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双礼深知此症凶险,一个不慎陛下若让病情蔓延下去,想再清醒过来就难了。
钟双礼额上开始冒汗,申承望多会看眼色,他见连钟医丞都这样了,心里强压下去的慌张泛了起来。
没等他言语,钟双礼道:“我回去着人找了邓医丞回来,待我们商量研究一下再论,至于您这里,千万要顺着陛下来,可不能强行干预。”
申承望:“大人可要快一些,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我刚才看您要往福养殿那边去,此事还是先不要让太后知晓。毕竟近来事多,太后她老人家不宜再受刺激。”
怕太后受刺激是假,一国之君生了癔症,可不是能随意说出去的,弄不好要出大乱子的。事情深浅,钟双礼还是明白的。他应下后,先往太后那里复诊去了。
申承望一转头就去找了阿抬。他把钟医丞的担心说了,不想阿抬语气坚定地道:“你们怕什么?怕陛下会疯。”
此言一出,申承望吓了一哆嗦,甚至想去捂对方的嘴。
阿抬:“你以为陛下是什么人,会被这样打倒,想什么呢。”
阿抬把剩下的话吞进了肚中,陛下那人,他可能会允许自己一时沉沦,短暂软弱,但不会一直这样下去。
申承望看着阿抬大监坚毅的眼神,听着他笃定的语气,心下竟平静了一些。
这位大监可是自小就伴在陛下身边,一路从刀山火海走过来的,比起自己自然是他宋阿抬更了解陛下了。听说就连他的姓氏都是皇上捡他回来没多久亲赐的,可见是拿他当半个族人看待的。
福养殿,太后直接问再次给她诊脉的钟双礼:“可是不好?”
钟双礼马上道:“不是的娘娘,症状有所减轻,听吴典侍说,您昨夜睡得还好,看来此方对症奏效,按着方子再服五六日,心症不再既可停药。”
“你可是从皇上那里来?“太后忽然转移了话题。
钟双礼:“是,陛下早上起来有些心症的迹象,不过现在已无事了。”
“你见到陛下了?”
“臣见过陛下,并看了诊。”
钟双礼以为太后还有话问他,正想着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能说,就见太后挥手直接让他退下了。
他人一走,太后道:“可都办妥了?”
太后身边的吴典侍道:“您放心,都办妥了。就算有所纰漏,大监那边比咱们动作还快,如今宫内铁桶一块,不会有任何风声走漏出去的。”
“嗯。”太后舒了口气。她虽然与武贵妃等人目标一致,都想要把皇后扳倒踩进泥中,但如今情况有变。
她是皇上的生母,她的利益始终与皇上一致,不能让那几个士族大家在皇族没有把握与对策前,知道宫中的变故。
皇上因为席家的那个丫头迷迷登登,好在他身边人是精明能干的,与她同时出手做了此时该做的事。
吴典侍见太后精神不济,她过来给主子按肩颈,就听太后言:“都知道我从来就不喜欢她。他们说,是因为她出身名门,我这小家小户的自惭形秽,还有说,自古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我是心里吃味、失衡了。”
太后说着摇了摇手:“他们都猜错了,我哪会因为这些微不足道而厌恶一个女子。这世道,我们女子本就活得不易,我对她们总是多了份怜之爱之。”
太后是真不喜欢席姜,私下里都是能不提就不提,今日难得提起,也是不愿指名道姓。
吴典侍服侍了太后三十来年,知道只要提起席家女,太后的心情就不会好,她顺着太后道:“是啊,别人不知奴婢哪会不知,这些年来,无论是在良堤还是如今在宫中,您几乎没有处罚过女婢,对她们犯的大小错处多有宽宥。”
“不用她们明白,我做我的就是了。”太后接着说,“她那性子我一早就看穿了,我就知道她是能做出今时之举的,爱恨多偏激,行事太极端,我亦知道,皇上在乎她到如父母对待子女一般,爱之深到为之计深远。没有人看到这一层,就连皇上也只是遵循本能地在做,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内心。”
太后忽然笑了笑:“阿琴,你知道吗,如今想来,我竟颇有些解恨之意。我那儿子是个有本事的,他图谋大业,他登顶皇位,我这个做母亲的是怎样的担心忧心夜不能寐一步步这样熬过来的,只有我自己知道。
“可他不理解,他不领情,我说我都是为他好,他说不是,他说他知道什么是好,说他已经长大,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事事听阿娘话的孩子了。瞧见了吗,我认为的对他好,在他看来是害他呢。如今,他终于尝到了我吞过的苦果,他一心为他的皇后图谋,把自己认为的好掏心掏肺地送到人家手上,结果呢,收获的是满满的恨啊,恨到要杀了他。”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太后从来不觉得,哪怕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号,皇上使在皇后身上的手段过于简单粗暴了些。她也从来看不出,自己儿子的极端偏激并不比席家丫头少。
这些话,吴典侍是打死也不会说的,她这时只要倾听就好。
太后说到此处笑出了声:“我这儿子还不如我呢,你说,是不是很解恨,让他也尝尝为之计深远却得不到认同与回报的滋味。”
吴典侍没有陪笑,她知道太后并不是真的高兴,只是在发泄心中的苦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