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徐朝朝啃了口便利商店的饭糰后,便将它丢在一旁,白绵软腴的小手在滑鼠、键盘上来回飞舞,嘴巴还在喃喃自语。
隔壁同事黄琦的椅子便从远方滑了过来,一副要讲八卦的模样。
说是隔壁同事,其实因为工作的关係,徐朝朝附近几个座位都是给样品坐的,简直是上班族梦想中的天堂座位。
徐朝朝不太擅长交际,再加上这个小组也只有她一人,除了主管以外,物流部里会和她说上话的,就是工作往来比较多的黄琦。
「欸你听说没?」她将椅子定在徐朝朝旁边,小小声的接着说,「总公司要调个人过来。」
「嗯?难道是我们老闆要被换掉吗?」徐朝朝可不想这样,她们部长是个难得的好主管,对外够滑溜,对内够宽容,最难能可贵的是情绪稳定到不行。
「不是,来的是个小职员。」她似乎嫌八卦氛围不够浓厚,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这种事通常不会发生,听说是在总公司对小主管拍桌子,还对大主管顶嘴,把人家嘲讽了一顿,才被踢过来的。」
「哇……」真带种啊……徐朝朝推了推眼镜,无法想像自己对主管拍桌子的模样。
「可能是个年轻人,脾气才会这么冲,现在公司主管们人人自危,就怕烫手山芋掉下来。」
黄琦说,一大早老总就召集部长们讨论这件事,大概下午就能知道,哪位部长昨晚踩了狗屎。
八卦结束,她又聊了下昨晚泡吧新认识的小奶狗,才甘愿回座。
知道自家主管们不会被换掉,徐朝朝便将这事抛在脑后,回头专注在工作上。
午休刚结束没多久,总是笑呵呵的部长带罗自珩来介绍时,她没料到八卦中的人物,居然落到自己头上。
直觉反应就是抬脚看看自己踩狗屎了没。
部长说人交给她照顾,她更是慌乱,她只会照顾货物,不会照顾人啊。
尤其是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男人。
罗自珩身姿修长挺拔,宽肩窄腰,光这身高这体魄,就能引起整个物流部……喔,可能是整间公司女性职员的青睐了。
更何况上天还颇为不公平,给了他英俊的外貌。
徐朝朝不太会形容,可能这就是小说中常描述的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吗?
精緻漂亮的眉目,多情似水的双眸,高挺笔直的鼻樑,柔软温存的双唇……看起来就是一个漂亮斯文的小孩儿,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个人会跟主管拍桌子。
她跟同事都不敢拍桌子了,更何况是主管。
许朝朝向来跟货相处的比跟人多,部长打过招呼离开后她更加慌乱,莫不是黄琦在远方比手画脚,再加上极大声的气音提醒,她可能还没想到首要是先给他找个座位。
「罗……罗……」妈啊,罗什么来着?
「罗自珩。」他温和的给她补上。
「喔抱歉……你想坐哪?」她紧张的咽了下口水,「这、这边都是放样品跟单子的……你、你挑一个喜欢的座位……」
方便的话……最好……能……远一……
「坐妳旁边就可以了。」
罗自珩决定的相当明快,还直接挽起衬衫袖子,开始整理起自己看中的座位。
内心os到一半被打断的徐朝朝还来不及哭,就跟在小孩子身后帮他收拾起座位,说是收拾,也不过就是把桌上的单子搬到另一张空桌。
罗自珩跟她借了抹布,又有条不紊的派了好几个工作给她,才离开座位。
坐回自己位置的徐朝朝,苦着张脸开始发讯息给黄琦和人资,一来一回好一阵子,这才把他问的东西给申请妥当。
而罗自珩早已收拾好座位,拿着货单开始看了。
好、好好自动自发的新人啊……徐朝朝在内心赞叹不已,想起自己到职第一天,只会坐在座位上等前辈忙完来教。
也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罗自珩笑着睨她一眼。
「妳若是被各个单位踢来踢去,刚到职该申请哪些东西应该也会很熟练。」
徐朝朝倒抽一口气,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朝朝。」他第一次唤她名字,修长漂亮的食指悬空,对着她的脸比画了一圈,「妳心里想的事都刻脸上了。」
……
两人一起工作后两週,徐朝朝总算能适应自己的小组多了一个人,教他工作时,说话也减少结巴的次数了,但她觉得,如果他能改掉在她教他时,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她的坏毛病,也许她能表现更正常。
她的好友小恩笑她,人家这样才是有礼貌,是她自己过度社恐。
还有一点,她老是记不全人家名字。
因为她只要往他那儿看,还不用喊名字,对方就会回应她。
再者就是,唯二会跟她说话的黄琦,私下里老是小狼狗小狼狗的称呼他,还笑她搞不清状况,宽肩窄腰小翘臀,怎么会是奶狗?
他天天陪着她加班到晚上七、八点才回家,细心又聪明,就是有点不够自信,明明已经做的很好的事务,还是非要她看过才行。
朝朝,我这样做对吗?
朝朝,packg list这样填可以吗?
朝朝,妳能再教我一次发货流程吗?
这孩子这么认真负责,结果她竟然连人家名字都记不全。
徐朝朝感到抱歉,于是午休回来后,在他桌上放了杯咖啡。
「这是给我的?」
他吃惊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可爱,朝朝抿唇笑了下。
外形不像,个性也完全不像是会对同事没礼貌的人啊,挺可爱的嘛。
「嗯,给你提提神……待会……呃……喝完咖啡带你去仓库认货架。」
朝朝不敢直接说明缘由,便随口胡诌了个理由,但仓库确实是该带他去。
他们的工作除了安排货运,常常也需要协助业务部寄送样品给客户,以前人手不足,她都会前一天下班前将隔天要寄的样品放到周边的桌上,这样方便她在繁琐的工作空檔顺手处理寄送的前置作业。
「嗯……没有前辈这样给我买过咖啡……」
「朝朝,谢谢妳。」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彆扭万分的轻咳了一声。
「现在有了,快喝,午休结束就要进仓库了。」
罗自珩拿着咖啡,面目上的表情泛上一层柔软,温温的应了声。
又过了几週,朝朝觉得自己很棒,每天都在进步,因为她已能用正常口气跟他说话,还能指挥他帮忙做事,甚至偶尔也敢跟他开点小玩笑了。
但她还是记不住人家名字,明明才三个字。
「妳叫我阿暮就好。」罗自珩柔软的唇角微微勾起,「这样比较好记。」
「阿木……」朝朝歪头想了一下,「是你的绰号啊?真的好记多了。」
罗自珩笑而不语,只回她一句「朝朝。」
徐朝朝一直觉得自己名字的缺点就是,不分亲疏,喊起来都像是很亲暱似的。
尤其是,不知怎的,他喊这声,听起来极为柔软,像是一脚踏进温柔乡似的。
她有些不自在的清清喉咙,半开玩笑的说着:「我是前辈,年纪又比你大,你该叫声姐姐来听听。」
她抬起小脸,又推了推眼镜,尽力摆出了姐姐的架势。
「朝朝。」他没回答她的话,只是又喊了声,带笑的星眸直直盯着她的眼。
「啊?」
「姐姐不是这时候喊的。」
罗自珩口气十分柔软温和,若仔细听,甚至有几个音有些哑。
有求于人的时候才叫姐姐是吧?好吧,反正她也就是尴尬的没话找话,垫垫罢了。
两人心思又回到工作上头,凑在一起讨论,新的程式可以做哪些分析。
罗自珩刚到职时就发现,她下班后会利用个人时间,将每天的出货纪录腾进excel里,再套入简单的公式做分析后,他便自愿加入这个小计画。
他会写简单的程式,就把她手上那些excel檔案进行整理,把资料汇入资料库,说这样可以帮助她进行更长时间的分析。
徐朝朝觉得,对工作有利的都是好的尝试,况且自从两人适应彼此了以后,工作效率比以往高出许多,于是让他上班也拨些时间写程式。
空閒的时间多出来了,她的注意力常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他身上。
例如,为了做事方便,他常常将衬衫袖子捲到下臂中间,阿木的皮肤虽然算不上白晳,但是手臂结实精壮,一双大手匀称修长、骨节分明。
例如,他的头髮有些微捲,每次午休后,或是陪她去仓库点货后,他的脑袋瓜总会有一小绺头髮往上翘,更衬得他看起来年幼可爱。
加班的时间变少了,自然而然的偏心起来。
例如,在总务部大姐关心她是否带了个难搞的刺头时,真心实意的讲了半小时电话替他平反。
例如,黄琦打算举办和企划部的联谊,她还替他问了能不能留个名额。
「朝朝,我不喜欢联谊。」罗自珩微微皱着眉,很认真的跟她说。
可是,听黄琦说,企划部的同仁们,不拘男女,颜值都在标准线以上,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呢。
虽然她觉得,阿木的颜值也不遑多让,但谁不喜欢对着个美人生活?
「朝朝,我不想去。」
可是……名额都留好了……
「朝朝,我有喜欢的人了。」
徐朝朝总算意识到自己鸡婆过头,羞愧得脸都红透了。
「阿木对不起,我以为这是个好机会。」
她只好回头推掉名额,但黄琦可不接受这种请求,她要了名额就不能退,若是小狼狗不想去,那朝朝就得自己去。
抓了几次联谊都不肯上钩的傻鱼,好不容易自个儿跳进来,哪能随便放走?
下班时间一到,黄琦就直接杀过来抓人,徐朝朝不想给别人心理负担,就跟罗自珩说,今晚她和黄琦有约,不加班了,让他忙完也赶快回家。
黄琦看了罗自珩一眼,这小狼狗看着可口美味极了,偏偏是个会拍桌子怼人的主,她可不敢随便招惹,投去暧昧的秋波后,便笑瞇瞇的直接将傻鱼架走。
联谊场地是在一家美式餐厅,大家都说是来认识新朋友,却个个推杯换盏,聊得热火朝天,甚至一桌丰盛的饭菜也没怎么吃。
除了徐朝朝。
她极度社恐,唯唯诺诺的坐在角落进食,好让自己看起来有事做,比较不尴尬,实在吃撑了后,便温吞的抱着果酒,一口一口慢慢喝。
坐她对面的男孩子看来也是个社恐,他们两人联手,消灭了很多餐点,就当她盘算着什么时候提前告辞比较不失礼时,罗自珩却给她打了视讯电话。
他们虽有互加le好友,却从没使用过,要讲话只要偏个头,他就会凑过来,两人沟通基本都是面对面直接讲话,无需文字,更少使用通讯软体。
那可能是重要的事了,徐朝朝接了便跑到厕所门口说话,免得打扰其他人聊天。
「妳在哪里?」
手机里的罗自珩,看起来有些严肃,开头就问行踪。
「嗯?餐厅啊,我们在吃饭。」徐朝朝停了一秒,脑袋才开始运转,「找我有什么事是吗?」
「我在餐厅门口。」他停顿了下,表情似乎有些不自在,「妳们什么时候结束?」
徐朝朝有些惊讶慌乱,怕让他久等,急匆匆的回座位跟黄琦说一声后,便赶着下楼。
夜风微凉,身形高大修长的男人立在街边,低头滑弄着手机,骨肉匀称、眉目如画,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他。
朝朝正要过去,却被叫住,原本坐她对面的男人追出来归还被她落下的包包。
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对方道谢并告别后,一回头,就对上罗自珩的视线。
徐朝朝莫名有种出去玩没报备,结果被男友抓包的尴尬,硬着头皮还是走到他身边。
「妳的脸好红,喝很多吗?」罗自珩在她面前蹲下,「上来,我送妳回家。」
「不、不用……我能走……」
让男孩子揹这件事,实在是太亲暱、太暧昧了,况且她没有喝醉,只是因为酒精代谢不佳,所以脸才那么红……
徐朝朝在内心urur还没完,手就被人牵住了。
温暖干燥的大手,牢牢实实的将她的手包裹住,属于他的温暖传到她身上,她甚至隐约能闻到他身上,带着淡淡草木味的皂香。
她被吓停了内心戏,下意识仰头看着男人。
「怕妳跌倒……牵着比较安全。」罗自珩眉眼温和的解释,彷佛在哄她,不拘性别,喝了酒牵手走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脑袋哄乱的徐朝朝,就这么任人牵着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的想到,黄琦和其他同事都还在附近,要是被看见,谣言一起,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何况,他还有喜欢的人呢,怎能害他被误解。
她吓醒几分,想从他手里抽开,却被另一隻大手逮住,牢牢扣回去。
罗自珩低头直勾勾的看了她一会儿,才用哄孩子的口气,软软哑哑的叮咛。
「朝朝,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