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霍去病都过来了,霍善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手里的印刷工具,提醒旁边的终军:“我还要给你开药呢。”
终军虽听闻霍善是个小神医,却没亲眼见过他治病。
不过来都来了,又蹭人家的印刷工具玩了好一会儿,终军也不好意思说不让霍善给自己看。
等到霍善有模有样地给他诊看完毕,提笔熟练地写出张药方来,终军心里那点儿怀疑便消散无踪了。
于是终军最后带走了抓好的药和好几张宣传单。
按照他的说法是,等他痊愈后可以帮忙派发给同僚。
对于这种义务宣传员,霍善是非常喜欢的,殷殷叮嘱他一定要按照医嘱用药!不按医嘱做的话,病好不了可能不能怪他。
不听医家言,吃亏在眼前!
终军觉得这小娃娃怪可爱的,把他的叮嘱悉数应下。
回去的路上,霍去病问霍光是怎么和终军结交上的。
终军这人也算少年天才了,他文辞特别了得,一般人都辩不过他。
霍去病一般也不记得这些郎官,不过有次终军过来传达消息的时候刘彻和他们提了一嘴,说终军不仅才华横溢,心气也特别高。
当初终军西行到函谷关的时候关小吏给他一份帛制的通行证,说是回来的时候需要拿来和留档的另一半通行证合符,合上了才能证明他的身份。
终军听后朗笑着说:“我既然西游长安,便没想着要以这个身份回来。”
说完竟是把那通行证给扔了。
可见终军对于自己这次前往长安到底多有自信。
事实证明终军也确实很有才华,他到长安后上书言事,很快因为自己新奇的观点与行文便引起了刘彻的注意,直接把他提拔为在郎中令手底下干活的谒者。
官虽然不算特别大,但很容易见到天子的面,说是一步通天也不为过!
霍光道:“都在郎署,看他生病就多聊了几句。”
霍光到底是少年郎,还是很想在郎署交上朋友的。何况他是得了霍去病的荫佑才当上郎官,也很想能尽快帮上霍去病的忙。
霍去病道:“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霍善支着耳朵听他爹和他叔说话,听完后麻溜插嘴:“那我也和他交朋友!”
霍去病闻言笑了笑,说道:“好,你也和他交朋友。”
翌日一早, 医馆就陆续分出不少传单,都是在给“天下第一医馆”做宣传。
原本许多人认为这里说的天下第一医馆是闹市中那一家,等仔细看宣传单上的内容,才晓得那是一家远在新丰县、还没开业的新医馆。
很多人看到后都不以为然, 谁看病还往小地方跑啊。
倒是有人注意到霍善和李时珍都会过去坐诊, 便有些动摇起来。
看病这东西,往往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 有时候自己的病痛被某个医家给解决了, 心里就会更信任这个医家。
别人的医术不是不好, 只是自己又没找对方治过,万一对方正好不会治自己这种情况呢?
所以不少找霍善他们看过病的患者还是认真把传单收了起来。
还有些没看过病的听说有新纸送, 纷纷主动过来领宣传单。
以前他们没好意思去讨要, 现在医馆主动派发了, 他们自然都厚着脸皮去领一张。
还有些读书人向霍善打听这个是不是就是印刷出来的。
他们把好几张宣传单凑在一起比对过, 发现每一张的字迹和图样都分毫不差,绝不是传抄能抄出来的!
霍善道:“对, 这就是印出来的。”见他们很感兴趣,霍善还让他们自己入内玩儿去,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一人多印几张, 他们又可以多派发几张!
事实证明这种前所未有的宣传方式还是很引人注目的,不到半天的功夫,他家天下第一医馆的知名度就已经满足了“小有名气”的要求!
他不仅可以把李时珍他们安排过去,还获得了一个升级小礼包!
霍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升级捷径。
霍善积极地问李时珍:“我要是印一万张, 是不是可以马上让医馆达到声名远扬的程度?”
李时珍道:“之所以能有这种效果是因为我们第一个这么干, 大家都觉得新鲜;而且你们前面的义诊也打下了好基础, 若没有那么多人认可了你们的医术,他们不可能轻易相信纸上之言。”
霍善听后有些失望, 不过想想也是,别人第一次拿到宣传单可能还觉得新鲜,多拿几次肯定就觉得没意思了。
师徒俩正说着话呢,从宣传单上得知霍善要回新丰县的邻里就找了过来,大多都带着些自己做的吃食以及各种小孩子用得到或者喜欢玩的小玩意,都说要送给霍善。
这阵势,霍善在平原县那边见过。
虽然平原县黔首送东西的时候他已经回来了,但嬴政抽空上来给他说了一声,说是他在平原县已经深得民心。
嬴政还说已经命人封藏好带回咸阳去,到时候他可以尝尝平原县黔首的心意。
李时珍等人看后非常警惕:不好,这个嬴政想诱拐孩子。
霍善没想到长安城中也有人要送自己东西,他跟着易知跑出去一看,来的人还真不少。
隔壁最健谈的老婆婆拉着霍善的手说道:“长安多好,你怎地要回新丰县去?”
霍善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家在新丰县啊!”
冠军侯府虽然是他爹的府邸,但他还是更喜欢门口长着榆树的家。今年他们家榆树说不定结榆钱啦,他们回去后正好能吃上新鲜的!
霍善本来画完九九消寒图就想回去的,还是想到没带温应他们真正上手才多留一段时间。
现在他已经和刘据给温应他们讨了更久的学徒期,允他们可以继续留在医馆里面跟诊。
以夏老头的水平带他们也算绰绰有余。
事情都已经安排妥了,他当然要回家去!
霍善这么理所当然的回答倒是让所有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尤其是那些以前听过——甚至亲自传过一些闲话的人,对上霍善那乌湛湛的眼睛都觉得有些羞惭。
那时候他们都还不知道霍善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觉得冠军侯从外头接回来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孩子。
还有许多人猜测养大霍善的人不知得讨多少好处、而霍善这个野孩子又该如何讨好他那当万户侯的爹。
结果他们先是见证了冠军侯对这个孩子的看重,接着又见识到了这个孩子的本领。
……可这孩子却没打算留在长安。
长安城中这千般万般的繁华富庶,于他而言竟不如他门口的几株榆树。
霍善收下了大伙送的赠别小礼物,还热情地邀请他们得空了去新丰县玩耍,听说他的庄子已经修好了,可以接待老多人了!
不少人听了都有些意动,纷纷表示以后一定找机会过去玩。
反正上巳节都是要带孩子出去踏青的,去哪里不是玩儿?
正好到时候去给霍善的新医馆捧个场。
到傍晚的时候,霍善已经攒了满满两车的礼物,虽然每个人给的礼物都不贵重,但加在一起数量就很客观了。
考虑到明儿他们就要回去了,霍善让人把东西拉回了冠军侯府。
一路上遇到认得的人自然又要聊上几句,说说自己明天就走的事。
这些人见霍善收了那么多邻里送的东西,也赶在宵禁之前一车车地往冠军侯府拉礼物。
霍善纳闷得很。
他只是随便和这些人聊几句,他们又不是很熟,做什么要给他送这么多东西。
其实明面上说是送给霍善的,实际上是想借此讨好霍去病这位冠军侯而已。
霍去病见霍善一脸不解,笑着说道:“他们送了你就收着,反正你不收他们还是会拿去做同样的事。你带回去想怎么花都行,没人会说什么。”
霍善听他爹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再琢磨这些人为啥无缘无故给自己送东西了。
霍去病让他早点睡,明天一早得入宫向刘彻辞别。
霍善“哦”地应了下来,想到第二天要回新丰县去却有些兴奋到睡不着。
李时珍那边医馆也关门了,也兴致盎然地过来找霍善他们聊天。
聊着聊着就说到那个今天来复诊并且又顺走好几张宣传单的终军。
李时珍似乎已经从明亡的噩耗中回过神来,又有心情和霍善八卦了:“这就是对你们那位陛下说‘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的终军啊!后世常说的‘请缨’讲的就是他了。”
事实上终军不仅请缨去南越,还曾自请出使匈奴,哪里不太平就想往哪里跑,是个相当有志气的年轻外交官。
霍善听到南越,耳朵动了动,问李时珍:“那他把那南越王绑来了吗?”
李时珍道:“他倒是把南越王说动了,想举国降汉、改南越诸地为汉郡,可惜南越相国吕嘉不愿意,直接造反杀了南越王和所有大汉使者——就是因为这件事,大汉朝廷才震怒不已,直接派兵前去平定南越,还顺手把同样有杀汉使前科的西南夷也给摆平了,拢共给大汉新增了十四个郡!”
不得不说,终军的外交水平还是相当可以的,如果没有南越相国的反叛,说不准大汉当真就兵不刃血拿下南越了。
当然,所有外交手段奏效的前提是国家拥有足以威慑对方的军队。
小国使者被人直接杀了都无话可说。
霍善没想到自己刚认识没几天的新朋友居然是那样死在南越的!
第二天霍善跟着霍去病进宫辞行的时候就和他爹说了这事。
“等他去出使南越的时候,朝廷可得多派几个人保护好他!”
霍善和霍去病嘀咕道。
霍去病眉头微动,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劝他别去?”
霍善道:“您去打仗也很危险,难道我劝您别去您就不去了吗?”
终军两次自请出使,可见他真的很想一展抱负。难道他不知道出使那些并不算特别友好的地方会遇到危险吗?
他肯定是知道的。
世上就是有这样一些人愿意为了自己的理想主动奔赴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