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用秦律,法用秦法,下分郡县,除了一些朝廷任命以外,和诸侯无异……”赵泗开口回答了萧何的问题。
“只是我不能前往赵地辅任,因此只能委托于诸位替我治理封国,等到北疆事毕,韩信和郦食其差不多就会回到咸阳,到时候韩信也会前往赵国……”赵泗开口说道。
“如此,我们便差不多有计较了,只是我们应该何日动身?”曹参开口问道。
“只等诏书颁布!”赵泗开口说道。
张苍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萧何陈平等人,复又看向赵泗开口说道:“我等心中已有计较,只是赵国的情况现在也比较复杂,各地都有小的叛乱,既然公子封国于赵,我们也应该提前讨论一下该如何尽快的平定赵国的叛乱,以免误了大事,公子有什么需要指教我们的么?”
“那倒没有……”赵泗晒然一笑。
“我今日之所以归来一来是因为我迟迟未归,二来也是为了提前告诉你们,以免你们赶赴赵地的时候没有任何准备,你们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人才,我向来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你们要替我治理赵地,我自然是信赖你们的能力的。”赵泗开口说道。
“既然公子时间紧缺,我们就先行商议,公子可自去,商议妥当以后,我再详复于公子。”张苍挤了挤眼睛。
赵泗闻声,呵呵笑了两下和众人告辞。
他确实时间有点紧缺,才请了一天假,还得好好照顾一下虞姬的情绪。
话说回来,赵泗已经考虑是不是应该把虞姬接到宫里去住?
但是虞姬终究不是正式迎娶,赵泗心中终究还有几分犹豫。
而另一边,赵泗转身,张苍直直的盯着赵泗离开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才幽幽的长出了一口气。
“主公既然已经离去,还有甚么事情,先生可以明示了。”陈平见状笑了一下开口。
张苍一看,除了陈平,萧何和曹参明显也在等待着自己发言。
“啊?不是要商议一下怎么尽快平定赵地叛乱嘛?
先生,俺樊哙的拥挤您是能看得见的,要俺说,等去了赵地之后,您只管将兵马发拨给俺,让俺督管赵国军事,不消半年,俺就能将赵国的叛乱彻底平定。”樊哙嘿嘿一笑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成为赵国的军事总管了。
萧何无奈的看了一眼樊哙开口说道:“让你督管赵国军事?你以为赵国只有几百个郡兵?赵国之地,光人户都过百万,你来督管恁多兵马,能算的出来一天要用多少粮草?一个月要有多少开支,需要多少武器衣甲?”
“嘿嘿,这不有你跟曹参嘛,况且还有先生看着,这些事情你们说了算,俺只管打仗就成!”樊哙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樊哙历史上能够带领大量兵马那是一场一场仗打出来的。
至于现在嘛……
樊哙最多也就管了几百羽林,勇力是有的,在张苍的监督之下也进行了一些文化进修,但到底缺乏实战,目前来说还需要时间磨砺。
人如上上等之才,是萧何,韩信,张苍,陈平。
这些人都已经学为己用,不需要什么磨砺,只要给他平台。很快就能施展出来自己的才华。
而樊哙却差了一个档次……
“先生既然支开主公,就是有话要说,你先别急……”曹参也摆了摆手。
“是呢,况且就算统筹兵马,也该是韩信统筹,哪里轮得到你?”周勃也补充了一句。
“你这厮?怎得帮着外人说话?”
一阵胡言乱语,张苍看着下面闹作一团揉了揉眉心沉声开口说道:“你们来之前主公已经将近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我听,我又单独问了不少,萧何陈平,你们两个都是聪明人,我现在先讲给你们听听,然后再行计较。”
这种事情,确实得避着赵泗。
因为,张苍要说的,是立储之事!
是的!
立储!
太孙之议!
张苍开口,吵吵闹闹的樊哙等人也识相的停住了打闹。
张苍开始向萧何陈平曹参三人复述赵泗入宫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
从身世,到认祖归宗,再到封王,以及一些张苍特意询问的相处细节,一直讲到赵泗出宫归来。
“现在你们看出来了什么么?”张苍看向众人开口。
“主公是长公子的儿子!”樊哙开口抢答。
众人瞄了一眼樊哙并没有开口,萧何沉吟半晌之后开口道:“陛下颇爱主公?”
“封王本就是破例,照理来说,主公封王之时,长公子储君也该定下来,如今看来,陛下所为,似乎并不是为了稳固长公子的根基……难道说……”陈平看向张苍脸上带着不确定开口问道。
这就是陈平和萧何的差距。
倒不是说萧何和陈平才能的差距有多大。
萧何先前不过区区一个县吏,哪怕天资纵横,但是对最上层的一些逻辑和潜规则还是没有接触的渠道。
而陈平不同……
他家里虽然穷,但他和张苍是老乡,同时还勾搭上了张氏一族的小寡妇,和张苍时常纵谈朝堂,故而陈平的思维模式更加的清晰和成熟。
“这正是我想要说的……”张苍开口说道。
“主公言及,诸臣议论立储之事已经鼎沸,但这种事情是可以预见的,毕竟陛下向来亲近主公,突然得知乃是子孙,不管是出于什么,也合该立长公子为储君,这个时候上言立储正是时机,倘若我为臣子,我也会这么做。”张苍开口说道。
“按道理来说,陛下破例封王,无疑是大增长公子声势,储君也合该就此定下,其实之所以诸臣皆心向长公子,一方面是因为长公子为人宽仁刚勇,有储君之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长公子虽是被贬谪陇西,但是边郡事物几乎悉可自决,而其余诸公子却只能蜗居咸阳,而无实权……”张苍开口说道。
“所以陛下给主公封王,却不立储这件事很奇怪……”
“这有甚么奇怪的?长爱幼子疼长孙,乡下不都是如此?”樊哙挠了挠头。
“你这厮……不懂就不要乱说话……”周勃皱了皱眉头打断了樊哙。
“其实樊哙说的未尝没有道理,论年龄来看,主公确实是陛下长孙,先生想说的是……主公受陛下所爱,而又为陛下一己培养所出,似有传承之意?”萧何开口问道。
萧何也是聪明人,张苍点到了,他自然也就能明白。
“可是这样陛下不正应该在这种时候立定储君嘛?”曹参皱了皱眉头。
“所以我要说的是另一个猜测……”张苍开口说道。
“再太子定下来之前,陛下或许想先把太孙定下来。”张苍沉声说道。
“哈?先生这意思,主公不仅能封王,还能当皇帝?那俺岂不是能当太尉?”樊哙喜出望外。
“那你得先把韩信熬死。”曹参啐了一口唾沫。
“不对啊……照先生这么说,都是太子太孙,又有什么区别?这君臣最后不都是要立长公子为储君,主公为太孙?”王陵开口发问。
“不,你错了,臣要长公子为太子不假,但是却未必要让主公为太孙,就算君臣的目的一致,这个先后顺序也很重要,对于陛下而言,他或许能管得住储君是谁,但陛下大行之后,最大的就是太子,而太子,又能管得住谁是下一任太子,身为君王,就算议定的事情也可以更换,而对于法家而言,律法可以约束太子,却不能约束君王,律法服务的对象是帝王一人。”陈平笑着摇了摇头。
张苍酷爱秦律,因此和陈平讲了很多法家有关的故事,陈平也因此心知肚明。
“所以只有这样子猜测,陛下封王却不立储才更加合理,我之所以避开主公来和你们谈论这些事情,并非我要对主公有所隐瞒。
主公心若赤子,又侍奉于君前,妄加猜测而自负陛下所爱,行非常之事,对主公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也易使陛下不满。
而作为臣子而言,我们却不能不知道这些事情,否则主公一旦深陷漩涡,没有倚助,就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失职。”张苍认真的说道。
“所以立储之事,非自新君继位以后而使,而是现在就已经开始了。”陈平闻声也点了点头。
“陛下恐怕心中早有计较,否则不会破例给主公封王,因此我等赶赴赵地以后,也应该早做准备。”
萧何曹参陈平几人对视,心内只觉得说不清楚的激动,互相点了点头,都知晓自己现在不仅仅是随着赵泗封王以后飞黄腾达,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陛下目光……果然深远啊!”萧何发声,略微有些感慨。
“先生先前担任过御史,恐怕那个时候,陛下就对先生早有留意,若非先生,主公封王以后,以陛下计较之深,恐怕去往赵地赴任的,就不仅仅是我们了。”陈平也笑着开口。
“不只是我,恐怕主公麾下的门客,陛下也早有留意了……我之前还准备让主公请奏陛下,让萧何和曹参外放到郡县之地,如今看来,却是我计较不够长远。”张苍摇了摇头。
“倘若诸君才能难以经国,如此大任,陛下早就要换人去做了。”
张苍在成为赵泗的门客之前就是始皇帝的臣子了,只不过那会张苍觉得大秦无望因此而跑路。
而在很早之前,始皇帝就知道张苍的才华。
始皇帝相信以张苍的能力一定能够看出来自己行事之深意。
而事实上,张苍也确实没有辜负始皇帝的信任。
哪怕时隔许久,君臣依旧默契。
反倒是赵泗,又被迫当了一次蒙古人。
这次,不当不行!
于始皇帝而言,太早让赵泗接触这些,他本来就和扶苏没啥相处经历,也没啥感情,心有野心,难免父子过早生出间隙。
而于张苍等人而言,也害怕赵泗太早接触因此导致行事的出发点改变,从而因为野心变了一副模样。
“如此一来,封国为赵,陛下必然不会有过多干涉,不仅如此,朝堂上的干涉陛下也会出手,这样的话,这赵国之地,我等反而更要好生经营了!”萧何脸上露出了笑容。
始皇帝要做的事情现在看来就很明确了。
提前封王,意味着赵泗将会拥有一国之地作为自己的基本盘。
而始皇帝距离撒手人寰很显然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张苍萧何这群顶级人才将整个赵国经营成赵泗的绝对底牌。
等始皇帝撒手人寰,新君继位!
届时扶苏就算想要改立太子,也得考虑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诺大一个赵国,支持不支持他的决策。
说白了,始皇帝除了自己,不信任任何人。
可是他又不可能干涉到自己死后的事情,于是经过自己的深思熟虑以后,始皇帝决定给赵泗一个掀桌的底牌。
相应的,萧何等人身上的担子就重了。
他们要做到的是,在情况最差的时候,一国之地,而干涉天下储君之迭代。
“诸君倒也不必太过忧心……以长公子为人,储君若在陛下生前定下,长公子大概不会枉顾父命,所谓防备,无非是宵小之人,况且除了封王于赵之外,陛下定然还有其他计较……吾等,不过其中一环罢了……”张苍摇了摇头。
想啥呢,以他对始皇帝的了解,始皇帝怎么可能把希望压在一个项目上?
他们只是最后的杀手锏罢了……那是为了应对最差的情况。
“只是这样一来,吾等离开咸阳以后,主公身边,恐未有如此忠心做事之人了……”周勃摇了摇头。
“无需介怀……除了陛下,朝内还有我师兄在呢……况且除了我师兄,还有太尉不是?”张苍白白胖胖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