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究底,共寂山还是欠了这对母子。
路今慈冷漠道:“滚开,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江绕青冷笑道:“我不检举你是怕她被连累。现在乌山到处通缉你,还将我未婚妻当成了共犯,带她回去履行婚约是我的责任,正好堵住那些风言风语。你跟她在一起被别的修士看见只会害了她!路今慈,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还要害她吗?她是为谁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你就忘记了吗?”
少年嗤笑一声,那副好看的皮囊越发妖孽。
他咬着手,眼眸黑白分明,涌满了好斗,像个顽劣的小孩儿:“行,我奉陪。”
少年阴森森笑道:“孤就要在这里与她成婚!看哪只不长眼的阿猫阿狗敢撞上来!”
端倪
江绕青气得不轻, 转头看向:“月月,你跟我走!他在骗你!他是邪魔!”
脑中的声音没有停止:“月月!他才是你真正的未婚夫!你眼前这个就是骗子!”
徽月猝然抬眸,眼前少年扶起她, 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温热的触感,他手上还沾有魔物的血。
“阿今, 我头疼……”
路今慈手放在她耳朵边上,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停止, 她茫然地抬头, 鬓发已然湿漉。
少年安抚她:“都是幻觉,不要去管, 都是幻觉。我回来了。”
“你!”江绕青欲言又止。
路今慈笑道:“鸢儿, 送客。”
随后走出一个青衣圆脸的少女,模样好看,耐人寻味地看着这一切。
徽月仔细打量, 这人莫名眼熟,明眸皓齿,也在看着宋徽月, 她叉着腰站那很神气, 对江绕青道:“江公子,请吧。”
江绕青急了:“鸢儿姑娘, 我们见过的,我是你家姑娘未婚夫啊!”
鸢儿端着下巴思考了一会,笑道:“嘶, 莫非是江公子记错了, 我家小姐未婚夫一直是路公子。不过江公子今日出手相救我替我家小姐感谢你,请吧。”
路今慈低声对徽月道:“这是从小就与你要好的丫鬟, 过来照顾你。你爹娘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很快就过来。”
少年越过徽月看江绕青,黑眸闪过警告,意味深长地扫了一圈共寂山弟子,江绕青咬牙:“宋姑娘,我就住在镇外几里的来福客栈暂时不会离开,你若有需要找我便是。”
很奇怪,这青年明明之前没见过,却知道她姓名,似乎以前很熟悉。徽月越往深了想头越疼,但总不可能他是她未婚夫。
当天晚上,路今慈好似特别害怕失去她,要她坐着给她画像,徽月虽在看书,心思却不在书中,白日那魔莫名裂体的惨状一直浮现在她眼前,她下意识就觉得肯定是共寂山修士出手了,可再一仔细想当时好像也没见到那些修士中的谁出手。
自从阿今白日按了她耳朵后脑中的声音就消失不见,清静了,她确实没有平日那样神经过敏,可少了那声音叨叨她又有点不安。
不会真是阿今干的吧。
烛火在晃,灯影温和,铺洒在书卷上,窗户纸上人影绰绰,徽月回过神来的时候,惊觉手中的书卷一直是反着拿的。
而路今慈正站在她面前,低下头,伸手抚上徽月的耳垂:“在想白天的事?”
徽月点头,耳垂痒痒的,而面前的少年神色认真,视线从她耳垂到下巴到唇,目光灼灼,每一寸眷念又贪婪。
她用袖子挡住书,此时才认真审视这名少年,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有点抗拒他,可是邪魔不都那样丑陋吗?
路今慈没有说话,取下她耳坠,那莹白色的耳坠在烛光下璀璨,徽月失神,那耳坠上有一条细细的裂缝,是她躲避魔的时候不小心磕到的,好可惜。
路今慈指腹摩擦着耳坠:“没事,我再给你打一对,想要怎样的?”
徽月沉默了一会:“红色的吧。”
隐隐约约记得她以前有一对红色的耳坠,路今慈说:“好。”
他端详了一会那破裂的耳坠,说:“我们明日去镇上买点朱砂。”
只是隔日在镇上发生的事彻底让徽月改观。卖石料的是一对母子,母亲嫁给石商前是出名的美人,如今也风韵犹存,开着铺子,露出腕间的青镯,小孩爱闹腾,母亲脸上写满了疲惫。
徽月一去就听见那小孩在吵,鸢儿扶着她踩上石梯,在听见小孩要母亲买下江绕青腰间的身份玉佩,嘴巴差点没有闭拢。
徽月侧头,她就恢复原样。
路今慈问朱砂的价格,女人正要开口就被小孩打断,他拍打着母亲的背,大喊:“我不,我不,我就要!”
“小宝乖,一边玩去。”女人声音温柔,那小孩却是不买账:“我不管!我就要你给我买!坏人!你就是不想给我买!”
小孩见女人一直不理他,使劲拽着女人的衣服,这突如起来的力道她都始料未及,看女人从凳子上掉下来,路今慈不是怜香惜玉的主,还是徽月扶着她才没有一头栽地上。
女人哭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你才满意,娘一直在赚钱你就在这闹,为什么不敢去找你爹!他成天跟个死人一样在外面鬼混,你为什么不去找!”
小孩没有半点内疚,理直气壮道:“我不,我就要那块玉!你明明说我好好读书想要什么都给我买,骗子!死骗子!”
徽月皱眉正要呵斥,鸢儿就在一边看戏,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的路今慈。少年冷冷盯着那小孩,眼眸中居然会有杀意,徽月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眨眨眼,的确是杀意。
小孩突然横空撞向一旁切割好的玉石块,还好是光滑的平面,他只是破了皮,水绿色的玉染上了红艳的血。
他惊恐地看向路今慈,吓得哇哇哭。宋徽月捏紧手,唤道:“阿今。”
路今慈肩膀一僵,回头看宋徽月指着一块朱砂料:“你看这块料子怎么样?”
女人吓了一跳,料子都不要了就跑过去抱着小孩鲜血淋漓的额头,急得嗓子都哑了:“别闹了,娘去想办法,大不了去求他,你满意了吧?”
看得出母亲对他很好。
路今慈看着有点走神,眼眸阴郁。
徽月又喊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瞥了眼她手上的料子又买下了所有的朱砂料,但刚刚那满怀杀意的眼神让徽月无法忘记,再不喜,他也是个孩子,是条人命。
毫无预兆地撞上玉石料,若不是亲眼看见她不信,可就算亲眼看见她也不信,该不会那魔真是他杀的吧?
徽月回去时趁路今慈不在,问鸢儿路今慈原来是个怎样的人。非常简单的问题,鸢儿却是转了转眼珠:“他啊,脾气古怪,但人还不错。”
鸢儿说话的时候咬着牙的。
她说的是他,而不是姑爷,话语间对路今慈也是很了解,徽月莫名不喜,这个鸢儿也有问题。
鸢儿道:“小姐怎么了?”
徽月摇摇头:“只是好奇问问,毕竟我有很多东西都不记得。”
鸢儿眯了眼,没有多说什么。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徽月翻屋子里的大箱,里面除了一些珠宝首饰就是华贵的衣料。而在最里面徽月骤然发现一件被布包的严严实实的衣服,展开一看和她身上穿的这件样式是一模一样,只是沾了血,徽月在里面看见一块令牌。
那上面赫然写着:
共寂山
江绕青
她头又开始痛,好像曾经有什么人跟她说过拿着这块牌子,以后若有需要共寂山帮忙的说一声便是,难怪她看那青年会那么眼熟。
那就去见见他,看看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徽月眼眸痛苦。
鸢儿笑着脸进来看她睡去没,徽月闭着眼躺在床榻上俨然在装睡,夜色浓郁,月亮挂上树梢,窗户外虫鸣清晰可闻。
在她出去的时候,徽月睁开眼
自然也就看见了鸢儿精彩的京剧变脸,鸢儿看见门外的路今慈,笑脸一垮,面无表情:“好巧,她怀疑你了。”
门关上,门上雕花黏贴着的纸张掩映着两道人影。徽月由黑暗中睁开眼,这两人果然有问题!
路今慈道:“无妨,婚事也快了。”
鸢儿:“我说你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要我给你捏纸人来伪装她爹娘,你直接提剑上长衡仙山找真的便是了,我看她爹娘可是挺乐意的。”
路今慈道:“听起来你很闲?江绕青的事你也一并解决了吧。”
鸢儿冷笑:“你好像忘记了我并不是你什么丫鬟,我之前帮你,是想等着你开榜我便可以借机由鬼入魔,可是为什么你眼睁睁看着她将百煞封魔榜毁掉了?落得一个被通缉的下场你就满意了是吧?”
鸢儿的声音开始雌雄莫辨起来,路今慈拽住她衣领按墙上,鸢儿失笑:“路今慈,你知道吗?你背叛了这世间所有的邪魔,就为了她你值得吗?我本以为我们是一路人,复仇,血洗修真界,你本来也不该是这样的,我始终不明白为何魔印选了你。但凡在不是宋徽月,我早就把她杀了。素缘玉体和百煞封魔榜,我总要得到一个。”
路今慈笑了一下:“你还不配对我指手画脚。”
徽月捂着嘴,不让自己出生声,蜷缩着身子手指都快要掐出血了,路今慈,它真的是邪魔……她居然一直以来跟魔生活在一起。
一直在欺骗她。
欺骗啊!
难怪她看见他那张脸总会抗拒。
等他们走后,徽月带上所有的东西离开。真相或许就在来福客栈,徽月想,唇在凉风中冻得颤抖。
那间与路今慈生活了几个月的小屋她离去时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第二天。
路今慈拿着磨好的耳坠来到徽月的屋子,为了做这对耳坠,他打着灯修刻的,即便是再累趴在桌子上不小心睡着了,也将这对耳坠做出来了。
月月应该会很喜欢吧。
月月在他们成亲时戴着应该会很好看。
想到此,修真界十恶不赦的魔头眼眸中也露出了温柔,加快了脚步。
可门吱呀一声,屋内空空如也。
风卷着枯叶吹进来,白色的纱帘款款翻动。
“月月……你在哪?”
“不是说不离开我!”
少年那天找遍了清水镇,在徽月屋前站了许久,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目呲欲裂。
掠她
远在来福客栈的江绕青见徽月过来狂喜, 披上衣服,不等徽月说话,拉起她的手就走。
徽月想推开, 他却说:“先走,我在路上跟你慢慢说。”
按理来说,才见一面她不可能完全信任他, 可种种迹象都表明失忆前跟这个人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这么急,徽月还没多就看见一只手出现在她面前, 江绕青翻身上马并没有御剑, 犹豫了一会,徽月还是将手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