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修涵做了充足的准备,于约好的时间被请进了四造县城最好位置的一座大宅里,抬头看牌匾,崭新光亮,一看就是刚挂上去的。
亭台楼阁雕梁画柱,可比他去的潜北宋府奢华不少。
武修涵忍不住想,这可能就是火中取栗,乱世为枭的乐趣吧,有风险同时也有巨大获益,人都是往高处走的,哪能像他刚路过的水幕景,朝低处流呢。
席铭在外堂迎着他:“武兄这边请,舍妹就在里面,等你多时了。”
武修涵袖中的手一握, 来之前他已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还没见到人呢,只听到舍妹两字, 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
“四郎客气了, 武某虚长你一年,叫我修涵就好。”
两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着,屋门为迎客是敞开的,这话随风入了席姜的耳。电光火石间, 一个念头从她脑中闪过,她瞳孔猛缩, 嚯地一下站了起来。
“姑娘?”福桃被她吓了一跳。
席姜看向她, 再看一旁的席觉, 他也在看她。
她道:“抽筋了, 站起来动一动就好了。”
稍许活动了两下, 席姜右手握住椅圈,缓缓地坐了下去, 再慢慢地把手从椅圈上收回,拢回袖中, 借此平复着情绪。
席觉是特意过来的,他要亲眼看一看章洋找的人到底如何,可否成事。
他道:“不用紧张,他也是有所求的。”
席姜借坡而下:“一想到生财有望,我难免激动, 二哥莫笑我贪财。”
说话间,席铭引着武修涵走了进来。
果然是他, 都城来的前朝的没落世家,靠做生意在乱世中重新撑起了门面, 借改朝换代之际攀上皇权,重新回到了权力场的武家。
而做到这一切的,就是武家这位出色且年轻的当家人,武修涵,武贵妃的兄长。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节点出现在这里?席姜自重生而来心底一直有着隐隐的不安,不安的是这天地之下既然有重生这样的事,那除了她会不会还有别人。
就像现在,不该出现在此的武修涵出现了,都城武家的崛起与发迹提前了,属实可疑。
武修涵与席姜四目相对,她一点都没变,虽身无华服,饰无后冠,但见她端坐在那,竟觉时光倒转,她还是那个锐利锋芒的皇后娘娘。
席姜也在看着他,二人这第一面的对视略长,敏锐如席觉,不由多看了武修涵两眼,他有着都城人特有的浓眉大眼肩宽腰窄的特点。
“五姑娘。”她坐上座,武修涵先与她行礼,再看向一旁的席觉。
席铭:“这是我二哥。”
“二郎。”
席姜:“武郎君请坐,福桃上茶。”
“武郎家在都城,怎会想到来潜北做生意?”席姜问道。
武修涵:“也不一定是潜北,只是听到些许传言,潜北军为仁义之师,这年月里,我们做生意的,还是要图个诚信与稳妥。”
席姜:“若此事谈成,潜北,四造、甲上皆可由武郎任意进出通商,我也可以予你保证,今后所有归属席家的城县内的所有通关都可以给你做。”
武修涵笑了:“鄙就是为这个来的。”
“但,”席姜面向他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我给了你保证,你也要不能贪心,不能再与西边往来。”
武修涵:“这开门做生意,有钱当然要挣,与西边不说尚且无战争,就算有冲突,只要不封城,为何生意做不得?”
西边如今都是宋戎的天下,武修涵不解,他们两家早晚是一家,为什么不许他涉足西边?武修涵心里一沉。
席姜:“并不是不让你去做生意,只是如粮食铁器布帛的生意不可。”
这明明是把宋戎当成了敌手,上一世武修涵没参与过那三年混战,他光是窝在都城保存实力暗中扩大就耗尽了全部的心力,哪里还顾得上城外的世界。
所以,对于大闰建成前的那三年,他只知大致脉络走向,其间细节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武郎还有顾虑?”见武修涵一时没说话,席姜问道。
武修涵:“既然选择了潜北,鄙自当遵守席家的规矩,当然不能做有损席家利益之事。”
武修涵说着不露痕迹地扫了席觉一眼,席觉并不知他已知道他的身份及全部底细,他也只当不知就好。
他们的目的不过是要借席家这棵大树壮大陈氏势力,本来也不是真心来通贸的,自然席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这一世良堤的宋戎没变,藕甸的陈知没变,他以为变的只有身在都城的自家,不想原来潜北的席家也变了。
想到会令席家与席姜改变的原因,他先是震惊不已,之后不寒而栗。
武修涵看向席姜的眼神越来越沉,越来越深,席姜默不作声地回视他。她是故意的,故意提到西边,故意引向宋戎。
从知道来人是武修涵开始,席姜快速地想了很多,若武修涵真与她一样,是瞒不住的。这一世潜北、席家与前世相比有了很大变化,最大的就是与宋戎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