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金生拉了妻子的手:“你放心,这次我绝不退让,如果那边再过来闹就打110,让警察来解决,既然她们都不觉得难堪,咱们怕什么,闹大了,让街坊邻居也都评评理。”
刘秀荣:“公公不是跟婆婆小叔闹了一顿吗,想必怎么也能安生些日子,咱们早些搬到福顺街去,让她们想找都找不着。”
苏金生心知妻子是用话宽慰自己,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搬去了福顺街,她们夫妻都在运输厂工作,能找不到吗。
不过妻子一番好意,自己总得领情,点点头道:“那行,明儿我就跟正荣说让施工队快干,争取一个月内搬过去。”
刘秀荣点头:“那边离着一中近,搬过去晓晓上学也方便。”
老贾找的施工队非常靠谱,经过上次河沿路收拾两个院子之后,因为小舅性格爽利,为人大方,合作的相当愉快,这次一说是刘家的活儿,立马就来了,一见房子更高兴了,福顺街可不是河沿路,河沿路先头是地震后为了安置员工家属盖的临建房,后来虽然翻盖过一次,也是修修补补为主,别提什么规制了,只要住的开不是危房就行。
可抚顺街却不一样,这一片解放前都是资本家住的,没点儿社会地位根本不可能住这儿的房,故此即便平房也极为讲究,更结实,地震的时候都没震塌,可想而知多坚固。
而且,四合院的规制保存完好,没有私搭乱盖,故此不用大折腾,只把各屋的墙刷了,看看有损坏的瓦换了,地面还保留着原先的木地板,并未损坏只是年头长了有些旧,刷一遍清漆就能很好的保留住原木的质感。
家具电器都是现成的,直接从河沿路搬过来就行,就是晓月那屋有些麻烦,因为都是照着原先屋子尺寸订做的家具,搬过来有些地方不合适,晓月打算等搬过去看看是不是能用软装弥补一下。
不过现在想这些有点儿早,倒是该琢磨琢磨明天上学,也不知道肖阳怎么样了,明天会不会去学校。
想到此,翻出了肖阳家的电话,出门找了公共电话拨了过去,铃声响了几遍,在晓月以为没人打算撂下话筒的时候,那边却接了起来,话筒传来一个好听却清冷的女声:“找谁?”
晓月忙道:“您好,我是肖阳的同学,肖阳在不在家?”
话筒那边短暂的沉默之后,那个清冷的声音才道:“哪儿的同学,七中的还是一中的?你叫什么?”
晓月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找肖阳,怎么这位问的这么详细,跟查户口似的,晓月的感觉很不好,不止因为这个人查户口一样的问话,还因为她的语气声音,即便隔着话筒都透出一种高高在上,让人不大舒服。
不过晓月猜这位八成是肖阳的亲妈,因为仔细听的话,清冷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年龄感,这年纪的女声,又在肖阳家里,不是他妈还能是谁。
出于对长辈的尊敬,晓月忍着不舒服道:“一中的,我是想问问他明天上不上课,如果不上课,我可以帮他跟陆老师请假。”
晓月陆老师一出口,明显感觉对面这位的态度变了,变得和气温柔了许多:“哦,原来是同班同学啊,你叫什么?”即便转变了态度,依旧让人不舒服。
晓月正想说自己的名字,就听话筒那边肖阳的声音传来:“妈,是我的电话吗。”
接着便听见肖阳道:“晓月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肖阳这家伙一如既往的爱贫嘴。
晓月道:“出于同学的道义,问候一下你。”
肖阳不满的道:“你这问候也太敷衍了点儿吧,这是对待病人的态度吗?”
听了肖阳的话,晓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你不过就是酒精过敏,又不是病人。”
肖阳:“你这就不仗义了,以你我的矫情,就算我不是病人,你来看看我难道不应该吗。”
晓月道:“应该,应该。”
肖阳:“这还差不多,对了你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儿?”
晓月心道闹半天,刚才说的都是废话:“我是想问问你明天能不能来学校上课,如果不能,我帮你请假。”
肖阳:“我早就没事儿了,杨睿宋刚送我回来的路上,我就没事儿了。”
晓月松了口气:“那好,明天见。”说完便直接撂了电话,她可不想听肖阳贫嘴,他那边是私人电话,又是接的,打多长时间都不用花钱,自己就不行了,公共电话虽然不贵,可要是没完没了的,也便宜不了,所以必须果断的挂,避免多余费用。
晓月这边是挂的杀伐果断,肖阳那边意犹未尽,听见那边撂了,却还举着话筒傻乐呢,以至于他妈许知兰,看着儿子直皱眉开口问:“说是你们班的,还是个女生,特意打电话过来,看来是个热心肠,叫什么?”
肖阳很清楚他妈的性格,绝不会是夸晓月,只是想知道给自己打电话的女生是谁,家里是做什么的?
肖阳非常不喜欢他妈这样,尤其对方是晓月,更不想他妈知道,想到此含糊道:“我说了名字您也不认识,我回屋复习功课去了。”撂下话一溜烟跑了。
许知兰神色怔了怔,似若有所思,拨了电话出去,不大会儿放下电话,神色有些阴沉,就说儿子最近怎么不着家了,天天住他舅舅家,原来是早恋了,刚崔颖说了,叫苏晓月是七中五班临时调到九班的,家里爸妈都是运输厂的工人,住在河沿路。
崔颖说一句,许知兰的脸黑一分,等崔颖都说完了,许知兰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了,有心进屋去问问儿子,遂摇摇头,问了儿子这事不就败露了吗。
正想着见丈夫肖志国从外面进来,许知兰道:“怎么这么晚,都八点了才回家。”
肖志国把公文包放下才道:“这不是忙着开会吗。”
许知兰:“快歇着吧,就算创文创卫也轮不上你们农委吧,你们那个清水衙门历来不就是冷板凳吗,也不知成天开的什么会。”
这话透着讽刺,肖志国看向她:“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一个农委的小干部辱没了你这位许家大小姐吗。”
许知兰可不会示弱,没好气的道:“我不过就是随口说一句罢了,你至于跟我这儿上纲上线吗。”说着冷哼了一声:“有功夫说这些没用的,还是管管你儿子早恋的问题吧。”
郁闷的少年
早恋?说实话肖志国有些不信儿子会早恋,这小子一向眼高于顶,真想不出什么样的女孩能让他喜欢,想到此,不禁道:“是你误会了吧,怎么可能?”
许知兰:“刚还打电话过来了,你儿子高兴地都舍不得撂话筒,我刚跟小颖扫听过了,叫苏晓月,是七中五班临时调到九班的,还跟肖阳坐了同桌,天天黏在一块儿,小颖说放学都是一起走的,这还不是早恋啊。”
肖志国还是不信:“你想多了吧,这个年纪的同学又是同桌关系好些也没什么,况从肖阳的成绩看,并未耽误学习。”
许知兰不乐意了:“小颖说这个苏晓月是模考后才调到九班的,肖阳基础在哪儿摆着,日子短影响自然小,可往后上了高中,又是一中,竞争多激励,稍有松懈就落在后面了,要是早恋的话,说不得最后连重点大学都考不上,他小孩子不懂事,咱们大人难道也眼看着他耽误自己的人生吗。”
肖志国:“你这说的也太严重了吧,首先还不确定是不是跟那个叫苏晓月的早恋,即便真早恋了,也不能直接干预,正是处在青春期逆反期,不能硬来,得注意方式方法,你别急,我先问问知远。”
许知兰也知道,儿子一向跟舅舅亲,尤其上了初中之后,大多住在舅舅家,跟父母反倒疏远了,有些事的确得问知远。
想到此,火气落了下来: “那事不宜迟,现在问吧。”
肖志国只能放下公文包,拨电话,等那边接起来打过招呼,便试着问道:“肖阳班里是不是有个叫苏晓月的女生?”
许知远笑了,往沙发上一靠道:“哦,想不道晓月这丫头已经声名远播到你这大忙人都知道了。”
一听这语气,肖志国更好奇了:“怎么,听起来你跟这小姑娘挺熟。”
许知远:“是挺熟,都见过好几次了,很聪明,是个招人喜欢的小丫头,姐夫问这些做什么?”
知远这么喜欢那小姑娘,肖志国倒有些不好开口了,正犹豫怎么侧面了解一下,妻子却已经不耐烦了,一把抢了话筒过去道:“知远你少说些没用的,我就问你,这个苏晓月是不是跟肖阳早恋了?”
许知远挺不喜欢自己这个妹妹,因为是家中的老小,父母有些溺爱,后来长大了想管已经晚了,养成了刁蛮跋扈的个性,跟肖志国刚结婚那会儿还算消停,这几年总是这不满那不满的,天天吵架,弄得肖阳都不喜欢住在家里。
许知远皱眉:“你又听见谁说什么了,晓月跟肖阳本来就是同班同学,又一起考上了一中,关系好不是应该的吗,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我大惊小怪?许知兰道:“你就别替肖阳瞒着了,今儿那个叫苏晓月的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还有今儿开学头一天,肖阳就喝得醉醺醺的,被同学送回来了,不用说肯定是这个苏晓月撺掇的,你别看她年纪小,可生在这种家庭的孩子,心思深着呢,肯定是千方百计的巴着肖阳,肖阳可是要上重点大学,将来得出国留学的,可不能让这么个小丫头耽误了”
许知远越听脸色越沉,待她说完了才道:“首先我并没有发现他们早恋,只是算关系好,再有即便两人真早恋吗了,你怎么知道是人家巴着肖阳的,哪种家庭,父母都是工人怎么了,又不偷不抢,凭着自己的双手过活,况你莫忘了我们国家就是以工人阶级为基础的,工人最光荣,最后,你或许不知道,苏晓月是这次中考不仅是区状元还是七中的状元,肖阳可是排在她后面的,真早恋,难说谁耽误了谁。”
被哥哥几句话说的许知兰语塞,她本以为这个苏晓月家境不好,故意巴着肖阳呢,毕竟肖阳家境优越,成绩又好,一看就知道前程远大,却没想过竟然不是,支吾良久方道:“以前肖阳不是一直第一名吗。”
许知远 : “中考前的确都是肖阳第一,但自从模考之后苏晓月调进九班,成绩跟肖阳便不相上下了,最后的中考超过了肖阳,成了区状元,并且如果数学不是空了一道题没做,以她全科满分的成绩,就不是区状元了而是全市的状元,如此优秀的一个女生,你觉得她会巴着肖阳不放吗。”
许知兰嘴硬的道:“这也不说不定,就算成绩好,可她的家里穷,像这种家庭的女孩我见的多了,虚荣野心大,为了钱什么干不出来。”
许知远深知自己这个妹妹的德行,她认定了的事,自己纵然说破嘴也没用,索性不跟她废话,直接道:“我有个文件得看,先撂了。”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
听筒那边传了嘟嘟声,许知兰愤愤的摔下电话,正要说什么,却见儿子肖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还背着书包一副要出门的样儿不禁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肖阳直接走到玄关换了鞋:“我去舅舅家住。”
许知兰道:“你舅舅家离一中远,上学多不方便。”
肖阳:“我骑车不远。”
肖志国知道儿子不愿意留在家里,毕竟自己也不喜欢家里的氛围,有时候宁可在单位加班也不愿意回家,自己都不喜欢家里,何必勉强儿子呢便道:“去吧,有事儿给我打电话。”肖阳点点头拉开门走了。
许知兰不满:“你怎么让他走了,这里才是家,总在舅舅家住像什么话?”
肖志国好脾气的道:“知远也不是外人,更何况自小肖阳就跟他舅舅亲,有知远两口子看着,你不也省的操心吗。”
许知兰:“我是省心了,回头你儿子弄个别有居心的对象回来,看你怎么办?”
肖志国有些不耐:“知远都说了不是,你还瞎担心什么,更何况,知远不说了吗,人家那女生比肖阳成绩还好呢,有什么必要非巴着你儿子不放,我看你是杞人忧天了。”
许知兰瞥了他一眼,唇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这可不一定,有时候成绩好的野心更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也大有人在。”
肖志国蹭的站了起来:“许知兰你不用阴一句阳一句在这儿指桑骂槐,你就干脆直接说我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娶了你不就结了。”说着顿了顿又道:“你说的对,我当初就是为了留在本市,落一个城市户口,指望着你们许家的人脉升官发财,才娶的你,满意了。”
许知兰气疯了:“肖志国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许知兰当初瞎了眼才嫁给你。”
这话都不知听过多少次了,肖志国如今都已经木然了,疲惫的道:“你现在后悔也不晚,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办离婚,家里的房子存款都归你,我一分钱也不要。”
许知兰脸色煞白,她是刁蛮任性却不傻,虽说一直对丈夫的不满,但也知道自己如今这岁数要是离了婚,再想嫁个肖志国这样的可难了,而肖志国则不然,男人三十多岁正是好时候,就算房产存款都归了自己,以他现在的职位,再找个黄花大闺女都不新鲜,到时候自己可就更没脸了。
而且,儿子也不愿意搭理自己,她为什么这么倒霉,越想越委屈,趴在沙发上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肖志国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絮絮叨叨都是这几句,肖志国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也不劝,因为劝也没用,她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只是起身去阳台一颗一颗的抽烟,望着外面沉沉夜色,万家灯火,让自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却无力改变,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晓月没想到肖阳这么晚了会出现自己家门口,她是出去倒垃圾的时候发现的肖阳,他就坐在对面的河提上,一动不动的,以至于一开始晓月都没看出是他,直到他转过身喊了自己的名字,才知道竟是肖阳。
晓月走过去,发现他的脸色不大好,即便路灯昏暗也能看出他神情中的落寞,晓月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打电话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落寞了,难道青春少男都是这样喜怒无常吗。
这样跟平常大相径庭的肖阳,让晓月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道:“要不要去我家里坐坐?”
肖阳却道:“不了,就在这儿坐吧。”说着拍拍河提上的洋灰台,晓月便也坐了上去,一坐下晓月才发现原来家门口的景色也不错。
尤其夜景,不知是不是要拆迁的缘故,这几天就连河水都不那么臭了,这时候肯定不能跟后世的景观工程相比,但月光倾在河上也是波光粼粼的,河滩上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草间嬉戏,耳边时不时还能听见秋虫呢喃,此情此景像一首月夜下的小诗,静谧美好,意境上说,远不是后世的热闹可比。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毕竟自己旁边坐着一位神情郁闷的青春少年。
人生赢家
青春期少年看起来有很多心事的样子,晓月侧头看他,路灯映出少年的侧脸,让晓月忍不住想起前世自己看过的一则八卦新闻,偌大的标题写得是,科技新贵出入某某女明星香闺,下面便是狗仔拍的照片,虽然有些模糊只是侧脸,但依旧能看清楚正是新进大火的科技新贵肖阳,晓月还记得自己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目的是想回忆一下上初中时肖学霸的样子。
可那时她跟肖阳并不认识,不,应该说自己经常见到她,毕竟每次开学典礼,以及各个表彰大会上,肖阳都会发言,而且他的大头照就贴在七中大门口,以他的知名度,整个七中的学生没有不认识他的吧,但肖阳却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那张照片看了很久也没想起他初中是什么样儿。
但现在却从这张稍显稚嫩的侧脸上,看到了那个风流倜傥的科技新贵肖总,那时的肖阳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尽显成功人士的风采,是妥妥的钻石王老五。
晓月正出神的想着,忽然肖阳扭过头来,两人便成了脸对脸,晓月发现未来风流倜傥的肖总,竟然有些害羞似的红了脸,晓月忍不住噗嗤笑了:“你脸红什么?”
肖阳不承认:“谁,谁脸红了,我是有点儿热。”说着转开头去,盯着河水。
晓月不逗他了开口道:“你自己酒精过敏,怎么今天还喝酒。”
肖阳道:“我,我从来没喝过酒,所以并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
晓月一愣,这个自己真没想到,总觉着一般像他这么大的男生哪有没碰过酒的,小舅说他上小学的时候就偷着喝过,然后被姥姥发现,挨了一顿打,以至于晓月便觉男生都跟她小舅一样呢,其实也是有肖阳这种的从小按部就班,没机会淘气的。
想到此点头道:“那你以后可得注意,不能喝酒了。”
肖阳:“苏晓月,你觉不觉得人活着其实特没意思。”
晓月一惊,心道,这小子不是因为不能喝酒就抑郁了吧,应该不至于啊,可没抑郁,怎么说起活着没意思的话了,这个话题不妥,有一定危险系数,得赶紧给他掰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