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博,种类千变万化,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分靠运气,九分靠谋略,重中之重,就是不要让人得知你的底牌,让人得知你的底牌,赌局就输了一半。
所以真正的高手,往往不留名,要麽不打,一打,通常不留活口。
离垂钓老翁跟假道士激战的湖区数十里之外的某大道旁,立了某间客栈,今天,某贵客将整间客栈都全包了。
客栈外零零星星站了二十多人,分据各要点,将整间客栈防守得滴水不漏。
客栈旁的一参天古木之树巅上,正立了一个人。
该男子年方四十,中等身材,头上紮了个武士髻,身穿暗朱se的劲装,袖内暗地里藏有能夺命於百步的袖珍弩箭,一目以铜钱遮盖,另一目则隐隐渗透出高深莫测的摄人寒光,脸上挂了道尾部往上翘的八字胡,脸容冷峻,并不带一丝感情。
江湖中人只消看到那醒目的铜钱,和那道尾部往上翘的八字胡,当知道此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穿云千里目」夏一弓。
内力,能够提升一个人各方面的能力,但提升的幅度,或多或少会受先天t质的限制。反过来说,天赋,则是让一个人,在某一方面,在付出较少的前题下,更快地达到b别人更高、甚至连内功高手也难以企及的高超水平。
夏一弓的天赋,就是他那「穿云千里目」。
不过,正所谓「树大招风」,有这麽一个响亮的名堂,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当你的名堂出卖了你的底牌。
回想当年,夏一弓年少气盛,不知收敛,结果招来了祸事,若不是得在江南势力庞大、富甲一方的巨贾宋立言出手相助,其另一目怕且也已不保。
虽然失掉了一目,不过,夏一弓「穿云千里目」的水平却没有因而失掉了一半,反而愈发jg进,年胜一年。
愈发jg进,年胜一年……愈发jg进,年胜一年?在失掉了一目的情况下,这有可能吗?
有,当然有。而前题是,「穿云千里目」,那「目」,非字面上的「目」。
世人只道夏一弓「穿云千里」,是基於其「目」,不过却不知道夏一弓其实保留了真正的底牌--「穿云千里」,实乃基於其「耳」﹗
幸好夏一弓当初保留了这麽一手,否则怕且其侠客生崖已完蛋大吉。
而此刻,夏一弓攀至这参天古木之树巅上,作出纵目远观之状,实际上也是一种伪装。
从方才起,夏一弓就一直留心细听湖区入口的动静。
几个时辰前,湖区入口忽然响起一阵急骤的铃声。
那铃声夏一弓听过一次,当属「似云来剧团」大当家、人称「烟笼寒江」的游百川的拿手好戏--「摇铃问路」。
夏一弓也听出了那是三马车的排阵,是故二当家「湖照月明」水月明及「二弦互呜」胡二弦,应也在阵中。
以这样的阵容,江湖上几难有一合之将。
不过,夏一弓倒是心知肚明是谁在前方等待他们,心想他们定无幸理。
然而就在刚刚,湖区入口忽然又响起一阵急骤的铃声,这让夏一弓大吃一惊--他们竟然在李服权手下活了过来?
夏一弓再用心细听,心中的惊讶与狐疑更是进一步升高。那铃声的音韵节奏与「摇铃问路」截然不同,再听下去,马蹄声亦b「似云来剧团」方才进湖区时更为急骤--由此可知,应该是有一位绝顶高手,正以匪夷所思的手法,通过铃声,以自身内力催谷马匹潜能快速向前飞奔。
夏一弓当下立即向树下的某「伙伴」报告道︰「似云来剧团逃出来了。」
「甚麽?不可能的﹗」树下那人一脸不可置信道。
「他们那边应该是突然多了一位高手相助,那人正手握铜铃,看似是在以铃声输出内力,催谷马匹潜能快速往前奔跑。」
「见鬼﹗那人跟李服权打了一场,竟还有内力、以这种方法催谷马匹?」说罢,那人回身往那客栈走去。
那人来到离客栈入口十步的距离便停了下来,「集音成束」向客栈内的「众人」报告了此事。
客栈内的「某人」听罢则也「集音成束」向那人简单回了一句道︰「知道了。」
与树下那人相b,「某人」声线极其平静,似是波澜不惊。
这一来一回的「集音成束」,手法极其巧妙,一般高手可听不出片言只字,不过这却暪不过夏一弓的一双灵耳。
单凭「某人」闻得此事却波澜不惊这点,夏一弓已知此人武功修为应殊不简单。
事实上,夏一弓和客栈外二十多人,都是受「某人」千金所托,前来助拳,不过以他们之能,亦只仅仅配在客栈外围当些看哨、跑腿的工作。能登堂入堂者,每一个应皆足以列入十大高手之林。
客栈内众人,无论人数还是身份都是神秘之极。自夏一弓来此後,未尝一见客栈内任何一人踏出客栈半步,至今除了刚才那传话者,客栈外诸人,亦未曾有任何一人与客栈内众人说上半句。
这麽多天下来,夏一弓只能隐约探知到客栈内若莫有十多位高手,外加十多位武功平庸之士,这些武功平庸之士或仆或婢,众人平素也不多言,唯一「木」姓公子开口问话,他们才会应上几句。
「木」「子」为「李」。
有谁不知,当今皇帝姓李呢?
夏一弓开始感到,他或许已被卷入一椿极其麻烦的事件……
当然,真实的江湖,与道旁说书人口中的故事往往是千差万别。
皆因故事中人,尽为一人一手所创造,个个ai恨分明,甲杀si乙,丙为乙友,杀甲复仇,复杂一点,丙之ai人丁,为甲之亲人,丙杀不得甲,自暗自惆怅。
整个故事,为一无形之主线贯穿,所有人物,甫登场起便x格不变,然真实的江湖,又几可如此呢?
在真实的江湖里,一遭寄望甚殷的明日之星,可横si街头,江湖之无情便在於此。一遭万人景仰的大门大派,可瞬间倾颓,数年後再无人识,江湖之无常便在於此。
寻错仇家杀错人,错在同行枉si魂,满口仁义是恶棍,卑鄙下流成善人,江湖之复杂、荒谬、难测便在於此。
江湖如赌局,买大开小,大小皆买?围骰通杀!
人如骰,会算计,会见利忘义,也会反覆无常。
所以,生si之决有时也如赌博般难测,有时故意将底牌露个一角半面?呢呢呢!反而能建奇功,技不如亦能反败为胜。
果不其然,麻烦立马找上门来。
正思忖间,一阵异样的感觉忽然袭上夏一弓的心头。
异样的感觉犹如催命恶符,y是在夏一弓的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夏一弓心念电转,追源溯流,不消一会,当即明白个中因由。
方才,他将全副心神放在湖区入口,当不察异状。
现在,他将注意力通通收归回来後,才惊觉客栈外的气息,竟在这弹指间倏忽地少了数人!
就是这差异,造就袭上夏一弓心头的异样的感觉。
这气息全消之数人全守在客栈後方,虽只担当放哨之职,然也不算泛泛之辈。
坦白说,要击杀他们并不难,但要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更恐怕应是在一击得手的情况下—将他们同时置诸si地,就算以正道十大高手之能,怕且还会是力有不逮。
「妈的!」夏一弓心中暗骂一句,同时暗呼幸运。
论武功,夏一弓心知不会b那数人高明多少,位置互换,怕且他早已完蛋大吉,谒见如来。
夏一弓行走江湖也有二十多个年头,像眼前这种凶险情况,他也没遇上多少遭—除了遭夺目那一役……
但总究还是暂时幸存下来,赌局一日未完,输剩个把银子,还是有些微反败为胜之机。
夏一弓心知眼下一战将异常凶险,是生是si当取决於这几下间,於是连忙收摄心神回过头来,眯起双眼竖起双耳,全神贯注地监察後方。
只要能够尽早探明敌情—人数、阵形、兵器乃至内力深浅,能知多少是多少—再将之通知下方客栈内的一众高手,取得先机,那他还有幸理。
「啊?有五个人?」
那五人步履轻盈,行走无声,夏一弓是从风阻、草移、泥动等细微事物判断出来。
岂料下一瞬间,夏一弓却闻得其中一人疑惑道︰「咦?怎麽有人发现我们了?」
夏一弓闻言立时头皮发麻,不单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几乎就要软瘫下去,震骇yu绝下连忙放弃监听。
须知道,唯武功已臻入化境之士,方具备妙不可言的感通,夏一弓自问方才的监听绝对无迹可寻,然该人还是能把这感应出来,由此可见,他、甚或全数五人的武功皆已尽达匪夷所思之地步!
夏一弓树下的那同伴,也察觉到其气息忽然紊乱起来,连忙向树上的他、以「集音成束」的方式问道︰「喂!怎麽了?发现甚麽不对劲了吗?」
夏一弓却是铁青着脸,像是没听到那人的问话,既没有反应也没有回答,然实情却是不敢出声回答—生怕一回答便会让刚才那功力高得吓人之士感知出来。
夏一弓的异常情况,渐为更多人所察知,疑惑、不安如涟漪般急速扩散,客栈外诸人如被t0ng开窝的蚂蚁,霎时间纷纷燥动起来。
就在这时,容栈後方倏变突生!
在那浓得似墨的墨绿深处,先是冒出一点、两点如萤火虫般的鲜红,然转眼间,红点变密,如春雨倾洒、如繁花乱舞,不过,顺风而至的,却不是芬芳的花香,而是恶浊的血腥味儿!
这麽一手,登时将客栈外众人镇摄住,使之战意全失。
然後,有五人徐徐步出那墨绿鲜红中。
步履无声,漫天腥红,身却不着半滴,那五人有意无意间又再露了一手。
具中者,光头大耳,双颊饱满,活像笑佛,然颈戴金链,一身五彩华衣,却又像个俗贾。其肥厚的双手,各持三个铁球,正以不寻常的速度转动着,可以想见,这合共六个铁球均注足内力,可随时化作远程杀人的利器。
最左者,与具中者恰巧呈强烈对b,此人是异乎寻常的乾瘦,活脱脱是用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的骷髅,而身上异常粗大的青筋,则如千川万河般纵横交错覆盖其全身。
左二者,外表看来是个侏儒,身高仅及具中者一半,然细心一看,再从其身躯四肢b例推断,其矮小绝非先天所致,而是因後天锻链某邪门之极的武功造成。
最右者,与左二者亦恰巧呈强烈对b,此人是异乎寻常的高大,身高为具中者一倍有多,然而其身高中的四份之三,却主要是来自其腿部,其上身之躯g手部b例,实与具中者差别不大,整t看来也是邪门之极。
右二者,脸se是异常的苍白,就连其瞳孔以及双唇也是一片灰白,配衬一头长长的黑发以及一身黑se劲装,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病态妖异的感觉。
这里头其中任何一人,单凭其外貌,走在道上都肯定能留下一名半声。
然如今却是客栈外众人,无人能唤出里头其中至少一人的名号,何解?
大伙都算是老江湖,一想及此,寒意倏地自背心快速冒升,看着眼前那五人,犹如看着催命的厉鬼。
至於夏一弓,其心情b诸其余众人还要低落,皆因他刚趁机探知了下客栈内的情况,才惊觉内里基本上已是十室九空,那「木」姓贵人怕且早已在手下簇拥下经由某秘道避祸远遁。
换言之,客栈外众人已成无援弃子。
「妈的!」夏一弓心中又再暗骂一句,同时心念电转。
妈的!输剩个把银子了,只能放手一搏,孤注押在围骰上了……
天底下,是没有强定胜弱这回事的。
如果真个是强定胜弱,那天底下还有穷人吗?
武功,只是一个人的一小部分而已。
经验—人生的阅历、行走江湖的t验、临阵对战的磨练;智慧—大局的判断、敌我优劣的洞察、电光火石的灵思;情绪还有运气等等,在在影响最终的结果。
那妖异的五人,来到客栈外便施施然停了下来。
那五人一派气定神闲、好整以暇的样子,似是不急於攻入客栈内。
相较下,客栈外诸人则是呆若木j,一个个犹如给掏空灵魂的躯壳,只能像个无助的小儿般,静观事态的发展。
不,也不是个个如此,其中一人便是例外。
「难道他们已发现客栈内已是人去楼空了吗?」夏一弓心道。
夏一弓连忙定「耳」一「听」—能旁听出「集音成束」的话语的高手,天下间并不多,而能远距离行此事者,更恐怕当今唯夏一弓一人矣。
一听之下,夏一弓才发觉原来另有内情。
右二「病君」,以「集音成束」道︰「大哥,有个老人正在客栈外呼呼大睡呢……」
具中的光头胖子,见状眉头一皱,以「集音成束」回道︰「我们方才这麽显眼地露了一手,此人却似是丝毫不察,若不是疯子,就肯定是个绝顶高手。」
左二「侏儒」,以「集音成束」问道︰「大哥,且让我来个投石问路试试看?」边说边0索向腰间。
「不,陈留王手下猛将如云,断估也不会如此无谋,派一凡人守在栈後要道上。我们有的是时间,再观察看看无妨。」
「哦……这麽看来,他们的感通是有一定局限,若不是冲着他们而来,他们似是就会感应不到……」夏一弓心道。
如此一来,他们应也掌握不了客栈内的底蕴……
就在此时,客栈後方倏变又生!
际此剑拔弩张之时,有一独脚老人,拄着朽木拐杖,施施然打开客栈後方的木门来到五人前。
夏一弓一见那老人背影,当下即惊骇不已。
最左的瘦子察觉到夏一弓的异状,连忙以「集音成束」道︰「你们瞧瞧,那边树上的放哨者有点异样,眼前这独脚老人的来路可能并不简单啊!」
虽然从夏一弓的角度看不到,然独脚老人甫一现身便一直带着笑意,丝毫不为五人身上散发的杀气所折、所动。
那独脚老人直来到五人跟前方才立定,先一点头示意,然後笑yy道︰「柳花派的贤侄,吾与贵师称兄道弟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呢?」
具中的光头胖子甫闻此言,脸se一变,蒙上一层y霾,反问道︰「老先生认识吾师?」
那独脚老人不改笑意︰「当然认识,还是深交。」
然後话锋一转道︰「不过先人已逝,贵派的前尘瓜葛,老身没兴趣深究,大家同是魔道中人,此话老身说得够白了吧?」
右二「病君」,以「集音成束」问道︰「大哥是贵师的末徒,贵师早仙游多年,且仙游前已深居简出数十年,然此老人却说跟贵师是深交,那他年纪肯定不少,然外表看来,他顶多六十多岁吧?所以说,这有可能吗?」
最右的高个子,以「集音成束」回道︰「如果他是内家大宗,就有可能。内家大宗九十多岁看来像五十多岁者大有人在。」
具中的光头胖子遂问道︰「贤侄年浅,敢问老先生是在何年与吾师相识,又是来自何路呢?」
光头胖子此话故意落了巧劲,纵身在其旁,若内力没有一定级数者,怕且也听不出当中的片言只字。
同行四人也心领神会,皆静观其变。
岂料独脚老人却回道︰「老身报效朝廷之始,已是德宗年间的事了,就是在那时与贵师相知相遇。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真个是苍海桑田,物是人非啊!」
光头胖子那话,劲实下得甚尽,非与五人内力并驾齐驱者,不能得听,由此可见,独脚老人的内力不在五人之下、甚或过之。
就在此时,客栈後方的木门洞开,又走了一独臂老人出来。「四哥,此五厮竟未闻我等五残之名,你说我们失败不失败啊?」
独脚老人闻言叹了口气︰「五弟,我等坏事做尽,能船过无痕,不留一名半声,不致临老遭人寻仇上门,冤魂半夜入梦索命,是晚福、晚福啊!」
五人当下震惊不已—那独臂老人竟在客栈内便闻得光头胖子那话?可见眼前二老武功已臻化境。
「五残?莫非就是一残回春子、二残勿言子、三残勿视子、四残木拐子、五残铁刀子?」夏一弓不自觉呢喃道。
最左的瘦子再次察觉到夏一弓这番话语,连忙以「集音成束」向众人传递此信息。
右二「病君」,以「集音成束」回道︰「一残回春子?难怪我刚才听得栈内传来童音……」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呼呼大睡的老人忽然直起身来,大大伸了个懒腰,其张开的双眼空洞,漆黑如渊,竟是个瞎子,想必就是夏一弓口中的「三残勿视子」?
接着,那瞎眼老人闪电转过头来,朝五人所在方向扫视了一遍。
与此同时,五人顿时产生一种、早前在林内时遭某人探知感应时亦曾产生过的感觉。
最右的高个子,以「集音成束」道︰「之前就是这瞎眼老头在探知感应我们?」
左二「侏儒」,以「集音成束」回道︰「现在看来,除了他,还有谁去?大哥,五对五啊!这活不划算。」
这个时候,独脚老人开口道︰「贤侄,五残虽老,不复当年,倒还是有一搏之力,今天纵我方五身俱下,然还是能拉汝三、四人陪葬,这种买卖不用算盘也知得不偿失。大家同是魔道中人,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吾倒想多活几年,不想为肮脏的权斗送命,汝等亦不缺钱财,无来由为几个臭钱断魂。你们由这路走回去,明天我们还是照样可声se犬马,何如?」
光头胖子闻言先仰天大笑三声,方道︰「木拐子前辈快人快语,直中我等下怀!我等这回当从命先撤……」然後话锋一转续道︰「不过,陈留王树大招风,各方敌对势力之杀手将源源不绝,一b0b0下来,尔等能挡几回?而尔等势颓力弱之时,吾等将重临摘取果实。吾等不来,亦定当有他人代行。晚生这下先小人後君子,也是为一众前辈着想,还望一众前辈好好思量,站在石墙旁,怎也胜过站在朽木下啊!那麽,我们就暂且先拜别前辈们了。」光头胖子说罢便作了一揖,然後五人展开身法,背着树林往後疾飞而退,瞬间其身影便没於林荫之中。
的确,有时不打,是b打更好。
眼下胜负,与人生相较,不过一瞬。
围骰通杀,满载而归。
有人欢笑,有人垂泪。
有人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也有人垂头丧气,一蹶不振。
你是哪人?
又或是当下,你是哪人?
昨天你或是欢笑人,然今天你或是垂泪人。
故赌如人生。
当下,君眼红某人独中围骰,然某人之前输了多少银子,君又知多少?
正所谓各有前因莫羡人,因果之事,凡人几可看透?
一场赌局,法门尽出,高手大战,兵凶战危,路人如君,侥幸乘便,独中围骰。然君得手背後,各高手间连番激战,问君又知多少?
孤假虎威,然虎之真身,至其一举一动,凡人又几可看透?
故赌如人生,局中有局。
不明者,一朝得志,不明其局,乐而忘返,加重注码。赌局转,笑换泪,不甘心,迷难返,长困局中。
「木公,给你的。」
客栈内,一年约五岁的jg灵小nv孩,向独脚老人献上一纸鹤。
小nv孩胖乎乎的,头上紮了个双马尾,双眼灵动动水汪汪,十分讨喜。
独脚老人放下手上的碗盘,接过纸鹤,也是笑得双眼弯似月儿道︰「小晴,乖啊!是你亲手摺的吗?」
小晴笑意盈盈回道︰「是盲公教我的。」
说罢小晴便一溜烟般跑开,来到正在抹桌的独臂老人身边,照办煮碗,边献上纸鹤边道︰「铁爷,这只是给你的。」
被唤作铁爷的独臂老人不止独臂,缺臂的那半边身更遍布曾遭火烧的疤痕,状甚可怖,然小晴倒也没被吓怕,照样亲近铁爷。
铁爷接过纸鹤,拍了拍小晴的头儿,一脸悦se道︰「小晴,好乖啊!铁爷现在在忙,你先回房间去,待会铁爷忙完後,来房间教你读书认字好不好?」
「好。」小晴说罢便一溜烟般跑进柜台後面的房间。
之後,木公先开口道︰「老铁,不知今天吹甚麽风呢?那些贵人们饭只吃了一半便匆匆回房了,倒是浪费了老墨的一手好菜。」
「哈,可不是?就这样倒掉也甚是可惜,不如你待会在厨房将这些残羹剩饭凑合一下,我们几老今晚将其解决,何如?」
「哈,也好,减少浪费,积点晚福,也是椿美事。」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声音忽然传进两老耳中︰「木公、铁爷?」
这声来路不明,却仿在身旁,邪门得很,惹得两老立时警戒起来。
「两老勿惊,晚生现身在栈外树上,使的则是一种名为集音成束的功夫,娴熟者身在里外,亦可传音达意仿在身旁。」
木公闻言稍稍放松,回道︰「你们是道上人,我们也不是瞎的,当看得出来,然道不同,自不想平白无事惹祸上身,你这下搭话到底所为何事?」
「祸本无门,平空寻来。木公,你们这一栈的贵人身份并不寻常啊!今追兵杀至,贵人却早已远循,对方高手如云,眼下凶险非常,我们毕竟同坐一船,如不yu身陷灭栈丧身之祸,且依吾计行事尽地一搏,何如?」
身为当今世间有数的顶尖探子,夏一弓的底牌何止一双灵耳?还有其「集音成束」的本事!
一般的高手,纵使出「集音成束」,还是有被识穿的可能。
说白一点,这其实也可算是一场内力的b试。力不如人,自被识破。
然夏一弓有十足信心,纵使顶级内家高手亲来,他的「集音成束」还是无被看穿之虞。
因为夏一弓的「集音成束」并不是单纯以内力收发。
在夏一弓的眼中,他能够清楚看到声音的「波形」,这玄之又玄的感通,使其「集音成束」为内力收发及音波调整的混合,世上无人可解。
也正是这旷世绝活,令夏一弓得以施展这尽地一搏的翻盘好棋。
「柳花派的贤侄,吾与贵师称兄道弟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呢?」
木公依足夏一弓事前所教之言,照本宣科又读了一遍。
当然其神来之笔的演技,亦为这番对白生se不少。
毕竟在客栈对人久了,有甚麽人他没见过呢?
日子有功,要装神弄鬼,还是有些把握。
至於「柳花派」这事儿,则是夏一弓从光头胖子身穿的衣服上的柳花花纹猜度出来。
夏一弓平日ai用其一双灵耳在客栈、驿站、渡头等各路人马混杂之地,偷听不同的情报。
魔道门派百出,隐没无名、行事低调的派别实多的是,「柳花派」正是其一,夏一弓这麽多年来,也是偶一闻之。
而正是这偶一闻之,成为拯救在场众人x命的活草。
「老先生认识吾师?」
「糟了。」夏一弓心道。
观光头胖子的表情,「柳花派」是幸运地命中目标,然「贵师」这一牌,却是马p拍在马腿上。
究其语意,光头胖子与其师嫌隙应甚深。
按魔门中人习x,不外叛派、窃密、杀师。
叛派者,按道理没可能还穿着象徵门派的衣服,至於窃密,亦是同理—这不是叫其他门人寻上门来?
故较大可能,当是杀师,然事情不为他人所知。
一想及此,夏一弓连忙心电急转,修正对白。
「当然认识,还是深交。不过先人已逝,贵派的前尘瓜葛,老身没兴趣深究,大家同是魔道中人,此话老身说得够白了吧?」
再观光头胖子的表情,夏一弓这一下应该是猜过正着。
右二「病君」,以「集音成束」问道︰「大哥是贵师的末徒,贵师早仙游多年,且仙游前已深居简出数十年,然此老人却说跟贵师是深交,那他年纪肯定不少,然外表看来,他顶多六十多岁吧?所以说,这有可能吗?」
最右的高个子,以「集音成束」回道︰「如果他是内家大宗,就有可能。内家大宗九十多岁看来像五十多岁者大有人在。」
夏一弓既有无人能识破的「集音成束」的绝活,自也有看穿一切「集音成束」的本事。
上述对话,夏一弓无有遗漏,尽收耳底。
「贤侄年浅,敢问老先生是在何年与吾师相识,又是来自何路呢?」
「妈的,这集音成束的波形甚妙啊!哈,但再妙也逃得了老子的法眼吗?」夏一弓心道。
「老身报效朝廷之始,已是德宗年间的事了,就是在那时与贵师相知相遇。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真个是苍海桑田,物是人非啊!」
木公准备万全,自是答得周到。
「铁爷,是时候到你出场了。」夏一弓以「集音成束」向铁爷道。
夏一弓话音刚落,客栈後方的木门洞开,铁爷刹有介事地走了出来道︰「四哥,此五厮竟未闻我等五残之名,你说我们失败不失败啊?」
木公也越发顺手,闻言叹了口气︰「五弟,我等坏事做尽,能船过无痕,不留一名半声,不致临老遭人寻仇上门,冤魂半夜入梦索命,是晚福、晚福啊!」
「哈?震惊吧?」夏一弓心道。
鱼已下镬,何不加辣,炒过满堂皆香?
「五残?莫非就是一残回春子、二残勿言子、三残勿视子、四残木拐子、五残铁刀子?」夏一弓边忍住笑意边刹有介事道。
「一残回春子?难怪我刚才听得栈内传来童音……」
这童音不是小晴还有何人?
这时,盲公也加入战圈,攻势浪接浪,不予对方喘息回气之机。
盲公直起身来,大大伸了个懒腰,然後闪电转过头来,朝五人所在方向扫视了一遍。
有夏一弓「在旁」指示,盲公观物犹如有目。
与此同时,夏一弓将听力展开至高峰,营造出与方才深知对方无异的压迫感。
最右的高个子,以「集音成束」道︰「之前就是这瞎眼老头在探知感应我们?」
左二「侏儒」,以「集音成束」回道︰「现在看来,除了他,还有谁去?大哥,五对五啊!这活不划算。」
鱼熟正香,此时不上桌更待何时?
「贤侄,五残虽老,不复当年,倒还是有一搏之力,今天纵我方五身俱下,然还是能拉汝三、四人陪葬,这种买卖不用算盘也知得不偿失。大家同是魔道中人,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吾倒想多活几年,不想为肮脏的权斗送命,汝等亦不缺钱财,无来由为几个臭钱断魂。你们由这路走回去,明天我们还是照样可声se犬马,何如?」
「木拐子前辈快人快语,直中我等下怀!我等这回当从命先撤……不过,陈留王树大招风,各方敌对势力之杀手将源源不绝,一b0b0下来,尔等能挡几回?而尔等势颓力弱之时,吾等将重临摘取果实。吾等不来,亦定当有他人代行。晚生这下先小人後君子,也是为一众前辈着想,还望一众前辈好好思量,站在石墙旁,怎也胜过站在朽木下啊!那麽,我们就暂且先拜别前辈们了。」光头胖子说罢便作了一揖,然後五人展开身法,背着树林往後疾飞而退,瞬间其身影便没於林荫之中。
栈外众人全不知就里,眼见得以捡回一条小命,无不额手称庆。
树下那人便向夏一弓高呼道︰「呼,幸好我方有五残助阵,否则当下早已见阎王去了。」
夏一弓强忍笑意,心道︰「叫五残叫得这麽顺口,还真当有这麽回事呢!想必你一盏茶前还未曾闻见五残这名号吧?」
然夏一弓嘴上却是随便应道︰「嗯,对呢。」
然後夏一弓几个纵身下了大树,直来到木公跟前。
「木公,托你的福,大伙得以捡回一条小命了。」夏一弓由衷道。
毕竟纵有妙着,如无木公等完美演出的配合,也未必能收此奇效。
「不,是托夏老弟你的福才对,刚才那五人杀气腾腾,如无你的良策,眼下怕且已成修罗地狱了。」
铁爷也走过来cha嘴道︰「哈,你这小子挺有急才的嘛!这木拐子、铁刀子,还真是taade有那麽点儿气势啊!」
木公也笑道︰「他们把小晴当作那甚麽鬼一残回春子,也甚是滑稽呢!不过,魔道中人生x多疑,疑心生暗鬼,也是情理之中就是了。」
然而夏一弓闻言却是心中一栗。
参与此事之人,从不报名,也从不以名互称,那木公何以得知他姓夏?
再说,光头胖子确曾道出「木拐子」之名,却没道出其余的称号。而夏一弓道出「五残」之名时,铁爷则离他甚远,那他又是何以得知「铁刀子」这称呼?
而且,那五人猜度小晴是一残回春子时,也是用「集音成束」g0u通的,那木公又是如何听得其中内容?
一想及此,夏一弓当即感叹天下之大,奇人辈出,实不应夜郎自大。
不过,他也没有道破。
正所谓各有前因,何必深究?止问於口,有时也是江湖礼仪。
孤假虎威,虎之真身,有时实无需看透。
赌如人生,局中有局。
而离那客栈百里之遥的官道上,亦有一辆马车正行走其上。
马车看似平平无奇,然只要细心留意,当可发现窗框是以紫檀木制作,足可见安坐其中者,应是非富则贵。
马车前後左右,亦布署了约十来名骑者,将其团团包围在中间。
骑者皆是清一se的黑se劲装,个个神se慓悍,都无一不是久经沙场、能以一挡百的老练战士。
其一走在马车左前方的骑者回过头来道︰「上官大人,我们已入蜀北。」
说话者,为大理寺少卿上官若冰旗下「八骁骑」之首的陈道南,此君成名於几年前的一场平乱之役,获上官若冰青睐,招揽入「八骁骑」中,得以晋身京官之林。
陈道南年方四十多,身形、脸形皆修长,狭长的双目中,饱含了jg气却是含而不露,左脸颊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再加上一脸的浓密的络腮胡,倒也为他再增添上几分不怒自威的威严。
陈道南的得意绝活为其「陈家枪法」,曾以此拒千军万马於寨外,人称「陈道难行」。
车内无人搭话,陈道南对此似早已习惯,又回过头来,继续驱马前行。
此刻,车内正坐着三人,坐在正中央者便是大理寺少卿上官若冰。上官若冰出身官宦之家,天资聪颖之余,亦好博览群书,从治国统军、修桥补路、内外武功,到琴棋书画,无一不晓,且样样皆jg,是以在京城可谓官运亨通,为炙手可热的新星。
三人中,以上官若冰年纪最轻,年方二十多,头上以蓝巾紮了个武士髻,身穿白se劲装,其肌肤b她身上那劲装还要雪白,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儿,散发着睿智的光芒,鼻子笔挺,轮廓分明,唇红齿白,若不是那一对碍眼的白眉,将会是个万中无一的美人儿。
京城贵胄间流传上官若冰在武学上为求速成,特意选修会自损身t的「寒吞雪饮」内功心法,才会早生白眉。不过上官若冰自入仕後,多年来鲜有出手,是以时人也无法证此传言真伪。
至於另外两人,亦是有相当实力的一方英豪,左边便为漠北「左丘楼」楼主左丘夕拾。
「左丘楼」源於安北都护府的建立,本身为半官半民的组织,归安北都护府旗下一枝。不过,随着安北都护府的se微,「左丘楼」一派之名亦渐隐没於h沙之中,现今人们谈论的二十四名门,基本上都没将「左丘楼」包含其中。
事实上,「左丘楼」亦已不问世事甚久,不过基於左丘一氏与上官若冰祖上的些许渊源,才会应其邀请出山助拳。
左丘夕拾年方五十多,穿着一套简朴的褐se布衣,露出的双臂上,青筋条条绽起,宛若盘根交错,头上班白的头发,以一条草绳草草地紮了起来,也许是久居荒漠的关系,其脸上留下不少岁月的刀凿,致使其外貌远较其实际年龄为之苍老。
至於右边,则是来自新罗、师承新罗名门「八斩道」的刀客安以律。
安以律本身是随新罗使臣而来,担当护卫一职。安以律身在新罗时,便以斩除盗贼闻名,现今世道不靖,他能护着一新罗使臣前来,不损一毛,已足证其实力。
上官若冰是在官办的宴会上认识安以律,随即令旗下的「八骁骑」与之交了一手,进一步印证其实力,是以出言邀请他今次同行,刚巧安以律也想见识见识中原各派的武功,於是双方一拍即合。
安以律年方三十多,穿着一套绿se劲装,身形高大,鼻如岳,颊如峰,整t散发出一种不动如山的沉稳气质。
此时,安以律以带浓重乡音的汉语问道︰「上官大人,其实江湖之事,不是有赤桥派代劳吗?又何须劳大人的贵驾?」
上官若冰微笑道︰「主上令我兼管江湖之事,可不是让我在那里摆摆样子而已,何况此事已愈演愈烈,诸王、众节度使,乃至各门各派都蠢蠢yu动,我不出动压压这场子,主上只怕难以安寐。」
「那容我问一个大逆不道的问题吗?」
「旦问无妨。」
「当今圣上,真的是籍矫旨登位?原本该登位的,是现时的陈留王?」
上官若冰依旧微笑,却不答话。
安以律忽感到一阵寒风扑面而来,时值初夏,窗户紧闭,这没来由的寒风让安以律沉默了下来。
毕竟跑惯江湖,安以律明白,上官若冰以此代替了回答。
不过,他心里同时升起另一疑问--若是如此,那到底上官若冰这人是忠於何人?前朝先主?当今圣上?还是自己?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皆因一樵夫打扮者正横亘在道上,阻挡了众人的去路。
不过观乎他手上那长若两丈的巨斧,当知此人绝非一般的樵夫。
上官若冰以一副好整以闲的语气问道︰「来者何人?」
那樵夫打扮者回道︰「小小贱名,不足挂齿。小的今趟只是代一游方僧,传君一席话--这趟热闹,上官大人只作壁上观,何如?」
上官若冰甫闻那「僧」字,当下如遭电殛,二话不说便夺门而出,冷冷道︰「我不寻你,你倒找上门来。哼﹗素闻出家人不打诳语,你那游方僧,说这话也未免太妄自尊大吧?」说到这里,上官若冰换上微笑,却杀气更盛道︰「若你带我去找那游方僧,我饶了你一条狗命,何如?」
那樵夫打扮者像是不察上官若冰的杀气,依旧冷静自若道︰「那游方僧告诉过我,你不会杀我的。」
上官若冰闻言笑得花枝乱颤、惊心动魄,良久,才止住笑声,以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像看着一个si人般,盯着那樵夫打扮者道︰「我倒是很有兴趣,那游方僧是用甚麽理由,又是如何说服你的?」
「他只道︰皆因底牌未明。」
「我只知︰天下大定。」
「那京城天气如何?」
说到这里,上官若冰沉默下来,那樵夫打扮者只感到阵阵寒风如浪涛般扑面而来。
他心知上官若冰出手在即,便立即将压箱底的「杀着」抛出来道︰「那游方僧最後还交给了我一道保命符咒--上善如水,」他说到这里先故意顿了顿,然後才徐徐道︰「下恶若冰。」
长安城内,兴化坊旁。
「下恶若冰!下恶若冰!」道旁一老人忽然走出人群,朝正在行走中的车队戟指怒喊道,惹得旁人侧目。
仔细一看,老人仪容端正,一身华服虽旧不破,落魄而不丧气度,隐然散发出一种贵气。
走在车队前头的陈道南,回过头来,以「集音成束」向身在马车内的上官若冰问道︰「要驱赶吗?」
「下恶若冰!下恶若冰!」灵堂上,那老人也曾如此喊道……
上官若冰冷淡回道︰「且由他去吧,毕竟是长辈,在这通衢大道上,拉拉扯扯也甚是碍眼。」
车队渐远,骂声也逐渐凋零,仿似舟过无痕。
然就在此时,偏又是一石投下,又再泛起圈圈涟漪。
车内另一人开口道︰「上官大人,这事终归是要处理的。」
说话者也是一身官服,看来年约四十多,头发黑白相间,眼珠也是黑白分明,鼻梁笔挺得过份,予人不苟言笑之感。
「萧仿兄,我现在没有心情谈这事。」直呼其名,可见上官若冰心中之不悦。
萧仿不理迎面而来的寒风,迳自说下去道︰「为官重名,长安口杂,让他们这样纠缠下去,对大人不是好事。毕竟是大人父亲那边的人,大人亲自出面安抚,再给点官禄的好处,也不是甚麽摆平不了的事吧?」
上官若冰苦笑道︰「哈,若事情真是如此简单,我g嘛不从吧?」
马元赞笑嘻嘻道︰「哈,连我都受不了他,当然大有文章。」
上官若冰闻言苦笑道︰「那即是说明他不懂得、也不适合当官吧?那就让他当个庸碌无能的纨絝子弟好了,何必多事害他?」
马元赞收起笑容,严肃道︰「我不喜欢他是一回事,他不懂得、也不适合当官也是一回事,而他有能力当一个好官,却是另一回事,不是吗?」
「大人与萧家没甚麽瓜葛吧?何以执意要扶他一把呢?」
此时,夕yan西下,上官邸下人开始点灯。
马元赞脸部的y影更浓了︰「盛唐是魏徵,当下是萧仿。」
「那大人明白,他不会有出头之日的了。」
马元赞摆摆手,然後边转身离开边道︰「那我当你答应下来的了。说实在,你跟他在某些地方也是挺像的,打磨一下,日後还是可成大器吧?」
想到这里,上官若冰不禁苦笑了一下。
跟马元赞一样,她有时也挺受不了萧仿。
但受不了,不等於不可共事。
萧仿的优点,正正也是他的缺点。
如果没有萧仿的坚持,很多事情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而这些结果,往往是有助於大局,而不利於其自身的。
上官若冰记得,她曾经问过萧仿怎看马元赞。
「说实在,我不喜欢马大人,尤其是他的处事手法。」然後,萧仿话锋一转,续道︰「但这不代表我否定他对社稷的贡献。所以说,如果要找个b较贴切的形容,应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j雄吧?」
「萧兄,依我对你的观察,你不是那种跟这类型的人相处得来的人吧?」
萧仿闻言苦笑道︰「对,说实在,很痛苦。」说到这里,萧仿顿了一顿,才续说下去︰「想必马大人也如是想吧?」
上官若冰闻言浅笑道︰「不止马大人,我也是这样想。」
萧仿闻言先是一呆,然後放声大笑道︰「哈,想必如此,想必如此,」然後收敛笑容,肃容道︰「不过b起此刻身处乱世的百姓,我们这痛苦,不过是九牛一毛吧?这麽一想,这痛苦也不算甚麽了,不是吗?」
从这刻起,上官若冰开始有点明白,为甚麽马元赞当初会把萧仿塞给她了。
不知不觉间,车队已过了朱雀门,来到皇城之内。
「不过,大人,眼下天下大势又要大变了。」萧仿意味深长道。
「对,马大人应已离京了。」
「他是去找下一任的人选吧?」萧仿直言道。
上官若冰没有回答。
京城中有谁不知,当今皇帝是马元赞矫旨推举而来的呢?
圣上已多日未临早朝,际此时刻,马元赞却动身离京,当有文章,是故萧仿此番推论,不是无的放矢,有其根据。
事实上,上官若冰这趟进g0ng,亦是蒙圣旨所召。
上官若冰有感,烫手山芋,隐然待发,这趟浑水,不得不赴。
就在此时,车队前方,倏变又生!