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关子,他都卖了太多次了,路人都要受不了了。他们纷纷道:“甭猜了,你就不能爽爽快快说嘛。”
“就是。听着急人!”
“赶快说,赶快说。”
就连茶摊老板也说:“再这样下去,就不送你茶水了啊。”
说书人忙道:“哎哎哎,这可不成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我说不就是了……李父母直接把私役军士的官儿都给抓了。”
有人不信:“那哪儿抓得完。咱们这儿哪有不私役的。”
说书人摆摆手道:“抓了大头,地下的小鱼小虾哪里还敢作声。”
有人还问:“以前也有抓大头的,那个刘尚书,不也抓了,可他走了,人还不是一样放出来。唉,折腾这些,其实用处不大。”
说书人道:“这可不一样。这些人抓进去之后,居然不知死活逃狱。结果被李御史在中途发现,那可不全被现宰了,都杀光了啊!听说,血都把地都染红了,这,他们总不能从阎王殿里还爬出来找事吧。”
一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而巡按察院中,刘达也是又惊又怒,他指着月池的手都在发抖:“那么多人,那么多人,你就全杀了?!”
月池一脸正色:“谁叫他们逃狱呢?根据大明律,凡越狱者,当地官员可以即刻斩杀,非但无过,反而有赏。我职责所在,怎能不动手。”
刘达嚷道:“他们都是上头有人的人,吃饱了撑得才去逃狱!分明是你,分明是你,你是巡按御史,对于职官,你只能和按察司一道取问,不能直接处置,必须奏闻请旨处罚。你为了斩草除根,你担心夜长梦多,所以,你干脆来了一个诬陷逃狱!”
月池微微一笑:“刘御史,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有证据吗?”
甲乙推求恐到君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刘达的脑子里像塞了几十只麻雀, 叽叽喳喳地乱窜。他指着月池,半晌就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他半是无奈, 半是愤懑道:“你也是都察院出来的人, 难道不知,这世上再没有比证据和真相最容易伪造的东西了吗?你太愚蠢了。”
月池都听得一愣, 她语中难掩讥诮:“这话要是刘太监和邓太监所说,我只会觉理所当然。可是你,你是一府的文官之首,是饱读诗书的圣人门徒,这是你该说得话吗?”
刘达的脸腾得一下就烧了, 就像熟透了的桑葚,红中泛紫。他与朱振的良心都没有完全坏透, 他们既不能像官中奸邪那样恬不知耻地中饱私囊,也不能像官中义士那样甘以全家的性命去争一个公理公道,他们都是官中常人,在超凡和堕落中反复摇摆,一时坦然,一时痛苦。刘达最讨厌的,就是月池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毫不顾忌绑架别人的人。
他大骂道:“李越,你够了!你以为人人都是你, 是天子近臣,有皇后姨姐,大九卿都是你的老师, 小九卿都是你的知交。这世上多得是人, 没有你这样的好命!谁当官不是想为民除害, 造福一方。可我们这种没背景的人,像你这样肆意妄为,就是全家没命,还屁事都做不成!妈的,官场黑暗靠一两点萤火,就是以卵击石,就是去撞上去找死。你让我去斗,我凭什么去和皇族,和勋贵,和我那一堆堆的上峰斗。你能耐,你怎么不回京去把那起子人一锅端了呢!你老逼我做甚呐?”
他想到一下没了这么多将官,这样的惊天大案,发生在他的辖区,岂能轻易罢了。想到此,他竟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一把年纪,胡子一把,哭成这样,也委实让人心酸。张彩的一腔怒火被堵着喉头,他习惯性地去瞧李越,见她也面露动容之色,她居然还将帕子递给刘达,唤道:“函峰啊……”
刘达哆哆嗦嗦地掏出自己的手绢,一面擤鼻涕一面骂道:“别叫我函峰,我们不熟!”
张彩惊奇地发现,李越的态度简直是发生了惊天逆转,她拍着刘达的背道:“是我的不是,是我想当然了。函峰说得是,要不是有皇后在,能保住我的家眷,我也不敢这么个闹腾法啊。但事情我都已经做了,你哭也没用。你是当官的人,应该明白学会站队,比什么都重要。”
刘达的眼睛又红又肿:“站队?站哪队都讨不了好,站你这方,将官不把我活撕了,站勋贵那方,我到底是个文官呐!这吏部考核、京察……”
张彩听闻此言,也是心有戚戚,如今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李越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那群几世祖,都是要死的。这次没杀尽,可鞑靼人打进来时,总有被杀尽的时候吧。不听话的都去了,你换上一批和你亲厚的,不就好了吗?”
她说这话的音调又轻又柔,可居然将刘达吓得连哭都忘了,而张彩自己,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想起了去卫所发粮的情景。
张彩在官场浸淫多年,又在月池的使唤下,对于宣府军中的情形有了较全面的了解。在发粮之前,他就劝说月池:“即便照着名册一个个地发,这粮也不可能全然留在士卒手上,能留住三分之一,都算是意外之喜了。既然如此,何必这般辛劳呢?”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你累得两颊都凹了,再这样下去,别说你师父和夫人看了心疼,就是我也……
然而,李越充耳不闻,仍旧我行我素。她与刘瑾等人,在多个卫所之间奔波,不仅将粮亲手交到士卒手上,还温言慰问。这些土老帽,平日里得秀才几句好话都能喜得牙不见眼,更何况是这样一个金玉般的人物真心实意地关切。他眼看着这些大头兵磕磕巴巴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眼泪汩汩往下流淌,要么是砰砰砰地磕头,要么是连连打躬作揖。
李越甚至还一个个地扶,哑着嗓子道:“这都是朝廷的仁政。我不过是奉命罢了。”“你们在此的辛苦,我们都有数。”“这都是你们应得的,保家卫国,当然得先保住你们这些小家,才能保住我们这个大国。”“圣上和阁老们,日日都为大家的军饷操劳,京中已经几个月没给我们发工钱了。就是为了把钱攒起来给大家……”
张彩当时听到一半就不忍再听了。他悄悄跟着士卒,绕到了卫所后。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些人前脚领了粮食,连门都没出,就跑到后头来“上贡”。士卒脸上的眼泪都没干,笑容就消失殆尽了,他们苦着脸,在将官的催骂下,把自己的粮袋子拿起来,将糊口的粮食往外倒。
张彩听到他们叫道:“必须倒七成啊,不准那啥……偷鸡摸狗。给你们三成不错了,人家隔壁只给两成呢。不要不惜福!”
忽然之间,发生了争吵。有一个中年汉子死死拽着手里的银子不松手,他哭得声泪俱下道:“这是李老爷赏给我赎孩子用得!家里揭不开锅,我两个女娃,一个男娃都卖了,老爷,我求求你了,就留给我吧,留给我吧。”
那将官不同意,说:“小孩家家,哪里花得了这么多钱!”
几只手齐齐上阵,那汉子就同待宰的鸡一样,被生生掰开,按倒在地上。可他的目光就像黏在银子上一样,眼睁睁地看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剪刀将银子剪去一大半,只留一个小尖尖,才回到了他手中。那汉子欲哭无泪,瘫在地上就像一堆烂泥。
张彩实在忍不住了,他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些钱是李越费尽心思弄来的,不能让畜生这么糟蹋!他抬脚就要出去,胳膊上却传来一股大力,将他硬拽了回来。他愕然回头,锦衣卫柏芳立在他身后,对他拱手一礼道:“张郎中恕罪,李御史叫您回去呢。”
张彩眼中怒色未消:“可他们……”
柏芳道:“李御史叫您即刻就回。”
张彩何等人,察言观色,揣度上意是一把好手,他当时就明白是李越有意为之,但他想不明白的是,李越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在马车上,他就这么问了,李越笑而不语,只是递给了他一块点心,说:“先吃饼。”
他只得乖顺地将饼接过来,正待咬第一口时,李越却突然上前,一把将饼夺了回去。张彩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里一时有些生气,这不是耍人玩吗:“你……”
李越却道:“你只是被夺一块饼,就不高兴了。你说,那些刚刚得到救命稻草,又立刻被抢走的人,心里又会怎么想呢?”
张彩立时就明白了,可明白后就是心惊,他道:“可这不是育顺民之道。你这是在引起事端。”
李越却道:“我本来就不是看羊的狗。”
张彩一时无言,事后他才知道,李越还派人到士卒中去挑拨,起哄。本就是一盆滚油,遇上一点热水,可不就炸了。黑压压的人齐聚在巡按察院门口,身强力壮者在挨完八十大板后,呈上盖满血拇指印的状纸。这一下,师出有名,李越都没有知会众人,当场下令抓人。
初到宣府时,派锦衣卫查探的将官资料终于派上了用场。其中恶名昭著者,这次几乎是一网打尽。
张彩看到,她的命令被大家口口相传出去,一时之间,满街都在欢呼雀跃。人群几乎是带着衙役往这些贪官家走,衙役来不及去的,百姓就堵在这些人家门口。甚至还有乔装逃亡的将官,被手下士卒识破,又逮回来的。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众怒难犯,谁反对都没用了。李越又早就做好了准备,人很快就一个不漏地抓了回来。监牢里从来都没有这么热闹过,装得还是这么些有名有姓的官。
刘达、朱振和邓平来回劝说李越,做事要慎重。李越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回去就开始动手脚。她差人扮成强盗,杀进监牢里劫狱。“劫匪”们一冲进去,就说:“我们是武定侯的人,令牌在此!李越三更就要放火,把你们都烧死,我们是来救你们上京告御状的。”
一群人慌得六神无主,纵有几个灵醒人,叫道:“逃狱是死罪。”“既是武定侯的人,何不去拦住外头放火者。”可终究还是拦不住大部队。特别是外头出火光和烟味时,里头的人简直吓得像没头苍蝇一样往外冲。他们将将冲到城门,后头的追兵就杀上来了。
惨白的月光,照在众人惊惶的脸上。张彩见状叹了一口气,李越轻轻一挥手,一众如狼似虎的士卒,就冲将上去,提起刀如砍瓜切菜一般。惨叫声、哭喊声,响彻云霄,鲜血流了满满一地。
李越就坐在路边的阶梯上,流光在她的足下,星汉在她的头顶。她一面喝酒,一面静静观摩这场大屠杀,就像端居于神龛之上神像,俯视众生的疾苦。酒喝光了,人也差不多杀光了。刘达、朱振和邓平等人赶来,就看到了满地的鲜血和残肢。他们盯着李越,就像盯着一个怪物。可他看着李越,却像看着一尊水月观音。
梁山伯对祝英台说:“我从此不敢看观音。”他也如是想来,可惜,她不是祝英台,他也不可能是梁山伯。
干戈衰谢两相催
算她能耐行了吧。
张彩心知肚明, 他和刘达,乃至那位,都不过是她实现目的的工具罢了。那位想来是因为不知道, 所以被蒙蔽, 可他明明知道一切,却为何还是落入彀中。
刘达被她的惊人之语, 已骇得面色如土。月池还在趁胜追击:“勋贵又怎么样。将官任免,是经兵部,不是五军都督府。你是升是贬,是经吏部,不是靠那些侯爷伯爷。当然, 要你帮我,风险还是太大了, 但明面上不成,你可以暗中高抬贵手,你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呀。你只要不阻拦我,我做事就会方便得多。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刘达睁着两只肿眼泡直勾勾地望着她,他突然明白了:“你少在这里巧言令色。你打得主意,我清楚得紧。我一旦开了头, 就没有收手的余地,就会被你拖着走, 只会越陷越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刘达满面激愤,月池却是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她笑得前仰后合, 笑得东倒西歪。刘达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月池笑道:“‘入芝兰之室, 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这是常理,人人皆知。可我没想到,居然还能到,以臭为香,以香为臭的地步。你扪心自问,我是在拉你越陷越深吗,我是在拉你埋没良知吗,我是在拉你作恶多端吗?”
刘达羞惭不能语,半晌方道:“可你这般行径,也不是为官之正道……”
月池断喝道:“走正道的人,早就被害死了!哪里还能像我这样,取得这么大的成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不该被苛责。可在命有保障时,连帮救命恩人搭一把手的勇气都没有,这不是怯懦无能,是什么?刘御史,别闹到最后,你在宣府军民心中,史家工笔之上,还不如一个太监。”
刘达的眼眶中又盛满了泪水,他耷拉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月池看也不看他,扬长而去。她一走到大街上,四周就发出一波欢呼。她脸上的寒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真心的笑容。这种笑意一直挂在她的脸上,到她去了佣兵暂居之地。
佣兵不同于军户,既然是拿钱来雇,自然就有挑选的余地,更何况他们在宣府这样的繁华之地。李御史一日连杀近百位不法将领,早就威震全府,再加上之前发给军户的丰厚月粮,一众壮士乃至武师都愿到麾下效力。月池直接堵住东岳庙后的巷子,设了三道关卡。
第一道是寻常师爷把门,主要观来人的相貌,接着再试力气,来应征的壮士,都要举三百斤石磨。搬得动的人,就算过关,搬不动的人就直接淘汰。第二关是锦衣卫来盯着,主要是试武艺,刀枪剑戟,有一项过得去,就能进入下一轮。第三关是时春自己来守,主要观壮士的精气神,通过和他们交谈,来看他们的人品乃至学识。这样层层选拔,耗费了近八日功夫,挑出的四千人,都是高大健壮,神采奕奕。
只可惜,这一群好人跟了一个土匪出身的女霸王,闹得一身江湖习气。张彩还从来没见过,在队成的第一天,大将就和众人一起参拜关二爷,歃血为盟的。昨儿一大早,时春就带人去关帝庙中,吹吹打打将关帝爷的像请到了军中。宣府两军相斗频繁,死伤众多,亲人逝去之后,老百姓总得寻点心理安慰,所以这里庙宇众多,香火鼎盛。
关帝爷作为武圣,在军镇中的地位非同凡响,他的塑像自然也是更加精美。一身戎装的关帝爷,手提青龙偃月刀,跨坐在赤兔马上,端得是威风凛凛。这样一尊威严的神像,摆在武人面前,大家心里多少会生点敬畏,更多的还有无措,没听说在这种地方拜神的啊。
刘瑾当时就开腔了,他对接下来大战的胜败,看得比谁都重。他道:“能不能不要搞这些有得没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由得她折腾。”
月池仍旧老神常在:“你练过兵吗?上过战场吗?”
刘瑾梗着脖子道:“我是没练过,但依据常理……”
月池道:“既然没练过,就不要瞎插手。军力下降,就是因为不懂还瞎指挥的人太多。”
刘瑾一脸不敢置信:“我瞎指挥?我这叫提出意见,她也不也没练过吗。”
月池侧头,直勾勾地望着他:“她既有击退鞑靼小王子的功绩,还是我夫人。你有什么?”
刘瑾嘟嘟囔囔道:“当谁不知道,后一个才是主因呗。”不过他倒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而张彩自个儿也不会再多言,这就导致,在他看来,时春也越闹越离谱。
紧接着,时春就牵了一只羊到正中。这下连月池也有些闹不懂了。直到时春拔出刀,身边有人端着小鼎来时,她才恍然大悟,她道:“是歃血为盟。”
张彩一脸茫然,他问道:“什么?歃血……”
他一语未尽,时春就已然将长刀劈下,只见一道雪白的刀光凌空划过,羊发出一声哀鸣,鲜血就从它的脖颈处,像喷泉一样射了出来,大半都注入了鼎中。时春将手指伸入血中,将殷红的兽血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这下,是个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大家伙都依次上来,在关帝爷的目光下,进行这一原始的盟誓仪式。
时春高声道:“今日我们既聚在此处,成一支军队,歃血为盟,那就是一家人,是自家骨肉。日后,当同进同退,同生共死!”
众人齐齐大喊道:“同进同退,同生共死。”
声音之盛,震得旁人的耳朵都嗡嗡作响。唐伯虎面露惊喜之色,刘瑾也若有所思。张彩向月池建议道:“她这是在会军心?可这样喊上一喊,怕是不成。还得您亲自去,做一些允诺。”
月池虽觉他说得有理,但还是想等等,她道:“再看看。”
她的视线完全集中在校场上,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凝望。在明白这一点后,张彩黯然别过头去,只听见时春又说话了。
她道:“当着关帝爷的面,我就此发下毒誓,要是我不恤将士,肆意勒索,就叫我全家立死,到了地底,也不得安生!”
这年头,将官不把士卒逼得家破人亡,就算是有良心了,哪里见过还有这样一见面就发誓的。他们都交头接耳,面露动容之色,时春道:“我说这话都是出自肺腑,而你们,要是肯真心跟着我干,也得立个誓来。”
当下就有人嚷道:“时将军,我们愿意跟着你混!”
当下,众人七嘴八舌地起誓:“誓死效忠,保家卫国,谁要是退了,当一个怂蛋,就是断子绝孙,无人送终!”
发誓完毕后,士卒捻土为香,时春则举着三支香,对着关帝神像,拜了三拜。月池以为拜神之后,就是仪式的结束了,她正打算转过身去训话时,异变却发生了。时春指着香炉道:“你看这烟,怎么是紫色的?”
张彩、月池和刘瑾俱是:“……”
刘公公想说,真不愧是卖艺出身,这种江湖把戏也耍,这能骗几个人……谁知还没想完,就被打脸了。
他身后的声浪是一波比一波高。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这叫什么,紫气东来,是好兆头呐。”“定是关帝爷显灵。”“活神仙啊!”
一群人个个脸上都露出狂喜和虔诚之色,一面叩拜,一面说定能大胜。这种高昂的情绪维持了很久,直到新兵大典结束,大家还都在谈论奇景,还要上前来讨香灰。
月池灵机一动,说:“这香灰是给勇士的奖赏,谁表现得好,谁才能得。”这又是一波激励。
私底下,月池方问时春:“你怎么想到这么干的?”
时春不好意思道:“当时我和我哥带着村里的人出逃时,就已经这么干过一回了。不过,那时是在郊外的破庙,也弄不到这种香,只是香烟连贯一点、长一点,大家就说菩萨保佑了。这些都是戏法的把戏,我常在街头混,就学了一点。骗这些人最顶用了。”
唐伯虎赞道:“这确实是最快让他们听话的法子了。这些人又不识字,又不懂什么仁义礼信的大道理,还不如拿神佛来震慑,反而更有用。”
月池点点头,她看向刘瑾道:“刘公公,这下如何?”
刘瑾不自在地翻了个白眼:“算她能耐行了吧。甭说这些了,快去马厩看看军马才是正经。”
然而,在去到马厩后,大家面上的笑意却都退去了。说是军马,却多是瘦骨嶙峋。明代军马的饲养,分为官牧和民牧两种。官牧顾名思义,就是由政府设草场, 由卫所士卒牧养。民牧则是由农户奉命养马。根据制度,“官牧给边镇,民牧给京军。”宣府为九边军镇之一,当地的军马是全部来自于官方牧场。
只是,贪官污吏连士卒的钱粮都敢私吞,更何况是马。牧场常年被豪强霸占,军马是饥一顿饱一顿,还时常被当家畜使唤,如此自然是疲惫不堪,难以与蒙古马相较。陕西杨一清整顿马政,倒是出了些成效,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