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它们一直以各种形态存在于世间,极其擅长用各种幻术。当年师家的灭门惨案就是邪魔干的。”徽月垂眸,将天山的事简短地说明了一下,越说越难过。
她感觉到哥哥情绪低落,摸索着抓住他的手,哥哥与徐师兄关系很好,他出事哥哥定然是难过的。
就像鸢儿出事她很难过。
这时外面来了人,她仔细听着脚步声像是仙山弟子的,他神色匆匆,一进来就跪在地上:“掌门不好了,周家来人了!说是要找掌门要个说法!”
周戚么?他不是现在还在寒冰窟。
徽月坚持要去,掌门拗不过她就叫了映春来扶,还好有人扶,不至于暗自摸索不小心出尽洋相。
周家不知道来了几个人,她听声感觉像是两个,又好像是三个。所以到底是三个还是两个?
问灵道:“集中注意力,注意听。”
她感知的世界慢慢扩张,屋子的形状越来越清晰,各种凹痕,划痕,里面的人高矮不一,衣袍的声音也是各有千秋,这里虽然有很多人,但最与众不同的只有两人。
也就是周家来的两人。
“只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我们二公子就被你们罚进寒冰窟!亏我们家主一直觉得长衡仙山公正无私,还霸凌!不过是同门之间在正常不过的打闹罢了,宋掌门,你说呢?”
该来的还是来了。
周戚此时也在殿上,声音虚弱:“嬷嬷,此事我确实也有过失,不怪掌门。我以为和师弟只是简单的切磋一下。”
“二公子啊!您还是别说话了,好好歇着吧,有家主替你撑腰!”
徽月向着声源的方向左看看右看看,这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她出声:“周家今日来是想让长衡仙山给个什么交代?”
“哟,宋小姐,你也在!我先替家主祝贺你取到冰髓,”老妇人乐开了花,“你我两家向来和睦,其实我们也不想因此事难为长衡仙山。二公子自幼就拜入贵宗,有着深厚的感情,宋小姐与我们二公子年龄相似又恰好是同门,依我来看不如我们两家联姻,此事也就算了。”
这是寻着一个由头拿她婚事下手,没想到周家野心这么大。她记得前世周家也暗示过无数次,大致就是长衡仙山与共寂山身份差距太大,宋徽月嫁过去还会遭人眼色,还不如嫁个门当户对。
想得也太好了吧。
徽月道:“我已有婚约,怕是不行,还请周师兄另寻佳丽。”
对方显然是觉得他们不识好歹,表面上还是不以为然:“宋小姐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毕竟我听说乌山那位二小姐仰慕共寂山少主许久,跟他一起做了很多任务,人间到处都说他们郎才女貌。二小姐年纪轻轻就天干第九背后还有乌山,宋小姐稍有不慎就容易玉石俱焚。”
周戚尴尬道:“只是说笑罢了。徽月姑娘,你莫要把她话放在心上。”
人间的传闻徽月确实没放在心上,要是她未婚夫真与卞映瑶两情相悦早就来退婚了,比起卞映瑶,她更应该担心的是她哥哥。
受不了这一大屋子的奇葩。
周家人离去时还突然对爹爹说了一句:“不知乌山传的讯掌门看见了没,这次宗门比武大会提前了,掌门那时可一定要到。”
徽月是知道宗门比武大会的,每年的剑道魁首就是出自比武大会。但她并未深究比武大会为何提前,想起万剑冢的地图还在身上,她叹了口气,真是一刻也不叫人喘息。
万剑冢任务评级也是大凶,根本没几个人接。徽月苦练心法,身体素质上来了许多。
就在出发的前一天,徽月在湖边碰见路今慈,最近倒是很少听说他与人有矛盾,或许是天山带的癔症跟着上春台一起化解了。
徽月遗憾,他运气好得过分了,怎么不留个癔症折磨死他。
真烦,她正打算离开,却感觉到路今慈正往外走,湖边离仙山出口很近,没拿到百煞封魔榜不甘心还想去天山?
“你去哪?”
徽月拦住他,分辨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湖风吹得她有些冷,手一下就凉了。
路今慈很不耐烦,根本就没搭理她。
他直接往侧边走,徽月抓住他胳膊。
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她手展开,路今慈的身份木牌赫然出现在手心。
少年恶狠狠道:“你做了什么?”
他抢走木牌,刻有他名字的木牌发着红光,上次接下天山任务后也是如此。
不过这次是万剑冢。
与其让他不死心再跑去天山找榜还不如去万剑冢,徽月早在他昏迷时就将他木牌拿走,这一世想开榜?做梦吧你。
她云淡风轻道:“很惊讶?只不过是帮你接了个任务。”
手中的木牌灼得路今慈脸色难看。
徽月手背到身后,唇边带着无限讽意:“不过刚醒来你就质问我这些,是真觉得回长衡仙山的路是你自己走的?”
月下她水中倒影绰绰,声音凉凉的,杀意隐藏在其中,她走一步,眼眸就越锋锐,尽管瞳仁中是无神的,路今慈也注意到了。
看不见的生活徽月适应的不是很顺利,手臂额头都有磕伤,稍稍一瞥就能看见袖下的瘀紫。
路今慈怔怔地望着,心底刺痛了一下。
可就是这一变化,他眼前的世界剧变。湖水不动,月亮与太阳出现在同一个天空,他看见天空倾斜,星辰滑落在一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直在烧,像是一块烧红的煤炭慢慢从天边蚕食,将黑夜烫出一个豁口。各种各样的人头从豁口中涌出,狐狸头,菩萨头,和尚光溜溜的头,皮肤是被火烧后的红褐色,甚至都没有眼睛,它们阴险狡诈的很啊,缠绕在他四周扭曲,尖叫,叽叽喳喳。
他耳边顿时很吵闹,混杂着各种念经声,辱骂声,狗叫声,要让杀了眼前的宋徽月飞去白玉京,宋徽月喊他的声音逐渐被淹没,他集中注意力仔细寻找,耳边却是全是杀了她,一把火烧了这。
他恍惚间看见长衡仙山在烧,刚出生的婴儿在火焰中啼哭,他黑瞳猛地一缩,知道这一切是假的。
是癔症,扭曲所有的现实。
路今慈霎时杀意涌起,黑发在风中上下翻飞,他眸中暴躁,身上挂着的剑感受到他的杀意而出鞘。
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徽月吓了一跳,暗骂神经病吧,爹爹赠她的剑握在手中,她警惕地望着眼前阴晴不定的少年。
难道说他癔症一直都在?
她双眸微张,别这个时候犯病啊!
徽月试探:“路今慈,你癔症犯了?”
只恨现在看不见,只能大致分辨出他的动作。
她有点后悔要路今慈去,万一他在路上犯病很有可能会步入徐情歌的后尘。
路今慈杀意猛然一收:“我没有。”
在他眼中,宋徽月的脸已经变成周戚的脸,往后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阵阵耳鸣占据了他所感知的一切。
路今慈眼中泛上红血丝,额头青筋凸起。他却咬着牙笑道:“你觉得我现在会像徐情歌一样分不出你是谁吗宋徽月,没有癔症让你很失望?所以能不能——离我远点。癔症也好,幻术也罢,都与你无关。”
他声音沙哑,越来越分不清虚实的眼中含有极致的痛苦。
徽月看不见他难看的表情,疑心难消,他所有的行为太过反常,像一个神经病,偏偏没在天山中幻术的时候分辨能力也不差。
但有没有癔症他都该死。
她垂眸,忍着身上的痛,看不见的好处是至少再遇邪魔不会被幻术蛊惑,就能好好修道心,早日破限制。
夜风拂过,徽月牌送到了也懒得搭理他,笑道:“好。”
少年久久地站在湖边,凝视她离去的背影。
徽月恢复的很快,伤口都已结痂,眼睛也很快就能看见了。而从她眼睛瞎掉后行事的笨拙到如今恢复,路今慈不知道。
她一心修炼,不知不觉就摸到了纳气期的门槛,路今慈也不过是纳气,她时常奇怪为什么仙山比试那天路今慈的爆发力这么强,难道他那时也用禁术?
徽月啧声,迟早要他付出代价。
上次一去天山惨烈,这次万剑冢再没人敢来。徽月等啊等,就只看见路今慈一个人走过来,马尾摇晃,黑剑挂在腰间,往她这的一瞥有些不近人情。
她这一路上对他都没好脸色,路过一处村庄就被人拦下,有上次天山的经历,宋徽月看见村民就心生警惕,别又是什么妖物。
村子里空无一人,村民们都拖家带口站烂泥路上望着黑沉的天。她特地试探了一下,对方的确是人族。
那这村子上方漫天的妖气是哪来的?
“前方除妖,还请道友绕路。”
徽月看见两个藏蓝衣袍的修士拨开人群,一个腰上挂剑,一个身后背琴。他俩抱着葫芦法器,一个从左边扶着,另一个抬着它尾端防止磕着。那葫芦法器上刻着很多咒文,围观的村民都很是新奇。
这服饰,不是共寂山的吗?
徽月一惊,别凑巧遇上他们少主,虽自幼订亲,与这个未婚夫却是没见过几面。
她刚转过身走一步,肩膀却是被人按住:“不与你未婚夫叙叙旧?”
路今慈说话阴阳怪气的,笑容都带刺。
徽月极其嫌恶地后退一步,他手慢慢滑落,少年愣了一刻望向她,她就抬头看着雾蒙蒙的天。
有人正在空中与黑蛟缠斗,藏蓝的衣袍像是一到快速移动的闪电,随着他结印,湖中的水形成一根根水柱汇聚在半空奔涌向黑蛟,黑蛟吃疼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嗡鸣。
徽月捂住耳朵,耳膜都快要震碎了。
“姑娘,小心!”
随着一声呐喊,徽月侧眼就看见这黑蛟正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奔来,双目腥红,长着狰狞的犄角,浑身环绕着水柱。
糟糕。
未婚夫
她执剑挡住, 手被突如其来的罡风磨破,蒸汽从黑蛟的牙缝间涌出,温度很高。徽月手一抖, 随后发觉黑蛟一直盯着的是路今慈,不会是路今慈斩过蛟被记仇了吧……
她顿感无语,连反应的机会都没留给他就抽身, 黑蛟鳞片划过她脸颊,徽月侧眼就见黑蛟张口咬向路今慈。
会吃点苦头, 死不了就行了。
路今慈冷冷看了她一眼, 长剑出鞘刺进黑蛟的眼睛,血流不止, 它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声。
这般的痛苦却是让路今慈来了兴趣, 握着剑的手一转,从黑蛟的眼眶往下划,划破它的脸将腹部剖开, 瞬间血腥味弥漫。现场就跟杀猪一样,围观的村民捂着腹部作呕。黑蛟双目无神地倒在地上已然是断了气,路今慈咬着手指, 剑尖一挑一颗浑圆的蛟珠从它的腹部滚出来。
扎着羊角辫的小孩伸手去捡, 对上路今慈黑沉的眼眸却吓得嗷嗷大哭。
徽月见状忙去安抚,他就不能收收煞气吗?成天跟别人欠了他钱一样。
她抬眸, 对上路今慈毫无波澜的眼眸,真是越来越像魔王了。
“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一个令人舒适的声音传来,徽月按耐住杀意起身, 就看见一名藏衣青年踩着水柱而来, 他手中的葫芦显然没有派上用场,缩小悬挂在腰间晃荡, 她只是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没想到多年后变化这么大,剑眉星目,容貌俊朗,难怪卞映瑶会喜欢他。
对方似乎没认出她,从袖中拿出一个令牌,看路今慈脸色不太好转而递给宋徽月,笑道:“姑娘与公子刚刚受惊了,之后倘若有需要共寂山帮忙的说一声便是。”
也是,他们基本没见过几面。
徽月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