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秦军未费一兵一卒,而尽得韩国之城池与人心,蒙武带着张良、押着韩王离开新郑那日,韩国民众带着对粮种的期盼,纷纷上街夹道欢送他们离去,韩国亡。

接着,秦王发下诏令:设韩国旧地为颍川郡,韩国旧民仍居其间,任命内史宁腾为颍川郡守,今岁颍川郡粮种皆由秦国朝廷供与。

秦王果然言出必行,与印玺一道送来的,还有数十万石优质的菽种与麦种,颍川众人怀着对秦王的无上感激,终于安心地开始了春耕。

同一时间,被押送往咸阳的韩王安,一路上听着秦军绵绵不绝的嘲讽,终于想明白了一事:赵王赠与他的高产菽种,果真是煮熟了的!

他心头顿时涌起无尽的仇恨——当日,若无昌平君在一旁推波助澜,寡人又岂会以十万石韩国之菽种,与赵王换那六十万石赵国之熟种?尔等贼子竟敢害我!

在咸阳游街结束后,韩王便被蒙武押进了章台宫,当他看向殿中威仪不凡的秦王时,便知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他要用那贼子的性命,换取一个蛰伏的机会,待秦灭之时,再重振旗鼓报仇雪恨。

思及此,他再也顾不上曾是一国之君的体面,噗通跪趴于地,以臣服的姿态俯首,哭喊道,“臣安拜见秦王,请秦王饶臣一命呐!臣…臣要告发昌平君之阴谋,以助秦王清除逆臣!”

嬴政眸中飞快闪过一道异色,抱着明赫缓缓走向韩王,高大的身躯投下一道浅浅的影子,声音清冷而自信,“哦?不知寡人的昌平君何处得罪韩王了?”

明赫拍着肉乎乎的小短手,看向地上如丧家之犬的韩王,暗道,“嚯,真不巧,我父王早就知道昌平君是叛徒了,韩王,别耽误我们秦国开庆功大会!”

韩王见秦王似乎不信自己之言, 急忙匍匐至嬴政脚下,仰头急切道,“秦王误会了, 臣与昌平君并无半分恩怨!只是,臣往日知晓些诸国之密谋,又素来对秦王仰慕不已, 如今既有缘到了咸阳, 能亲见秦王之尊颜,又岂敢再隐瞒真相,坐视奸臣误君误国?是以, 臣愿亲自揭发昌平君之叛秦行径!”

蒙武见他伸手要去抱君王之腿,登时怒喝道, “大胆!休得对我王无礼!”

韩王吓得急忙收回手,又跪着后退几步, 眼巴巴看着秦王。

嬴政居高临下审视他片刻, 意味深长道, “韩王这是想以计, 离间我秦国君臣?尔莫非不知晓, 昌平君之母乃我大秦公主,他的身上, 流有一半秦人血脉,岂会叛我秦国?”

韩王一听急了, 忙提醒道, “秦王勿忘了, 他身上亦有一半楚人之血脉啊!”

嬴政心中冷笑, 面上却佯怒道,“放肆, 昌平君对我大秦一片忠心,岂容你这外人诋毁?当年嫪毐叛变,若无昌平君率先赶来相助,寡人恐已是刀下游魂!韩王,你今日百般挑唆我君臣之谊,莫非以为,如此便能寻得复韩之机?”

明赫闻言,急忙笑嘻嘻探起脑袋吧唧了他一口,父王样样都好,连演技都出神入化!

韩王闻言一时却更急了,他虽有心蛰伏,却不愿被秦王早早看出这份野心,急忙举起手指发誓道,

“请秦王明鉴啊,臣如今已是秦国阶下之囚,在秦王之巍巍威仪面前,臣深知自己德不配位,以致天怒人怨,绝不敢再生出半分复韩之心!”

说到这里,他又趁机暗示道,“不过,若是秦王能看在臣为秦国揪出奸臣的份上,赐臣一块小小封地,让臣能以藩王之体面度此余生,臣定感激不尽”

明赫一听这话,急忙扭过脑袋去瞪他,你差点害得韩国百姓遭遇□□,还想做藩王?

我父王的案头,近日可堆满了颍川各地送来的奏章,据说韩国旧地百姓们再三前往郡县请愿,都盼着父王能早日杀了你这祸国殃民的昏君呢。

这时,系统出声提醒道,“宿主,韩王在说谎,你要提醒秦始皇别信他!你还记得史书上,昌平君在郢陈反秦那事吗?我刷题的时候看到过,秦始皇他一开始根本不想杀韩王,还让他去郢陈肴山居住,郢陈虽然是楚国的故都,但跟秦国和韩国边境都接壤,韩王趁机暗中拉拢韩国贵族,煽动民众在新郑爆发叛乱!也正因为这样,秦始皇才会派出昌平君去安抚民众,镇守郢陈,赐死韩王,他没想到的是,后来昌平君也叛变了”(1)

明赫听完,只觉得一些以前想不明白的地方,终于开始渐渐明朗了起来,暗道,“哼,原来是这样!”

蒙武状似无意看了一眼蒙恬,他前些日子忙着监管煤场,许久未进宫,出征前听蒙恬告知才知晓,暗中襄助大秦的并非甚仙女,而是九公子。

怪不得当日他们能听见九公子之心声,原来他是神呐。

嬴政低头贴了贴怀中小崽软软的脸墩,暗笑,这崽子一天天的,这副凡世之躯明明只有几个月大小,倒比寡人还操心。

可是,待他听完明赫接下来的一连串心声后,面色渐渐冷肃起来,怪不得,寡人先前在小崽所说的“史书”中,会派遣本该避嫌的楚国公子,前往楚国旧都郢陈,原来是这般缘由。

看来,昌平君为了这一天,果然处心积虑谋划了多年。

他略一思索,便飞快在脑中推测出当时的情况:自己并非嗜杀之人,若按照本意,待灭了六国之后,是定然不会屠杀六国君王贵族的,昌平君得他信任多年,岂会窥不透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