能够做到不为未来而焦虑已经很好了,我跟其他人在一起不是等於害了他吗?难不成要对方跟我一起偷偷00生活,哪里都去不到吗?」

这番话暗示得很明显,就是劝退的意思,但郝守行从来不走寻常路线,马上回过去:「所以是不是证明我是最适合你的人?」

钟裘安斜着眼睛看他,说:「你适合单身。」

「我可是从小地狱走进大地狱的人。」郝守行换了侧躺,眼神锁定眼前的人,「你不用担心我会放弃你,我更应该担心这个,我想你不会介意跟留有案底的人一起吧?」

「神经病吧,我会在意这个?」钟裘安下意识地回答,答完才感觉自己好像中了圈套,「算了,快睡吧,我明天想去公众饭堂一趟,看看权叔有没有什麽我能帮上忙的。」

郝守行看着他,好久也没有眨眼:「你总是先考虑别人,你这种x格都是改不了,看来我也只能夫唱妇随了,明天我跟你在一起去,我今次回来就一定跟紧你,你别想甩了我。」

钟裘安有点感叹郝守行竟然会用「夫唱妇随」这个成语,虽然用的地方不对,但却神奇地让人听懂他的意思。

「我知道那天在东角巷告白是吓着你了。」郝守行又转过去,变回平躺身t,「其实我只是想b姚雪盈更快地向你表明心意而已,我不喜欢拖拉。」

钟裘安沉思了一阵子,转头问他:「她向你表白了?」

「没有,但我知道她想说。」郝守行说完後,又笑了一下,「是不是很自恋?万一她不是想跟我表白呢?」

钟裘安凝视着他,良久没有再说话。

「睡吧,早睡早起,而且还要多锻练身t,为将来做好准备。」郝守行继续说,「我可不想我们将来在臭格见。」

「你这张嘴说点好话吧。」钟裘安叹了口气,「尤其是人家nv孩子也勇敢跟你表白了,你这张嘴对着她真的得收敛一下。」

郝守行望着他,说:「我真希望勇敢表白的人是你。」

钟裘安掀开被子,把被子拉高到脖颈,闭上眼睛。

白光照s到房间,一觉醒来身边的人却不见,床上只剩下自己。

钟裘安伸了个懒腰,脑袋呆滞了两秒,然後直接急冲冲地冲出房间,只见玄关处站立着三个人。

「你醒啦?」张丝思把脚伸入鞋子,对他微笑道,「我们本来见你睡得很沉,就舍不得叫醒你了。」

「你们这麽快就回去?吃过早餐了吗?」钟裘安逐渐走近,问。

「我们回去再吃吧,都打扰了你这麽久了。」卓迎风无所谓地道,打开了门,「我们nv生真的没有你想像中的娇弱,好吗?」

钟裘安还想说什麽,但郝守行先一步送他们到电梯口跟她们说再见,然後再回来。

面对着一双如同审视般的目光,郝守行问:「你想说什麽?」

钟裘安倚着门框,双手环着腰,饶有趣味地道:「你现在倒是像这间屋的主人了,招待客人,还不忍心叫我醒来呢,怎麽?真的把我当你老婆了?」

「这句话可是你说的啊,我没有叫你老婆。」郝守行耸耸肩,进来後转身把门关上,「当然你想做我老婆,我也不介意。」

两人也没有把这个话题延伸下去,钟裘安知道自己昨晚没有回应的态度多少有打击到对方,而他这个胆小鬼更加不敢把感情摊开来说,只能说他现在看待郝守行的态度不像以前一样,他无法再把郝守行当成普通朋友。

哪有普通朋友会让他彻夜思考自己与他的关系?当你在思考自己跟对方的关系是不是纯友谊,那就肯定你对对方的心思不限於友谊了。

他看着郝守行一副跟平日没分别的模样,内心莫名感到一丝丝难言的痛楚,心疼对方义无反顾地往前,同时难过於自己该si的不敢回应。

就这样吧,只要郝守行还愿意留在他身边就好,不管这层逐渐变得暧昧的关系有没有被说穿,不管两人目前是什麽关系。

只要还是两人在一起就好。

郝守行说他自己准备去晨跑,钟裘安说需要梳洗一下,所以郝守行只好自己一个人换件衣服就下楼了。

当进入电梯时,郝守行打开电话的社交软件,想了想给金如兰和姚雪盈各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回到丰城,有空再约他们见面。

郝守行穿着一身灰se的运动套装,上身穿着外套下身是长k,绕着花园跑的姿态非常矫健,丝毫没有被昨天的打架影响到,心情还是一样的平稳舒畅。

只要他不想起钟裘安的逃避态度。

郝守行有时候很了解钟裘安的考虑,但有时候还是抓不准对方的想法,像他们这种很可能「只有今天没有明天」的人,能多自由地生活一天也是赚到了,都b他以前在牢狱里活得自在多了,所以他更注重及时行乐的重要x,但钟裘安这个家伙偏要跟他作对似的,宁愿隐藏自己的内心感受,宁愿继续保持互相撩拨对方,也不肯开口说一句喜欢。

郝守行一边跑步一边想着,如果有一天可以让这只口y的蛤蜊主动张开壳子,大概要到世界末日吧。

关於钟裘安昨晚提到的神秘讯息里,也提到了世界末日……

郝守行停下脚步,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拿出了突然响起来的电话,当发现是金如兰打来的便接通了。

金如兰的声音还是那般熟悉而动听,他在那一端激动地大喊:「天啊,你终於回来了!你到埗多久了?怎麽没联络我来接你的机?」

「低调行事。」郝守行言简意赅,坐到花园一旁的长椅上,「你听说昨天东角巷那场sao乱了吗?」

金如兰脑海里转了转,说:「昨天是你教训了雷震霆和陆国雄吗?我听风尹说的。」

郝守行点点头,後知後觉地发现对方看不见,所以嗯了一声。

金如兰的声音马上变得响亮起来:「你也太厉害了吧。」

郝守行补充道:「不算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钟裘安也在场。」

听到郝守行平淡地描述了整个过程,金如兰不禁发出长长的感叹:「你跟裘安配合得这麽天衣无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们是亲兄弟呢。」

「亲兄弟?」郝守行到旁边的杂货店买了一枝水,站着打开它畅快地往喉咙里灌。

「对啊,我觉得你们满像的……」金如兰还在滔滔不绝地说话,但郝守行已经没心情再听了,因为他看见有一道身影从他身後快速地超越他,然後对方还在离他不到两米处停下,转过身回头看他,朝他抛了个眼神。

「b一场?」钟裘安朝他眨了眨眼睛,眼神变得炯炯有神,充满生气而生动,「看谁跑得快,快的人今晚不用洗碗了。」

郝守行看着他略带挑衅x的笑容,他也回敬:「好啊。」

管这个家伙脑海有多矛盾呢,反正不管他是撩拨他还是逃避他,他也一定会紧紧跟着他,绝不放手。

结果这场临时发起的b赛还是以一通电话结束。

当两人跑得气喘吁吁,围绕着花园跑了十几圈,本来钟裘安在前面领先一圈,但跑着跑着又被郝守行追上了,超越他的时候还学他刚才做的,转过身给了他一个挑衅x的笑容。

「老婆,你的t力好像不如我。」郝守行朝他充满恶意地笑。

钟裘安微微喘息,缓缓暂停了前进的步伐,当郝守行以为他不打算继续跑时,钟裘安却像蓄满力量,一个箭步朝他直冲过来!

郝守行下意识把身子往旁边倾斜,想闪躲他的动作,只见钟裘安扬起嘴角一笑,像是早就判定了他的下一步,伸过去的手的方向状似要打他的头,但以极快的速度往下,朝他的pgu打去!

啪的一声,幸好动作太快,身边的路人也没留意到这麽诡异的一幕。

钟裘安没放过郝守行此刻错愕至极的表情,绝对值得拿出电话给他弄个十连拍,想不到堂堂一个令人闻之丧胆的小恶霸竟然会有害羞的一天。

钟裘安没有再管他的反应,从侧边越过了他的身t,从他身後的长椅上拿过自己的袋,掏出水樽来喝。

郝守行愣了一阵子,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你也太猛了吧,喜欢当众玩这个……我有点跟不上你的情趣品味。」

钟裘安满头黑线,忍不住吐槽:「我打你是来自兄弟间的打法,你又哪乱想到哪里了?还有,不要用老婆来称呼我,别人听到会误会的。」

「老公行吗?」郝守行无辜地问。

「也不行!」

两人说着就放声大笑起来,一起在长椅上坐着,对视了一下对方,又想笑了。

此时一通电话打来,郝守行打开来看,发现是姚雪盈的。

「今天方便出来吗?我们在海鸣游乐场等。」

见到郝守行瞬间变得冷静的脸se,钟裘安大约猜到是谁,掏出纸巾抹了抹身上的汗,问:「姚雪盈吗?」

「嗯,她想约我。」郝守行跟她说了几句就挂上电话,听起来似乎不在乎对方约他的目。

钟裘安凝视着他良久,才说:「你昨晚说她想跟你表白,对吧?那现在呢?如果她真的向你表白了,你怎样回应她?」

听到他的话,郝守行转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话语里透着高兴和得意:「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答应她的。」

钟裘安瞬间拉下脸,正经地说:「你说话最好分点轻重,平常撩我怼我也可以,但千万不要糟蹋别人的心意,表白是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对於一个暗恋你很久的nv孩子,你更应该要认真地回应,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

郝守行收起了打趣的笑容,认真地回答:「我会的,放心。」

两人分开後,钟裘安一个人走到公众饭堂,想不到今天任圆圆、材叔和梅婶都在。

材叔没见他一段日子了,一见到他眼睛都亮了,从厨房走出来,「安仔好像又长高了。」

「人都变帅了。」梅婶本来扫着地,见到钟裘安踏入来,抬头朝他笑。

「还好吧。」钟裘安0了0自己的头发,又长了不少,是时候要剪了。

梅婶见他头发长了就自发x要帮他剪,他抵不过长辈的热情,索x坐下来当个乖宝宝任由她摆布。

材叔在厨房弄了一些下午茶的小食拼盘,见他坐下就马上端出来,有香肠、j翼还有薯圈,都是他的最ai。

没想到眨一下眼晴过了五年,公众饭堂还是如同一个温暖的被窝,无论外面的世界怎样风吹雨打、严寒交迫,这里还是像一个家一样容纳他,永远向他打开怀抱。

今天轮到强哥给权叔送饭去,任圆圆依旧坐在收银台对着电子屏幕左按右拉,非常专注地看着上面浮现的数字,直到钟裘安剪完头发吃完东西站起来,她才从百忙之中ch0u身,抬起头对着他。

「守行回来了。」钟裘安对她说,「他晚点会跟我一起回来。」

「嗯。」任圆圆点点头,然後又反问他,「对了,你的副业还g不g了?」

「什麽副业?」

「熊猫外卖员啊,你之前不是经常去送吗?不过你现在加入了建诚党。」任圆圆的表情没有变化,语气像平常一样,「薪水肯定翻个好几倍了,应该看不起我们这些平民小店吧,都养不活你这条大鱼了。」

钟裘安别过脸苦笑,说:「姐姐,你别调侃我了,你以为叶柏仁拉我入党的目的是什麽?不过是想让我当个形式上的挂名工具而已,反正我现在是连金门的办公室的门口都进不了,只能在我住的地方跟这里两边跑了,你还想赶我走吗?」

任圆圆也笑了,站起来轻拍他的肩膀,「别紧张,我们也相信你,你权叔也一样,其他人怎样看就别管了,让他们继续揣测y谋论吧。」

钟裘安看着她由衷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不要老是说什麽谢谢你对不起,我们也听得厌烦了,阿材你说是不是?」当得到材叔的赞同後,任圆圆又转头问他,「那你现在打算怎麽办?你本来就跟张染扬撕破脸,现在又加入了他si对头的阵营,他恨不得用任何方法把你铲除,我怀疑上次火车站恐袭的事就是他背後ga0鬼,试图把火烧到黑社会的问题上借此转移民众的注意力,但他聪明我们也不笨,示威运动只会越烧越旺,现在民治党联合了其他民主派别一起发动大罢工,唉,虽然我是不看好的,但都希望这次大家能团结一致吧。」

「没有怎麽样,见步行步吧。」钟裘安直接了当地说,「大不了si而已,既然要罢工,我也当不了熊猫了,只能当个人,我也无法帮你们送外卖了,希望老板娘高抬贵手别炒我吧。」

听到此话的材叔和梅婶都笑出声,还在问他什麽时候变得b以前更幽默调皮了,钟裘安却回答:「身边有个喜欢放飞自我、横冲直撞的家伙,被他感染了。」

本来还在愁着工作的任圆圆,眼睛难得带着笑意,「炒你是不会的,你来我们这边可以从熊猫转化成招财猫,其他人可能会冲着你陈立海的名气而来。」

陈立海这三个字一出,空气突然凝滞了一瞬,众人的表情有异,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反而当事人完全不介意,钟裘安迳自走到桌前,把吃完的拼盘收拾好,自然地说,「你们当陈立海这个人不存在也行,我已经不要这个身份很久了,要怎样称呼我随意。」

材叔有些气忿,说:「将来张染扬倒台,一定要把你原来的身份还回来!」

梅婶也为他抱打不平,怨声载道:「光是丰城最近发生的乱七八糟事,这个张染扬真的si一百次也不够,最好直接下十八层地狱,连同上面那个垃圾中央政府一起去陪葬,他们有哪个高官是真正的清白?背後做的缺德事还少吗?真以为我们平民百姓什麽也不知道。」

这些来自底层的抱怨在生活上太多了,但无论怎样多怎样沉重,上升到空中就如同雾气似的烟消云散,站在高层的人继续装作什麽也看不到,心里连「良知」二字也可以当粉笔字抹走。

四人继续聊着,突然饭堂里的电视上放映着一则新闻──一名在囚人士在狱中的厕格用麻绳上吊自杀,被发现时已经无生命迹象,据跟他同囚室的犯人所说,他身上经常布满被殴打的瘀伤,怀疑不是单纯的自杀。

本来钟裘安没有注意这则新闻,直到报道公布了si者的生前照片,他瞬间睁大了双眼,全身的手脚冰凉,好像被什麽人用冷水从头浇到脚般,寒冻入心,刺痛得难以呼x1。

即使已经好久不见,即使他们已经宛然过上不同的生活,即使对方可能不想再见他了,但他还是一眼能认出这个曾经影响他极深的人。

那是一张桀骜不驯、不带任何感情的脸,谁知道他曾经是个笑颜常开、活泼开朗的大男孩,虽然有点顽皮,但跟两位资优生走得很近,曾经是前金门的g部成员,最後却因参与大型示威行动被判了暴动罪十年刑期。

萧浩──陈立海最好的朋友之一。

丰城的气温经常变更,受温室效应影响,在秋天有时候会偏暖,也有时候会偏冷。

郝守行出门前已经穿了外套,加上刚才跑过步,所以觉得不冷,反而姚雪盈穿得满多,上身因为穿了厚厚的衣服显得有些肿胀,下身虽然穿着裙子但有加上长袜打底,脖颈则加了一条浅啡se的围巾。

郝守行见到她的打扮时都微微吓了一跳,问:「有这麽冷吗?」

姚雪盈的脸se偏红润,但还是不服气地说:「我就偏寒t质啊,穿多一些又怎麽样,我冬天还会穿羽绒呢。」

郝守行没有跟她争执,自顾自进去柜台前买了两张ren票,很快就回来,对她说:「你想入去游乐场玩就直接跟我说,不用转弯抹角。」

姚雪盈撅着嘴巴:「我确实是有话想跟你说,但想你先陪我玩一整天嘛。」当她看到他手上的两张ren票,脸se忽然有变。

郝守行没有察觉,把其中一张票交到她手上,当他想往前拿票入闸前,却马上被姚雪盈赶上拉住了手臂,他疑惑地问:「怎麽了?」

姚雪盈把自己手上的票摊出来给他看,说:「这间游乐场有专为残疾人士而设的优惠票,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拿去换?」

气氛顿时降至冰点。郝守行这才醒觉姚雪盈是缺失一只脚的残疾人士,因为她一直而来表现得一个普通人一样,不知不觉忽略了她跟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郝守行马上补救,说:「我帮你拿去换。」

「不用啦,我有伤残人士的证明,这样才能换。」姚雪盈只是笑笑,表示不介意。

眼看着她慢慢走去柜台的身影,郝守行第一次觉得他有点对不起这个nv孩子,心里隐隐有种懊悔。

他这个人总是粗心大意,行事作风我行我素,经常忽略身边人细腻的情绪,这点他已经从身边人的反应得知了,但从来没有人教他怎样处理感情关系,面对以前家人同学对他的反感,还有现在对於异x向他投来的好感。

姚雪盈没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照常跟他打打闹闹,聊聊自己的生活日常。

游乐场有不同的动物馆、水族馆还有机动游戏设施,郝守行问她能不能坐过山车,她说可以,但她b较偏ai摩天轮和海盗船,全程他就任由姚雪盈当导游,她想买周边产品自己也跟上去,在外人看来更像是一个木讷的男朋友被一个活跃的nv朋友拉住走。

在排队等待坐旋转木马时,姚雪盈排在他面前,转头跟他兴奋地说话,但郝守行只是心不在焉地点头回应。

当姚雪盈坐上木马时,郝守行说自己不坐了,还不如在旁边帮她拍照。

「你一定要拍得好看一点。」姚雪盈把手上吃了一半粉红se棉花糖和身上的袋交给他拿着,「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嗯,知道了。」郝守行一手接过对方的棉花糖和袋子,离开了排队列,找到一个没有人站的位置,另外空着的一只手正不安地看着电话萤幕。

有时候他的直觉太准了,但总感觉他们这次的行动可不是以往一样容易过去,新闻上报导了越来越多人参与罢工罢课行动,也有越来越多人因参与社会运动而被捕,而且被捕者还必须跟从警方很多无理的要求,甚至遭受身心的折磨,投诉也无门。

而他现在又在g嘛呢?跟一个nv孩子在游乐场玩?

「我们现在还ga0不清具t情况,我已经联络了萧浩的爸。」卓迎风打给钟裘安,说话条理分明,「但你也知道,他爸一天到晚只会喝酒,根本不会管自己的儿子si活,之前听萧浩说,他爸知道他参与抗争之後,整天吵着要把他扫地出门,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说他是贱种之类的,他们父子已经彻底翻脸了,直到他坐牢也没见过他爸来探望……喂喂?阿海你在听吗?」

「在。」钟裘安一路狂奔着,全身感觉像被一道邪火烧着,本来看新闻时的冰冷瞬间变换为怒火冲天,简直想冲到警察总部质问──狱警怎麽可能任由一个囚犯在厕所轻生?那条上吊用的麻绳哪里找来的?而且他生前明显有遭受nve打的情况,这些情况也频频在被捕的示威者身上出现,他们被放出来後纷纷寻求法律援助,但通通没用,施刑者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最终让这把火越烧越旺。

「你冷静点!」卓迎风扬声道,但气在头上的人已经不想管了,「我已经连络了方利晋去跟进了,而且我刚收到消息,霍祖信好像快要回来了,不如把这件事交──」

「知道了。」钟裘安没有再理会电话那一端的声音,直接挂断,朝警察总部的方向迈去。

萧浩的si因未明,但肯定不是自杀那麽简单,他没可能自杀的,在钟裘安的印象中萧浩一直是个y朗的人,直到在法庭上知悉自己将被面临十年牢狱,神情也没有崩溃,只是很冷静地接受了。

上次在监狱探望他时,他虽然说话yyan怪气,有些不满他迟来的探访,但至少看出来他没有真的恨他。

钟裘安握紧拳头,强行控制着颤抖的手。他无法接受萧浩踏上了马仲然的旧路,不明不白地si去,而且还没有人替他伸冤。

萧浩是这麽好的人,这麽好的朋友。

东区警署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人,里而穿着制服的警察有的正在不耐烦地问来人的资料、有的则是走来走去不知道在g什麽,他一进去,就马上有一个面se不善的老警察问他来g什麽的。

钟裘安懒得绕圈子,直接问:「萧浩的事现在交给谁跟进?」

「关你p事?」老警察无情驱赶他。

「屍t呢?你们验过了吗?怎麽肯定是自杀?」

「都说了让你滚!耳朵聋了是不是?」

「你们连最基本的常理推测都做不到吗?这麽多的伤痕都不觉得可疑?」

「你是法医吗?你又知道有可疑?我们警方做事不需要你教!」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连带其他警察都围拢过来恐吓钟裘安再不走就要告他阻差办工,钟裘安语气强y而坚定,寸步不让地道:「今天不交代清楚我不会走。」

眼看着钟裘安马上要被一名气到极致的警察冲过来抓走,一名穿着警司制服的人从办公室出来,朝他们的方向走来,皱着眉问:「发生什麽事了?」

钟裘安认出来这个是他们的上司、上次出现在南区示威区、权叔的前同事的胡志威。

胡志威盯着他一阵子才认出来,他是那个待在林亦权身边愤世嫉俗的毛头小子,叫他直接进来办公室。

一进去办公室,胡志威就脱下了外套,放在衣帽架上,转身坐在椅子上,对他说:「还好我今天有在东区当值,不然你遇不上我,就要被外面的伙计缠si了,他们发烂起来可不是人样。」

钟裘安冷冰冰的目光s向他,依然站着在他面前,没有坐下,「对啊,从来都是这样,我们市民多说你们几句你们就不满意,喊着要把我们又拉又锁,怎麽?为什麽不连带锁上我?怕自己被建诚党怪罪吗?」

胡志威抬头看着他:「警方是公家机构,不参与任何政治活动,也不会为哪个政党站边,我们只是执法者,你们再闹事,我们当然有权抓你们。」

钟裘安不再费时在跟面前这个「人型播放机」再多作口舌之争,直问:「萧浩的事你们会查的吗?」

「屍t已经转交si因裁判官那边化验,还需要时间。」胡志威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

钟裘安还想问下去更多细节,胡志威b他更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打断他:「这件事没有转弯的余地,我们已经初步判断了他si於自杀,而且si者的父亲有跟我们说过……」

「说过什麽?」

「他不想见到自己儿子的屍t,他希望尽快进行火化,越快越好。」

钟裘安的内心顿时冷了一大片,甚至跌到负数的温度,b待在南北极更要寒彻心扉。

他的语气顿时失去愤怒带来的火气,收起如同机关枪般的追问,如同机械人般冷y地问了一句:「……你们塞了多少钱给他?」

胡志威皱起眉头,没想到对方竟然好像瞬间失去理智似的,发疯般冲他挥了一拳,虽然胡志威反应极快地後退,但右边脸还是被他打个正着。

他马上气在心头,抓着钟裘安头发往办公桌撞下去,钟裘安勉强用手支撑着,强y地缓缓抬起头狠狠地瞪着他。

胡志威曾经感受过无数次,这种通常来自si者家属,尤其是si得不明不白的亲友的眼神,彷佛一只瞪着铜铃大眼的老虎,火冒三丈的同时强忍着保持冷静,蓄势待发地等待下一步就要扑过来把他撕成碎片。

但他并不恐惧。

好像是看得多了麻木了,胡志威很快松开了手,见对方只是喘着粗气,没有继续攻击他的打算,他才冷冷地说:「你最好不要在这里伤到我一条头发,不然我让你躺着送去拘留所,懂吗?」

钟裘安此刻已经管不上任何礼仪了,大声地威胁:「我大不了去问霍祖信,或者是叶柏仁,这件事他们肯定能查清楚,你们上头压下来,看你们这群底层烂头卒怎样隐瞒。」

「好啊,无任欢迎。」胡志威挑了挑眉,双手交叉环腰,「萧浩可能对你很重要,但对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丰城有这麽多的事他们要忙,他们会不会为了一个si掉的囚犯出动人力物力打探清楚?不值得吧。」

钟裘安闭上眼睛。其实他心里早就清楚,萧浩的si是注定石沉大海的,如同马仲然之si一样,无论他们是被谁杀害,无论他们的si亡原因有多不自然,他也没可能知道真相,更不可能抓到真正的凶手。

因为他身处的社会不容许他为一个人伸张正义,只要这个人的存在跟政府相反的立场。

钟裘安突然想笑,然後他真的笑了,还笑得很大声。

为什麽他会活着?同样是跟政府对立,为何有人要入狱有人要si,却唯独他能活生生的躲过五年?难道是因为他幸运吗?

同样是生命,有些人的命总是b其他人更有价值。

钟裘安没有理会想询问林亦权状况的胡志威,失魂落魄地推开门,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警署。

在他游魂状态之下撞到了一个人肩膀,身t有些不稳,本来他想下意识道歉,但那人赶紧抓住了他肩膀,凑过来问:「阿海?」

钟裘安定了定神,重新聚焦目光在对方身上,「博云?」

叶博云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他手上还携带着一个公文袋,放开了他的肩膀,问他:「你怎麽在这里?」

「萧浩的事你听说了吗?」

「知道。」

「那你来这里的目的跟我一样吗?」钟裘安的眼神燃起了一小簇火焰。

叶博云深呼x1了一口气,尽量用安抚的语气说道:「警方有警方的判断,我不能左右。」

钟裘安眼睛里的光芒熄灭了,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就这样接受了?萧浩的爸同意让屍t尽快火化,但屍t一旦化成灰烬,那他身上所有证据也会消失,到时候我们连幕後凶手的影子也抓不到,等同任由真凶消遥法外,这样你还不明白吗?」

「但我们又能怎样?我们不能亲自看到屍t,更别提搜证了。」叶博云有些心急地解释,「这种事应该由专业人士去做,你连大学的学历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後他马上停止了。

钟裘安用未曾看过他的眼神来打量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寻找一丝过去熟悉的影子,但没有,什麽也没有。

这种看待陌生人的目光莫名令叶博云的心生起了一些凉意。

良久,钟裘安才点点头,说:「我确实没有大学学历,我早就念不下去了,跟你这种天之骄子不一样,我是没有未来的人,我觉得我们也没必要来往了,谢谢上次你在火车站的搭救。」

说罢,他朝叶博云低头鞠躬,然後不理会他反应就自顾自地快步离去,连一个背影也不愿让他留住。

叶博云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接近入夜後的温度骤降,海鸣游乐场的游客变得稀疏,有不少情侣已经离开出去吃饭了,只剩下零零落落的人还在四处游荡。

陪过姚雪盈走过不少动物馆,玩过不少机动设施後,郝守行基本上是一个扯线木偶,跟着伪nv朋友姚雪盈上山下海,乐此不疲。

两人一起排队等缆车时,姚雪盈终於觉得累了,打算坐完这一程缆车下山就回去了。

缆车包厢到达时,郝守行先让她上车,然後他跟在身後,看着旁边的职员关上门,这个小小的密闭空间就是只剩下二人的世界。

两人面对面坐,因为害怕姚雪盈俯视山下的风景会畏高,所以他主动坐在顺着前进路线的座位上,让姚雪盈坐在相反方向,她就能直视他和後面的载着其他游客的包厢。

一旦姚雪盈停止了说话,郝守行就不会主动打开话匣子,所以他们相对无语。

可能是郝守行的错觉,他盯着姚雪盈的时候,察觉她眼眨泪光,感觉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但她又表现得若无其事。

「你累了吗?」最终还是姚雪盈先开口。

郝守行没有看她,反而四处眺望外面的风景,在他的左手边是满布树木的山,右手边则是一望无际的海,太yan刚刚下山,天se还带着被渲染的红霞,整片天空像极了被红蓝se包围的w画布。

「我不累。」他轻轻地说。

姚雪盈凝视着他,说:「那就是对我没兴趣了,对吧?你整天都心不在焉的,还是得我推一下你才动一下,叫你陪陪我真的令你这麽无聊?」

「我──」郝守行本来想反驳,但脑海里突然冒起了钟裘安的声音,他语重心长地叮嘱自己不要辜负nv孩子的心意,所以赶紧语峰一转,「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对游乐场没兴趣而已。」

姚雪盈一阵子没说话,盯了他很久,才说:「我知道的,我早知道你不喜欢我了。」

郝守行沉默了,不知道应该说什麽,他不想哄她也不想欺骗她。

「我只不过是自欺欺人地对你好而已。」姚雪盈别过脸,一同张望外面的风景,「你好像没有喜欢的人,以前的车祸你为我出头是出於一时意气,进到监狱里也一言不发,无论我怎麽跟你说话,你也表现得事不关己,我以为你是想让我不要太内疚,後来你出来了,我很高兴地找到你,跟你保持联络,我没有掩饰自己对你的好感,你还是什麽也感觉不到,其实不是感觉不到,是不想理会,对吗?」

郝守行咬了咬唇,忽然觉得语言这样东西实在太难触0了,无论他这个榆木脑袋怎样思考,开口说出来的也定必是伤人的说话,只能非常窝囊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姚雪盈斜着眼睛看他,「这麽多年,我听腻这句话了,有多少对我的经历ai莫能助的人,他们也不约而同地跟我说过对不起,但又能怎样呢?我失去的腿不会自己生出来,正如你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怎样也不会改变,因为你就是这麽固执的人,没有什麽东西能改变你。」

郝守行想了想,决定对这个勇敢的nv孩坦白:「有的,有人能改变我,这个人你也认识。」

面对着郝守行对自己的「表白」,姚雪盈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但很快收敛好表情,全然一副毫不意外的态度。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喜欢他,应该说,你竟然会喜欢人?」

「为什麽我不会喜欢人?」郝守行疑惑地反问。

姚雪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我是说你看起来是ai情绝缘t,没有想过会交nv朋友……呃,你现在也不是想要nv朋友啦……」

「……我确实没想过。」

「钟裘安x1引你什麽?」姚雪盈冲口而出後,马上摆摆手,「我不是说妒忌他什麽,只不过是好奇而已,我们觉得你们b起情侣,更像是兄弟。」

「所有同x恋你也觉得像兄弟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很相似的。」姚雪盈歪着头,小小的脑袋瓜不停地转着,「你们就好像是为了实践自己的理念而奋不顾身的人,我以前还觉得他有些懦弱呢,只会躲在你舅舅身後寻求庇护,又好像不太喜欢你这个室友的样子,所以当初才想叫你远离他的……但现在我知道他是陈立海,我对他的印象就一百八十度改变了。」

郝守行沉默了一阵子,说:「他是好人,别这样猜疑他。」

「但愿你的眼光没有错吧。」姚雪盈说,「苏州过後无艇搭,放弃了我你以後别後悔。」

这番话令郝守行忍俊不禁。他知道姚雪盈一向是个很坚强有毅力的人,即使遭受极大的波折也能很快地站起来,他早已领教过她的乐观开朗,身t的残缺困不住她,当然感情问题也不会。

缆车抵达另一边的车站,郝守行率先站起来,走出缆车,回头不忘扶着姚雪盈的手带她出来,叮嘱她的脚不要卡到包厢的门槛。

这样贴心的举动令姚雪盈不由自主地发出感叹:「好男人真的不属於我。」

「你想什麽?」郝守行轻轻打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以後也会找到对你好的人。」

「不ai我就别安慰。」姚雪盈顺势挽着他的臂弯,撅着嘴巴,「我怕我又要沦陷了。」

下山时天se全然变黑,当二人准备离开之际,郝守行让她在出口等着,自己转身往一间纪念品店冲去。

当姚雪盈在原地等了五分钟,郝守行带了一个水蓝se海豚的周边玩偶回来,直接塞到她的手上。

「你给我买这个g嘛?」姚雪盈有些惊讶。

郝守行挠挠头,显得有些手足无惜,他对x别的刻板印象告诉他,nv孩子应该会喜欢毛绒玩偶,忙问:「你不喜欢吗?」

姚雪盈低头闻了一下新玩偶,又抬起头对他笑着,「喜欢,谢谢你的礼物。」

两人没有其他地方想去了所以决定回家,郝守行送姚雪盈上一辆计程车。

临别时姚雪盈摇下车窗,认真地说:「你也是该留心一下了,你喜欢他,那你知道他对你怎麽样?如果他对你没意思呢?你是不是要一直地等下去?」

郝守行想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知道自己能支持多久,但目前为止,我只想留在他的身边。」

「好吧,大情痴,希望你们有好结果吧。」姚雪盈长长地叹了口气,抱着海豚玩偶自言自语,「在乱世当情人也不容易呢。」

送完姚雪盈上车後,郝守行独自走在街上,等待巴士的同时,又打开了电话萤幕,不管那些令他看了不愉快的新闻,只是打开通讯软件,看看那两个他最关心的人有没有传讯息给他,但是没有。

他率先打开了霍祖信的介面,他不擅长表达关心,只是生y地传了一句:你什麽时候回来?

想不到只过了一秒,对方就回覆了:怎麽了?你那边出事了?

你很想我出事吗?

不是,臭小子!你会不会说话?

不会。

……你是不是又得罪人了?摆不平所以来找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什麽时候回来而已。

郝守行定神地盯着电话,眼睛一眨不眨。对於这位他唯一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亲情的人,他实在希望自己能做些事情帮他,帮不到的话他也能表达一句简单的问候。

霍祖信很快打来了电话,问:「送你的东西有用吗?」

「有。」

「本来不只给你买的,另外那个臭小子也能分着用,但那部平板电脑是给你的。」

「嗯,谢谢。」

「没事你就早点回家吧,你那边有很多杂音,你在街上吗?」

「我刚刚跟姚雪盈一起出去游乐场玩。」

「哦……」说到姚雪盈,霍祖信的语调瞬间变了,饶有趣味地道,「原来你们偷偷恋ai了,为什麽不早跟我说?放心,我不会拆散你们,只是替人家nv孩子可怜而已,要面对你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木头。」

车到了,郝守行一边上车一边对电话说:「别把话题烧到我身上,我们之间没什麽,你那边到底发生什麽事了?都这麽久了,还是解决不到吗?要不要我去帮你?」

霍祖信忽然陷入沉默,好久才说:「我的事你帮不了,你不用来帮我,我的问题你帮不上忙,你只要好好过你的生活就好,还有你该重新读书了,这样以後容易点找工作。」

「所以你到底什麽时候回来?」

「我就说我快回来了,但确实日子不知。」霍祖信的话语焦躁起来,「还有,你不要再跟钟裘安走太近了,如果有学业上的问题你可以找他,但他如果要带你去游行示威之类的,不要理会他,现在的丰城太乱了,下面的市民在乱,其实上面的高官更乱,你不要cha入他们之间的政治斗争!上次让你去宝岛我已经非常後悔了,好端端的挨了一刀,现在鉢的事情还不是被压下来嘛。」

「我不能,也不会。」郝守行坐在座位上,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帮钟裘安,你不用劝我了。」

霍祖信瞬间爆了脏话,继续说:「你想帮我的话就听我的话,这样对你也好。」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还有等你回来。」说罢郝守行挂断了电话,望着窗外转动的景se。

他怎麽可能远离钟裘安?在霍祖信把他带到钟裘安面前,他就注定不能把视线离开他。

他依然相信世界上有命中注定。

郝守行来到富豪花园附近时,他留意到花园入口处停了一辆黑se商务车,本来没有太在意他的存在,但当他经过它时,忽然驾驶位置的车窗被拉下来,坐在上面的司机朝窗外挥了挥手。

他疑惑地张望四周,确认了他的身边没有人,对方肯定在叫自己,他才走上前。

司机是一名面生的陌生人,问:「请问是郝守行先生吗?」

郝守行的脑海马上警铃大作,反问:「你是谁?」

司机的头晃了晃,向他示意,「上车!」

郝守行一动不动,「你不说我不会上。」

司机没有说话,车的後座突然打开了门,一个全身穿着黑se西装的男人突然钻出了车,对他说:「你不想知道霍祖信去哪里吗?」

郝守行迟疑了一下,当他留意到那名西装男人实际上身t健硕、有制服他的能力时,他毫不畏惧地说:「叶柏仁要找我不能明说,用这种方法也太没种了吧,怎麽?怕我动手打他?」

男人懒得跟他周旋,只是伸手让他坐在後座。

如果是平时,郝守行大概会不理会直接绕过他们,但当一提到霍祖信,他又放不下,心里暗暗觉得叶柏仁应该不至於吃了他吧,索x选择配合。

坐在车上的旅程,三人也没有说话,郝守行从口袋掏出电话,眼睛瞟向了旁边的男人,见他没有反应,他心里暗自定神,向钟裘安发了个讯息,告诉他自己会晚点会回去。

没必要告诉他叶柏仁的事,免得他担心,还是回去再说吧。

黑夜中,车子穿过了一片茂密的郊外树林,停在了一座别墅前。

郝守行下了车,发现这座别墅没有他想像中的奢华,反而很普通低调,目测只有三层,一层大约就是一个国外的後花园般大,令他想起了电视剧里好像权贵金屋藏娇的神秘地方。

男人推了他的肩膀一下,郝守行马上拍了拍自己的肩,告诉他不要乱拍人家肩膀,会熄灭对方肩上的「火」,一个人只有三把火,分别是两肩和头上,一把火熄灭了很容易惹祸上身。

忽然大门打开了,一张很久不见的脸孔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笑意盎然,全然没有强b人家到来的自觉,「守行,你这张嘴越来越伶俐了,跟你舅舅越来越像了。」

郝守行一脸漠然,说:「你直接告诉我霍祖信在哪里吧,别浪费大家时间了。」

叶柏仁则大方地欢迎他:「先进来再说,我吩咐了佣人们煮了好多,你应该还未吃晚饭吧?」

鬼知道这个老狐狸心里盘算着什麽害人的玩意,既来之则安之,他可是从没有害怕过。

郝守行直接走入去,发现这里的装潢还算满好看,周围布满了大理石的黑白se设计,家俱也一应俱全,用屏风分隔了饭厅和客厅,确实这里有住人的气息。

「你平时都住这边?」郝守行随口一问,「这里只是你其中一座物业吧,感觉不像你的作风,给哪个情妇住的?」

叶柏仁没介意他的口没遮拦,说:「这里确实我名下最便宜的了,不过不是给情妇,是给我侄子。」

「你有侄子?」郝守行四处张望,没有发现除了他和佣人以外的人。

「他没那麽快回来,过来坐吧。」叶柏仁坐在盛着丰富菜肴、布置jg美的长桌子的一边椅子,示意他也坐下,「这顿饭就当作是我代你舅舅招待你吧,他出去这麽久,我都该帮他照应一下他外甥。」

郝守行狐疑地盯着他,他才不相信他嘴里的说的话,如果真的那麽紧张他,为什麽不一早就向他示好?

但这场鸿门宴他是跑不掉了,反正他不至於叶柏仁会贱到在饭菜下毒吧,郝守行都感觉出去玩了这麽久有点累,逐渐大快朵颐起来。

叶柏仁看着他吞咽的样子,开始旁敲侧击问一些私人的问题:「你父母到哪里了?怎麽只见到你舅舅?」

「si了。」郝守行夹了几条清菜到自己碗里。

叶柏仁的笑容突然定住了,问:「他告诉你的?」

「谁?」

「霍祖信。」叶柏仁收敛起笑容,这时的表情才表露出他的心情,竟带着些微焦躁不安,「我本来就奇怪,我完全查不到你跟霍祖信的背景资料,这麽就说得通了,因为你们根本不是亲舅甥。」

郝守行放下筷子,之後站起身,俯视着坐在他对面的人,「这顿饭谢谢你了,但我无福消受。」说罢,竟想转身离开。

「走吧,如果你不想知道你爸妈跟霍祖信是什麽关系,他们现在在哪里,你大可以走出这个门口,我不会找人拦住你。」叶柏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眼神像看穿了他眼神里的愤怒,得意地翘起嘴角,「但你还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把你那挂名舅舅没告诉你的都和盘托出。」

郝守行对上叶柏仁这双狡猾得像期望他跳进火坑里的眼神,早知道这个老家伙才没这麽好心请他吃饭,言下之意作为等价交换,他都必须如实回答他关於自己的问题。

「你先说,你明显b我更着急。」郝守行重新坐下来,翘起二郎腿,一脸不正经又欠揍的模样,「所以我父母不是si了,而是被霍祖信偷偷保护起来了?这点我也猜到了,用不着麻烦你这些大人物来告诉我吧?」

叶柏仁摇摇头,用有些婉惜的语气说道:「你妈曾经是国内一间夜总会有名的卖唱nv,唱歌很好听,跳舞也好看,当年每位在台下听的男听众也看得流口水,我也跟你爸也是其中之一。」

郝守行听得一阵沉默,问:「这麽狗血的剧情你是从哪本py出来的?」

叶柏仁没理会他的吐槽,继续陷入回忆般诉说,「那时候你妈本来还坚持卖艺不卖身,但随着时间长了,自己还得养卧病在床的母亲,唯有作出选择了,你知道的,我们那个年代没那麽多的社会补助,能有三餐温饱、有瓦遮头已经不错了,想要生存下去就得自己想办法。」

见郝守行好久没有说话,叶柏仁接着说:「你妈的艺名叫眉眉,她的本名好像叫苏眉,总之她一定不姓霍,跟霍祖信没有血缘关系,她上我床的时候说的,她没有兄弟姊妹。」

郝守行的表情没有变化,一脸「我在听你顺口胡说」的表情,质疑:「你记错人了吧?我从来没有听过苏眉这个名字,我妈的亲戚都没有这个人。」

「你大可以别信,反正等到霍祖信回来了,你问清楚他不就好了?」叶柏仁已经不再理会对方想不想听故事了,自顾自地说,「当时我正值壮年,还在事业高峰期,有一次北上谈一笔大生意,有幸在夜总会见到你妈,我是第一眼就看中了,没想到你爸也一样。」

郝守行留意到细节,问:「我爸跟你在一起?他叫什麽?」

叶柏仁斜着眼睛,叫身边的佣人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端起酒杯细细品味中,「林业清,你连你爸叫什麽也不记得?」

郝守行不耐烦地反驳:「我不要听你说些跟我无关的东西,你又不想想我姓郝,我不姓郝但都该姓霍吧,你说的那两个人跟我有什麽关系?」

叶柏仁用难以置信并带质疑的眼神扫视着他,看了他整整一分钟才感叹:「你竟然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郝守行只是盯着他,不发一言。

「好吧,都很久以前的事了,细节我无法记得太清楚。」叶柏仁身子仰後,回忆道,「我跟林业清曾经是生意上的拍挡,当年正值丰城刚刚经济起飞的时候,我们那时候选择北上掘金,就遇上眉眉在夜总会卖唱,虽然为了赚钱,眉眉跟我们两个也有关系,但她最後选择了你爸。」

「其实我也有一刻想过你有没有可能是我儿子?不过这个机率也太少了。」叶柏仁注视着酒杯上的yet,晃动着杯子,「我这个人始终无法有儿子,顶多有一个不成器的侄子而已。」

「这会不会是报应?」郝守行冷冷地道,「都不知道我在宝岛里挨的一刀是拜谁所赐。」

「可能是运气不好?」叶柏仁看着他,又举杯喝了一口,「我做人还是很公平的,你该知道的我也会告诉你,你不该知道的……」他把杯子重新放在杯子上,说道「我不会让你知道。」

郝守行没有再碰桌子上的美酒佳肴,只说:「你只带我游花园,最重要的你还是没说。」

叶柏仁的唇g起一抹笑意,「霍祖信出国不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了你妈。」

郝守行的眼神没有闪烁,表明他早就猜到了,天下有什麽棘手事能难到他无敌的舅舅?大概只有他那对自从他入狱後从没有探望过的父母了。

他应该为终於获得一点点父母的资讯而高兴吗?但他的心境彷佛毫无变化,三年分隔的时间似乎真的磨蚀他心里对「血浓於水」的一丝丝期盼,由内心尚存一丝希望到最後只剩一池si水。

他已经对父母这个印象很模糊了,更何况并不确定对面坐着的人说的是不是真话。

「他们过得怎麽样?」郝守行问。

「不好,你妈好像生了重病,霍祖信找了专人照顾她起居饮食,还把她调到一所疗养院专心养病。」叶柏仁说,「这就是他一直不能回来的原因。」

郝守行故作镇定,但内心已掀起波涛大浪,问:「我凭什麽相信你?」

「你不用相信,你权当我在说自己故事吧。」叶柏仁重新坐直,一拍大腿,「好了,听完了,我要知道的都知道了,你看起来真的一无所知,你那个挂名舅舅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郝守行没有动作,只是sisi地盯着他,面sey沉得可怕。

「有时候太保护一个人也未必是好事。」叶柏仁从椅子起身,突然大门口进来一个人,他狐疑地问,「你怎麽这个时间才回来?」

来人正是他的侄子──叶博云一本正经地从自己的袋里拿出一个公文袋,「叔叔,你要的在这里。」他把文件交出去的同时,留意到饭桌边上坐着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但没见过。

「这位是……」叶博云一边观察他,一边礼貌地问道。

「他叫守行,是霍区长的外甥,你来了正好帮忙送客。」叶柏仁拿了文件就直接走开了,本来围着饭桌的佣人一下子散开来,一下子没有人再关注这边的动静。

郝守行是一秒也不想再待下去,刚才他从叶柏仁里听到的东西他是一个字也不会信,他只希望尽快见到霍祖信本人,亲自找他问清楚。

如果他妈真的有什麽事,霍祖信应该要告诉他吧……是吧……即使他们关系不好。

正当郝守行被身边的佣人带领着走出门口,突然听到身後一个声音叫停下他:「守行!」

郝守行疑惑地转头望向叶博云,他本来就不认识这个男生,不明白他叫住自己为什麽。

叶博云三步并作两步,从他身後走到他面前,认真地问:「你是霍祖信的外甥,那你是不是就是阿海的室友?」

郝守行停下脚步,摆出一副散漫的态度,悠然地问:「怎麽了?」

不知道为什麽觉得眼前这个对钟裘安莫名执着的男生有点碍眼,而且对方看起来相貌俊秀、斯文有礼,跟钟裘安之前提起过的一名玫瑰岗学校的旧友很相似。

「有话直说,我不喜欢转弯抹角。」郝守行见他有些犹豫的神se,不耐烦地黑着脸。

叶博云只能直问:「你没有看新闻?萧浩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